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總經理,這是你的咖啡。”
已經連續一個星期了,紀凱每回看見衛美畫端咖啡給他,就有種想吐的感覺。天啊,這磨難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塞雷呀塞雷,你可知兄弟為了你做了多大的犧牲?到時你的媒人紅包若不包給我,鐵定跟你翻臉!
瞪着眼前那杯好似毒藥般的咖啡,他牙一咬,正準備像過去一星期來的每一天一樣,閉上眼睛、屏住氣息,一口氣灌進肚子裏去,沒想到衛美畫卻突然開口。
“等一下。”
他抬眼看她,竟意外發現她手中還有另外一杯咖啡。他瞬間皺緊眉頭,心驚的想,她該不會這麼黑心,從這星期開始一次要他連喝兩杯“毒藥”吧?
“這杯是研磨咖啡,我煮的。”似乎看出他的懷疑,她解釋着。
“研磨的?是要給我喝的嗎?”他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喜出望外的緊盯着她手中的咖啡。
“可能。”
“可能?”他懷疑的看着她。
“我有幾個疑問,如果總經理願意好心的幫我解答的話,那麼這杯咖啡就是你的了。”她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然後緩慢地說:
“幾個疑問?”他看着她。
“我想知道一些關於紀顥的事。”
紀凱的表情在一瞬間嚴肅了起來,他挺直背脊靠向椅背,雙手放在胸前交叉,然後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好一會兒。
“你想知道什麼?”他沉聲問道。
得到反應,她急急問:“為什麼他從不到公司來?”
“誰知道,也許他不喜歡公司里的裝潢。”他沉默了一會兒,聳聳肩。
“總經理,可以麻煩你認真的回答我的問題嗎?”
“認真有什麼獎賞?”
“說不定從明天起‘毒藥’會變成由我親自煮的研磨咖啡,而且是每一天。”
“只是說不定?”他拿喬的問。
“好,如果你肯滿足我的好奇心,從明天開始,我不會再泡即溶咖啡荼毒你的味覺。”
“成交。你想問什麼?”
“傳說你們兄弟倆王不見王,為什麼?這傳說是真的嗎?”
過去她還以為他家兄弟姐妹的感情跟她們家的一樣好哩,沒想到在股東大會之後,她為了得到更多關於紀顥的訊息,旁敲側擊的向公司同事們打聽,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從同事口中,她知道紀顥現年三十三歲,未婚,曾有過一次訂婚經驗,結果卻不知為什麼不了了之。而且他鮮少來公司,偶爾才出現一次,但說也奇怪,只要他一現身,紀凱當天一定不在公司里,所以大家都說他們倆是王不見王。
然而實情呢?
他們兄弟倆到底是為什麼會避不見面?
公司元老們似乎都知道箇中原因,但卻個個都三緘其口,不願多談,以至於使她的好奇心像滾雪球般的愈滾愈大,一發不可收拾。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但是這件事不一樣,在經過一個周末仔細的思量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就忘不了那張性格中帶着滄桑的臉,所以管他是董事長或是流浪漢,她已經決定了,她要倒追他!
不過重點來了,她不知道他住在哪兒,而他又很少到公司來,要她怎麼追他?所以想來想去,她只有找紀凱幫忙解決這個難題了。
“這是我們紀家的私事,跟你無關吧!”紀凱沉着臉說。
“誰說跟我無關?關係可大了。”衛美畫大言不慚的回答。
“有什麼關係?”
“我要追紀顥。”她大方的宣示愛情宣言,“但是他卻因為要避開你而不到公司來,這樣你要我怎麼追求他?”
他愕然的瞪着她,一副被嚇呆了的表情。“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我要追求紀顥。”
紀凱瞠目結舌的瞪着她半晌,終於忍不住的爆笑出聲。
“哇哈哈……”
“我說的話有這麼好笑嗎?”衛美畫挑眉問。瞧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活像隨時會窒息的樣子,她可不想因此落了個過失殺人的罪名。
他先悶咳了好幾聲,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
“你是什麼時候煞到我家老大的?”他笑容滿面的問。
“上星期五。”
“在股東大會上?”
“正確來說,應該是在股東大會會場外的走廊上。”她仔細交代。
“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應該是由我來發問,你來回答,而不是你問我答吧?”
紀凱點點頭,突然霹出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緊盯着她看。“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你對我大哥一見鍾情?”
