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邊,數十隻海鳥在海平面上翱翔飛舞着,藍藍的天,白白的雲,襯托着白浪淘淘一望無際的大海,與閃閃生熠的沙灘,海邊顯得格外迷人也格外美麗,然而身旁的邾梅卻什麼都看不見。
“風好大。”邾梅輕壓着頰邊胡亂飛舞的長發,不在意的輕喃了一句,只是沒想到在她才闔上嘴巴的下一秒鐘,狂風亂舞的長發竟安分的垂落背間,僅剩輕風吻着她的臉、她的頰。
她忍不住的嘆息,以前在“邑城”時,只要她到海邊玩,“青龍”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控制四周的風疼惜她,就像她是個以玻璃紙糊成的洋娃娃似的,受不了凡陣強風的吹襲,不像阿天,無力控制風的襲擊,只能用有力的雙臂將她攬在懷中替她擋風……
“來,小心點走,你左手邊有一個坑洞,兩步遠的地方有三個階梯……”
“青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並仔細的告訴她四周的地勢,深怕她稍有不注意就會受傷的呵護着她,不像阿天,天生缺少輕風的溫柔,只會粗魯的一把抱起她,也不管她是否被嚇到,獨斷的抱着自己走到他認為適合她聽海的地方坐下,才放下驚魂未定的她……
“今天海邊人不多,只有幾個小鬼在遠處的沙灘上打水戰,還有幾個人跟我們一樣坐在堤岸上……”
他溫柔的語調在她耳邊輕輕響起,體貼的訴說著周遭的一切讓她知道,不像阿天,沉默似金的不發一語,直到她起了好奇心開口問時,再細細描繪她所要知道的一切……邾梅突然用力甩着頭,試着甩開那些令自己想哭的記憶,阿天一定不喜歡看哭紅眼睛的她,她不能哭!
“怎麼了?”發覺她搖頭的舉動,“青龍”立即停口擔心的問。
“青龍哥,你有沒有看到他?”
不用問那個“他”是誰,他也知道她指的人是莫讎天,枉費自己努力以赴的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唉,罷了!
“除了幾個小鬼和幾對情侶之外,我沒看到任何一個孤單的人。”他老實對她說。
“沒有……”她失神的喃喃念道,好一會兒后卻突然的站了起來。
“小梅?”
“走吧,青龍哥,既然他不在這兒,我坐在這裏又有什麼用呢?”
“說不定他等會就會來了,我們再坐着等一會好嗎?”“青龍”不想這麼快又帶她回家面對四面冰冷冷的牆壁。
“算了,台灣的海岸線這麼長,我坐在這一小角要碰到阿天簡直比登天還難,我還是乖乖的回家等他比較好,免得他突然心血來潮的跑到那兒找我卻落個空……”她突然停頓一下,然後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叫道:“青龍哥我們快回家好不好,說不定阿天現在正好想到我回家了,正往我那兒去,我們快回家好不好?”
“小梅……”
“快點,遲了的話會錯過阿天的,青龍哥快一點啦!”邾梅焦急的拉着他瞎闖的往前沖。
“小心點。”“青龍”及時伸手攬住被階梯絆倒的她。
“快點青龍哥。”
看着她焦躁不安的神情,“青龍”無能為力的嘆了口氣,“來,小心點走,別急,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坐立不安的等車開到家,邾梅不等“青龍”的扶持下了車,直截了當的沖向二樓她的租屋,“阿天!”她揚聲叫着,當然空洞的走廊與房間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阿天!”她又叫了一次,“阿天你回答我呀,阿天!”
