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惟翔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眼前這女孩的頭髮全濕了,雨水不斷地滴落在她的眉睫、她的臉上,凌亂的髮絲披散在兩頰,看起來十分狼狽。不過,她擁有一張嫩白如荷瓣的細緻臉蛋,盈盈秋水般的美麗黑眸閃耀着暖暖的光芒,讓人很難忽略她的存在。
盛惟翔的眼底閃過一縷驚艷的光芒,但是下一秒就被他冷硬地壓下了。不管這女孩長得如何、氣質怎樣,這個山谷絕對不是個適合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裏。
想要忽視一旁的女孩,可是豆大的雨珠卻不斷地從她的發梢和鬢角處墜下,已經濕透的小臉看起來更加凄慘,他忍不住開口道:「你的頭髮一直在滴水……」
事實上,他並不是這麼熱心的人,這五年來,除了面對雙親及好友之外,他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嚴峻態度,毫無興緻干涉與他無關的事物,大概是這個女孩的模樣實在太狼狽了,所以他才會出口提醒她吧?
「啊?喔,我、我有帶小毛巾……」女孩慌亂地脫下輕便的雨衣,匆忙地翻找外套的口袋。
奇怪,都沒有……不會吧?她明明記得自己有塞了一條毛巾進去的啊,到底放到哪裏去了?
喚,該死的!豆大的雨水不斷地落在她臉上,害她眼前的視線又是一陣模糊。
真糟糕,平常她不會這麼迷糊的,今天到底是怎麼搞的?
冷睇着她手忙腳亂的模樣,盛惟翔乾脆好人做到底地掏出口袋裏的手帕遞到她面前,語氣淡淡地道:「拿去用吧。」
女孩詫異地看着他,小臉染上瑰麗的紅暈,被動地接過手帕。「謝謝你,我洗乾淨后再還給你……」她苦惱着,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詢問他的聯絡方式,好讓她之後將手帕還給他?
但是問這種問題很容易讓人誤解耶,好像她居心不良,故意製造兩人重逢的機會似的,可是又不能白白收下人家的手帕……
「不用了。」盛惟翔依舊神色冷峻地望着遠方。「反正只是一條手帕罷了,用完就扔了吧。」
「喔,好。」女孩訥訥地揪緊手帕,不安地看了眼一旁的男人,又望向滂沱的雨勢。唉,這場雨怎麼下得這麼大啊?待會兒下山又有苦頭吃了。
她穿着七分牛仔褲,盛惟翔注意到她的腳踝有明顯的傷痕,還有半乾涸的血跡,原本他想選擇視而不見的,可話卻已脫口而出。「你的腳受傷了?」
「喔,不小心的,這段山路很難爬,我沒注意到地上有個大窟窿,摔了一跤,剛好撞到一塊大石頭。」
盛惟翔濃眉深鎖,不可思議地望着她。真奇怪,倘若她是個這麼笨手笨腳的登山客,為何要一個人上山?而且,還是選在氣候如此惡劣的狀況下。
「對了,我的包包里有防水膠帶,我把它找出來……」女孩又慌亂地打開了背包,但一陣盲目的翻找后,還是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吼——今天真是超級不順的!她不經意地瞥了眼手錶,旋即驚呼出聲。「天啊,已經三點了?!快快快,我的動作得快一點才行,要不然一定趕不上三點四十分那班下山的末班公交車!」
她又打開另一個大背包,小心翼翼地從裏面捧出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讓原本打算逕自上車的盛惟翔頓時停下腳步,氣息也變得緊繃。
一束百合花,純白無瑕的百合花。
無視狂風暴雨,女孩捧着百合花走出遮雨亭,仰頭望着昏暗的天際,口中念念有詞,眼眶慢慢泛紅,溫暖的眼神也變得好哀傷,而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親吻了下花瓣后,便把花束拋下斷崖,靜靜地望着它墜向谷底。
她這一連串不尋常的舉動,讓盛惟翔的眉頭越蹙越緊。太巧了!這女孩為什麼選在這一天上山?而且,她為何要朝谷底拋下那束花?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劈進他的腦中,他的銳眸陰狠地眯起,眉宇之間醞釀著風暴,緩緩地走向她,冷厲的氣流回蕩在他們之間。「那束花是?」
「是獻給我姊姊的。」羅婉菁沉溺在悲傷中,喃喃回道:「五年前,她跟一個男人駕車衝下了山谷。老實說,我真的無法原諒她愚蠢的行為,可是……我好想念她、真的好想她……」
男人的身軀狠狠一震,輪廓分明的臉龐染上一抹肅殺氣焰。該死的,這女孩居然真的是羅家的人,而且還是那個狐狸精的妹妹!
他咬牙切齒地再作確認。「你姓羅?」
「你怎麼知道?」婉菁一愣,同時間也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放射出來的強烈恨意,下一秒,她突然懂了,整個人錯愕地望着他。「你……難道你是……」
盛惟翔陰狠地勾起嘴角,眼底的殺氣令人不寒而傈。「盛惟翔,盛曄修的親弟弟!」
「不——」婉菁倒抽了一口氣,小臉也迅速轉為蒼白。
老天爺!她怎麼會這麼倒霉,一年才來這個山谷一次,居然會遇到盛家的人!如果可以,她這一輩子都不想見到那些姓盛的,因為他們全部都是害死姊姊的兇手!
「原來你是盛家的人!」她的小臉盛滿憤怒和悲傷。「如果我姊沒有遇到盛曄修,她就不會做那麼多傻事,甚至是愚蠢地去尋死了!」
「你在胡說什麼?」聞言,盛惟翔眼中的怒火狂嘖,像是恨不得扭斷對方的脖子似的。
「你的意思是說,遇見我哥是你姊姊倒霉嗎?是我哥害死了你姊姊嗎?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倘若不是羅婉蘋不知羞恥、死纏爛打地糾纏着我哥,我哥也不會愚蠢到自我毀減!」
盛惟翔頓了頓,憤怒又痛心地繼續說道:「他原本有光明燦爛的前途,原本有最完美的人生,但卻被羅婉蘋殘忍地毀掉了一切!我哥根本沒有尋死的理由,所以全都是羅婉蘋那妖孽害的!」
「你閉嘴!」婉養憤恨地吼道:「你根本就是類倒是非!開車的人是盛曄修,是他奪去我姊姊的性命,她是受害者!」
「受害者?」盛惟翔冷笑,黑眸迸出濃烈的恨意。「哈哈哈!這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羅家的人果然都是妖孽,最大的本事就是顛倒是非!五年前的悲劇,最大的受害者是我的父母!自從羅婉蘋認識我哥之後,就把一連串的厄運帶給了他!誰不知道羅婉蘋是因為想嫁入豪門,所以故意煽動我哥跟我爸媽反目成仇?」
婉菁聞言,簡直快氣瘋了,她握緊雙拳,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向盛惟翔吼道:「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憑什麼說是我姊在糾纏你哥?對,也許你們盛家非常了不起,富可敵國,但有錢人就可以目空一切、可以狗眼看人低嗎?
是盛曄修一直死命追求我姊,不論她如何拒絕都不肯放棄的!盛曄修的出現把我姊的人生搞得一團亂,不但害她丟了工作,還讓她承受眾人的非議,最後甚至開車帶着我姊衝下斷崖,奪走她的性命!」
當年盛曄修如何千辛萬苦地追求姊姊,婉菁全看在眼底,就算他們兩人身分地位懸殊,但是她知道他們是真心相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