第五章
一個月後
“蒂芬妮亞珠寶”，忠孝店門市。
“絲琪，好羨慕你喔！”門市小姐邱佳菲羨慕地看着一朵被包裝得非常精緻的白玫瑰。“已經一個月了耶！自你從巴黎回來上班后，每天都會收到一朵美麗的玫瑰花，而且還有卡片。到底追求你的男人是誰啊？他好浪漫喔，一天一朵白玫瑰，簡直太了解你的品味了！厚——真是羨慕死人了啦！”
身穿粉藍色制服的絲琪臉色僵硬地把玫瑰花扔到垃圾桶里。“有什麼好羨慕的？只是個無聊男人罷了！”
“絲琪，你又來了。”邱佳菲趕緊撿起玫瑰花，愛憐地輕撫那雪白粉嫩的花瓣。“這朵玫瑰真的好美，純白得幾乎透明，顏色像極了白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玫瑰。最特別的是，玫瑰花瓣的邊緣還鑲了一層嫩綠色，美得像是藝術品呢！你知道嗎？昨天你把玫瑰扔進垃圾桶后，我特地撿起來，拿去問認識的花店老闆，他說這是非常罕見的品種，亞洲地區根本沒有，是從巴黎空運來台的，而且因為數量不多，所以價格很驚人。”
邱佳菲興緻盎然地道：“對了，老闆還上網幫我查出這朵玫瑰的名字，法文直譯過來，應該叫做“雪仙子”。雪仙子耶，好美好美的名字喔！”
絲琪淡淡地道：“你喜歡就送給你。”這一個月以來，她連看都不看玫瑰一眼，更遑論把它帶回家了，全部都是送給相熟的門市小姐。
“絲琪，到底送花的是誰啦？你在哪裏認識的？是巴黎嗎？艷遇嗎？他是台灣人還是法國人？異國戀情對不對？他一定是個事業有成的大帥哥，不但多金，而且很懂得女人！女人啊，其實不是每個都喜歡收到一大束鮮艷的花，有時候一朵高雅美麗的花，反而更能打動女人的心呢！”
她興奮地抓住絲琪。“他還天天附上一張卡片，裏面一定寫滿了甜言蜜語吧？喔喔——好棒喔！這男人看起來不但多金，而且還很有生活情趣耶，真是極品啊！到底他是何方神聖啦？快說快說嘛！”
絲琪的表情更加冷漠。“他沒你想像的那麼好，我早就說過了，他只是一個無聊分子。”哼！“事業有成的大帥哥”？一想到關焄傑那張臉，她就怒火中燒！
絲琪知道邱佳菲很喜歡關焄傑，上次的尾牙宴，她被抽中第一特獎，可以上台領走百萬名車，並且接受總裁親吻時，她就把佳菲推上去幫她代領。事後佳菲樂得合不攏嘴，直說一個禮拜都捨不得洗臉呢！
其實，絲琪倒不是怕佳菲吃醋而不肯說出送花者是關焄傑。她知道佳菲還算是很有理智的女孩，就算再怎麼崇拜總裁，也僅止於偶像般的迷戀，不會走火入魔地投入太多感情。絲琪擔心的，是萬一讓佳菲知道送花者的真正身分，她可能會興奮過頭，做出一些不理性的行為來。
悶頭想着心事時，裙子口袋裏的手機響了。看到來電顯示后，她拿起來接聽。“喂？”
彼端傳出甜絲絲的聲音。“絲琪，我是雨璇啦！我剛好到你們公司附近晃晃，你的午休時間也快到了，一起出來吃個飯吧？”
午休？絲琪看看手錶，果真十二點了。“好啊，那就在我們上次去過的那間“水晶薄荷”見。我五分鐘後到，掰掰。”
“掰掰！”
收線后，絲琪望着佳菲。“佳菲，不好意思，我有個朋友在附近，想約我用餐，今天讓我先出去吃飯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佳菲雙手把玩着白玫瑰。“你幾乎每次都讓我先去吃飯，偶爾也該讓你先去吃啊！安啦，店就交給我，你慢慢吃啊！”
“好，那我先出去了。”絲琪挽着包包，推開典雅的褐色大門，走向餐廳。
她一進餐廳，就發現蘇雨璇已經到了。絲琪在她對面坐下來，吩咐侍者來份義大利面套餐后，笑看着好友。“這麼好命，又打算吃完後去附近的百貨公司血拚了嗎？你喔，真是嫁了個超級好老公。”
