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車子在外雙溪的路上疾駛着。
一幢幢高級別墅,紅瓦白牆,美崙美奐在交錯其間,一一佇立在櫻嚶面前。
傅鷹把車開進裏頭最後一幢豪華洋宅別墅。
“到了,下車吧!櫻嚶。”
“這裏是……”櫻嚶有些莫名其妙。
“是我大哥的家,也就是你監護人的家。”他無法多言,他知道這陣子傅梟不會在這裏,所以,大搖大擺地帶櫻嚶住進來,反正,哼!他擺明了就是要櫻嚶住在這兒,看傅梟又能如何!
他搬起一箱又一箱行李,扛到二樓的小房間,來回奔波着,直到行李搬完,傅鷹才氣喘如牛地坐倒在沙發上。隨即,一杯飲料端了上來。“謝謝你!”他接過櫻嚶手中的可樂,大口
大口地下腹。
“這宅子好大喔!”櫻嚶感到不可思議,看樣子傅先生應該是很有錢的。
“這裏只有傅先生,也就是你大哥一個人在?”
“沒錯,只有他一個人住。”但他在心底接著說,還有不可勝數的女人。
“他一個人住,不會……怕嗎?”實際上,要櫻嚶一個人住在這裏,她還真害怕呢!彷彿看穿她的心思,傅鷹開口道:“櫻嚶,大哥常常不在家,因為他很忙,非常忙,所以基本上你以後是要一個人住在這兒,明了嗎?”他不想讓櫻嚶知道全部的真相,但又不想讓她有太高的期盼,只有採取“中庸”的說法,一半真實,一半謊言。
小女孩信以為真,她認真思忖了半晌。“沒關係,傅先生若很忙,那就算了,我很快就會適應的。”櫻嚶乖巧地道。
真是善解人意的女孩!傅鷹打從心底更加喜歡她了。
他看看手錶,時間真是不早了,這陣子他請了太多天假,他必須趕回醫院報到。“櫻嚶,很抱歉,我可能要先走了步。”
“沒關係,我了解。”她站起來送他到門口。“你忙你的,不用擔心我,我會打點一切的。”畢竟,現在的她已是寄人籬下,只要有個遮風避雨地方就該感激涕零了,遑論有這幢四、五層樓的豪華宅邸可以住。
“我一忙完,就會趕過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傅鷹口中滿是止不住的關心。
“放心,我應付得來。”她幽默地?頭挺胸。“我已經十七歲,快成年了。”
傅鷹笑着離開,看樣子櫻嚶很樂觀,他不用?她操心。
櫻嚶關上大門,旋過身再次細瞧這屋子。
她蹁着步爬上迦旋樓,直達二樓她的小房間,雖說“小”
房間,卻要比她在福崗的房間還大上一倍多呢!她打開窗戶,向外瞧。
這裏真是個風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好地方,不但視野了闊,可以瞭望一片無垠的原野及雄偉的山群,而且很安靜,的確是名副其實的高級住宅區。
她環顧了四周,再悄悄爬到三樓,這裏只有一扇門,她遲疑了一會兒,旋門入內……屋內磅?的氣勢,令她震驚。她一直喜愛“黑色”,但不知道有人竟能將黑色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
第一次,她發覺“黑”是這般迷人,這般神秘,整個房間被“黑”色籠罩,所有的擺飾甚至連床都黑色的。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她狐疑着,無意間走到套房的浴室一瞧一件火紅透明的性感內衣淩亂地丟在地上,浴室內有濃烈的香水味,她怔怔望着,心情翻騰不已……唉!看樣子,他和其他的男人一樣,都食色之徒。
還以為爸爸的眼光有多好呢!居然放心把自己唯一的愛女交給這樣的人。她用力甩甩頭,把門帶上,走下樓。
瞪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望着偌大氣派的客廳,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好悲慘……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傅鷹回到台灣除了安頓好櫻嚶之外,第二件事,就是在他忙完醫院的事後,開車到個雙溪途中,毫不猶豫地拿起行動電話打給傅梟。
“哥,我是小鷹。”他輕聲道。“我回來了。”
話筒另一端是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傅鷹打心底歎了口氣,大哥還是那樣,對他不理不睬,不肯諒解他,但他決定表明一切,管他是否怒髮衝冠,抑或大發雷霆。
“我把櫻嚶接回來了,現在她……住在你家。”
“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為”傅梟果然暴跳如雷。
傅鷹處變不驚地頂撞了回去:“你為何不試着忘掉過去,接納櫻嚶呢?”
“好,那你就讓她一個人住在那裏吧!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回到那裏了!”
“哢”一聲,電話已被切斷。留下獨自望着話筒的傅鷹一無奈,他感到事情將會非常難搞了。
抵達別墅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傅鷹拿起特別買來的牛肉麵和滷味,伸手按了電鈴,卻沒人應門。
一種令他害怕的不祥預見感自腦海中掠過,他快速把藏在貧栽下的鑰匙拿出來,開了門便往內沖,直到看見窩在沙發上睡得不醒人事的櫻嚶,他才着實鬆了一口氣,是自己的神經太過緊繃了?還是,“往事”一增也困擾着他?
櫻嚶和櫻子姐姐是不同的,櫻嚶才不會?芝麻小事受影響,她的生存力是很強的,不像櫻子,一點挫拍就能把她逼上絕路……或許是潛意識裏,他真的怕櫻嚶與她母親會有相同的下場。
她累壞了,傅鷹疼惜的望着櫻嚶。她睡得很熟,但是他仍然狠心喚醒她,以免她半夜餓壞,又着涼。“櫻嚶,起來了!”
他不停喚着。
不過,櫻嚶卻把身子更深地埋入沙發里,一時竟叫不醒,迫於無奈,他只得用冷毛巾往她臉上一貼,將她整個人弄醒。
“鷹哥!”櫻嚶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喊了一聲。
“吃宵夜了!”傅鷹宣佈道,他走到廚房把大碗放在餐桌上,又小心地把牛肉麵倒入碗中。“快來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傅鷹的關懷令櫻嚶熱淚盈眶,立刻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她這一哭,把一旁的傅鷹哭得呆若木雞,但隨即,他便深深體會出櫻嚶那種孤苦無助的心情,就像當年,他父母雙亡,大哥每日奔於事業,偌大的家中往往只有一個人影,那就是他自己。
他輕聲安慰她:“不要哭了,櫻嚶!”
