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砰!砰!砰!
砰!砰!
那夜沒有風。
黑暗中的槍聲響在寂靜的巷道內,維也納森林刻工細膩的木頭招牌輕晃了一下,好似被風吹動的,隨即歸於平靜。
若仔細一礁,木頭招牌上的林字下方有個不易發覺的小孔,看起來像上頭停了一隻發育不良的蒼蠅,頭不見了只剩下噁心的身體。
雜還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中途似乎停頓了幾分鐘發生爭吵,接着強勢的一方取得上風,追捕的聲響再一次啟動。
維也納森林裏,燈光暗淡。
只有一盞轉角處的小燈泡,散發著燭光左右的亮度,並非用來照明而是暖酒,一排排擦得發亮的高腳杯反映出光的色彩,給人溫暖的感覺。
但酒館還是寂寞的,在打佯之後更加空虛,點一盞燈訴說它的寂寞。
“明明看他從這條巷子進來,不可能不見。”這條巷子前後都有他們的人堵住。
“你確定是他?!”有太多次誤傳了,這次絕對不能再失手。
“這……應該是他吧!”聲音有些遲疑了。
“我要的是肯定不是揣測,你是今天才跟着我辦事嗎?”一群飯桶。
砰地一聲,一道人影飛過白色的電線杆,落在一堆尚未處理的廚餘上。
受到驚嚇的母貓聚地跳至鐵桶上,兇惡的嗚喵兩聲裝腔作勢,意圖驅趕龐大的入侵者,為母則強的打算固守地盤。
但是一隻小花貓從罐子上滾下來,嗚嗚地哭得好不凄楚,見狀母貓放鬆弓起的背一躍,叼起小貓往角落的夾縫鑽去。
幾隻黑白點的可愛小貓翻開蓋頭的垃圾一喵,搖着雜色毛的尾巴跟上母貓,其中一隻較瘦小的貓仔還因為緊張而滑了一跤,整個打滑消失於幽靜的黑暗中。
“他的樣子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口音也有點變了,所以……所以……”
他也不敢打包票一定是他。
“所以你把人迫丟了,還讓我損失三名心腹大將。”沙哈拉沙漠的熱沙應該能讓他的腦子開竅。
不遠處躺着三具死屍,一個胸前開了個血窟窿,一個太陽穴被刺穿,一個則是喉嚨整整齊齊的被劃開,沒一個用到名為槍的武器。
手法乾脆俐落不帶一絲猶豫,兇器是一把牛排刀,銳利的一刀致命,讓人沒有機會發現敵人已來到身後。
幾張死亡的臉孔猶存當時的警戒神情,眼神一訝卻不再有光彩,最後告別世界的一眼即是此陰暗街道。
“他實在太強了,我們幾個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不從總部調人恐怕沒辦法達成目的。”他也想一舉立功,可是懸殊的實力真叫人膽寒。
“沒用的傢伙,我們能驚動上頭那幾個老不死的尊者嗎?”這項暗殺行動只能秘密進行,絕不能搬到枱面上。
“如果我們小心點……”被冷眸一瞪,嘴角破裂的男子瑟縮的合上嘴。
“我看你太久沒出任務了,骨頭都生鏽得變成破銅爛鐵。”愚蠢至極的提議竟然也敢說出口。
追緝“他”的行動已進行多年,由一開始單純的追捕到如今的獵殺,全是源自“他”的任性和不負責任,引發組織內部分人士的不滿。
原本,“他”該是高高在上、受人景仰的領導者,卻自甘墮落的放棄崇高的身份私自出走,演變成下落不明的逃亡。
“他”該自漸地,擁有帝國強大權力卻不知珍惜,甘做市井小民混跡龍蛇雜處之地,徒使沙皇子孫之名蒙羞。
“他”太自大了,自大得令人憎恨,即使多年不在仍穩居其位,強權不容分割地獨佔他人覬覦的位置,怎不叫人除之而後快。
該死,便是他們給他的判決,罪名是:莫須有。
“地帝,我知錯了,請饒恕我這一回。”早知道就不要自告奮勇地想搶頭功,他太低估“他”的能力了。
紫眸的男子眼一眯地捏碎他的肩骨。“誰准你在這種地方喚我的名諱?!”