雨璇笑得好甜。“墨維的確是百分之百的好爸爸，也是好老公啦！對了，這是你乾女兒最近拍的相片，給你。”她拿出一疊相片給絲琪。
絲琪接過相片，一張張地仔細看着，笑逐顏開。“好可愛喔，真像天使。我這兩個乾女兒真是人見人愛，長大后一定是超級大美女！”她跟蘇雨璇，還有定居南韓的安紫芹以前是一起在台灣租房子住的室友，三個女孩的感情很好，宛如親姊妹般，雨璇的兩個女兒也理所當然地被絲琪認做乾女兒，寵得不得了。
雨璇笑如春花。“當媽咪的感覺真的好棒喔！最棒的是大女兒曉盈很貼心。坦白說，我懷着曉嵐時，本來有點擔心寶寶出生后，曉盈會吃醋。畢竟她當了這麼久的獨生女，一直都是三千寵愛集一身的，這會兒，突然冒出一個小娃娃來，她一定會很擔心妹妹搶走大家對她的關愛。沒想到，曉盈實在好懂事喔，不但不會吃醋，還會幫我照顧曉嵐。她還很驕傲地把曉嵐的相片拿去給她的同學看，而且每天放學一回家，就嚷着要看妹妹。曉盈好乖喔，真是我的寶貝女兒！”
其實，曉盈並不是雨璇親生的，她是嚴墨維已故的妻子留下的小孩。不過，雨璇一直把曉盈視如己出地疼愛。因為感受到雨璇溫暖的母愛，所以曉盈不但不恐懼，反而很高興家裏多了個慈祥的媽媽，還有可愛的妹妹。
看到雨璇臉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絲琪也好開心，卻故意糗她。“你啊，以前迷迷糊糊的，想不到這麼適合當媽咪。唉，都是你老公把你照顧得太好了，他真是個好男人喔！”
雨璇笑咪咪的。“好啦，先不談我的事，我今天找你，其實是想問你，那位超級大帥哥關焄傑還一直送花給你嗎？”
跟關焄傑在巴黎發生的事，原本絲琪並不打算跟好友說的，因為她認為那已經過去了，既不算戀愛，也沒有未來可言，所以不值一提。
誰知道，就在數天前，蘇雨璇一時興起地到她上班的門市找她，看到了那朵白玫瑰，接着就直逼問她。她被纏到受不了，再加上其實也悶了一肚子的心事，於是就原原本本地把經過告訴雨璇，雨璇則是又撥電話給人在南韓的安紫芹，結果到最後，兩個死黨全都知道了。
兩人點的餐點都送上來了，絲琪懶懶地吃着義大利面，不帶勁地回答：“他是天天送花來沒有錯。”
“真的嗎？”雨璇驚呼。“已經一個月了耶！他還是天天送來一朵白玫瑰，再加上一張親手寫的卡片嗎？喔喔——好感人、好浪漫喔！絲琪，我跟紫芹都認為這位關焄傑是很認真地想追求你，你就給他一個機會，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嘛！”
絲琪意興闌珊地說：“他才不是認真的，他只是一時興起。反正，像他那種多金的無聊男人，最喜歡到處亂撒錢了。搞不好他交代過花店，要他們每天都送花給十個不同的女人，送花對他而言根本沒啥特殊意義。”
雨璇皺起秀眉。“你幹麼這麼說啊？你對關焄傑的成見很深喔！人家還天天親手寫卡片耶，難道你都不感動嗎？厚——真是鐵石心腸。問題是不是卡在曾妍伶，所以你才不願意接受他的追求？”
雨璇正色道：“倘若你為了曾妍伶的瘋狂行為就全面封殺關焄傑，那對他真是太不公平了。整件事情可以看得出來，他根本一點兒都不喜歡曾妍伶，更沒有給她任何錯誤的幻想，一切都是那女人一廂情願的啊！”
絲琪喝口冰水，幽幽嘆息。“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唉，我總覺得自己好像被捲入一個詭異的漩渦中。OK，我承認我的確對他心動了，也很想跟他交往。可是，只要一想起曾妍伶倒在血泊中的模樣，我就覺得毛骨悚然。就算那些血不是真的，但任何人突然目睹，還是會被嚇到。”
