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說什麼?」愣了半晌后,廖儷淇很泄氣地白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真的有什麼妙計呢,結果居然是這麼無聊的鬼話!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你有毛病啊!去哪兒找?我可是獨生女耶,連親姊妹都沒有!」
亞倫笑得更詭異。「你確定你真的是獨生女嗎?」
「當然確定!」廖儷淇很受下了地翻翻白眼。「我爹地疼我如命,常常說很後悔年輕時沒有多生幾個小孩來陪我。據我所知,我爹地年輕時很花心,一天到晚在外面搞七捻三的,外遇不斷。我媽氣得都快瘋了,所以生下我之後就跟我爹地分居,死也不肯再生,因此我絕對是獨生女。」
「真的嗎?」亞倫沈吟地輕晃酒杯。可是,怎麼可能長得這麼像呢?太奇怪了。
「到底是什麼事啦?你快說清楚!」
「今天晚上我不是陪你去鬧區購物嗎?你在珠寶店購物時,因為外面無法停車,所以我就留在車上等你。我那時把車子停在一間精品店門口,嘿嘿,你一定不會相信我看到了什麼?有一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女人居然上前跟我說我擋到了機車的出入口,要我把車子移開。天啊,當時我幾乎嚇呆了,還以為看到鬼了呢!」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儷淇很疑惑。「不可能吧?你沒看錯?」
「我就是以為自己眼花了,所以用力看她看了好久。嘖嘖,真是不可思議,你們兩個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你走入珠寶店購物,而且都沒走出來的話,一定會以為那個女人就是你!」
他興沖沖地抓起一旁的濕紙巾就往儷淇臉上抹去。「那女人打扮得很樸素,身上還穿着好像是精品店制服的衣服,臉上也沒化妝,可是五官就是跟你一樣。來,你把你臉上的大濃妝卸掉讓我看看!」
「喂,你幹什麼啦?」廖儷淇嚇壞了。「好粗魯!這麼用力地扯我的皮膚,你想害我長出皺紋啊?」她不敢在男人面前完全卸妝,因為長期生活糜爛的她肌膚蠟黃,所以平時不化妝就下敢出門。
「真的很像,就是這張臉!」亞倫不理她,抓住她的手繼續擦拭她的濃妝。
「天啊!你們兩個簡直是雙胞胎,不然怎麼會這麼像?你要是親眼見到她,就會知道我所言不虛。」
「放手!不要再碰我了啦!」儷淇大叫着往後退。討厭死了,她最討厭有人破壞她的濃妝了!她一邊狼狽地找出粉盒想補救,一邊忍不住好奇地問:「真的有這樣的女人嗎?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亞倫興緻勃勃地建議。「你乾脆自己去看看嘛!那個女人應該是在附近的精品店上班,明天晚上我們再去找她,你眼見為憑。」
反正他的日子很無聊,去看看戲也好。而且啊,倘若能找出一個替死鬼代替廖儷淇訂婚的話,他就可以跟她逍遙久一點兒了。這女人雖然不適合當老婆,但床上功夫一流,倒是非常適合當情人。
拿着粉撲補妝,廖儷淇臉上慢慢浮現期待的笑容。是啊,乾脆她親自去瞧瞧好了,反正對她又沒有損失。倘若那女人真的跟她容貌酷似的話,也許就可以……
嘿嘿!
數日後。
晚上十二點,筋疲力盡的賀湘彌把摩托車停好,準備上鎖回到員工宿舍休息。
她好累好累,不只是身體上的累,心靈更累。
譚健弘一再闖禍,原本她已很下心不想再管他了,但卻又禁不起他的百般哀求。他到她上班的地方找她、求她,甚至還低聲下氣地發誓絕不再犯。
「唉……」重重嘆了口氣,湘彌知道她終究還是無法狠心地丟下健弘不管,畢竟他是她唯一的親人,就像親大哥似的。
這幾天她也跟健弘那位正在住院的前上司談過了,對方非常氣憤,揚言要告死譚健弘。在湘彌一再地懇求之下,他才答應暫時不提出告訴。不過,對方也說了和解金一百萬,一毛都不可以少。因為健弘不但把他打傷,還砸了人家的進口名車。
一百萬?湘彌頭好痛,她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裏籌出這一百萬來?畢竟,先前幫健弘籌的八十萬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積蓄,而且還是忍痛扛起較重的利息,標會籌出來的,現下他居然又惹出了更大的麻煩……
這件事她還不敢讓叮鈴知道,叮鈴若知情的話一定會幫她的,而且她們家三姊妹還會傾盡所有地替她籌錢。可是,她不想要這樣。風家三姊妹全靠自己自力更生,賺的也是辛苦錢,她真的不忍拖好友下水。再說……依健弘的個性,誰知道這會不會真的是最後—次了?