“小梅,他沒有來。”趕上她的“青龍”扳着她的肩膀冷靜的告訴她。
“不,他一定在這裏,只是看到陌生人在這裏藏了起來罷了,青龍哥你先走開好嗎?只要你走開他就會出來見我的。”邾梅輕輕的將他的手撥離自己,以堅定、決絕的口氣對他說,並輕輕的推着他要他走,別待在這兒。
“小梅……”
“青龍哥,我求你好不好,你不要待在這兒,要不然阿天他不敢出來的。”
聽出她說話的口氣與往常不同,而且臉上的笑容更是怪異、恍惚的不對勁,“青龍”眉頭一皺,雙手再次爬上她肩頭,冷靜、柔軟的開口,“小梅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只要你走,走開!”邾梅像是突然中了邪似的朝他大吼,更用力的撥開他關懷的雙手,使勁的推開他,“一定是你騙我,說什麼已經沒有人在監視我,你一定是在騙我,要不然阿天一定會來接我、來找我的,他沒有來一定是因為他發現有別人在我身邊監視我,所以才不敢現身的,你一定是在騙我,在騙我!”
“小梅你冷靜一點!”他堅定的攫住她,一向溫柔的嗓音多了一絲冷硬。
“走開,你走開!”邾梅根本不聽“青龍”的,推不開他的雙手開始用力的捶打着他,“你們都在騙我,都要害阿天,我討厭你們利用我捉阿天,我討厭你們!走開!”她失控得對他大吼大叫着。
“小梅……”
“你走,走——”
“青龍”再也忍不住的用力搖晃她,咆哮的對着她大吼,“邾梅,我叫你冷靜點聽到沒有?你冷靜點!”
邾梅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吼聲震住了心神,一時之間竟住了嘴,呆苦木雞的站着。
“告訴我,我是誰?”“青龍”冷峻的開口,聲音中充滿了威嚴與命令。
“你是……青龍。”
“‘青龍’曾經言而無信,說話不算話嗎?”他繼續問。
“沒有。”邾梅搖頭。
“那我曾經欺騙過你嗎?”他又問。
“沒有。”她還是搖頭。
“那我發誓我真的已將所有人,包括‘邑城’和警方的人全部調離這個地方,甚至不許他們再插手‘冷麵’這個案件,你相信我嗎?”
“你真的……”她呆若木雞的站了好久,然後才慢慢的以下敢相信的口吻開口。
“相信我嗎?”他打斷邾梅冷冷的再問一次。
“相信,青龍哥我相信你,對不起,對不起。”邾梅整個臉都埋進他溫暖的懷中,眼淚就這樣像扭開的水龍頭般,控制不住汩汩的流個不停。
“乖,別哭了,嗯?”輕拍着她細小的背部,“青龍”溫柔的嗓音與臉部冷冰冰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別。
“對不起青龍哥,我……對不起。”她抽泣的在他懷中語焉不詳的喃念着。
“來,我們先進屋子裏去,等會兒被人看見了,別人會以為我是個大色狼,欺負你了呢!”他輕鬆的開玩笑,小心的帶她進屋,“來,眼淚擦一擦,別哭了。”
邾梅聽話的擦着不斷溢出,擦也擦不完的淚水,一邊則拚命的猛吸鼻子。
“說實在的,要是我是莫讎天的話,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當場昏倒,就立刻轉頭就走,你知道紅鼻頭、紅眼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你有多……不可愛嗎?”他好心的挑些含蓄的言詞來調侃她。
“青龍哥,你說阿天……是不是……不要我了?”邾梅強制的止住淚水,卻無法阻止久哭后的抽泣。
“如果你常哭得這麼丑的話,我想——有可能。”他以非比尋常的慎重語氣回答她。
邾梅想笑,但露出的笑容卻比哭更難看,“我真的……很醜嗎?”
“如果你不哭的話,你是最美的。”他告訴她,換言之就是說她哭真的很醜就對了。
“好,那我不哭,我……不要阿天看到我醜醜的樣子。”
看着邾梅一臉自立自強的表情,“青龍”蹙緊的眉頭沒有因此而舒松,反而蹙得更緊。她的反應一次比一次激烈,自我控制的情緒堅決而不穩,再這樣過下去,她的精神一定會在某一天崩潰的,到那時……該死的莫讎天,他到底死到哪裏去了,到底知不知道小梅在這兒為他吃的苦,該死的他!