他一面說一面又在心中止不住地埋怨大哥,他豈能扔下櫻嚶一個人獨居?輕撫櫻嚶的秀髮,他不斷給她鼓勵與安慰。
過了許久,櫻嚶才抬起淚痕斑斑的臉來。“謝謝你,鷹哥。”
傅鷹立即言歸正傳。“吃面吧!我帶了牛肉麵和一些滷味,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他執起她的手,一同走到餐桌旁坐了下來。
???從此以後,傅鷹熱心關照着櫻嚶,並且時常抽空帶她去遊玩,陽明山、故宮、至善園……處處都有他們的行蹤。
過了一個月,櫻嚶終於忍不住問道:“鷹哥,為什麼我從沒見過傅先生回來呢?”
傅鷹只能撒謊道:“他去歐洲三個月,很抱歉,每次都只顧着跟你玩了,竟忘了告訴你。”
“喔!沒關係。”櫻嚶心裏明白鷹哥分明是扯謊,但她不能點破,只能認命。
傅鷹察言觀色,連忙轉移話題。“櫻嚶,你有沒有繼續讀書的打算?”
“有啊!我打算考大學,我一直對語文及中國歷史很感興趣。”
“那麼放心吧!我會幫你找資料還有做升學的安排。”他雖這樣告訴櫻嚶,心底卻也明白,有好幾所私立大專院校,傅家都是股東之一,隨便安排一個年輕女孩入學,並非難事,只是,這必須要藉由大哥的手、大哥的面子。
這時櫻嚶調皮說道:“這陣子我和你玩得太愉快,都忘了要努力念書了!”
“你的意思好像是我打擾你,死皮賴臉拖着你不放似的。”傅鷹開着玩笑佯裝一副生氣的樣子。
“不是啦!這陣子你因為考慮我的情緒,也好久都沒有上班了,說真的,現在我心情已好多了,也敢單獨一人待在別墅里了。唉!真是謝謝你,為了我你這麼犧牲。”她說著便做了一個行軍敬禮的姿勢。“我一個人很好的,放心吧!”
傅鷹很高興聽到這番話,這表示他的付出是值得的。
“我很高興有你這位妹妹。”話語一出,傅鷹豁然開朗,因為,在不知不覺間,他與櫻嚶已?生了他所想像不到的手足之情了。
“我也很高興有你這位哥哥。”櫻嚶百感交集地說:“鷹哥!你對我真好的很好。”
傅鷹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今年他都三十歲了,總算意外獲得了一個妹妹。“答應我,櫻嚶,大哥不在這段日子,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有什麼問題就告訴我,好嗎?”
櫻嚶朝他微笑點頭,心裏明白傅先生根本不歡迎她,不喜歡她介入他的生活,只有他的弟弟——傅鷹是真心對她好的。
事情怎會變得如此複雜呢?面對厭惡她的人,她應該昂首闊步,理直氣壯地轉頭離開才是,可是……她一點信心也沒有,畢竟自己一無所有,除了寄人籬下,她又能如何呢?
當初興緻勃勃聽了爸爸的話,順理成章地來台灣找人依靠,結果呢?這種結果,爸爸在天之靈能夠安心嗎?想到此,櫻嚶不禁在心中暗自祈禱:爸爸!求求你保佑你的女兒,讓她有勇氣接受外人的冷嘲熱諷,讓她有勇氣接受任何可能面臨的挫折……???
傅梟開着奔馳轎車從地下停車場往出口沖,卻有輛紅色跑車迎面擋在正中央,讓他來個進退不得,他不得已只好下車探究竟,同時特別又把拐杖鎖拿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畢竟,他得預備會不會是什麼綁匪,或不良份子之類的無賴,唉!這就是有錢的缺點。
結果,他看到對方也正?頭急忙地從車內走出來。那不是別人,是傅鷹!
他立即鬆了一口氣。“拜託!我哪裏得罪你了?你居然把車子停在出口擋住我!”傅梟立刻毫不留情地教訓起弟弟。“還有,這陣子你跑到哪兒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你!醫院的人說你請長假,c?ll你行動電話也關機,搞什麼鬼呀?”
“你不要喋喋不休好嗎?”傅鷹一臉苦相。“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如果是沈梧的女兒,對不起,恕我無能?力。”傅梟一個轉身便坐進車子裏,對傅梟猛按喇叭。“把車開走!”他喊道。
沒想到傅鷹不予理會,反而走到他面前,用手猛敲車窗玻璃,敲得傅梟實在受不了,只好按下窗鈕,兩人就此面對面地互相“傲視”。過了許久,傅鷹終於用他罕有的哀求口吻說:“大哥,請給我三分鐘,如果你肯幫我,將來我的回報就是回到集團里,我會很願意去接手一些工作。”
傅梟頗?訝異,他知道弟弟向來不屑於財團繼承人的身份,他逃避,寧願去當一名醫生,扮演濟世救人的角色,不過,他醫的並不是“人”,而是一些阿狗阿貓的動物。
究竟是誰有這通天本領,能讓弟弟乖乖就範,願意來接替他的企業王國?這個人,一定有“非凡”的魅力!可是,他的模樣又不像在熱戀中。
“大哥,求求你!”傅鷹果真低聲下氣。
他怎?可能不答應為何況他又是自己的弟弟,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啊!“你說吧!”傅梟兩眼直視擋風玻璃。
“我想……讓櫻嚶念大學,這需要大哥的幫助。”傅鷹說得淺顯易懂。
“就這樣?”傅梟莞爾一笑。“原來,你哀求的對象是櫻嚶?”他茅塞頓開,那女孩居然“控制”了弟弟!