“不行嗎?”衛美畫挑釁道,總覺得在他笑容之下,好像隱藏了某種她不解的含意在裏頭。
“不是不行,我只是很好奇,我大哥並不是那種會讓女人一見鍾情的男人,因為他的外表並不出色。”他皮笑肉不笑的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看上他哪一點?”
“當然是看上他董事長的頭銜和腰纏萬貫的財富嘍。”她生氣的瞪他,他到底把她看成什麼人了!
“不要開玩笑,認真的回答我這個問題。”他微微地蹙起眉頭。
“是誰先開誰的玩笑?你問我這個問題,不是在開我玩笑嗎?”她冷笑的看着他。
他聞言一呆,立刻收起試探的心態,認真的向她道歉,“我道歉。”
她看了他一眼,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感覺這種東西我很難形容,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在我知道他是公司的董事長之前,就已經先對他產生好感了,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絕不是為了錢去接近他的。”
“這一點我相信。”紀凱毫不猶豫的點頭。
據他所知,衛美畫之前服務的公司中的常董也曾追求過她,而那傢伙的家底並不亞於紀家,但是她卻不為所動,由此可見她絕對不是一個勢利的女人。
他比較想知道的是,她對大哥的感情究竟只是因一時的新鮮感所致,而想交個男朋友來玩玩,抑或者從一開始就是認真的?畢竟老大對感情的認真態度,他曾親眼目睹過,他不希望他再為愛吃苦。
“美畫,你不希望看見你姐姐受人欺負或者受傷,同樣的道理,我也是如此。”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說。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把我當成了食人老妖,會把你大哥給吃了不成?”衛美畫挑眉回視。
“他對感情非常認真,不輕易愛上人,但是一旦愛上就是一輩子的事。”他挑明了說。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麼訂了婚卻沒結婚?”她自然而然的問出中心的疑惑。
“因為那女人是個見異思遷的勢利鬼,根本就配不上他!”紀凱倏地咬牙進聲道。
衛美畫嚇了一跳,因為她從未見過頂頭上司露出如此嚇人的模樣,好像恨不得將他口中的女人生吞活剝,才足以泄心頭之恨的樣子。
他這麼討厭——不,應該說恨才對,他這麼恨他大哥的前未婚妻嗎?為什麼?難不成這跟他們兄弟王不見王的行為有關?
不過話說回來……
“我倒覺得那女人跟總經理你倒挺相配的,都一樣喜歡見異思遷。”她故意損他。
沒想到,紀凱臉色一沉,冷然的看向她。
衛美畫不由得心顫害怕,她只是說實話,他幹嘛這樣看她?更何況這類損他的話,她又不是第一次說了,以往他聽了總是一笑置之,這回竟以那種嚇人的眼光看她,有沒搞錯呀?
“你幹嘛這麼看我?你自己不也承認過自己花心,不是嗎?”
“出去!”他突然用冷森的口氣命令她。
她一愣。
“出去!”他又說了一次。
“搞什麼……”
鬼字還未出口,衛美畫便被他眼中進射的陰森光芒震懾住,完全動彈不得。當她回神時,她人已被請出總經理辦公室了。
就這樣放棄了嗎?如果就這樣放棄的話,那麼她就不是衛美畫了。
從紀凱那得不到她想要的情報,她往人事室挺進,成功的以賄賂的方式,騙來紀顥的基本資料,當然那裏頭也包含了她最想知道的住址資料。
太好了,有了他的住址,就不怕找不到人可以追了。
坐在座位上,她忍不住得意的用食指彈了彈手上的機密資料。她就不相信少了紀凱的幫忙,她就一籌莫展,哼!
“這是什麼?”突地從她身後出現一隻手,瞬間抽走她手上的文件。
“喂,你幹什麼?還我!”衛美畫立刻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她怎麼沒聽到他從辦公室走出來的聲音?
