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婚禮,簡單而隆重。

莊嚴的教堂里,嚴、耿兩家親屬全員到齊,在牧師的見證下,嚴鏜珠寶集團的新任總裁嚴燁,即將迎娶他的妻子耿湛蓉。

“耿湛蓉小姐,你願意嫁予嚴燁先生為妻,無論未來發生任何險阻,都會支持他、與他相互扶持?”推推眼鏡,新娘的美連老牧師都感到驚艷。

那精緻的五官、那媲美名模的身段、那婉約的氣質……很少有女人長得如此清靈而不嬌艷。

“我……願意。”連聲音都清甜。

“嚴燁先生,你願意成為耿湛蓉小姐終身相守的伴侶,照顧她、疼愛她嗎?”新郎看來面無表情,令牧師微愣,不確定那是否算是種期待的反應。

“我會照顧她一輩子。”低沉而堅定的承諾自嚴燁口中說出。

嚴、耿聯姻,可是件轟動政商界的大事。

嚴家珠寶生意跨足歐、亞兩洲,除了珠寶買賣外,近年來創辦的飾品設計展,從藝術層面去帶動市場的新行銷策略,更是教人津津樂道。

這出奇致勝的經營模式,不但延攬了不少優秀人才,更提升了集團在商界的名氣,而如此豐功偉業背後的推手,正是嚴燁本人。

嚴燁,嚴家這一代的嫡長孫,父母早逝,五年前學成歸國,入主嚴鏜。

他在哈佛大學主修行銷管理,回國后曾活躍於珠寶商圈,但約莫三年前突然沉寂下來,再也不在公共場合現身。

三年來,嚴燁成了一團謎,直到最近接掌家族事業,才又逐漸在媒體上曝光,因而他的動向倍加引人好奇。

而今日這場刻意低調的婚禮,同樣招人議論。

據說,他是以結婚作交換,才得以提早取得家族繼承權的。

再者,兩人之前並無任何交往的消息傳出,新娘也不過是間小飯店的千金,嫁入嚴家,明顯是高攀了。

這場婚禮的舉行讓人摸不著頭緒,偏偏媒體被阻擋在外,任由謎團不斷擴大。

“交換完戒指后,新郎就可以親吻新娘了。”牧師又推高他的老花眼鏡,微笑的眼眯成彎月型。

親吻?耿湛蓉微微的抬起頭,看着已成為她丈夫的男人。

他們兩手交握,隔着白紗手套,她還能清楚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這樣的溫度能令她安定,她不自覺地捏緊了他的手。

嚴燁眼下一片靜默,然沉着的他彷彿看穿了她的緊張。

“不願意?”

“不……”

他低頭,準確無誤地覆上她的唇。

真真實實的一個吻,淡淡煙草味傳入她口中,亂了她呼吸。

湛蓉震驚,她以為他最多是碰觸額頭或臉頰,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直接的吻了她!勇敢睜眼,卻在他眼中窺視到更強烈的探索。

他在看她?剎那間,他們的親吻竟變成四唇相接的無意義行為,像是為了順應眾人的要求而已。有了這項認知,她垂下眼帘,安靜地扮演這個傀儡角色。

在她調離視線的瞬間,嚴燁結束了這一吻。

“你的確很美。”退開前,他輕聲說了句。

聞言,她驚訝抬頭。

什麼的確?她聽不懂他的意思。難道娶的人是誰,他根本從沒在意過?他只是挑了一張認為“很美的臉”來娶?