“我無法答應。”傅梟一口回絕。“如果她真有本領,就靠自己吧!何必要你來求我。”
他要等着“好戲”,他已經擺明了“我討厭你”,就只差沒有把櫻嚶逐出家門了。但他給她難堪,而她竟能“厚着臉皮”住在他的別墅,甚且勾引他的弟弟。
於是他反過來告誡傅鷹:“你最好離那女人遠點,女人是很可怕的,會讓你無神,會毀了你!”
“大哥,你當真不幫忙?”傅鷹仍不死心。
“不幫。”傅梟堅決說道。“把車開走!我約了丹麗一起吃中飯,就快遲到了。”
“大哥,我這樣求你,你居然不顧手足之情?”傅鷹驚覺慈愛的大哥不見了,因為沈梧,疼他、呵護他長大的傅梟消失了,他變得不通人情了。
因為愛,也是因為恨,今天傅鷹才算深深地明白,愛和恨竟是連在一起,竟是難分難離。大哥太愛櫻子了,所以他痛恨沈梧,他痛恨他們的女兒……“我怎會不顧手足之情呢?”傅梟使用自己的邏輯解釋道:“正因為顧念你是我唯一的親弟弟,我才會大發慈悲讓沈櫻嚶住在我家,不然,我是馬上就趕她回日本了。”傅梟又把傅鷹從頭看到腳,繼續道:“至於你回不回來接掌事業,完全憑你的‘良心’,而不是附上什麼條件來交換。”
傅梟的話說得快絕,令傅鷹只能悵然看着自己的大哥,無話可說。
???櫻嚶果真用功讀起書來,還常常徹夜不眠地苦讀。
這日,她趕着出門,為了要去書店購買相關書籍。她特別買了一本公車路線圖,沿着站牌,細數上面的圖案,看到底應該要過多少站才能到達目的地。
雖然傅鷹每月都給她足夠的零用錢,甚至把提款卡也交給她使用,並且表示這一切都是大哥供給的,但櫻嚶卻明白他在說謊,這些錢完全出自傅鷹之手,既是出自他的口袋,她就愈中不敢亂用,除了買書,她過着非常節偷的生活。
想想她來台灣也快三個月了,依然沒見着傅先生的影子,如果連影子都見不着,就更別提他的人了。
她越來越明了自己的地位,現在,就差傅先生沒下逐客令把她趕回日本去。而且,她明白那恐怕是早晚的事,也許就是這些因素,使她很自愛,很節省,雖然夏秋交接之際的台灣天氣多變,但她還是那身穿着:黑色棉織背心,黑色緊身牛仔褲外加細跟高跟鞋,非常樸素的打扮。
她上了公車就拚命往窗外望,她很怕自己坐過站,甚至迷了路,忽然,路上一個紅燈,公車停在馬路正中央,成群結隊的行人緩緩通過。櫻嚶東張西發現自己真的坐過頭了!她的前面是一座不知名的大橋,怎?辦呢?
她開始害怕、慌亂起來,埋怨自己的不小心,明明一直很用心地往窗外望,怎?就沒能注意站牌的名稱呢?她後悔着,應該叫傅鷹陪她一起才是,可是,鷹哥又太忙了,不能事事麻煩人家呀!
於是她走到司機身邊,有禮地請求下車,司機看看她,竟也開了車門讓她下車,但又不忘大吼,要她小心四方來車。
她感激不已朝司機行了個九十度的禮,然後忐忑不安地步下公車,小心翼翼地超過馬路。
傅梟的車子一樣堵在馬路中央,他的旁邊是一輛公車,前面也是一輛公車,周圍充斥着許多蓄勢待發的摩托車及汽車,他很煩悶,大熱天的沒事被塞在馬路正中央,真不是滋味。
他隨手點了根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喬丹麗可是不會放過他的,她用手掌摩挲着他的手臂給他皮膚愛膚兼滋潤,傅梟雖然覺得頗煩,但是也不反對她的“行為”。
當他張開眼時,竟望見“櫻子”從他車前晃過,一時他臉上的血色盡失,震撼了許久!
甩開喬丹麗,他衝下車去,往櫻子的背影狂叫呼喊。
“櫻子!櫻子……”
但櫻子的芳蹤杳然,他仍慢了一步。
“叭!叭叭!”
他猛地回頭,後面成排的車子,都因為他而動彈不得。他驚覺自己站在馬路正中央,旁邊的車子一一掠過,沒有人在意他,沒有人注意他!
也許,別人都當他是個瘋子吧!
他失神地坐回車裏,往前直行,心中仍在呼喊:“櫻子,櫻子……”
“你幹什麼像瘋子一樣衝出以為嚇死我了!”喬丹麗嗲聲道。
“好多人都在看你呢!”
傅梟給了她一個駭人的上發神,使喬丹麗立刻乖乖閉上嘴,她知道傅梟的神氣,當他“抓狂”時,他會把車子駛向電線杆或懸崖峭壁,他是不要命的。
傅梟無視於喬丹麗的存在,眼前心中是櫻子的倩影。
為何她會出現?等了十七年了,她甚至從未入我夢中,而十七年後,她竟莫名出現在我眼前?WHY?她是在告訴我,不可忘了她嗎?
櫻子,我怎會忘記你呢?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記你,如果,你是真實的,就不要躲,不人逃離好嗎?