“啊——我……”忍痛的跪地求饒,下垂的肩膀虛脫無力:“屬下無能,屬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腳踢開,人連翻了好幾滾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到撞到東西才停下來。
喔!不,是一隻長腳頂住了他的腹部,讓他不至於跌落正在整修的道路的凹洞內,劇烈的痛讓他視線不明地只看到一道頎長的黑影。
來者擦亮火柴點燃一根煙,火光乍起時露出一張死神的臉,他還來不及驚訝地呼出臨死前最後的聲音,鞋形的陰影已朝他的臉罩下。
喀答,沒有生氣的頸項不自然的偏下一邊,他成了第四名犧牲者。
“塔奇,是你嗎?”
黑暗裏走出一位有東方血統的男子,表情冷酷絲毫不在意殺了幾個人,只愁沒有好對手出現。
“閣下,你的人素質太差了,叫我挺替你擔心的。”難怪他只能地上稱帝。永遠也爬不到頂端。
“是你,亡靈。”殺手界的第一把交椅,外號千面男。
冷笑的一躬身,他的動作表現出譏諷而不是敬意。“在不在此誠心的為你效勞。”
只要他付得起酬碼,該死之人絕對活不了。
“你不是在中東出任務?幾時對這個蕞爾小島感興趣。”他們雖是同一個組織卻不對盤,他相信他來此地的動機並不單純。
“沒辦法,你手上有樣我非常想要的東西,所以我來討份人情。”他說得彼此像多年老友閑來聊聊,眼中的溫度卻冷如北極。
“東西?”有什麼是他想要卻得不到,而他能輕易獲得的’
“伊莎·貝爾。”冷冰的眼中射出些許光彩,但隨即隱去,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曾經存在。
瞭然的眼浮出譏笑。“原來是她。”“他”最忠心不二的屬下。
沒錯,他的階層的確高過於她,只要她的主人不在了,她便歸他所管,自用或送人全憑他一時興起,不過留給會咬人的狗也是挺危險的。
“她對你的野心只有阻礙並無助益,給了我你反而落得輕鬆自在。”省得不知如何處理“前朝”的燙手山芋。
尤其是她若知曉他對她主人做過什麼事,他得來不易的寶座可是會坐得不安穩。
“呵呵……你倒是摸清我的心思,讓我很難拒絕你的提議。”現成的便宜豈有不佔的道理,他付出的代價是甩不開的麻煩。
“成交?”彈彈煙灰,一抹紅光在暗夜中顯得詭異。
“成交。”以目前來說。
對紫眸男子而言,任何人都是不可信任的,包括他最親近的手下,今日的朋友有可能成為明日的敵人,而敵人永遠是敵人,只有生與死沒有妥協。
他的世界是寂寞的,但又何妨,當權力與名利掌握在手中時,所有人都得仰他鼻息賴以過活,他主宰別人的世界。
“既然你爽快我也不羅唆,就從他消失的巷道開始查起吧!”亡靈看向第一個死去的男人,再瞄瞄第一具屍體陳屍的所在位置。
突地,一塊木頭招牌躍入眼底,它沒有閃爍的燈光裝飾,亦無任何足以吸引人的炫麗,樸實無華的讓人幾乎要忽視它。
但是它的平淡卻讓他感到寂寞,忍不住想推開門一探究竟。
“維也納森林?你想進去喝一杯不成?!”可惜人家已經打烊了,只剩下微亮燈光。
亡靈冷笑的回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他不在裏面?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放過一處可疑是他當殺手的原則,同時也讓他多次死裏逃生,順利的完成任務而未落入他人的陷阱里。
若有人想捉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先死上一回才得以在地府見,因為他來自死亡的國度。
“上了鎖,我想他不可能進得去。”他以為他沒查過嗎?那不過是一間普通的小酒館。
“設想太多隻會讓你產生盲點,也許他是裏頭的服務生,或者是……老闆本人。”要把鑰匙有何難,再說他不需要工具也能打開。
一把槍驀地出現他掌中,對準鎖孔準備扣下扳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阻止他進出,除了天堂的大門,他註定是永遠到達不了。
就在此時,貓似的足音忽地靠近,他眉頭一緊的收起槍,低聲向紫眸男子說道:“快把你的人帶走別留下絲毫痕迹,她來了。”來得真快,出乎他意料。
“是嗎?她身上裝了雷達。”不論他到哪裏她都會出現。
低咒了兩句,紫眸男子吩咐手下將屍體收走,自己快速的隱身黑暗中,和亡靈同時消失在這條不怎麼起眼的巷道里。
一會兒,一位美麗的栗發女人由路燈下走來,身後跟着七、八名身着勁裝的妙齡女子,神情一逕冷沉沒什麼表情,好像不會笑的洋娃娃。
她們和先前那一票人不一樣,是為了護主而來,神色特別凝重。
一顆射擊過的子彈嵌在門旁的牆上,透露出有場槍戰剛剛結束,單一的彈道來得兇狠又不留情,欲置人於死地。
但人呢?