放下刀叉，絲琪眼底漾起憂愁。“我雖然不喜歡曾妍伶，但也不樂意見她真的走向毀滅之途。她是瘋子，不知道哪天會弄假成真，玩出人命。倘若談戀愛還要提心弔膽，隨時注意另一個女人會心會真的死了，那實在太沉重、太不快樂了，不是我要的愛情。”
只有在好友面前，她才可以徹底說出自己的心事，吐露心裏的萬千糾結。
雨璇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所承受的壓力。喔，真是煩哪，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可以讓你動心的男人，為啥偏偏要殺出個程咬金來呢？真是太可惜了。”她跟絲琪是多年死黨，很清楚追求她的男人雖然多，但真正可以打動她的並不多見。因此很懊惱一段原本可以很美好的戀情，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絲琪勉強自己微笑。“有啥好可惜的？反正就只是一個男人嘛，我又不是沒見過男人。說來說去，就是我跟他無緣啦！”
很想露出瀟洒的表情，可說出這話的同時，她卻覺得內心好沉重，有股濃濃的惆悵感瀰漫胸腔。
那男人的眉宇依舊是那麼的清晰，他飛揚的笑臉會自動浮現在她腦門，在巴黎的塞納河畔，他們兩個手牽手，像是孩子一樣地奔跑着，兩人邊跑邊笑。落葉飛舞時，他幫她拿下發梢上的金黃落葉，闃黑的眼底漾滿溫柔，那一幕至今仍深深觸動她的心弦。他還抱着她，體貼地帶她去買高跟鞋，並親自為她穿上……
一幕又一幕的畫面一直牢牢地佔據着大腦，想忘也忘不掉，那是她此生最美麗的記憶。
巴黎純凈的藍天，清涼的微風，還有他在風中的笑容，都是她此生最珍貴的回憶。只可惜，她與他，緣分太淺。
那天晚上，她火冒三丈地痛罵曾妍伶和關焄傑后，就衝到旅館外面去，隨便找了家咖啡館坐下來，讓自己冷靜一下。直到一個小時后，她才回到房間，隨便沖了個澡后，就戴上耳塞跳上床睡覺。
當然，她失眠了。雖然命令自己要慧劍斬情絲，可縈繞心頭的卻全都是他的臉，他低沉的嗓音也彷彿包圍了她。
天還沒亮，她就跳下床迅速地整理行李，搭電梯到一樓退房，成功地在關焄傑攔截她之前，先一步離開旅館，直奔國際機場。
回國后隔天，她就回到珠寶門市上班了。但也是從那天開始，她天天都會收到關焄傑派人送來的白玫瑰，以及一張卡片。
每天，他寫的字句都不一樣。她很想把卡片也扔到垃圾桶去，但……該死的，她辦不到，她就是扔不下去！因此，她只好把每一張卡片都帶回家，獃獃地望着堆在一起的卡片，看着它們越來越高，像一座小山丘般。她也獃獃地望着他親自為她穿上的那雙高跟鞋，而且常常看着看着，看到失眠，就這麼呆坐到天亮。
雖然狠心地把玫瑰花送給同事，但其實她心底是感動的。她詫異他的敏銳觀察力，知道她外表雖然美艷，也喜歡顏色鮮艷的衣物，但花朵中，她卻獨鍾低調清冷的白玫瑰，對其他的花卉都不感興趣。還有，她喜歡收到一朵花，更甚於一整束。
他是送對花了，他更是“對”的男人。她喜歡他說話的方式；喜歡他眼底的燦爛笑意；喜歡跟他在一起時，內心的騷動；喜歡他的大男人主義；喜歡他霸道卻又出其不意的體貼行為……該死的，感覺一切都對，但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障礙，她卻無法克服。