讓我抓住你,讓我擁抱真實的你,求求你……他無言地呼喊着。
???經過一番苦讀,再加上櫻嚶的華僑身份,中文底子並不差的她,果真不負?望地考上一所私立大學,巧的是傅氏集團也是這所學校的股東之一,只是櫻嚶並不知道,但這可把傅鷹樂死了,因為她可要好好去挫挫他大哥的銳氣了。
所以他打電話告訴櫻嚶說要請她去吃日本料理,好好犒賞她一番,甚至還詢問櫻嚶有何所求,他一定幫她達成,不論上山下海,他都不會推辭。
想不到櫻嚶的要求居然很簡單,她告訴傅鷹,只希望他告訴傅先生她考上大學的事,並極盼吃日本料理那天,傅梟也能一起來慶祝。
他煩憂了!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他該如何是好呢?他遲疑了一下說:“好吧!我會告訴大哥,希望他那天能抽出空來。”傅鷹如此說。掛上電話后,他望着屋內的白牆發獃。
另一邊的櫻嚶,可是眉飛色舞了,她跑到二樓的小房間,打開柜子,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禮盒仔細瞧起來。
這是六個月前地羽田機場買下人的領帶,她一直希望能親自交給傅先生手中,偏偏他一直不肯露面。而這次的她,終以考上大學的名義,邀請他的監護人,她盼望這次能順利見到傅先生。
???傅鷹滿懷心事地走入一棟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這棟樓正是傅氏集團名下的?業,他走入電梯,直達十二樓,低着連招呼都不打就開門進入董事長辦公室。
“哥!”他輕喊了一聲。
正在批閱公文的傅梟詫異地?頭望他。
從上次的停車場相遇到今日的辦公室相見,他們兄弟已有三個月不曾碰面了。而這時傅梟還是以很“不屑”的眼光看着弟弟,他聳聳肩,第一句話便是——“如果你是要告訴我關於那女孩的事,很抱歉,你可以走了。”語畢,他真皮辦公椅往後一轉,背對着弟弟。
傅鷹對他的背張牙舞爪、咬牙切齒。不過才一會兒,他立刻換上一副輕鬆自若、滿不在乎的表情。“哥!”傅鷹清清喉嚨。“你在說什麼啦!看樣子,你比我還在意櫻嚶,比我還敏感呢!”他嘲笑大哥。
這番話倒也令傅梟不好意思了,他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弟弟。“那你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事?”他的口氣依然生硬。
“我只是要表示我的歉意,上次的‘目無尊長’,‘以下犯上’,全是我的錯誤,我想請你吃日本料理,如何?”
“日本料理?”他狐疑。“就這樣?”
“當然,否則,你以為還有什麼?”傅鷹撒了謊。
傅梟卻是明察秋毫。“我是可以答應你,但是,如果你突然帶了什麼人來,我可是會翻臉的。”
傅鷹識相了,畢竟他太了解哥哥的牛脾氣,於是只有據實以告。“櫻嚶考上大學了,她想請你吃日本料理。”他認了,他明白大哥接着分有什麼反應——“作夢!”他會大聲拒絕,然後從地上跳上桌了,勃然大怒。
沒想到……傅梟只是靜靜的,有絲驚異地問道:“她考上大學了?”
“沒錯,而且是靠自己的實力呢!”傅鷹的話中帶有強烈的諷刺意味,當初不知是誰曾那般瞧不起她!
傅梟不吭一聲,這令傅鷹大覺反常,以往,大哥不服輸的個性是出了名的,而今竟安靜得離譜。
傅鷹不知道,自從上次傅梟在馬路上,瞥見了櫻子的?那起,他就開始懷疑櫻子的出現,是不是在指責他忽略照顧她的女兒?所以他才漸漸有些愧疚。
“好吧!”他簡單道。“時間、地點,由你決定,決定好再通知我。”
傅鷹喜出望外,沖向傅梟,緊緊抱住他。“我,我向你保證,你見了櫻嚶一定會喜歡她的。”
“早知道你的反應這麼激烈,我才不會答應你呢!兩個大男人摟在一起,成何體統?”傅梟調侃他。“那女孩一定了不得,竟能讓你?棄尊嚴求我多次,嘖嘖嘖,你的誠心,感化石頭了!”
看着弟弟高高興興、得意地走出大門,傅梟卻又開始強烈地後悔着,他這樣做對嗎?他實在很怕見到櫻嚶,若長相與沈梧相同,只怕,往事心裏纏繞他的心中,他便很難控制不去摑她兩巴掌。
他望向變化萬千的白雲,沈思許久。
???“可惡的傅鷹!約這什麼鬼地方,什麼鬼時間!”傅梟不斷咒?,任他把車子繞了好多圈,就是繞不出車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淅瀝嘩啦地打在車頂及擋風玻璃上,唉!他實在服了他老弟,說什麼高格調,好氣氛,特別約了這家地點偏遠的日本料理店。
這也就算了,更氣人的是他什麼時間不好約,居然約在下午六點鐘!都是那小女孩惹的禍,如果可以選擇,他真想省掉這餐飯,只可惜,他這人一向一諾千金,豈能失約????
櫻嚶提早了兩個鐘頭,她特別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一心希望傅先生見着她時不會再討厭她了。
她把所有的衣服從衣櫃裏傾出來,一套一套地試穿,弄了半天,卻沒有一件令她滿意,最後她沮喪地坐在床上。
她應該穿亮麗的顏色才是,可是這陣子一直是她的守喪期,她豈能穿鮮明豔麗的衣服?
想了又想,直到天色暗了,她才驚覺時間快來不及了,慌張地隨意套上衣服,結果又是那套棉襯衫、緊身牛仔褲,她無可奈何地搖頭歎息,只好就此出門了。
一走到房門口,她才又折回來。她脫了棉襯衫,套上一件套頭的麻T恤,她滿意地瞧瞧鏡中的自己,至少這副樣子看起來不會太老氣,然後快步走出大門。
實在是夠蠢!自己居然忘了台北有名的“塞車顛峰”時間。
她心慌意亂地塞在人擠的公車裏,車子完全被卡在車陣中,她越來越慌,越來越焦急,偏偏天公不作美,居然雪上加霜,下起雨來,雨勢越來越大,糟的是她竟連雨傘都沒帶!
二話不說,她立刻按鈴下車,心想叫部計程走捷徑,應該會比較快吧!
就這樣,她一個人孤零地淋着大雨,站在馬路邊,試圖攔截計程車。
???他是不是眼花了?居然又看到櫻子了?
這到底是他的幻象,還是真有其人?他一定人追根究底,弄個清楚,於是他緩緩把車開到“櫻子”身旁,傅梟的動作無聲無息,深怕一個不留神,“櫻子”便要如夢幻泡影般消失無蹤。
一輛車子的大燈照向櫻嚶,那亭光刺得她的杏眼無當張開;她立刻閃避,好讓車子先行,畢竟,車子要比人“大”多了!