不管活人或死人,總會有蛛絲馬跡可追查。
“伊莎小姐,這裏濺到一點血跡。”勁裝女子之一指着階梯上的血滴。
月光映照出女人的臉,絕艷得令人屏息。
會是他嗎?抬頭一望緊閉的,幽幽的發出自問的低喃。
“我們要不要循線追下去?我發現前方有很多紛亂的腳印。”另一名女子就她的觀察立即回報。
“先在四周搜查一下,不要放過任一個角落。”她的主人會平按無事,重新帶領他們走向世界的頂端。
“是!”
分散的身影訓練有素的在周遭查看,動作敏捷輕盈如母豹,很快的完成命令回到伊莎面前,逐一報告所知的情況。
背向維也納森林的她擰擰眉頭,修長優美的腿跨下階梯,微露不易察覺的落寞和難過望向墨黑的天空,無言的星子只能朝她眨眨眼,不能給她答案。
這些年她總是在追逐,追逐一個永遠也不會回過頭看她一眼的背影,她真的有點累了。
“走吧!也許消息有誤。”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追逐多久。
她有一個任性的主子。
足音漸漸的遠去,風電開始吹向藍色小酒館,飛揚的紙張在空中盤旋又掉落地面,停在母貓帶着小貓離去的夾縫前。
叮叮噹噹的風鈴聲乍響,關起的大門由內拉開,一雙男人的腳赫然出現。
“唉!老了,身手大不如前,收拾幾隻小毛賊就腰酸背痛了。”太久沒運動了,反應變得遲頓。
Kin玩世不恭的臉浮上一抹深思,笑得好似遊戲已走到終點,不得不開始清點各家剩餘的點數,好讓他決定誰是最後的贏家。
一滴血由指尖滴落,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他按住肩頭的手佈滿鮮紅色的血,不停的溢出指縫滑向低垂的手臂。
他笑笑地不在意像司空見慣,嘴裏咬着釘子、語詞含糊的抱怨,然後抬頭看看他親自掛上的木頭招牌,心裏沒有一絲不舍。
凡事有開始就有結束,沒有離別哪有重逢的喜悅呢?是該停下來休息休息的時候。
他將手上的血拭凈,用從店裏找到的大方帕簡單地為傷口做了包紮,接着他毫無迷惑的將一張八開大的紅紙釘在門板上,告訴上門的客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整修中
Kin瀟洒的告別維也納森林,一個人走向不適合有人同孔的不歸路,他臉上的笑是迷人的。
唉!真是不平靜的生日宴會,在他三十五歲生日剛過的今天。
一道晨光落在他身後,步伐踩出朵朵陰影,他笑了,眯起眼,想着自己該往哪裏去……
紐約似乎是個不錯的地方。
※※※
紐約港口。
“該死的月老,可惡的月老,不知人間疾苦的死月老,你有膽把自己藏好,別讓我看見你的月老廟,不然我見一間拆一間,拆到你無處容身。”
一個陰暗的小角落,有個小小的人兒蹲在水槽旁清洗骯髒黏稠的碗筷,不時指天罵地的怨恨讓她淪落至此的月下老人。
做錯事要受罰是理所當然的事,她也甘心情願的接受玉帝的懲罰,讓受她過失所害的花神都能得到最後的幸福,她真的是鞠躬盡瘁地貢獻出全部的心力。
可是人家在吃肉她為什麼連湯也喝不到一口,還得屈就如此低等的環境,體會當人的痛苦。
都半年了耶!她不能有一點時來運轉的運氣嗎?好歹出現個貴人解決她的困境,別讓她老當個洗碗工看人臉色,還要被人吆喝來使喚去。
白小兔看看四周有沒有人經過,眼睛一紅又恢復原來的黑色,她手指一動坐在一旁休息,拿起偷藏的紅蘿蔔啃個過癮。
唔!還是自己的食物好吃,人類的湯湯水水味濃又不符合健康概念,不是肉就是魚的吃得她反胃,沒點蔬菜填她的牙縫。
兔子是素食動物吶!瞧她的下場多悲慘,居然也要像人一樣辛勤的工作才有飯吃,還要被一群雜毛黃眼睛的怪物欺負,逼她吃油膩膩的肥豬油!