“這資料從哪得來的?”紀凱迅速的看了一眼紙上打印的內容,好奇的開口問。
“人事室。”她抬高下巴挑釁的回答。
“我想也是,不過這些資料對你可能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將文件還給她。
“為什麼?”她懷疑的瞪着他。
“因為我大哥他現在並不是住在那個住址,而且資料上的電話號碼不可能找得到他。”
她仍一臉懷疑的看着他,並沒有應聲。
“你若不信,可以現在就打打看那個電話。”他說完轉身走回辦公室。
她呆坐在座位上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起身走進總經理辦公室,而他似乎正在等她,才會一見她出現便要她先將門關上,再到沙發上坐下。
她選了他斜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
“你是認真的嗎?一待她坐下后,紀凱立即開門見山的問。
衛美畫眨了眨眼,心知肚明他在問什麼。“難道我表現得還不夠積極嗎?”她不答反問。
“我指的是你的心態問題,對我大哥的感情是認真的嗎?你有要嫁給他的決心嗎?”他直接問出重點。
衛美畫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一開口就問她有沒有要嫁給紀顧的決心。
拜託,她和紀顥八字都還投一撇耶!
“如果我說有,你信嗎?”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又道:“你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太早了嗎?我和紀顥連認識都還稱不上,更別談是相處了,也許我們倆壓根就不合適,現在問我有沒有嫁給他的決心,不覺得很可笑嗎?”
“或許很可笑,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大哥他對感情非常的認真,他不會輕易地愛上人,但是一旦愛上就會是一輩子的事。”他認真的說。
“這些話你已經說過一次了。”她不以為然的提醒。
“其實我並沒有說完。”紀凱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0K,那麼請繼續,我洗耳恭聽。”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以緩慢的語氣沉聲說:“如果你和他接觸后,發現他跟你之前所想像的不同,並不是那個你想和他過一輩子的人,那麼我希望你能立刻離開他,不要為了征服而征服,然後又在他愛上你之後才說要離開。
“如果你真讓這情形發生的話,我絕對會讓你付出想像不到的代價。我這樣說,你懂我的意思嗎?”
“簡而言之就是如果我發現自己無法愛上他,就要趁早離開,不能等到他愛上我之後才離開,對吧?”她一副受教的樣子。
“你辦得到嗎?”他靜靜地看着她問。
“可以。”她毫不猶豫的點頭,“不過我有預感,我應該會愛上他才對。所以,如果我和他真有結果的話,你以後會心甘情願的叫我一聲大嫂嗎?”她開着玩笑。
“如果你們能因相愛而結婚的話,我不僅會心甘情願的叫你一聲大嫂,你們倆蜜月旅行的花費全部算我的。”他不惜血本的承諾,並不是認為她辦不到,而是衷心的希望大哥能因她而重拾幸福,或許她會是大哥遺忘過去那些不愉快的最佳人選。
“這話可是你說的。”衛美畫挑高了眉頭。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別說蜜月旅行,乾脆就連喜宴的所有開銷,我都包辦。”
聞言,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這下子,讓我更好奇了。”
“好奇什麼?”他不解的問。
“看你的樣子,你們兄弟倆的感情應該很好才對,為什麼會出現王不見王的傳說呢?”
紀凱一愣,神情不由得落寞了下來,他無言的搖搖頭,然後起身走向辦公桌,從桌上拿了張紙條給她。
“這是他正確的住址,從明天開始,你就暫調到他身邊當秘書,別說我沒幫你,能不能順利擄獲他,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任何疑問都比不上他手中的紙條重要,衛美畫歡天喜地的伸手接過,甚至高興到忘形的將紙條拿到嘴邊用力的一吻。
“謝啦,老闆。”
她決定了,今天下了班就去找紀顥!
下班之後,衛美畫就依着紀凱寫給她的地址,來到紀顥的住處按門鈴,只不過奇怪的是,她按了半天的對講機,卻始終沒人回應。
難道他不在家?又或者是她拿到的住址根本就是錯的?
不對,紀凱那傢伙雖然花心又愛玩,但是絕對不會跟她開這麼無聊的玩笑,所以一定是紀顥剛好不在家而已。
真傷腦筋,如果他真的不在家,那她該怎麼辦?是要等他回來,還是改天再來?
她猶豫的蹙起眉頭思考時,突然,從街角那頭走來一個極為眼熟的人影,她定眼一看,竟然是他!
嘿,這可不可以叫作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或者是天無絕人之路呢?
不、不、不,應該說是有緣千里來相逢才對,事實證明,他倆果然有緣。
她立刻微笑的迎向他。“嗨,你好,還記得我嗎?”