這一個月來，關焄傑除了送花，偶爾也會打電話給她。她不曉得他是如何神通廣大地弄到她的手機號碼，反正，他就是撥電話給她了。但，她不肯跟他說話，直接就掛上了電話。後來，一看到他的來電顯示，她還會火大地直接關機，拒絕讓他一步步地影響她，滲透她的心。但……這對她來說愈來愈難了。
心緒重重地以小叉子攪弄咖啡，絲琪不知道這一次為何會陷得這麼深？明明只跟那男人在巴黎共處一天左右的時間啊，但，見鬼了！他對她的影響力竟遠遠超過她的估計，彷彿是她命定的真命天子似的。
感覺是那麼的契合，宛如兩個半圓終於合在一起。兩人好像已經認識了數十年般，每一個眼神交會都充滿了默契。
“……絲琪？絲琪？”雨璇笑望失神的她，輕輕推她一下。“回魂啊！你喔，還說自己不在意他，明明就被他打動了嘛！”
絲琪一頓，趕緊收斂心神，輕嘟起朱唇。“別再談他了，反正，我跟他已經結束了……不，應該說，我們根本沒有開始過。”唉，回台灣后，她不是失眠，就是被恐怖的惡夢給嚇醒。她常會夢到曾妍伶假自殺的那一幕，血腥味充斥她的夢中。在這麼多重的壓力之下，她要如何敞開心扉，接受關焄傑呢？
“才沒結束呢！”雨璇斬釘截鐵地道：“雖然我沒親眼見過關焄傑，不過，由他這麼堅定而浪漫的追求方式，我可以肯定，他對你是認真的，你們之間一定還有後續發展！”她跟安紫芹都先後覓得良緣，嫁給了如意郎君，當然希望好友也趕快尋覓到屬於她的幸福。這樣，以後三個女人聚會時，就是三個家庭的甜蜜相聚，可以帶老公和小孩一起參加，多熱鬧、多溫馨啊！
絲琪張嘴想反駁，可一股奇特的情愫卻堵在喉頭，那感覺微酸，卻帶着甜。後續發展……真的嗎？唉唉——就算她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啊！她無法大聲地告訴自己，她不喜歡接到他送的花、不喜歡收到他親手寫的卡片、不想再見到他！
好矛盾啊！既期待看到他，期待回到他溫暖的懷抱，卻又……
雨璇充滿期待地問：“絲琪，他今天寫的卡片呢？可不可以讓我看一下？”
絲琪一愣，天人交戰後，終於乖乖地把手伸入包包里，找出卡片交給雨璇。不是她小氣，不想讓好友分享卡片，畢竟她跟雨璇還有紫芹之間，是壓根兒沒秘密的。她不想承認的是——自己果然很在意關焄傑，連他寫的卡片都隨身攜帶！
雨璇以夢幻般的語氣輕輕念出純白卡片上的字句——
我會一直送花，送到你氣消為止！原諒我吧！請給我一次機會，我們之間，正要開始。
“啊——好浪漫喔！”雨璇按着心窩，一副大受感動的模樣。“絲琪，我有預感，有很強烈的預感，他一定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你看，他的語氣雖然強悍卻充滿濃情，彷彿你天生就是他的女人似的。吶，給他一次機會啦，也給你自己機會嘛！”
給他一次機會？絲琪怔怔地喝着咖啡，心底的迷惘卻越來越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給關焄傑一個機會？這段原本正要如火如荼開始，卻被硬生生喊“卡”的感情，真的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嗎？
周五夜晚，“蒂芬妮亞珠寶”的生意特別好，也許是因為接下來是周休二日，再加上母親節快到了，因此許多顧客紛紛上門挑選珠寶，打算送給母親或是老婆大人。