什麼叫她太瘦要吃補一點,魯肉飯加魯蛋加一塊比鞋底還厚的魯肉就叫補嗎?她可不可以不吃。
“娘娘,小兔子好想你喔!你叫吳剛大哥別把桂樹砍倒,等我回去再為你泡一杯桂花茶。”
嗚嗚……眼睛好嗆,誰又在附近切洋蔥?一點公德心也沒有,沒人教他要把洋蔥泡在水裏才不會辛辣嗎?真是一群笨得要命的死老外。
白小兔沒有身份證,也沒有美國人的綠卡,更別提有本護照什麼,她屬於非法移民,由天上的廣寒宮來到人間,所以沒有辦簽證。
她正是那隻貪吃又愛玩的搗葯玉兔,本來是悠哉悠哉地在月宮過着不知憂愁的歲月,東跳西蹦的與嫦娥為伴。
可是這隻愛吃的兔子居然把十二花神的本命給吃了,害她們在人間顛沛流離了數百年,直到近幾年才各自有了歸宿,完成人間歷劫。
想當然耳,始作俑者也要受點教訓吃點苦,否則她永遠也不會學乖,到處搗蛋偷吃仙果,惹得眾神仙頭疼不已。
因此月老做了件大快神心的事,一腳將她踹落人間,還封印住她部份法力,讓她僅能自保謀生,不再像以前愛去哪裏就去哪裏,騰雲駕霧四處溜達。
不過她會掉落紐約是風神的傑作,誰叫她把他最愛的牡丹花神匹配給人間男子,所以他小小地使了心眼予以報復。
“小兔呀!你碗洗好了嗎?別拖拖拉拉的給我偷懶。”這丫頭不盯着不行,老是搞失蹤。
福福態態的婦人嘴裏吆喝着的從後邊走來,還嘮叨數落工作環境有多差、工資多低廉,老闆有多麼不重視員工福利,是個沒血沒淚的吸血鬼。
福嬸是來自廣東的移民,她的工作是替廚房準備乾淨的碗筷、刀叉,還有把一盤盤煮好的菜放在餐車上等服務生來推,可說輕鬆也可說沉重,端看點菜的客人多不多,上菜的速度快不快。
通常是中午和晚上用餐的時間比較累,過了這個尖峰期她可以說閑得無事一身輕,偷打個盹也不會有人發現。
不過她就是嗓門大、愛羅唆了點,心地倒是不壞,常常偷渡些她認為營養的食物餵養白小兔,免得她越吃越瘦只會啃胡蘿蔔。
“快好了、快好了,就剩下一疊。”蹦地一跳,白小兔飛快的捉下飄浮在半空自動清洗的盤子,做出正在拭乾的動作。
“喲!今天挺快的,沒我在一旁監督你反而勤快。”嗯!洗得很乾凈,光可監人。
她訕笑的想着,當然快咯!沒有人在旁邊她才能使用法術嘛!不然違反天條她刑罰會加重。“因為今天的天氣很涼爽,不像在船艙里那麼悶熱。”
“這倒也是,老闆心血來潮想進港口停留幾天,我們才有機會上岸透透氣。”
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譬如洗碗。
“對了,我剛在大廚那裏拿了一隻烤雞腿,你趁還沒涼之前趕緊嘗嘗,滑滑嫩嫩非常爽口。”
“什……什麼,雞腿?!”不會吧!又來了。
咽下反胃的酸氣,她一臉驚懼的瞪着福嬸手中那油水直滴的大雞腿。
“瞧你瘦不拉幾地要好好的補一補,多吃點肉才會長肉,女孩子要胖胖的才可愛。”像她臉圓圓的才是福氣。
“可是……可是……”它太油了,光一隻就足以抵她三碗飯。
白小兔不懂電腦,不會說洋文、寫洋文,更不認識一個洋文字,被丟在洋人的世界她跟廢物一樣,什麼也不會做。
幸好她遇到愛管閑事的福嬸,想辦法把她弄到一份假的身份證明,並帶着她一同上船工作,免得她衣食無着落的餓死街頭。
不過她們工作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不起眼的小貨輪,而是名聞遐邇的豪華大游輪,一次可載運三千名以上的旅客遊覽海上風光,是新人最愛的蜜月旅程。
而它真正的賣點在於它是一艘賭船,常常十天半個月地停在公海,供好賭人士大玩特玩,只要你口袋裏有錢都能上船。
至於老闆還真的神秘得沒人見過,他只負責把薪水匯入員工的帳戶,每個月的收入則由船長集中保管,每隔幾個月便存入固定的戶頭內。
“福嬸待你好你還敢推辭,要不是看在你長得和我留在大陸的女兒有點像,我才不管你死活呢!”福嬸硬是將雞腿往她嘴裏一塞,讓她不吃都不行。
“唔……唔……我吃就素,你不要塞啦!”好思哦!她一定會撐死。
“對嘛!就是要聽話才得人寵,我……咦,這是什麼,”吃了一半的……胡蘿蔔?