唉,怎麼辦?一百萬啊……對方只給她一周的時間籌錢,到時若拿不出來的話,就法庭上見。她實在不忍看到健弘被告上法庭,可是這筆天文數目……
她真的好煩。
把摩托車上鎖后,湘彌沮喪地慢慢走向宿舍一樓,正想掏出鑰匙時,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前方,擋住她的去路。
「你是?」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湘彌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兩手緊緊抱着皮包護在胸前。雖然這個地點不算偏僻,前方也還有幾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和咖啡店,但夜已深,所以她還是提高警覺。
「呵呵,你不要緊張,我不是壞人,也沒有惡意。」亞倫笑嘻嘻地說:「你忘了我嗎?前幾天我們還在XX精品店門口見過面啊!當時你要我把跑車移開,記得嗎?」他的眼底滿是驚艷。雖然是一模一樣的臉蛋,可是這女孩渾身上下散發著一抹清新甜美的氣息,完全沒有廖儷淇身上那種濃厚的脂粉味。
「嗯?是嗎?」湘彌努力回想,發現這男人的確有點面熟,但仍與他保持一段距離。「請問有什麼事?」
「別緊張,我們只是想跟你談一件事。首先,有一個人想見你。」亞倫神秘地微笑,身子往後一轉。
湘彌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他背後的一輛跑車走下一個女人。
街燈打在那女人的臉上,頓時,湘彌睜大雙眼,摀住唇差點尖叫出聲。不!不可能!
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或見鬼了。
走到她面前的廖儷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也很震驚。「呵呵,面對面更加確定我們兩人真是相像,而且像到恐怖,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對不對?賀湘彌小姐。」
聽到對方說話,湘彌才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她拍拍臉蛋,要自己鎮定些。「你……你是誰?為什麼長得跟我一樣?又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呵,相信我,我心底的疑問跟你一樣多。倘若不是事先見過你的話,我現在可能會比你更害怕。」廖儷淇微笑。
她事先見過自己?湘彌聞言更加震驚。這女人已經調查過她嗎?為什麼?她又是誰?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廖儷淇,他是王亞倫,我們都來自新加坡,不是什麼可疑人物。」她繼續說道:「會在台灣遇到你,純粹是巧合。既然如此,我覺得我們不妨來談一筆交易。當然,是對你有利的交易。」
「什麼交易?」湘彌的腦袋仍是一片空白。太震撼了,她作夢也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會有人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兩人面對面就像照鏡於似的,為何會這樣?她很確信自己不可能有其它的姊妹啊!
「在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到那邊坐下再談。」廖儷淇指着前方一間燈火通明的咖啡店。
「這……」湘彌很遲疑,雖然她對這個陌生女子充滿疑問,但心中的警鈴仍提醒她要保護自己。更何況,在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下,她可以清楚地嗅出對方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氣息——這個名叫廖儷淇的女人渾身充滿算計,透着令人不舒適的陰沈感覺,敏銳的第六感提醒她要遠離這個女人。
可是,她為何長得跟自己一樣呢?父母明明只生了她這麼一個獨生女啊!她究竟是誰?又為何出現?一連串的疑問爭先恐後地竄入湘彌的腦中。
「走吧!你放心,我只是要跟你談談而已,不會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更何況,咖啡店裏還有旁人和服務生在,你怕什麼?」
丟下一個奇異的笑容后,廖儷淇和王亞倫率先走向咖啡店。
要去嗎?湘彌輕咬朱唇,愣在原地,心底有股細小的聲音要她遠離那個氣質陰沈的女人,但……她實在無法阻止體內那股強大的好奇心。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相信沒有任何人可以忽略的,她真的有好多疑問想弄清楚。
……去聽聽看她要說什麼也好。湘彌忍不住地移動了雙腳。
濃郁的咖啡香味撲鼻而來,三人都坐定並點好飲料后,廖儷淇開口。
「賀小姐,首先,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身世,畢竟我們兩個簡直像雙胞胎似的。你……你是獨生女嗎?你母親可曾提過你還有個孿生姊姊或妹妹?」她開始懷疑自己的生母是賀湘彌的母親,否則,她為何老是跟那女人犯沖,長年爭執不斷?