為了讓邾梅不再整天除了等待、胡思亂想以至於精神崩潰,“青龍”再次以莫讎天為引子勸誘她到外頭走走,或者找份有興趣的工作來做,結果令他訝異的是她竟然二話不說的點頭,然後回到她所熟悉的“小紅莓檳榔”工作。
雖然“青龍”做夢也沒想到她會選擇這個工作做,然而在親眼看見她與檳榔攤小姐聊天時所浮現的笑靨,他不得已勉為其難的接受她這個決定,因為現在的她至少不再每天以淚洗面,像朵等待枯萎的花朵。
事發至今已過月余,“青龍”不禁由開始懷疑到深深的肯定,那個莫讎天對邾梅的感情根本是騙人的,或許這也可能是邾梅的一廂情願,因為如果莫讎天真對她有感情的話,那麼在他強制執行的命令下,台灣警政界早已將有關“冷麵”的所有列為Y級檔案冰封冷凍,不再繼續深探與追究,也就是說“冷麵”在台灣的處境有如一般正常人來去自如,而“冷麵”卻遲遲未出現,難道“冷麵”介意的是每天陪在邾梅身旁的他?
斟酌了許久,“青龍”決定不再對邾梅保護過度,在麻煩被自己迷得東倒西歪、兩眼發直的女孩麗文晚上送邾梅回家后,他協同一向隱藏暗處與自己形影不離的東方七宿驅車離開,假若莫讎天真對她有心,就一定會乘虛而入的帶走她,並照她所說的帶她到美國醫治眼睛,而自己只需盯着機場與美國各大醫院即可獲知一切,他只希望邾梅能幸福。
帶着滿臉愛慕傾心的傻笑目送超級大帥哥離去,麗文好久、好久以後依然回不了神,一直到邾梅推了她幾下后才驚跳了起來。
“什麼事?”她轉頭驚惶失措的瞪着邾梅。
“我聽到喇叭聲,是不是有車子停在我們攤位前面要買檳榔的?”邾梅側耳傾聽的詢問她。
“哦!”聽她這麼說,麗文這才發現檳榔攤前正停了一台黑色三門跑車,她立即帶着一臉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扭着小蠻腰走到車窗前半傾下前身問:“先生,你要買檳榔嗎?要買多少……我的天啊!”她嗲聲嗲氣的聲音消失在喃喃自語中。
邾梅因為目不能視,所以看不到麗文瞠目結舌,緊瞅着車內男人面容的驚濤駭浪、驚嘆不已的誇大表情。
我的天啊!麗文以為能讓她嘆為觀止的帥哥就只有小梅那個青龍哥而已,沒想到今天竟又讓她撞上一個,我的天啊!為什麼長得完全不同、擁有完全不同氣質的人,卻可以同樣帥得讓自己眼花繚亂、目瞪口呆、神魂顛倒呢?
小梅那個青龍哥溫文儒雅、俊逸挺拔,舉手投足間柔和得像道和風,目光炯炯帶笑的眼眸卻隱含一種冷靜、犀利、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然而眼前這個坐在車內面無表情,不,該說板著臉的男人卻帥得可以讓女人流唾液。他冷漠無情的雙眼深邃黝黑,卻令人望之心動,明明慵懶舒適的坐靠在駕駛座上,卻有種讓人噤若寒蟬的氣焰,而架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卻是如此修長有力,讓她看了都會忍不住想入非非起來,我的天啊!如果說小梅的青龍哥可以讓女人見了驚嘆傾心,這個男人就可以讓女人驚叫獻身。
我的天啊!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昏倒的樣子。
“麗文?”聽不見麗文的聲音,也感覺不到她有回攤內拿檳榔,邾梅忍不住皺起眉頭側耳揚聲叫道,“麗文你在嗎?是不是有人要買檳榔?麗文?”