但那車子不但沒有開走,反而移近她的身邊,這使她的警覺性立即提高起來。
距離近了,她的眼睛便能穩定過燈光望入車內,而當她看清車內的人時,她嚇得轉頭拔腿就跑了——在日本甩不掉的“陌生男子”,到了台灣,居然又出現了!
看着她的身影,傅梟已能明白,“櫻子”是活生生,是真真實實的,不可思議,他等了十七歲,櫻子居然真的出現,或是櫻子看他可憐,才會造出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子來與他相遇?
大雨灑在他的發上、頰上、衣服上……他終於鬆了一口
氣,長期下來的陰暗不見了。他欣喜若狂,仰天望向夜空。
“我一定要找到你,櫻子!我發誓。”他不斷地告訴自己。
這一晚,傅梟失約了。
見着“櫻子”后,他早已忘了與弟弟以及櫻嚶的會面了。
再次見到足以融化女人的英俊“怪異”男子,她也嚇壞了,迷迷糊糊地在街道上亂沖,直到發現自己迷了路。
她又飢又渴,不得已,只好坐計程車回家。
那夜,只有傅鷹一個人等候,他心急如焚焦慮不安,直到接到櫻嚶平安的消息,一顆懸挂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倒是大哥,傅鷹四處找不到他,連大哥大也聯絡不到,莫名其妙的,他居然不見了。
???開學了,櫻嚶去上課開始過着規律的生活,直到遇見同年的一名男子——王慕梵,她的生活才變得多采多姿。
也許一個人是太煩悶太孤單了,所以當王慕梵介入她的生活,關心她、照顧她后,這種友情令她倍感溫馨。
櫻嚶生得美麗不久便成為校園裏的焦點人物,再加上她有一半的日本血統,沒有日本女孩的做作,以致獲得許多同學的愛戴,至於異性呢?那就更不用說了。而其中王慕梵就是與她最合得來的一位。
王慕梵的父親是有名的人物,所以,說起來他也是有錢的公子哥,稱得上是豪門大少呢!不過他勤奮而無一絲紈?子弟的惡習,胸懷大志,既不驕縱也不高傲,而且十分平易近人,堪稱優秀出?的好青年。慕梵每日都會騎着重型機車來接櫻嚶去上課,兩人常常在一起,笑在一起,櫻嚶很喜歡他,但也只限於朋友而已,因為她的內心總有不知名的聲音告誡她,王慕梵不是她最終的人選。這種情況,就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從那晚開始,傅梟整個人變了,他天天開着車四處亂逛,像個都市遊魂,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地在街上遊盪。
兩個月過了,櫻子呢?傅梟依然找不着她。他不禁對自己失去信心,是不是,他所見的確實只是個“幻影”?
我不要將來,不要現在,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櫻子!他痛苦在地心中呼喊,你快點出現吧!櫻子,求求你!
行動電話響不停,傅梟整整精神,終於把電話打開。“我是傅梟。”
“哥!這陣子你跑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不到你。”是傅鷹,他急切的抱怨聲傳來。“你欠我一個解釋,那天你為何爽約,事後又連個電話道歉也沒有?”
“我……”傅梟不知該如何為了,他總不能告訴弟弟他遇見了“櫻子”吧!他怕他如此說,弟弟準會笑掉大牙。
因此他考慮了一下說道:“沒什麼,只是太忙了。”他用手按住太陽穴,從照後鏡中看到自己的兩頰臊紅,他暗自慶倖,還好傅鷹看不見,否則鐵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傅梟罕有“刻意”避開問題,令傅鷹覺得納悶,但他不知從何問起,於是他說:“好,不管你,你三十四歲的生日快到了,”他突然誇下海口:“把你的願望告訴我,我一定滿足你。”
“你真狂妄!”傅梟不屑地道。“若你真有本領,就把櫻子交出來吧!”他衝口道出。馬上後悔,糟糕!泄底了!弟弟鐵定會笑個天翻。他咬着牙暗罵自己真是“癡人說夢”。
不料,傅鷹卻以肅然的口吻道:“如果我真的交出櫻子姐姐來,你答應我,搬回別墅住如何?”
這句話反令傅梟啼笑皆非。“你在說笑嗎?”他嗤之以鼻。
“怎樣?大哥。”傅鷹以嚴肅的口吻續問道。
“你敢跟我打賭?”傅梟的眉頭攏結在一起。
“沒錯,怎樣?答不答應?”弟弟採用激將法,他知道大哥的硬脾氣。
果然,傅梟心想,反正櫻子早死了,怎?可能會出現呢?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在我生日當天交出櫻子,我就願意接下沈櫻櫻的監護權。”
電話那頭傳來傅梟的一陣狂笑。“不要忘了你現在所說的話喔,大哥。”在弟弟的笑聲中,傅梟忿忿不平地切斷了行動電話。
而他心底仍在默念着:櫻子!櫻子!你到底在哪兒?
???為了不要老是使用鷹哥的錢,櫻嚶乖巧地在晚上到日本料理店打工。這一天由於是周末,以致人潮洶湧,她忙碌不己。
她正託盤端着生魚片與味道噌湯走在走廊上,準備打開和室門端給客人,迎面卻撞見高大英俊的男士……是他,怎?又是他?她馬上全身顫抖。
她怎?跟他這麼有緣?
她聰明地把頭低下,以防對方識出她,出乎意料的對方並沒有注意到她,她謹慎地用眼角餘光朝向那名男人望去,顯然的,他不是單獨一個人,他還帶了一名美麗的女子。
那女子緊緊黏住他,緊得似乎要把他“吃”下去,而他樂在其中,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樣。這情影在心中引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不屑又傷心地想,還不是和一般男人一樣,都是好色之徒。她又感歎,“他”的品味與格調真差勁!