這種被人論斤計兩的感覺並不舒服,她悄然抽回了擱在他掌心的手。

嚴燁沒再表示什麼,依舊一臉淡漠,看她的眼神好像蒙上了層透不過光線的霧,她怎麼看都覺得那像是種不著痕迹的搜索……

“你——”

突然間,教堂的大門被猛力推開,一名神色慌張的男子奔到新郎面前。

那人低聲對嚴燁說了些話,幾乎是立即的,嚴燁快步走出禮堂,拋下他的新婚妻子,迅速離開。

耿湛蓉僵在原地,眼看嚴家的人緊跟着全數退場。

這時,媒體沖了進來,緊追着她問,她一一阻擋,不正面回應,然後她竟聽見有人在說……像是她被嚴燁拋棄了……諸如此類的話。

“湛蓉,到底怎麼回事?”耿家上下圍着她問。

“我不知道。”她搖頭,撒了謊。

離他最近的她聽得一清二楚,當然明白這是怎樣的一個突髮狀況——他的爺爺病危,但外界並不知情,可見消息是封鎖的,她什麼也不能說。

“嚴燁是不是不娶你了?”耿家大伯耿漢成急切的問。

“我不知道。”

“那他答應我們的八千萬——”

“大哥!”耿漢典氣急敗壞,這種時候他顧不得錢了。“湛蓉,我看我們退婚好了,比起你不幸福的婚姻,爸爸寧可結束飯店的經營。”

他是最反對這樁婚姻的,若非萬不得已,他也不想犧牲女兒的終身幸福。

“你說什麼?結束飯店的經營,耿家就真的全毀了!飯店的工作我們沒要她幫忙,現在不過是讓她嫁人而已,你怎麼可以反悔?”

“女兒是我的,為什麼不可以?原本以為嚴燁會善待她,可是,今天她被丟在婚禮上,可見對方根本無心要娶她,依我看,嚴家一定有問題!”

這番爭吵,全人了媒體耳中,成為另一波數人驚駭的話題。

“夠了!”耿湛蓉忍不住蹙眉,指尖同時深陷肉心。

嚴燁就這樣拋下她,無措的她,面臨混亂的局面,卻只能佯裝冷靜?輕撫指中的婚戒,感覺到它的存在,嫁都嫁了,她知道沒有退路了……

她把親人帶到一旁,事情已成定局,不管是為了錢,還是為了她,她都不想讓自己在婚禮上太難堪。

“湛蓉?”耿漢典憂慮的看着女兒。

“別再吵了,是我自己答應的,我不想你們的心血白費,還有飯店的幾十名員工也要生活,再說,我嫁過去並沒有什麼不好,嚴家有權有勢,不會太為難我的。”湛蓉堅定的對父親說。

“我知道你是為大家好,可是嚴燁的態度——”

“他不是故意的。”她願意說句公道話。

“抱歉!”突地,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回頭一看,是方才那名闖入的男子。

“我叫趙弘毅,是嚴燁的朋友,我正要趕去醫院,你……需要我帶你去嗎?”男子尷尬的問,像是比她更介意自己的唐突。

耿湛蓉不消多想便點頭。她不願留下,她根本就無法想像,她的婚禮,竟是一場亂了調的婚禮。第二個是補丁,你裝不裝都可以。

加護病房內,擠滿了焦急的嚴家人。

嚴祚政卧病在床近一年,罹患肝癌末期的他,早被醫生宣告時日無多,近日來的情況更是時好時壞,前日呈現昏迷,今天卻奇異般醒來。

“阿樺……”

“爺爺,我在。”嚴燁蹲在床側,眼中沒有其他人顯而易見的慌急,有的是更深一層的不舍。

嚴老先生微微點頭,望着最令他滿意的孫子。

“別為我難過……你不是今天結婚,新娘人呢?”他挪動身子想尋找他的孫媳婦,但孱弱的身軀實在不堪負荷。

“爺爺!”嚴燁揚聲阻止。“我派人去請,她馬上就到。”

嚴燁忘了,他剛迎娶的妻子還留在禮堂。他急着趕來醫院,忽略了爺爺對他婚禮的殷殷關切。

“嚴爺爺,您的孫兒媳來了。”門被打開,趙弘毅領着耿湛蓉通過醫院的重重封鎖,來到嚴家包下的專屬病房。

甫進門,湛蓉不解為何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急忙趕來,她沒想到迎接她的是弔詭的寂靜,還有老人沙啞急促的呼吸聲。