“哦,有有,我正在問客人要買多少。”麗文驀然回神的朝她叫道,並咽了一下唾液再度對車內的酷帥哥詢問:“請問先生要買多少檳榔?”
“我找邾梅。”
“你找小梅?”麗文瞪大了雙眼,沒想到這個眼剛冷凝的男子的嗓音竟是如此的低柔醉人,更沒想到他開口竟是要找小梅。
男人的臉轉向坐在檳榔攤內的邾梅,靜靜的看着她。
“小梅,那位先生要找你。”雖然搞不懂車內的酷帥哥是誰,為什麼會指名找邾梅,麗文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走回攤內告訴邾梅,反正要搭也是白搭,那個大帥哥要找的是小梅不是她。
“誰?”不會是最先一個月認識的朋友吧?邾梅在麗文小心翼翼的扶持下走到車窗邊。
“是我。”
一陣狂喜掠過心頭,邾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聲音,她顫抖的伸出雙手,低喃的出聲,“阿天?”
莫讎天譏誚的看着她滿臉不可置信的驚惶神色,懷疑她怎麼還未拔腿狂奔。
“阿天?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她的手先接觸到車窗,再慢慢的伸進窗內碰觸到那日以繼夜思念不已的輪廓,再也抑制不了的淚如雨下,“是你,真的是你!”
對於她悲慟的神情,莫讎天差一點沒仰頭狂笑,她真以為他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痴嗎?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之後,還會獃獃第二次上當受騙?就算她再自豪自己高超的演技,那也不要狗眼看人低的把他當獃子,哼,人說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他莫讎天不會連這種小道理都不知道的。
他冷冷的拿下她觸摸自己的手,卻冷不防的被她握個死緊。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不管花多久、多長的時間你一定會來接我的!”邾梅激動狂喜的握緊他叫。
“當然,只要我沒死,我當然一定會來找你的。”莫讎天扳開她的手冷道,“上車。”
“好。”邾梅喜形於色的立即點頭。
“小梅,他是誰?你要跟他去哪裏?”麗文一頭霧水的拉住邾梅擔心的問,她總覺得這個車內的男人雖酷得迷死人,但在面對小梅時卻冷峻得嚇人,好像不是個好人,會對小梅有所不利似的。
“別擔心,他不是壞人的。”聽出麗文口裏的擔憂,邾梅對她露齒一笑,喜上眉梢的告訴她,“他就是我跟你說過要帶我到美國醫治眼睛的阿天,我等了他好久,他終於來接我了。”
“他?”麗文有些獃滯。
“嗯,我要跟他走了,麗文再見。”
車子在邾梅關上車門后飛馳而去,麗文這才如驚弓之鳥般的尖叫出聲,“小梅不要去,回來呀,他是個殺手呀,回來——”
怎奈飛揚的塵土間再也見不着那輛黑色三門跑車。
邾梅獃獃的站在路邊一動也不動,面無血色的臉孔有一對充滿痛苦的大眼睛,汩汩不停的溢出淚水,滴滴流下臉頰落入衣衫間,留下一片深色的濕漬。
經過的人們好奇的對她指指點點,她卻視若無睹的獃滯在那兒,直到幾個調皮搗蛋的小鬼不斷對她做鬼臉得不到反應,終於忍不住動手推她后,她才一個不留心重重的跌落地上,在粗糙的柏油路上擦傷了雙膝蓋與雙掌,由呆站變為呆坐在馬路上,任掌間與膝間的傷口滲出斑紅的血跡。
邾梅感覺不到痛嗎?不,她又沒死怎麼會感覺不到痛,然而皮肉之痛卻遠比不過心痛,莫讎天充滿恨意與殺意的言詞猶如利刀一般,一字一句的刺戳在她心上,這種傷在心頭的痛苦又豈是一般皮肉之傷比得上的。
好苦,真的好苦,沒想到自己望眼欲穿盼來的他卻只是來索命的,他恨她,他想殺她呀!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害阿天深入危境差點命喪黃泉或許真是罪不可赦,但也不至於是死罪吧?她以為阿天是愛她的,結果他竟說殺她只有玷污了自己的手,所以叫她自盡。
當阿天將槍放入她手中,以冷若冰霜的無情告訴她如何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扳機時,邾梅不知道自己竟然還笑得出聲,當然那種慘絕人寰的笑聲連自己聽了都想掉淚卻感動不了他,得到的只是一句冷嘲熱諷的譏誚,“你沒去當演員實在太可惜了!”