她突然哭,強忍淚水,猛罵自己太無聊;他根本與自己不相干呀!“妒意”二字浮上她的心,她終於明了,沒錯,她是在“吃醋”,但古里古怪,她居然會嫉妒。
她瘋了嗎?難道她想替代那個女人不成為去輕撫他的肌膚、他的唇?哦,不,她不斷搖頭,想必是這裏的空氣太污濁了,以致她的頭腦發昏,她現在一定需要些新鮮空氣。
不假思索地,她低頭疾步托着盤子從那名男子身旁越過,正準備離開,好死不死的,雙手一顫,味噌湯從託盤上滑落,正巧潑灑到那男子的身子,一件昂貴的西裝外套就此報銷……傅梟一驚,抬起頭正想開罵,但看到對方只是個小女孩,疼惜心一起,也就算了,自認倒霉。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櫻嚶拚命道歉,但她始終不肯抬起頭。
喬丹麗可就沒有那麼好打發了。“沒用的女孩,好端端的,竟能拿湯往客人身上潑!”她伸手就甩了櫻嚶甩了一耳光,同時大聲嚷嚷:“叫你們老闆來,我要你賠錢!”
紅紅的掌烙在櫻嚶雪白的面頰上,令她忍無可忍,女服務生就沒有所謂的“尊嚴”嗎?
她又羞又惱,怒火像火山一樣頓時爆發出來,於是她傲然?
頭,望向喬丹麗。
“你這個瘋女人、潑婦、你憑什麼動手打人,認識你的男人,真是瞎了眼,沒格調!”她指桑?槐,生氣地將身上所穿的圍裙扯下來,往喬丹麗臉上丟去。“要我賠錢,哼!門都沒有,我——不——做——了!”
她朝他們兩人扮了個鬼臉,頭也不回地就要奪門而出,誰知背後卻被兩隻大手給纏住,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完了!自己太生氣,竟露出馬腳,怎?辦呢?
“呀喲!我的肚子好疼啊!”靈機一動,呼天搶地地蹲在地上喊痛。傅梟一個箭步衝到她身邊。“櫻子,你要不要緊?”他一把將她橫抱在懷裏,打算立刻送她去醫院。
櫻嚶詫異了,這名男人怎會知道的日本小名?當初爸爸為了要紀念媽媽,才把“櫻子”當成她的小名,但從來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怎?眼前這位“陌生”的男子居然會知曉?
直覺告訴她,她一定要溜。她假意道:“我……我沒關係。”冷不防,她使勁忙用日文大吼:“有人在追我,幫我處理一下。”然後眨眼間便不知去向。
傅梟疼得跪在地上呻吟,喬丹麗柔聲關切道:“梟,你要不要緊?那女孩真沒有教養!”她跪到地上,故意露出令男人瘋狂的大腿及底褲,出乎意外的,傅梟竟賞給她結實的一個大耳光,並氣急敗壞地怒聲道:“沒有我的允許,你有什麼權力打她?”
喬丹麗嚇得傻發眼,雙眼盛滿淚水,她訝異,傅梟從來沒有揍過她,今日卻為了一個毛頭小女孩,不僅當場斥責她,還幫對方向她還以顏色,這到底是怎?一回事?
她一直利用自己的魅力及善解男人心意的本領把傅梟治得服服貼貼的,雖然傅梟也明白她目的——見錢眼紅,但在一般的範圍內,傅梟也總是讓她?所欲?,任她撒野任性不予理會。
而今天,怎會如此反常?丹麗完全不理解?難不成,那個女孩竟能勝過她?勝過櫻子?
她知道傅梟的癡,除了櫻子以外,任何女人包括她自己,都無法闖入他的心中,但她也明了櫻子早死了,根本對她不構成威脅,不過今晚莫名冒出的那名“小女孩”,顯然不尋常,她得好好“防患未然”才行。
可不是嗎?她還是思忖間,傅梟已衝到過樓去找尋“櫻子”
的影子去了,日本老闆告訴傅梟,那女孩辭職了,他並?店裏服務生服務不周的行為道歉不已,願意賠償傅梟大衣的乾衣費。
傅梟則表明不介意,只一直追問女孩是誰?住在哪裏?今年幾歲?她的父母親呢?他絮絮不休地“拚命”問。
而日本老闆卻一問三不知,也許是基於同胞愛,也許是基於保護員工的心理,他全推脫說不知道,只說,那女孩名叫“櫻子”。
櫻子!
傅梟震慄不已,他痛心疾首地垂頭低泣,為何?在一?間,他幾乎就可以抓住她,可是,卻又怎會拱手讓她跑掉了?他不斷唾?自己?
該死!櫻子一定傷心透了,看到他親吻別的女人,所以她才會把一整碗的湯倒在他的西裝上,因為她太失望了,所以才會用腳踢他的足踝,是的,一定是這樣!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後悔不已,掩面痛哭。
櫻子,求求你,再出現一次!讓我有機會向你說聲“對不起”,求你,原諒我!請再回到我的懷中吧!
???當櫻嚶接到可以出席傅先生生日酒會的消息時,又興奮又憂愁地告訴鷹哥,她不曉得要穿什麼衣服,做什麼打扮,才能符合身份,讓傅先生看了喜歡。
畢竟,她所要參加的可是傅氏集團董事長三十四歲的生日宴,這是非比尋常的盛宴,各界的達官顯要、名門千金以及豪門紳士,皆將受邀而至,身?傅董事長的被監護人,她可不能太丟臉呀!
櫻嚶的考慮是對的,傅鷹想了一會兒,忽然露出一張賊臉、一股奸笑。“我想,櫻嚶,你是半個日本人,你就穿日本和服吧!這樣的打扮一定會一鳴驚人,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他猛眨眼睛,憋住即將大笑的衝動。
“日本和服?”櫻嚶不疑有他,偏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可是,在日本,和服是要行成人禮的時候才能穿,我今年實際上未滿十八歲……”
“有什麼關係呢!”傅鷹聳聳肩。“反正你現在人在台灣,我們台灣人才沒那麼多規矩呢!”
一點也不錯,入境隨俗嘛!於是櫻嚶說:“好吧!我會穿和服的。”“真的?太棒了!”傅鷹表現得比櫻嚶還高興,因為他的“計謀”已成功一半了。“記住,當天晚上六點我來接你,千萬不要忘了!”
