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午夜,月黑風高,適合脫逃。
二樓那扇緊閉的窗台上,被開啟了微微的縫兒。
大約過了三秒,一道黑影倏地掠過,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喀!
由於拋得太高,距離沒事先量好,原該落在地上的東西給他很不完美的卡在與她卧房等高的樹上,裏頭的小東西甚至有傾巢爾出的危險。
又過了沒多久,另一道比較大的黑影出現在窗檯,正當那影兒才跨出了左腳,右腳卻被一不知名的障礙物阻礙了去路,伸伸腿兒,卻拉也拉不動。回頭瞧着,她不禁冷汗涔涔。
“喵嗚!”聲音的主人翁眨着驚喜的表情,迎視着她懼然的眸光。
“該死,又是你!”她低聲詛咒,本想揍貓的舉動霎時轉成了溫柔撫摸。“貓兒乖,我現在有事要做,你可不可以走開?”
貓兒卻不領情的搖搖頭,甚至還發出了類似“不要”的叫聲。
可惡!她都已經這麼客氣,沒跟它計較剛剛的扯後腿之仇,現在居然還敢擋她逃命之路。好話既然不聽,那麼,就別怪她粗魯的對待了。
才想畢,她冷不防抽起右腳,打算就這麼拖着它逃。但當她的腳才跨出窗檯,往下俯看,小包包竟沒在樹下,她的眉頭隨即高高皺起。
“咦!我可愛的小包包呢?怎麼不見了?”她左瞧右瞧,腳邊還勾着一隻不死心的貓兒,那模樣像極了一隻尾巴粘着烏龜的賤兔。
“喵嗚!喵嗚!”
“閉嘴!不準叫,再叫小心我拿膠帶貼你的嘴。”齜牙咧嘴的罵完,她索性不理會裝着衣服的小包包,打算就此逃命也!
只要身上有錢有卡,衣服再買就有了,免得她連脫逃的機會也喪失。
努力的拽開死巴着她不放的貓兒,正當跨出了順利的右腳時,這次她的裙角卻被鐵釘狠狠勾住,貓兒也乘勝追擊的糾纏上她。
“該死!”不論她怎麼弄,卻依然只能掛在窗欞那兒動也不動。
為了不讓自己掉落,她以窗旁的樹榦來支撐着自己,卻不意撼動了掛在樹上的包包,東西順勢爾落,落在那個喜歡在樹上想事情的恍神人頭上。
“該死的貓,不要趴在我肩膀,快下去!”手上忙着扯開裙角,肩上還得摔拋着那沉甸甸的累贅物,即使用混亂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情形。
“需要我幫忙嗎?”一道聲音適時來解救。
然,對她而言,卻似魔域傳來的催命語。
她慢慢往下方看去,渾身的疙瘩也不留痕迹的掉落。害怕只是瞬間,那映入眼帘的畫面卻令她緊繃的神經倏地卸除。
“你——怎麼會?”老天,她實在不想笑,但……忍不住啊!
那個讓她笑得不可遏抑的主人翁正鐵青着臉,高高站在樹枝上。本來還帥帥的姿勢卻因頭上幾件令人臉紅心跳的貼身衣物,爾顯得滑稽可笑。
“該死的女人,你笑夠了嗎?”他的眉頭糾結,似乎快忍無可忍了。
那表情好像不怎麼愉快哪?此時此刻她也不該笑得那麼開心,該要為自己的再次被逮着爾緊張才是。可她非但沒有半絲懼怕,甚至有種好玩又有趣的心情。
“不要笑!”他低吼。
“我倒是頭一次看到,一隻爬樹的黑熊這麼可愛且滑稽。”她依然很不給他面子的笑個徹底,完全無視他眼中的灼燒的怒光。
“你閉嘴!”他沒好氣的低咒,而後騰出單手欲拿下那該死的胸罩時,唐沁玫適時阻止。
“別碰我的內衣!”這時她才記起自己要臉紅一下下。
天啊!實在有夠丟臉的,按理說,女人的貼身衣物就這麼落在男人頭上,正常人該是會臉紅耳紅,全身紅透透,哪有人像她這樣——
笑得花枝亂舞加眉眼舒張。
“你現在才知道要救自己的東西也來不及了。”他眼底透出的壞壞光芒,令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想做什麼?可別亂動什麼壞念頭。”
“我在想,既然你不怎麼關心這些衣物,那麼,我倒樂意替你解決麻煩。”他輕鬆的說著,但那咬牙切齒的語調,她卻不敢視之為無害。
“你想怎麼樣?我警告你,如果你敢……”話未說完,唐沁玫隨即被他的舉動給嚇止了口。
他——竟然把她的內衣拋向了高高躍起的貓兒,任由它叼走。
當唐沁玫反應到要追回自己的貼身衣物時,卻因動彈不得只能哀悼的目送那隻可惡的貓影。
“反正這裏只有你我二人,我想穿不穿也無所謂了。”他涼涼的說著。
唐沁玫卻一臉哀怨的瞪向他。“你太可惡了!”