她該死嗎?她想死嗎?螞蟻尚知苟且偷生,她一個二八年華的美麗少女憑什麼該死、想死?但是五味雜陳的痛苦真的讓她生不如死呀,扳機一扣結束自己生命也結束痛苦,但自己能自私的做出這種親痛仇快的事嗎?不行,絕對不行,然而大腦控制不了扳機上的食指——
“喀——砰!”
不管該死、不該死,槍響后邾梅卻沒死,耳鳴間聽到莫讎天冷酷無情卻依然低柔的聲音說:“這顆空包彈算是你陪我上床的酬勞,下回就沒那麼幸運可以幸免於難了。”
唉,還是死了比較好,至少死後沒知覺的自己可以不必知道他是如何將自己當成垃圾,拖上、拖下,最後隨便傾倒在路旁任她自生自滅。為什麼那把槍、那顆子彈射不死她,她真的寧願一死了之呀!
莫讎天,冷麵無情、殺人不眨眼的莫讎天,我為什麼會愛你呢?難道真的是因為我瞎了眼嗎?為什麼?
“起來!”
突然間一股巨大的拉力將自己由地上扯起,有着當初莫讎天將她由車上拉扯下來的驚痛,一瞬間,邾梅的心中燃起了一絲痛苦的覬覦,她含着淚水瞠目的出聲,“阿天,阿天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愛我……”
“看來那個檳榔西施說的沒錯,‘冷麵’真的有去找你。”
一個有些激動有些得意,還有些冷然無情的聲音在她前方響起,邾梅滿臉渾沌的想不出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卻知道來者絕對不是莫讎天的朋友,因為他曾經告訴她,他的根在美國,而勉為其難算得上朋友的人只有幾個,而且全都在美國。
“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裏?我就知道他還在台灣,我就知道。”John狠狠的抓着她,硬生生的將她拉到眼前問,“你乖乖的告訴我,說不一定我還會大發慈悲的送你到美國去治眼睛。”
邾梅想起這個聲音在哪聽過了,是那個目中無人的FBI特警John。
“說,‘冷麵’究竟躲在哪裏?”他冷峻的命令她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全台灣大概就沒有人知道他在哪了,說!他在哪裏?”John掐緊她的手惡意的威脅,“若你不說的話,看我怎麼整你!”
“你就算整死我也得不到答案。”邾梅平靜的說。
“你到底說不說?”他咬牙切齒的迸出聲。
“不知道。”
邾梅老話一句的回答他,不知道莫讎天在哪裏是事實,但是就算她真的知道莫讎天人在哪裏,她也不會告訴他,終究他們之間有段情,莫讎天可以拿把槍叫她去死,自己卻不能帶警察將莫讎天抓起來關一輩子。
人事反覆哪能知?讒言入耳須臾離。嫁時羅衣羞更着,如今始悟君難托。君難托,妾亦不忘舊時約。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痴心女子負心漢呢?
“我就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帶走!”