沒來得及藏好的白小兔笑得很心虛,“我…我磨牙啦!我最近在長智齒。”
“哼!就知道你老是吃沒營養的東西才會長不胖,智齒長在牙床最後頭還磨個什麼勁,你這丫頭真不會替自己着想。”
她順手一扔丟到髒亂的廢水溝里,順水一流也不知流到哪裏去,白小兔看得心好痛,眼淚差點流出來地大叫——我的命根子。
“我的胡蘿蔔啦!”嗚!好想哭,她的命運未免太乖舛了。
都是月老害的啦!她要每天釘草人讓他睡不安穩,一天滾落神仙床好幾回。
“快吃、快吃,我們還要把碗盤搬回船上的廚房,不能者在這裏閑晃。”剛剛忘了把推車推過來了。
是你在閑晃吧!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的碗還沒洗完,可不可以等一不再吃。”
消防栓旁的野狗看起來很餓,似乎垂涎着她手中的雞腿已久。
“不行,你給我吃完,剩下的碗我來洗。”福嬸將她推到一旁,袖子一挽還哼起打漁歌。
她唱的是地方小曲,以粵語發音,所以聽不懂的白小兔委屈的坐到旁邊慢慢撕着雞肉,一小口一小口像吞毒藥似的細嚼。
當然她會趁福嬸沒注意的時候偷使法術,將手上的雞腿分給飢餓的流浪犬,以致進入她肚子的肉並不多。
可是也夠她撐了,一隻小兔子能吃多少食物,儘管她嘴饞地想吃胡蘿蔔、花莖之類的“零食”,但容量也有限,貪吃只是因為月宮裏沒什麼東西好吃,她才會一逮到機會就拚命吃。
這會兒在廚房幫忙有吃不完的剩菜殘肴,有時還有客人不吃的整隻龍蝦,她現在是看到肉就怕,只想安份的吃兔子的草食。
“發什麼呆呀!還不幫着搬碗,你天沒黑就想打盹了。”這懶丫頭還真沒神經。
“喔!”大夢初醒似的白小兔喔了一聲,蹲下身搬起快和她下巴等高的碗盤。
個子小本來就是一件麻煩的事,再加上本身又不是做家事的料,兩手負重還要小心翼翼的走過甲板,對她來說真是十分吃力。
有誰看過天上的神仙還要做苦力的,它們都是得道的高人,不需要費力就能完成搬運的工作,不像她這麼沒用走得蹣跚,活似五、六十歲的歐巴桑。
今天天氣很好只是有點熱,全球溫室效應並未放過紐約這顆大蘋果,走不到幾步路她就氣喘吁吁地想泡到誨水裏降溫。
頭好昏呀!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可憐。
“哎呀呀!小心點,咱們船上幾時也僱用童工啦?!”小不隆咚地只到他胸口。
“童工?”他在說誰呀?
等等,他說的是中文耶!又有“同胞”可以好好聊聊天,他……哇塞!那是人嗎?怎麼全身都是毛。
下巴一縮的白小兔想起掌雷的雷公,他們的外形還真像,毛茸茸地只剩下眼睛。
“小朋友,你拿這樣會不會太重了,我來幫你吧!”真可憐,年紀這麼小就要出外打拚,難為她了。
手上的碗盤忽地一空,恍然大悟的她猛然驚覺他指的童工是她,頓時火冒三丈的伸出兔子腿——
鏘!鏘……
一疊碗盤……不,是一堆碎瓷片陳屍在人來人往的甲板上,而她像十分驚訝似睜大無辜的兔子眼,不相信一個大男人連路都不會走的跌個五體投地。
唔,她是沒笑啦!只是若無其事地走到毛毛先生身邊看他死了沒,順便哀悼他的壽終就寢。
當她撥開那層毛時,一雙銳利的瞳眸倏地朝她一射,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她嚇得往後跌,差點跌進會令她滅頂的大海。
“小朋友,你心機很重很重喔!”熊……笑得和善的男人十分和謁可親的說道,順手揉揉她的頭。
咦,是她看錯了嗎?怎麼她覺得有股殺氣一閃而過。頭一抬,她納悶地踩着他的肚皮過去,免得被地上的碎片傷到腳底板。
悶哼出聲的男人好笑地看着困惑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深不可測的興味,似乎找到什麼有趣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