“在哪?在哪?”嚴老先生一臉期待,昏花的視線因看不清而焦躁。

“過來。”嚴燁伸手,淡淡瞥她一眼,將身着白紗的她拉近,“叫爺爺。”

“爺……爺爺……”湛蓉跟着他喚,幾乎是被動的,她錯愕又茫然。

壓下驚惶,望着病床上沉癇難起的老人,病魔吞噬了他的精神,殘弱的身驅全靠插管維持,看得她於心不忍。

“乖……乖……”枯黃的手費力要抬起,她想也沒想就反握住。

“爺爺。”這次,她叫得順口了。

嚴祚政滿足的笑開。

“阿潔,能看見你真好……”他的笑,好慈祥,不因疾病而失去光彩。

“阿潔,爺爺生病,不能參加你們的婚禮……你……會不會不高興?”

阿潔?連喚了兩次,真是在叫她嗎?

“爺爺,我不——”

湛蓉正欲出言糾正,嚴燁卻快一步握緊她另一隻手,用眼神阻止她。

為什麼?她很不解,但還是應了他的要求。

“我不會的,爺爺。”她勉強扯出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嚴老先生頻頻點頭,氣若遊絲的說:“你們結婚,爺爺很開心……”

“爺爺,別說太多話,顧奸身體。”嚴燁隱約明白,爺爺像是在交代遺言。

“好不了了……”嚴祚政將耿湛蓉的手交到嚴燁手中,幾不可聞的聲音讓人聽得很吃力。“阿烽很……愛你,現在你嫁給他了,別再讓他傷心……我、我可以安心地走……咳咳!”

“爺爺!”他這一咳,湛蓉驚慌失措,爺爺說了什麼也沒仔細去想。

她轉頭看了眼過度冷靜的丈夫,發現他垂在床下的拳頭緊握,關節都發青、泛白了,那應該很疼的吧?

這心酸的一幕,讓她禁不住眼眶濡濕。

“答應爺爺……你不……咳!不可以再離開阿烽……”

“爺爺,我——”

“答應我!你答應爺爺,替爺爺照顧他一輩子……答應我好嗎?”

“爺爺,快躺好!別這樣子!”湛蓉慌了,她知道爺爺的情況非常危急。

“你答應爺爺——答應我——”嚴祚政幾乎用了最後一絲力氣在喊。

“好、好,我答應!我答應!”不像嚴燁強忍耐著,她禁不起老人家的哀求,出聲允諾。

才允了承諾,嚴老先生便昏死過去。

有一剎那,湛蓉忘了呼吸,突地,與嚴燁交疊的手震了下,她看向他……他竟然會顫抖?

“去叫醫生來!”立即的,嚴燁又恢復鎮定,拉她退離病床。

有人領令離去,他沉默的等待,不動如山的冷凝模樣,教她幾乎要忽略他曾有一度失控過。她困惑,不懂他為何要強忍着?

無措的望着這一切,想着爺爺交代的話,不難猜出,這樁婚姻是為了病危的老人家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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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祚政昏迷了,醫生搶救、家屬焦急,病房內登時亂成一團。

嚴燁才剛退開,好多人便圍靠過來,太多太多的哭喊與喧囂聲充斥着,湛蓉一陣頭暈目眩,而一連串緊急的搶救,將礙手礙腳的她擠到角落——那個離嚴燁最遠的位置。

“他說了什麼?你有聽到對不對?他怎麼說?”

痛!粗魯的動作在她手臂上肆虐,她抬眼一望,是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氣急敗壞的扯着她問。

“少不了你那一份的,說!別裝傻!”一名打扮時髦的婦人推她一把。

“老頭子遺產到底怎麼分?你倒是快說啊!”又有人急問。

她眉心緊蹙,那些情緒高昂的嘈雜問話,吵得她的頭快要爆開……還有人在搖晃她?她不能呼吸了!