心平氣和的聽麗文驚惶失措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青龍”的嘴角隱隱浮現一抹微笑,看來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內,莫讎天果真乘虛而入的將邾梅帶走,現在的他只要注意他們是否也如自己所估計的離境到美國去,然後監察全美眼角膜移植手術的紀錄,等待邾梅眼睛一復明,再將他們送回“邑城”就OK了。
兩天後,邾梅和一名男人飛往美國三藩市的消息傳至“青龍”耳中,他漂亮的臉上泛起了滿意的笑容,淡雅的笑意卻讓所有看到他的人有如沐浴在春風裏的舒暢感受。然而在一個月後由美國傳來的消息指出,沒有一間醫院接到邾梅眼角膜移植手術的資料后,他臉上的春風立即變為冷冽的寒風。
“青令”一出,莫敢不從。全美“邑城”子民立即進入備戰狀態,目標追尋“冷麵”殺手莫讎天,十天後,“青龍”在三藩市中國城內逮住了莫讎天,見面禮是一記見血的鐵拳。
“小梅呢?你帶她來美國為什麼遲遲不帶她到醫院動手術?她人呢?”一向溫文儒雅,現在卻像索命閻王的“青龍”冷冷的瞅着莫讎天問。
莫讎天抹去嘴角的血跡,不了解剛才為何有股風的壓力阻礙了他拔槍的動作,以至於讓他平白無故的吃了這記鐵拳,他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英姿凜凜的男人,他知道這個男人,那個長伴在邾梅身邊的男人。
“小梅呢?如果你沒有能力讓她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那麼由我來做,她人呢?帶我去找她。”
莫讎天冷漠的看他一眼,“我不知道她在哪裏,更沒有義務帶你去找她。”
“不知道她在哪裏?她是跟你到這裏的,你敢跟我說不知道她在哪裏?”
“跟我到這裏?”他冷哼,語氣中充滿了濃郁的嘲諷,“我和她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為什麼要讓她跟,她又憑什麼可以跟我?不要把人弄丟了罪怪到我身上來。”
“她是被你從檳榔攤帶走的不是嗎?”“青龍”半眯着眼睛審視他半晌,以冷靜的口吻就事論事的說。
“我是帶走她一會兒,但是也將她送回去了,怎麼她走丟啦?”莫讎天嘴角一揚譏諷的說。
“你確定有送她回去?那天以後她就沒回家了。”“青龍”壓下怒氣,若有所思的喃道。
“那你問我,我也沒辦法,那天送她回去后我就坐飛機回來這兒,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問問也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莫讎天聳肩不在意的說。
“那天?你不是兩天後才坐飛機帶她到這兒的?”“青龍”原本若有所思的表情被憂慮所佔領,事情非常不對勁。
“信不信由你。”
“小梅失蹤了。”這是惟一的事實。
“這是你家的事,告訴我做什麼?”
“她不是自己躲起來,就是被綁架了,然而由她與一名男人一同出境的情況看來,她的確被綁架了。”他蹙緊眉頭喃喃自語的念着,會有什麼人想綁架她呢?涉世未深的小梅不可能有敵人,依她善良樂觀的個性也不可能得罪這個世界的人,會有什麼人對她不利呢?
“青龍”默不作聲的沉思,憂心忡忡的神情在他俊逸的臉上添加了一股憂鬱王子的氣質,他炯然的目光突然移到莫讎天臉上,“有什麼人想找你、捉你的?”他問。
“全世界。”莫讎天嘴角一揚。
“我是跟你說真的,小梅是真的被綁架了,除了你的仇人會對她不利之外,她沒有任何仇家,更沒有人會輕易的找她麻煩,到底有什麼人不捉你誓不甘休的?”“青龍”再也受不了他漠不關心的無謂態度,怒不可遏的一把揪起他,認真、逼視的問。
“太多了。”莫讎天依然不在意的聳肩。
“我真想殺了你!”“青龍”咬牙切齒的瞪着他,握緊的拳頭在倏地散開的那一剎那間掃落了一地的碎片,“如果小梅真有三長兩短,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你最好照三餐祈禱她平安無事,更不然我會讓你陪葬的,我說到做到。”他冷峻的說完后離去。
看着莫名其妙龜裂的地板,莫讎天面無表情的表情出現了憂悒,早該忘了她的,然而她真的失蹤了嗎?為何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會悸動,為何聽到她三長兩短自己會心慌,不該有所反應的,然而她真的失蹤了嗎?真如那名男子說的,是因為自己的關係她才會被綁架嗎?