他一直叨念不已,直到櫻嚶“發誓”絕不會忘了?止。
狂笑陪伴着傅鷹開着車回家,他心中狂叫:“大哥!你完了,你鐵定輸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輸到底了……”
???燈光閃耀,金碧輝煌。川流不息的人潮從八方擁來,把這家傅氏集團名下?生的一流頂尖飯店擠得水泄不。
各方的豪門千金紛至遝來,衣香發影穿梭於酒會中,她們不遠千里,項背相望,?的是想見傅梟——這位年僅三十四歲、未婚的青年才俊。
酒會裏座無虛席,人山人海,傅梟卻躲在二樓遲遲不肯露臉,他厭惡此種酬、此種客套與虛榮。他悶悶地把手背在後頭,有誰能明了他內心的空虛呢?
櫻子!櫻子!如今,就算擁有全世界,卻獨獨得不到櫻子,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對着他想像中的伊人說:為了你,我仍然單身,孤獨一人,而今晚你真會出現嗎?他默默期待,演算着失望,最後他仍挺直背脊,調整好心緒,旋身踱步走下樓去。
???當傅鷹來接櫻嚶時,一眼看見櫻嚶的“標準”日本模樣,立時屏住氣息,太棒了!太完美了!簡直就是當年櫻子姐姐的化身,但下一秒他卻突然?生了悔意,“我帶櫻嚶去‘嚇’大哥,這樣做對嗎?”他的心七上八下。
大哥見到“櫻子”會如此?這對櫻嚶好嗎?他的臉上霎時寫了“遲疑”二字委,很明顯的躊躇……“鷹哥,我……這打扮很怪嗎?”她看傅鷹的猶豫。又怕酒會上台灣人無法接受她的“日本和服”。
“才怪!我保證你一定是今晚最亮麗的明星,鐵定會迷死在場所有的男子!”他吹了一個“安可”口哨。“還包括傅老闆!”
不管了!誰管他呢!不論大哥的反應如何,他反正照單全收就是了。“是嗎?”櫻嚶並不想出風頭,她只求能討傅先生喜歡,不會被逐出家門,她就阿彌陀佛了。
車子開到飯店門口,櫻嚶一步一步站心地踏出去,畢竟這身和服和小木屐實在令她很不方便。
她深吸一口氣,讓傅鷹牽着她的小手步入場。
在場的?多人士瞬間鴨雀無聲,他們瞪大雙眼,直瞧着這位曠世絕俗的日本美女。她獨樹一格,別出心裁的穿着,令所有的富家千金黯然失色,更難得的是她相當隨和,逢人就笑或是點頭招呼;而那迷人的笑容,足以傾倒在場所有的男士。
傅梟終是“高人一等”,傅鷹大老遠就已望見他,他正被?
多女子包圍着,以致無暇驚見這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喔喔!他該如何“整”大哥呢?在他思索之際,傅梟已感到空氣中凝滯的詭異氣氛,全場突然安靜下來,這相當地不尋常,所以,他終於舉頭瞭望,想看發生了什麼事。傅鷹一看大哥?頭,便狡猾的把櫻嚶帶往另一方向,即傅梟無法見着她的面容,但是,那一身“日本和服”
卻令傅梟立即挪開人群,試圖突破重重的“關卡”,想要前來一探究竟了。
太好了!已經引起大哥的興趣了,傅鷹又刻意帶着櫻嚶遊繞大廳,他明白傅梟根本追不上他們,因為。客人隨時的拉扯,難以避免的應酬話,都將他必須時時放慢腳步。
事實上果如傅鷹所料,傅梟跟去了,他驚恐萬分,心慌意亂地想着——決不能讓“櫻子”再逃脫!他忍無可忍,索性對着大廳狂吼:“櫻子!”
他聲洪如雷,響徹雲霄,大家都被這聲巨響嚇得呆愣了。
傅鷹更是,這聲巨吼震得他膽顫心驚。他錯了,他實在不該開此玩笑!他後悔了!
而這一叫,受害最淒慘的莫過於櫻嚶了。只因傅鷹的腳步很快,她常常需要小跑步才跟得上,誰知,一這驚叫,讓鷹哥陡然停下腳步,她便踉踉蹌蹌,一不留情就被和服絆倒摔在地上,偏偏衣服又笨重,一時爬不起來,她只能痛苦地呻吟:丟臉丟大了!
這時傅梟一個箭步衝來,沒有人比他的動作還快。
“櫻子!”他喚了一聲,並衝到她身旁,不顧他的身份,他一伸手,把櫻嚶整個人扛跑起來,緊擁着她,似乎想將她融入體內,箝得櫻嚶幾乎無法呼吸。
櫻嚶長那麼大,還沒被人如此抱過,好似他們成了連體嬰,幸好埋在這位男士的懷中,別人見不到她臊紅的臉;她的心怦然狂然然,也多虧這麼厚重的和服隔着,否則……她可真不敢想像。
她一直見不到他的臉,只能感覺這位男子的高大,他幾乎已將她淩空抱起。她的腳踮不到地,他的身上傳來很清雅的男子體味,而他到底是誰呢?以她從前的“母夜叉”脾氣,早就用腳去踢這位男子的下體了,畢竟,他着實無理取鬧、無禮至極。
可是,她一反常態,紋風不動,逕自任由他擁抱着,原因無他,她怕的是她要一動,就會嚇壞這位狂烈男子。
在?目睽睽之下,櫻嚶覺得她從頭到腳都羞紅了。在場人士對於這種“親密”行為莫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他們的反應——女士們,是以狐疑兼醋意的眼神對峙;而男士們則一再三思而後行,畢竟這位女人雖美,但她身畔的男人對這位美女的執着、關愛,再加上他的身份不同凡響,誰能惹得起?所以,他們縱有種種癡心妄想也都按捺下去,一時個個面面相覷,佇立原地。
傅鷹倒是例外,他怒目瞪視着大家,心中卻想大哥也真是的,當著大庭廣?,抱着櫻嚶也太久了吧!“大哥”他叫了一聲又咳嗽數下,以提醒大哥——該“清醒”了。
傅梟回過神來。他面紅耳赤,驚覺所有的人皆在觀看這出好戲,但他懷裏抱櫻嚶仍不想鬆手。
他不情願地?頭,自己怎會如此失態?曾經自豪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自制不變臉,卻唯獨櫻子有本事能讓他忘卻自我。他仍是不顧一切,不以為忤地強行摟住她,再也不要放開她了,他只是稍稍鬆了下手。
櫻嚶終於看到他的面孔!他居然是她早已認識的“陌生”男子!