他聳聳肩,然後,以最帥氣的姿勢往上躍向她身旁。
“掛了這麼久,你不累嗎?”他嘴角溢着笑,幸災樂禍的意味相當明顯。
望着他眼中閃爍的惡劣光芒,她眯眼怒道:“你管我,我就是喜歡這種姿勢怎麼樣?”
“那好,我就不吵你了,反正,你的答案也還沒想清楚,那就晾在這裏好好的想一想,我明早再來聽你的答覆。”
輕鬆愜意的拍拍身上的灰塵后,他轉身即往窗內準備躍下,然,一小小的指頭卻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首,感受到眼前那瘦削的身子正微微顫抖着,那副左搖右晃的模樣已然快支撐不住。再往上瞧去,映入他眸底的是她固執不願說出口的挽留。
“怎麼?捨不得我了嗎?”一句調侃的話就這麼不客氣的溜出口,全然無視小女人眼中閃掠的厭惡及氣憤。
他挑挑眉,隨爾殘忍的拍掉她死捉住的小指頭,打算揮揮衣袖就此離去。
爾,意料中的阻止再度降臨。
他又回首,笑出了一臉嘲弄。“還真捨不得我,不是對我又恨又討厭?”
唐沁玫心裏實在對他恨極了,但是……
此時此刻的她,若不能低聲下氣些,掛在這裏一整夜不打緊,可是那越顯冰冷的風,卻足以叫她牙關打顫啊!
細細思想,那抹不爭氣的乞求隨即透露在他眼前。
“你就這樣走了嗎?”
她抬起頭,那要唇低語的模樣還真讓他心生不舍啊!
“怎麼樣?想通了嗎?”
她依舊緊咬着唇,猶豫掙扎着。
“只要你說出口,我絕對會二話不說的幫你。”他非常慷慨的施與她一絲機會。
“我不想作賤自己的身體。”她悶悶的說出口。
褚濯眸光閃爍。“所以你就選擇半夜脫逃?”
雖是一句簡單的詢問,但聽在唐沁玫耳中,不知為何,竟感覺到那淺薄的不悅。唐沁玫抬頭望着他,試圖從他眼底看出端倪,然看到的只有那不知名的詭光。
“那現在呢?”他伸出了始終扣在身後的手,晃動着手上的勝利物。“這個東西已交給了我,身無一物的你就只能當美國的台灣流浪漢兼偷渡客了。”
這會兒,唐沁玫的雙眼瞪的更圓更大更亮了。
“你偷了我的錢包?”她真不敢相信,他竟敢這麼做!
他搖搖頭。“偷雞摸狗的勾當我不屑做,是你自己無條件丟給我,我不收,難道要送給下面的魚兒當飼料,那些可是我從歐洲辛苦帶回的百萬名魚,我倒不想替它們收屍。”
魚兒?!她低下頭,不看則已,一看尖叫連連:
“啊——”
褚濯不禁皺起了雙眉,伸手搶住她恐怖的呼喊聲,順便將她拉離危險邊緣一些些。
他忍不住的低吼出口。“該死的女人,你是存心荼毒我的耳朵嗎?”
“因為我有懼高症啊!”她無措的語音在他手下顫抖。
“笨女人,既然懼高幹嗎還爬窗戶?”他問着,心裏可是十足的氣惱。
“我以為這裏是二樓啊!”她是很天真的以為,甚至還樂觀的想着自己可以旁若無人的順利逃脫,哪知……
嗚嗚!看來,她挺不適合當小偷的,瞧瞧現在,不但被逮個正着,甚至有小命嗚呼的疑慮。
“都是你把客廳弄得那麼高,否則我就……”
“就可以順利脫逃對不對?”他替她接下了話語,口吻卻不怎麼愉悅。
為了怕這小妮子半夜溜走,所以派茱比監視她,誰知……
他只是心血來潮躺在樹上想事情,這女人竟做着讓他提心弔膽的高危險表演——泰山縱走記!
還以為她有多大膽呢,原來是個糊塗蟲。
唐沁玫鼓着腮幫子瞪他。“我是要走,不是逃走。”
“是嗎?原來你離開的方式這麼獨特。”他嗤之以鼻。
她也不甘示弱的反駁。“離開總比留在你這骯髒的地方強。”
為了給這小女人一個教訓,他環在她腰間的手倏地抽離,人也站離數步。
“喂!你幹什麼鬆手?”未料他有此動作的唐沁玫,緊張的眼淚快沒骨氣的淌下。
“不是要走嗎?這會兒我已給你機會,你不好好把握嗎?”
“可是我怕高啊!”她低喊,聲音的恐懼已到最高點。
對於她打顫的身子,他視若無睹。“你剛剛倒是挺大膽不是嗎?”
“你這見死不救的惡棍!”她罵著,淚珠兒繞着眼眶,意志依舊堅強中。
他搖搖頭,頗為無奈道:“實在想不透,你為何這麼想不開,好好的地方不住,偏要選這種方式扼殺自己的靈魂,難道外面真有這麼吸引你,還是你根本就喜歡挑戰刺激?”