邾梅,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卻也讓他愛到心痛的名字,他該忘記她的。
沒有眼淚了,因為已無所求,心已死了人還活着算什麼?更何況依現在的慘狀,邾梅不認為這副軀體能帶給自己什麼人生的樂趣。
要早知道那個人是人面獸心的惡魔,當初在台灣時自己就應拚命的逃離他的魔掌,如今到了他的勢力所在美國,她除了乖乖的任他殘虐外,連想死的自由都沒有,她發誓自己一定要親手殺了他,邾梅發誓!
半蜷縮在冰冷的石壁邊,聽着老鼠開舞會似的熱鬧氣氛,邾梅僵硬的嘴角竟輕扯出一抹笑容。老鼠,她以前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不怕老鼠的一天,然而現在的自己竟可以與它們同處一室,任它們有如自己好友似的在身旁轉圈子,真好笑,她惟一的同伴竟是老鼠。
輕輕的抱住自己,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有一餐沒一餐的她不能以三餐計算日子的流離,目不能視的她不能以天明日落區分白日與黑夜,然而就算她不瞎,她也懷疑在這樣一個潮濕、腐臭、陰冷的地方見得到一絲陽光。
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邾梅感覺到一股溫熱投射在自己臉上,是那個人面獸心的FBI特警John,她知道他又來問那個千篇一律的問題了。
“起來!”邾梅被一股外來的拉力狠狠的揪了起來。
“不知道。”她麻木的開口。
“哼,我今天來可不是來問你這個的。”John邪惡的聲音中有絲不難察覺的興奮,“我終於揪住‘冷麵’了,你這個小婊子果然有些用途,他竟然自動打電話跟我聯絡,哈哈……”
“阿天打電話給你了?”邾梅麻木的知覺有了一些不同的反應。
“哈哈,只要我逮住‘冷麵’,FBI內誰敢不讓我三分,誰敢對我冷嘲熱諷的?你說呀,誰敢再瞧不起我?”他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扯向自己,激昂的口氣充滿了瘋狂與得意。
他瘋了,邾梅比誰都知道他瘋了,為了想捉住阿天,他可以拿心與惡魔交換,為了想捉住阿天,他手段可以惡毒得不管別人死活,為了想捉住阿天,他可以濫殺無辜,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錯放一個,這個男人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回有你這道催命符在,我就不相信他還逃得了。走!”John硬生生的將她往外拉。
“你要帶我去哪裏?”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邾梅雙腳顛簸不穩的趕着他的腳步。
“帶你去哪?”他得意忘形的大笑,“去替你的情郎送終。他以為我空口說白話,狐假虎威的拿你當幌子要脅他,我倒要看看他見到你時的表情是什麼樣子,哈哈……”
“沒用的,他根本不會在意我的死活,你威脅不了他的。”邾梅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喃喃自語的說,“更何況現在的我可能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他怎麼會認得出我呢?”
以前的邾梅是活潑俏麗、人見人愛的小女人,有着即使天塌下來也壓不死她的樂觀態度,然而現在的她不僅死氣沉沉,原本豐盈的身段早已瘦得瘦骨嶙峋,全身上下捏不出半斤肉來,飄逸的長發濕油的貼在頸間,她看不到自己,卻可以感受到自己全身骯髒得有如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乞丐,在街頭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這樣的她任誰見了也聯想不到她就是邾梅的。
“走,有沒有用要到見到‘冷麵’再說也不遲,你就等着看我怎麼對付他了,哈哈……”John瘋狂的仰頭大笑。
她的存在真會威脅到阿天的生命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該怎麼做?
邾梅顛躓的任他拉扯着自己往外走,死灰復燃的心一寸寸的覺醒,她怎能讓這個瘋子利用自己來迫害阿天,她一定要想個辦法,絕不能讓阿天因為她而束手就擒,她一定要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