「沒有。」湘彌斷然搖頭。「我的父母在我四歲時就去世了,那時候我已經很懂事了,所以很清楚自己是他們最疼愛的獨生女。而且父母很愛我,常常說我是他們唯一的寶貝。」想到早逝的雙親,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紅。
「是嗎?」廖儷淇沈吟着。這一點倒是跟徵信社給她的資料完全脗合。事實上,亞倫跟她談過有個女人長得與她酷似后,隔天下午她便忍不住跑去精品店外面偷看賀湘彌了,結果一看之下,她簡直是驚駭不已。當下便立即找來徵信社,要他們在兩天之內仔仔細細地調查她的一切。
由於賀湘彌的身世單純,又一直固定住在台北,所以徵信社很快地便交出了報告。報告上詳細記錄著她生長於台北縣,四歲那年因為雙親去世,因此在舉目無親之下被送到育幼院,滿十八歲后便離開院所,自力更生。另外,她有一個很親密的男朋友:譚健弘。
當然,報告上也清楚地記載着譚健弘這一陣子所惹的大大小小麻煩,還有最近積欠的和解金。
「那麼你呢?」湘彌迷惘地看着對方的臉。「你說你來自新加坡,是否還有任何姊妹呢?」好奇怪的感覺,除非是雙胞胎,否則不可能如此相像啊!
「我也沒有。」廖儷淇很乾脆地回答。「至少我母親從來沒提過她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女兒,這一點,我很肯定。」儘管近幾年廖家有些家道中落,不過還有些祖產在,所以生活用度還算寬裕。是以,她不認為母親會明知有流落在外的子嗣,卻不接回來撫養。
原本她想打長途電話回新加坡給母親,仔細問清楚這件事的,可是她跟母親的關係長久以來都很惡劣,幾乎一聯絡就大吵,再加上她這次是偷溜來台灣躲避訂婚的,可不想自投羅網,所以就作罷了。
聽到廖儷淇的答案,湘彌忍不住感到悵然若失。雖然明知這種想法很荒謬,自己不可能會有孿生姊妹的,可是,這麼相像的臉龐……
她不解地看着廖儷淇。「你為什麼會來找我?而且還事先調查我?」這個女人是個謎,她的出現帶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問號。
「很簡單,因為我說過要跟你談一筆交易。」廖儷淇精明地微笑。「我直接導入重點吧!你正在煩惱男朋友積欠的一百萬和解金,是不是?你怕譚健弘真的被告上法庭,對不對?我可以提供你一個很好的方法,只要你替我完成一件事,我就給你兩百萬新台幣的報酬。」
什麼?!湘彌幾乎消化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意外消息。「你……你連譚健弘的事都調查過了?兩百萬?你到底要我去做什麼事?」她的手心開始發抖。好奇怪,這女人明明擁有跟自己一樣的臉蛋,但她的眼底卻透露着一股令人發寒的邪氣,她害怕這種感覺。
相對於湘彌的惶恐,廖儷淇卻顯得很悠閑,彷佛已胸有成竹。「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要你去一個地方——新加坡。我母親在新加坡幫我安排了一門婚事,對方有錢有勢,是新加坡的建築大亨,家財萬貫。可是,我不愛他!我只愛亞倫,再多的榮華富貴也無法拆散我跟亞倫!」她嫵媚地朝一旁的男伴微笑,對自己一流的演技感到很得意。
「我無法接受財團聯姻,但也無法勸阻我母親。兩難之下,我想到了一個好方法——你替我回新加坡去訂婚,而我則繼續跟亞倫在一起。你人一到新加坡后,我就匯五十萬元到你指定的戶頭,讓譚健弘先應急,等到你順利跟展仲堯完成訂婚手續后,我再匯入五十萬元給你。至於最後那一百萬的尾款,在你日後離開展仲堯時,我一定會匯給你的,這樣聽起來對你很有利吧?」
她很狡猾地強調着這筆交易對湘彌多有益處,卻隻字不提有關展仲堯的恐怖傳言,例如:他是個一身惡疾的槽老頭,還有他前兩任未婚妻都意外離世!