帶着自信的笑容，絲琪微笑地替客戶解說珠寶的專業知識。“挑選鑽石時，最重要的就是“4C”——克拉（Carat”、車工（Cut）、色澤（Color）、凈度（Clarity），這四項基本條件都數最高等級，才能稱為無瑕美鑽。蘇先生您看，這幾顆鑽石的等級都非常好，這顆公主方形鑽的切割也很特別，由於線條簡潔，一直都擁有固定的支持者。另外，這一顆粉紅色的心型美鑽也很罕見，粉紅色澤的鑽石原本就稀少，再加上它完美的車工，更是讓這顆鑽戒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芒。很多女人都偏愛心型鑽飾呢，因為認為它代表着永恆的愛情。”
中年男人很滿意地由各種角度來欣賞鑽石的折射光輝。“的確很漂亮，而且我太太最喜歡心型的飾品了。這顆鑽石不僅車工精緻，色澤更是無可挑剔，好，就決定是它了！我要送給我太太當作結婚三十年的禮物！請幫我包裝得漂亮一點。”
“是的，我馬上為您包裝。尊夫人收到后一定會很開心的。”絲琪笑着為客戶刷卡結帳，仔細地將鑽石放入深紅色的精緻紙盒中，盒子上面再以純白的緞帶打上漂亮的蝴蝶結。
送走客戶后，“叮咚”一聲，又有客人上們了。絲琪還沒來得及抬頭，邱佳菲就笑着推推她說：“嘿，你的頭號追求者又來了！”
頭號追求者？難道又是……絲琪一望，果然就看到西裝革履的洪培德滿臉笑容地走向她。
“絲琪，你在忙嗎？”
絲琪還沒說話，佳菲就笑嘻嘻地搶答。“她不忙啦！唉唷，就算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啊！洪先生，你請絲琪出去喝咖啡嘛！店裏的咖啡再好喝，也沒有外面咖啡館的好情調啊！再說，絲琪忙了一個下午，也應該補充點熱量嘍！”
聽到佳菲俏皮地學着廣告詞，一旁的專櫃小姐也都笑了，個個帶着艷羨的目光看着絲琪。真好，遊絲琪不但有一位天天送花的愛慕者，這位常常來報到的洪培德也是攻勢猛烈，三不五時就來買珠寶，藉機追求絲琪。唉唉，人長得漂亮，真是好命啊！
絲琪淡淡一笑。“洪先生，你好，這邊請坐。不好意思，她們亂開玩笑的，你別介意。我先幫你煮咖啡。”出手大方的洪培德早就是VIP客戶了，因此只要來到店裏，一定會先奉上咖啡。
“絲琪，你別忙了，我早就說過你應該把我當朋友看待，而不只是客人。”洪培德溫文地笑着。
絲琪俐落地奉上咖啡，臉上還是專業而客套的笑容。“你和洪伯母都是我的好朋友，非常感謝你們這麼照顧我。對了，伯母今天怎麼沒一起來？”三十齣頭，長相又斯文的洪培德算是個孝順的好兒子，常常陪着母親一起來選購珠寶。
“家母今天跟一群朋友出去喝下午茶了，晚上還要去聽音樂會。我啊，是專程來選購母親節禮物的。絲琪，你很清楚我母親的喜好，專業能力又強，給我一些建議吧。家母好喜歡你，每次來過這裏后，回家后都直誇你落落大方、談吐得宜，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呢！”
面對洪培德熱烈的愛慕眼神，絲琪還是波瀾不起地淡淡微笑着。“伯母真的太客氣了，其實我只是盡職地提供一些珠寶方面的意見而已。對了，我們正好有一批剛進的珍珠項煉，是日本出產的最高等級，數量很稀少，你可以先參考看看。”
明知道他一直強調母親對她的喜愛，就是在表達追求之意，不過，絲琪面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時，心底總是起不了半點化學變化，所以只好很技巧地把話題轉到珠寶上。她殷勤地以戴着白手套的手，拿出許多華美的鑽飾和珍珠，盛在絲絨盤上，供他挑選。在絲琪的仔細解說下，洪培德很乾脆地選定了一條日本進口的頂級珍珠項煉，並搭配同款的耳環。