短短一分鐘,她覺得像在人間煉獄般。

“我……不知道。”困難的擠出這四個字,她什麼也不知情,這些人何必逼着她問?

還是沒人肯放過她,頃刻間,禮服遭到撕扯,禮服上的昂貴珍珠一顆顆掉落,在地上蹦跳,滾出了細碎聲響。

“全給我住手!”嚴燁低喝。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他神情凜冽,只消一個銳利目光,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沒了喧鬧,只剩下珍珠在地上此起彼落的彈跳聲,景況雖然怪異,湛蓉卻奇異的平靜下來。一個抬頭,視線與他相遇。

“你很勇敢。”嚴燁緩緩走近,絲毫沒放棄與她的眼神交會。

他沒想到,她還可以這樣冷靜。

她大膽迎視,兩人對望了許久……

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看清楚她的丈夫,也是這一刻,她在他眼裏發現了一項事實——他太嚴厲了,也太過深沉,要做到那樣並不容易。終於,禁不住那樣的眼神,她輕輕低下頭。

“你沒話跟我說?”以為她會追問或哭訴什麼的,她沒開口,嚴燁反倒覺得詫異。

“我累了。”湛蓉語氣輕緩。

他點頭,同樣是沉靜的態度。“我派人送你回去。”

她搖首,看了似豺狼虎豹的其他人一眼,眼神無意問露出對他的擔憂。

“我只認得你。”她的話不經大腦就說出。

嚴燁頓了下,銳眼一眯。

她幾乎以為他會生氣,但他卻只是看着她,許久之後才栘開視線。

“我不會離開,你如果願意就陪我等。”他看着爺爺被推出病房。

她懊惱了!感覺好像是她太不識大體,她竟然一時喪失理智,用那種大膽到近乎無理的口吻,對她丈夫說話!?而且還想給他添麻煩!?

“對不起,我陪你等。”湛蓉致歉。

他沒有多說什麼,隨著醫生走到急診室外,而她也靜靜的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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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三個小時,嚴祚政終於被急救回來。

“爺爺?”

嚴燁坐在床側,病房內只剩他們祖孫倆,他覆著爺爺的手,卻不敢用力去握緊。

父母雙亡,他從小就和爺爺相依為命,在失去父母親關愛的日子裏,爺爺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對他來講,最親昵的親人就只剩下他了。

即使爺爺老了,即使爺爺病了,即使他早有心理準備,爺爺會離開,但他私心裏,並不想接受這樣的死別。

“阿烽,你大伯跟叔叔他們呢?”嚴祚政突然想見親人。

“他們回去了。”

“是嗎?唉……還是你最孝順,個性也跟你爸一個模樣。”

“爺爺,我小時候說過,等我大了,我會養您到老。”他還記得,那是父親過世那年,他們祖孫倆彼此緊抱着,互相安慰的話。

然而父親走了,現在爺爺也要離開了嗎?嚴燁很想他再撐下去。

“可是我身體已經不行了。”

“我看您精神好多了,您不是說要看我結婚、生小孩,我都答應您了,您也要答應我,不要放棄,讓我再多報答您幾年。”他們講好條件的。

嚴祚政拍拍孫子的手,沒有搭腔,隱約知道自己應該撐不住了。

“阿潔人呢?你也真是的,怎麼這麼晚才娶人家?”他岔開話題。

他還沒病糊塗吧?孫子三年前回國后,好像就一直和初戀女友分隔兩地。

“她在外面。”嚴燁淡答。

此刻守在門外的人是耿湛蓉,他和耿如潔早就分手了,既然爺爺沒認出來,為了不讓他老人家失望難過,就讓爺爺一直誤以為下去,他也不作澄清了。

“讓她進來啊……我還想聽她說……她在舞蹈學校發生的趣事……”那是三年前嚴祚政初見耿如潔時聊天的話題。

嚴燁別開視線,再狠下心說謊:“她累了,我讓她去休息了。”