“容我介紹一下,大哥。”傅鷹乘機岔入話題。“她就是沈櫻櫻,櫻子姐姐的女兒,怎樣?長得和櫻子一模一樣吧!服不服輸?”他一副嬉皮笑臉想以輕鬆幽默化解眼前的尷尬場面。但他的話並沒有達到預期的好效果,傅梟沈默着。
她是櫻嚶?不是櫻子?這想法貫入他的腦中,櫻嚶彷彿被蜂蟄了一般,驚震、倉猝地放開她,櫻嚶踉蹌不穩,隱些又要摔倒,幸好傅鷹當場扶住。
櫻嚶張大嘴巴,驚訝不已,“他”竟然是她的監護人!他是傅先生!天啊!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傅先生地態度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為她連忙低頭認錯:“對不起,傅先生,上次把你的……大衣弄髒了!又……”她支支吾吾道。“又傷了你的……小腿……”
唉!世界竟是這麼小,她終於體會到父親告誡她的話——做人要留些餘地,不要太絕。她想起了先前許多“不知好歹”的行為,心中後悔不已。
原來,她竟是櫻子的女兒,傅梟兀自想着,這麼說,前些日子他所遇見的“櫻子”,竟是她?老天!她怎會與櫻子長得一模一樣啊!
看着大哥面如死灰,傅鷹立即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了,原本以為大哥會很高興,誰想到……傅梟?頭面對所有參加他生日宴的來賓,高聲說道:“很抱歉,各位,我有些頭疼,恐怕得上樓休息,失陪了。”他頷着微笑,轉身離開。
傅梟看了櫻嚶最後一眼,他的眼中有柔情萬千、柔腸寸斷,還有——淚光,在櫻嚶還未能透視時,傅梟已走得遠遠了……???
櫻嚶一個人在酒會裏閑逛。傅梟一不在場,傅鷹立即成為第二焦點,他被?多女人圍住,四面八方貴族千金蜂擁而至,令他無法招架,又怎有餘暇照顧櫻嚶?
櫻嚶一個人孤零零,因為所有的男士皆對她敬而遠方,他們明白,這女孩陪受傅老闆青睞,雖不知傅梟何以“裝”頭疼上樓去,但誰也不敢放肆,只能虎視眈眈地盯住櫻嚶,卻無人敢輕舉妄動。
突然,有雙手往櫻嚶的身上一拍,櫻嚶回頭,立刻喜出望外。“慕梵!是你!”
王慕梵含笑解釋:“沒辦法,我爸爸硬逼我來的。你今晚好美,我想,所有的男士都會拜到於你的裙腳之下。”
櫻嚶小嘴一撇。“是嗎?我倒覺得我像瘟神,隨便看了男人一眼,他們就倉皇失措地逃跑了。”
她的話讓王慕梵連續乾笑了好幾聲。櫻嚶果真不知她的魅力。
“趕走他們的不是你,是傅老闆。”
“為什麼?”她的柳眉輕蹙。
“你和他……有什麼關係嗎?”王慕梵緊張地問,雙手藏在背後緊緊交握着。
櫻嚶搖搖。“他只是我的監護人而已,半年來,我從未見過他,直到今天才……誰知他又不分青紅皂白的……”她沒臉往下說了。
“就這樣?”王慕梵高興得無法言語,這表示他仍有希望。
“不然,你以為怎樣?”櫻嚶覺得他的問題好奇怪。
“既然如此,你願意陪我四處走走嗎?這家飯店的裝璜及設備在台灣是數一數二的。”他用盡好話赤討好櫻嚶。“這裏金壁輝煌,雕樑畫棟,但我卻欠缺一名天使相伴。”
“你的話讓我心花怒放,我們走吧!”她毫不猶豫地與慕梵同行,走到飯店下層的大廳去看世界名功,及各處豪麗的景緻,他們談笑着,直到櫻嚶打呵欠。
他們盡情沈溺於彼此的年輕世界中,忽略了別人的眼光及想法。
傅鷹見此一臉不悅,櫻嚶怎能與別的男孩在一塊兒呢?櫻子只能匹配大哥,現在他相信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櫻嚶是要來代替櫻子姐姐的,她要來陪伴大哥一輩子。
雖然,他們二人才剛認識,但他已能肯定,假以時日櫻嚶一定能取代櫻子姐姐在大哥心中的地位。
另一方面,王慕梵的父親王世元卻一臉笑意,他很自豪,兒子竟然能與全場最美麗、最清新的女孩子走在一塊兒,令他太有面子了。
而其餘的女士也個個笑逐?開,因為那位“日本女孩”已與別的男孩在一起,很明顯地,對於傅先生她們還是希望無窮的!
那在場男士呢?可要痛哭流涕羅!他們幾乎摩拳擦掌,只因那女孩居然與一個青春期的“大男孩”在一塊兒,嫉妒死他們了!
隔着落地窗,傅梟把手中的酒杯捏碎,掌上的血漬汩汩流出,他失神地望着手中的鮮血,無動於衷。
雖然自己佯裝頭疼上樓,但還是躲在這兒,隔着窗子,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櫻子”。
為什麼一切都沒變為他還是看到“櫻子”與別的男子在一起!他陰狠深沈地瞪着眼睛,一眨也沒眨地凝注良久。
為什麼歷史一再重演?他又自問,十七年的折磨還不夠嗎?
“你到底在干??”傅梟突然大聲咒?自己,他試着恢復清醒,試着告訴自己,“她”是櫻嚶,不是櫻子,櫻子早死了,“她”是她的女兒,不是他的情人,但……他還是迷惑了!他怎?去遏止刻骨銘心的記憶不斷湧出?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他看着手上鮮紅的血?,瞪大了雙眼不斷地吶喊——櫻子!你不能離開我,這輩子,我絕不能再讓你逃離我的生命!我苦等了十七年,你要可憐我呀!
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