紀顆抬起頭看向眼前擋住他去路的女人,兩道濃眉慢慢地擰了起來。
“有事?”他以對待陌生人的口吻,冷酷的問。
“你不記得我了?”衛美畫有些許失望,她雖然長得不像家裏其他三姐妹般,有那種亮麗得讓人過目不忘的相貌,但也沒這麼容易讓人遺忘吧?況且距離他們上回見面,也不過才三天半。
“有事嗎?”他酷酷的再度開口,語氣中多了一絲不耐,好像迫不及待想聽她說沒事,然後離開的樣子。
“有事。”衛美畫故意加重音量,以肯定的語氣道:“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我不認識你。”他無情的說。
”你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用不着直接說出來,再次傷害我已經傷痕纍纍的心。”她朝他做了個鬼臉。
他不為所動,始終都是那副酷酷冷冷的樣子,若不是他眼中那抹滄桑與黯淡仍在,她會以為他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感情。
“你不問我為了什麼事來找你?”她繼續努力進攻。
“我不認識你。”
也就是說,不管她找他是為了什麼事,都不關他的事。紀顆丟下這句話,隨即繞過她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
沒想到他的反應竟是如此,衛美畫呆愣了一下之後,立刻拔腿迫上他。
“紀顥,你都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她拉住他叫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他蹙眉瞪她。
“我剛才說過我是特地來找你的,所以當然知道你的名字。”她理所當然的回視着他。
“你找我有什麼事?”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開口問。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仍記得上回自己的積極主動被他笑稱是花痴,這回,她當然得小心點,不能再操之過急的將一切給搞砸掉。
“我們不能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話,一定要這樣站着說嗎?”她微笑的問。
”如果你不想說,那就別說了。”他看了她一眼后就邁步往前走。
“喂喂喂,你就不能有點耐心嗎?”衛美畫迅速的擋住他的去路,抱怨的叫嚷。
被迫再度停下來的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你不用這樣看我,我是不會被嚇跑的。”她直盯着他臉上冷酷的表情說。
他仍是一動也不動的看着她。
“好啦,我說就是了。”僵持半晌后,她終於忍不住嘆氣的投降,“我是‘謹品’的員工,名叫衛美畫,專任秘書一職,我是總經理派來——”她話未說完,他卻突然越過她大步離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她總覺得他這回的步伐特別大,而且匆促。
“喂,我話還沒說完耶!”她趕緊小跑步才追得上他。
“滾!”
她一呆,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叫她滾?怎麼會這樣,他剛剛的態度雖然冷漠,但還不至於無禮,怎麼突然之間卻冒出了“滾”這種無禮的字眼,是她說錯什麼話得罪他嗎?
“我說錯什麼了?”眼看他仍不停的邁步往前走,她只好用跑的再度追上他。
他冷着一張臉,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掏出鑰匙打開住處樓下的鏤花鐵門,眼看他就要推門而人,她急忙抓住鐵門上的鐵條,使勁想將門拉上,不讓他進入屋內。
“我說錯什麼話了?”她堅持要知道答案。
“放手。”他冷然的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不放!”她氣得倔了起來。
“我再說一次,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告訴……啊啊啊!”
衛美畫猛然驚叫出聲,因為他竟然無視於她的阻撓,硬是動手將鐵門給推開,以至於緊抓着鐵門不放的她被門拖着走,差點就跌倒。
“喂,你就不怕害我跌倒嗎?”她忍不住叫道。
他恍若未聞的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往前走。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聽見了沒?”她緊迫着他問,見他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她眼珠子一轉,開始以怪聲怪調的方式叫着他,“紀顥?紀大董事長?紀大酷哥?紀凱的大哥……”
“我不是他大哥!”他倏地停下腳步轉頭朝她怒吼。
她被嚇了一大跳,心臟差點沒跳出來。
“滾!”他緊接着又怒不可遏的朝她咆哮。
這回,她遏抑不住的被嚇退了一步,但是她可是愈挫愈勇的衛美畫耶,怎麼可以這樣就退縮呢?
“董事長,我是奉總經理的命令……”
“滾!”他咆哮的打斷她。
“我……”
“滾,”他再次低吼,然後突然轉身一步步的逼向她,“我叫你滾,聽到沒有?”
“可是我——啊!”她還想說些什麼,但手臂卻被他用力的抓握住,拖向大門。
“喂,你——”她想抗議,可還來不及說什麼,整個人驀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拋向鐵門外。
“啊!”
她驚叫一聲,在天旋地轉之中拚命的站穩腳步,以防自己跌個狗吃屎。然後就在她努力自力救濟之間,身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鐵門被他用力甩上,當她終於站穩再轉身時,他卻早已失去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