“這樣啊……那你們——”嚴祚政還想再問清楚,但他又開始覺得喘,喘得快沒力氣說話。

“爺爺,您也休息吧!別再講太多話。”嚴燁替他蓋上被子,

嚴祚政點點頭,突然又開口:“阿烽,爺爺要你結婚,是希望……在我過世前,找個借口讓你先繼承嚴家的事業,你雖然還年輕,但這是爺爺對你的期望與……肯定。”

嚴燁皺眉,他當然懂爺爺的苦心,爺爺是在幫他,讓他能順利接下嚴家的產業,但他要的卻是爺爺的病情有轉機,家產的繼承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爺爺,夠了,也別說不吉利的話!”他嚴肅起來。

“不說了……我想睡了……”嚴祚政搖頭,閉上眼,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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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燁和醫生討論過,確定爺爺暫時無恙,他稍微鬆了口氣。

他不知道爺爺還能撐多久,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他心情沉重。

“爺爺他……沒事吧?”湛蓉開口問著。

她自始至終都沒離開,只是隔離病房內規定,只有一個人能進去,她只好守在門外等消息。

看他又進又出,她幾度想開口,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這個可以說話的機會。

嚴燁抬頭,這才想起她的存在。“你沒回去?”

回去哪?他家嗎?湛蓉睜大眼,他要她披着白紗自己回去?

“我說好要等你的,我也想知道你爺爺的情況。”她忍着氣說,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被忽略得這麼徹底。

嚴燁看了她一眼,轉頭望向病房,心全部懸在爺爺身上,沒回答她的問題。

“等看護來了再回去。”他淡淡的說。

她原本還想問清楚他爺爺的病情,但嚴燁已經閉上雙眼,神情疲憊,她不忍心再煩他了。

嘆口氣,她當然可以體諒他的心情,只是她的丈夫對她似乎很冷漠,她希望那只是他的一時反應,不是真的打算對她“相敬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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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湛蓉所料,住的確實是豪華大宅。

跟在嚴燁腳步之後,還未走到玄關,便聽見有人來應門。

門一開啟,聽聲音是位婦人喚他少爺,耿湛蓉挪出身子,瞧見是位面容慈祥的老婦人,給人的感覺很親切。

“姜媽,叫人準備晚餐,端上二樓來。”嚴燁一進門就下了命令,連讓人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給那名被喚姜媽的人一個微笑,當是她僅來得及表達的禮貌。

嚴燁轉頭,就這麼對上她的笑臉。他愣了下,她的笑容跟着僵化。

她做錯了嗎?不然他怎麼會有那種怪異的表情出現?

“跟我上來。”瞬間他又恢復不動如山的酷樣,逕自上樓,要她跟上。

牢牢記下屋內的建構與裝潢,沿着螺旋梯往上,她在兩個轉彎后,發現一架白色鋼琴突兀的立在角落,令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

“嗯。”應了聲,舉目望去,才知道人已經跟着他來到卧房。

“原本的書房已搬到三樓,這問以後就是睡房,空曠的地方隨你佈置,跟姜媽說一聲即可。”嚴燁邊走邊說,脫下領帶交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住,望着領帶微愣,他表現得那麼自在,不習慣的人彷彿只有她。

“為什麼?”憋了一整天,她終於不自覺地問出口。

嚴燁停下腳步,似乎猜到她的疑問,他沒有訝異,只是沉靜的看着她。

“我們必須談談。”因為他的過度緘默,湛蓉只得更理性的去應對。

“坐。”靠在衣柜上,他把房裏唯一一張雙人沙發讓給她。

他這樣算是好相處嗎?氣氛尷尬,還沒開口,她心裏卻已在衡量。

“我想知道你娶我的原因。”

“你已經親眼所見了。”嚴燁直視她雙眼。

“你爺爺他……情況很不樂觀嗎?”湛蓉嘆息,她的猜想果真沒錯。

他停頓很長一段時間,才困難吐出:“是肝癌末期。”