唐沁玫抗議的低嚷:“我會這麼做完全都是你的錯!”
他眯起了眼。“我有什麼錯,不過是提供留宿主意,省得你白吃又白住。”
“你居然還有臉這麼說,若不是你……有那種骯髒齷齪的念頭,我也不至於這麼狼狽啊!”說到這裏,她的心情就忍不住盪到了谷底。“如果早預料到出國的下場是如此,我寧可看到那兩人相親相愛,也不願來這裏喪失尊嚴。”
當義憤填膺的言辭變成了喃喃低語的沮喪,無限的後悔也頓時在唐沁玫的臉上展現。
隱約聽出些許跡象的褚濯,銳利眼神里閃爍幾許不知名的精光,“蠢女人,難道你的腦子裏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思想嗎?”
他淡淡的嘲弄語音打亂了她心中的自責連連。
唐沁玫抬起滿是哀怨的眼,不悅道:“不入流的可不是我。”
“那我倒要問問,當一個秘書兼管家是怎麼個不入流、又骯髒齷齪的行業?”
他話一出口,唐沁玫隨即瞪大了原就渾圓的眼珠子。
不可思議外加紅潮,隨即毫不留情的爬上了她的雙頰以及耳根直至全身。
原來,思想齷齪的竟是她!
⊙⊙
暌違不久的大客廳再次呈現。
爾這次,唐沁玫心裏卻是百感交集。
一是為了自己被狼狽救下,二是為自己的異想天開,三則是為了腦里不該存有的下流思想。
看着安坐在沙發上,眸底暗藏得意的他,即使有怒想發,已沒什麼立場可言。
“如何,我剛剛說的夠清楚了吧?給你的工作也沒半點污穢是不是?也不至於毀損小姐你的尊嚴吧。”他說著,言辭中的諷刺倒不輕。
她努努雙唇。“你早該把話說清楚的。”
他挑了挑眉。“是你大小姐不讓我有機會說,反而丟下一大串莫須有的指責就拍拍屁股離開,難道你忘了?”
這會兒,唐沁玫的臉更紅了。
雖是百般不願,但既是她的錯,修養良好如她也懂得如何維持最基本的禮貌。“對不起嘛!算我錯了。”她低頭賠罪,語氣里卻依舊蘊涵倔強因子。
“無所謂,反正我這個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記恨,不過呢,如果你接下來的表現好一點,那我大可不記前嫌,或許還會照顧你也說不定。”
瞧!他倒說得像施捨似的。聽在唐沁玫耳里,實在刺耳極了。
她大大的做了個鬼臉,而後低語:“只要你和那隻貓不找麻煩我就偷笑了,哪敢勞煩你照顧。”
當然,她這話只敢說給自己聽而已。
“那我的東西該還我了吧?”她朝他伸出了小掌心。
褚濯搖搖頭。“不行!”
“為什麼?你不能扣留我的私有物。”她的音量不自覺提高。
他斜睨着她,淡道:“這是你該有的態度嗎?”
“是我的東西你本該還給我,那跟我的態度無關。”她這個人,公就是公,私就是私,但是若有人假公濟私,她可是會很不客氣的“照顧”他的!
她眼底掠過的慍怒,他接收到了,卻是以不以為然的表情回應她。
“若你剛剛不要有那種愚蠢的舉動,或許我也不會做這種小人行徑,沒辦法,這是你逼我的,怨不得我。”
“你怎麼可以這樣?”他真的好過分,竟不把她的暗示看在眼裏!
“為何不能?畢竟你住在這裏,而我是主人不是嗎?”他理所當然的口吻里自傲又狂霸。
唐沁玫忍不住抗議了。“可我是你朋友的……”
他驟然打斷她,嘲笑道:“女朋友是嗎?小女人,你不覺得這個謊言已沒有繼續的必要?”
她的臉色頓時青白交錯。
然,褚濯非但沒有收起含嘲帶諷的語調,反而還火上澆油的挑出她難堪的表態。
“你怎麼了,臉一陣青一陣白,是你身體不舒服,還是我不小心用話傷了你的尊嚴,所以你不高興了?”
唐沁玫的臉更沉了,原本心裏該有的愧疚感早已消逝不見,剩下的惟有滿腹怒火。
“挖苦一個人很有趣嗎?”她冷着聲音說,表情是鮮少展現的慍色。
褚濯自沙發上起身,無視唐沁玫眼中的慍色緩緩挨上她身畔。“那得看這個人激怒我到哪種地步,要知道激怒一隻獅子容易,但,要他甘心放過那個不怕死的人,那可就難了。”
丟給她這句威脅加暗示的話后,他便轉身上樓回自己的卧室去,留下咬牙切齒狠瞪的唐沁玫。
瞪着那掩入房內的瀟洒背影,她的心情是火的不能再火。
難道她真拿他沒轍了嗎?還是因為在他的屋檐下,所以地受這窩囊氣?
不!她唐沁玫不會如此無能,任由他這麼剝奪人權!
她要反擊,一定要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