湘彌驚愕地聽着,一時無法消化這麼多古怪的訊息。「這……這真的太怪異了!你要我去當冒牌貨?但,難道展仲堯都不會起疑而拆穿我嗎?還有你母親那邊,就算容貌再怎麼相像,她還是會看出端倪啊!」
「這你更不用擔心,我早就全盤計劃好了。」廖儷淇很輕鬆地道:「我跟展仲堯壓根兒沒見過面,這樁婚事是由他的秘書向我母親提出的,反正你的臉蛋跟我一樣,他也不知我是什麼個性,不會起疑的。至於我母親……I她冷酷地撇撇嘴。
「除了在訂婚宴上,你應該都不會再遇到她,因為她不住家裏。她長期住在寺廟,說那裏清靜,而且她很可能還不會出席訂婚宴。另外,等到你訂婚後,就要立刻搬入展家居住,這是展仲堯的要求,他們希望我儘快搬進去,融入他們的生活。」
湘彌無法置信地聽着,又問:「那……就算我答應你去替你訂婚,但,訂婚之後呢?正式婚禮什麼時候舉行?你該不會要我真的嫁入展家吧?這我做不到!」
就算真的很需要那筆錢好救健弘,但她也清楚不能拿自己的終身開玩笑。不管是展仲堯還是眼前這個廖儷淇,對她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人。
「這個也沒問題。」廖儷淇低頭喝咖啡,笑得很虛假。「我明白紙包不住火,遲早有被拆穿的一天。因此,我只是要你先回去替我出席訂婚宴,婚禮至少還要等一年才會舉行。在這段時間內,我會儘力說服我母親,讓她明白我愛的是亞倫,並讓她同意退婚的。屆時,你就可以全身而退,順利地回到台灣,拿着剩下的一百萬好好地過日子了。那筆錢應該夠你跟男朋友開個小店,發展自己的事業了。瞧,我替你想得很周到吧?」
呵呵,她覺得自己真是聰明,居然想得出這種絕妙好計!父親過世前已幫她存了幾百萬,如今花個兩百萬就可以買回自由,不用嫁給那個老變態,怎麼算都划算。
至於她跟賀湘彌所做的保證,當然是假的!素來沒有責任心的她,只想把賀湘彌騙去新加坡當替身,才懶得管後續的事呢!亞倫已經答應要帶她到美國去住一陣子,呵呵,到時她可得費盡心思地綁住這位闊少爺的心。亞倫可是億萬富翁的繼承人呢,只要能順利嫁入王家,還怕沒錢供她揮霍嗎?
至於賀湘彌的死活?哼,與她無關!
湘彌聽得目瞪口呆的,她知道自己該斷然拒絕,因為她聽得出來廖儷淇言詞閃爍,背後必定有什麼複雜的內情。而且,要她遠渡重洋去冒充另外一個人,甚至跟別人訂婚……天啊,她光想就頭皮發麻。
太怪異了,她像是要被捲入一個巨大的黑洞中。
廖儷淇微笑地看着她,很有把握她遲早會點頭的。「這幾天,我會密集提供你許多情報,包括我平常的生活習慣和喜好,以及我身邊常出現的親友。其實也沒有太高的難度啦,因為你一回新加坡后就要訂婚,並且立刻搬入展家了,跟我以前的親友甚少有機會碰面,被拆穿的可能性很小。」
「這……」湘彌欲言又止。「我不能接受。」太恐怖了,她壓根兒不明白新加坡那邊是什麼狀況,更遑論要冒充另外一個女人,甚至是去訂婚了!
「你可以先考慮看看,不用急着答覆我。」廖儷淇冷笑。「但我的時間也不多,倘若你答應了,明天晚上六點就來這間咖啡店,我們正式展開交易。不過我這個人很沒耐性,你最好準時六點出現,逾時不候,兩百萬也會跟你擦身而過。」
明晚六點?湘彌腦中更加紛亂,理不出半點頭緒。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就要作下如此重大的決定?
她的確好需要那筆錢,畢竟她已經走投無路,也沒能力籌出更多金錢好救健弘。可是,要她去當冒牌貨,甚至成為一個男人的未婚妻……
天啊!她到底該怎麼辦?
「我該走了。」廖儷淇和亞倫交換一個得意的眼神后,意味深長地對湘彌道:「你好好考慮吧,畢竟這麼好的機會不多了,你毫無損失就可以獲得兩百萬呢!呵,希望你懂得把握機會啊!」
丟下詭異的笑容后,她挽着亞倫並肩離去。
湘彌呆坐在原位,動也不動地看着窗外。夜色更加深沈,她的世界似乎也被黑霧悄悄籠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