“肝癌?天啊……我、我不知道這麼嚴重,我很抱歉……”

“與你無關,你已經幫我完成了爺爺的心愿。”

“所以,你真正需要的,只是一場婚禮?”湛蓉難堪地吐出。他這麼解釋,很傷人的。

嚴燁沒否認,但也沒承認,僅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他的新婚妻子。

望着她托愕牧車埃他有些出神。她沒說錯,他的確需要一場婚禮,可是他錯估了她的容貌帶給他的震撼,她和某人太相似……

“阿潔是誰?”一個晃首,她想起這個名字,

他斂了容顏,眼一眯,炯亮的眼神變得飄忽不定。

“不重要,爺爺認錯了人。”半晌后,他沉穩答道。

答案雖然牽強,但也只有這個解釋了,她勉強點了下頭作為回應。

“你……真想娶我?”仰著脖子看他,她知道這個問題很蠢,但又不得不問。

嚴燁突然回過神來凝視着她,緩緩朝她走近。

“你想反悔嗎?”他俯下身,一隻手臂撐在她身後的椅背,高大的身影落在她上頭,嚴肅的盯着她,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被困在一副精壯的胸膛問,離他好近好近……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在那一身合宜的禮服下,是怎樣讓人着迷的健碩體魄,這樣的他,令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湛蓉低下了頭,掩飾在瞬間不受控制的心動。

“我是最沒有資格反悔的人。”純粹是利益交換,她能多要求什麼?

沉默許久,嚴燁皺眉了。

“既然已經嫁進來,就不許你反悔。”他的態度突然強硬起來。

“我很明白的。但是,我沒有委曲求全的念頭,頂多就是答應你優渥的條件罷了,你是否也該改說我們要彼此相互適應才對?”湛蓉要求公平。

她可真大膽啊!結婚第一天就挑戰他的威嚴。

“你說的沒錯。”看着她,嚴燁卻沒有生氣,連半點發怒的跡象也無。

“你是認真的?”真的要和她做夫妻?

“我不拿婚姻開玩笑。”他親口承諾與她之間的婚姻關係。

“不會因為錢而看輕我嗎?”她問得坦然,但也太赤裸了。

嚴燁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的神情,但隨之銳利的眯起了眼。

“這種話不準說第二次。”他口氣認真。“我娶你是為了完成爺爺的心愿,同樣是有目的的,對你,我絕對尊重。”

湛蓉無話可說了,這段婚姻坦白說,全是由他來主導,她只是被動順從而已,然而面對他的態度,又想到他的一片孝心,她終究也是認命接受。

“我想,我應該會慢慢適應‘嚴太太’這個稱謂。”靠近他太久了,她好不習慣,從他身側鑽了出來。

嚴燁任她逃離,看着她慌亂的身影,他眉心攏起。

雙腳自動走到她面前,看清楚了她的一身狼狽,他下顎一個緊縮,好似發了怒。

“除了我以外,嚴家的人你誰也不用理會。”他面無表情交代著。

“嗯。”她垂下眼,思考他的話。

“你不好奇?”嚴燁伸出袖子讓她解扣,她照做。

“我還是那句話,我只認得你,其他的,根本不重要。”四目相交,她眼神堅定的對他說著。

她要面對的只有她丈夫一人,這對她或許比較簡單些。

嚴燁默然,調離視線,自行走到衣櫃找他的睡袍,沒再讓她服侍。

“浴室留給你,我到三樓去。”他沒有正面回應,丟下話轉身欲走。

“等等——”湛蓉喚住他,他的突然離去讓她錯愕至極。

他停了下來,但沒回頭。

她有點慌了。“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需要的是一場婚禮,為什麼非我不可?”

她嫁進來是為了錢,那他呢?

他側過身子看她,視線落在她臉上,神情嚴峻,數人讀不出任何心思。

“或許你適合我吧。”他勉強給了答案,說完轉身就走。

望着他離去的倨傲身影,湛蓉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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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你不是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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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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