“就聽你的建議，只要你喜歡，家母一定也會中意的，她啊，最信任你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你。對了，絲琪，今天下班后，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呢？我知道有一間剛開的日本料理店，環境清幽，口味也很道地，龍蝦都是一早由日本的築地市場空運來台的，非常新鮮。”
面對洪培德第Ν次的邀約，絲琪還是委婉地拒絕。“今天晚上啊？真糟糕，我剛好有事耶，老早就答應了要跟姊妹淘聚會了，真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洪培德眼底佈滿失望，臉上還是笑笑的表情。“反正你有我的電話，只要你有空，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就算母親不猛敲邊鼓，遊絲琪也讓他驚為天人。他覺得這女孩不但外型出眾，更難得的是態度優雅大方、不亢不卑，對很多事情都有獨到的見解，是個很有個性的美女，正是他最迷戀的典型。所以，就算被她拒絕了很多次，他還是不氣餒，堅信有志者事竟成。
絲琪笑容滿面地把洪培德送出門后，就聽見佳菲在背後猛抱怨——
“厚——絲琪，你幹麼對他那麼客套啦？人家洪先生不但年輕英俊、事業有成，而且還是個斯文有禮的好男人，一點富家公子哥兒的純蟶氣息都沒有，你就跟他出去吃個飯嘛！上次也是這樣，他特地來等你下班，結果你卻連人家的便車都不肯搭，硬是當著他的面說再見，跳上計程車！你喔，真的很傷他的心耶！”
絲琪轉身，聳聳肩道：“明明知道自己不適合他，也不可能跟他談戀愛，倘若我還給他錯誤的幻想，那才真的是在傷他。”
她向來認為只要談得來，就不排斥跟追求者交往看看。但，她有一個原則——絕不濫情。只要一開始就發現對方不是自己喜歡的典型，她就絕對不願意浪費雙方的時間。
“你喔，真是的……”佳菲繼續碎碎念。“看你外表一副美艷多情的模樣，誰知道你在這方面居然這麼保守。只是出去約個會而已，又不會少塊肉。你不接受洪先生，也不回應那位神秘的送花男人，到底要什麼樣的男人才會讓你看上眼啊？”跟絲琪一起工作快兩年了，她很喜歡這位外表冷艷，可骨子裏卻豪爽大方，十分重義氣的女孩，因此也希望她能早日覓得好歸宿。
絲琪知道自己不是挑剔，只是堅持談戀愛一定要有心動的感覺。
什麼樣的男人才會讓她看上眼？一時間，腦中居然又浮現那張輪廓深邃的臉龐。在巴黎的陽光下，他的笑容是那麼燦爛，彷彿帶着魔力，深深觸動她的心……夠了，她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
忘記！忘記！
下意識地搖着頭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絲琪以為是姊妹淘打來的，因此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聽了。
“喂？”
然而，彼端傳來的卻是充滿磁性的嗓音——
“你終於肯接我的電話了。”
她的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糊裏糊塗地接了他的電話！
該死！是關焄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