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於是兩人來到了宛雅租的小公寓裏。
利用宛雅去倒茶的時間,陳嘉憐暗暗地打量了下宛雅住的小公寓,以前她是來過這個地方的,現在看來,這間小公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給妳。”宛雅將茶遞給她。
陳嘉憐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兩人都沒出聲,屋子裏頓時安靜起來。
“咳,這麼久沒見,妳都沒什麼改變呢!”最終還是陳嘉憐受不了寂靜而壓抑的氣氛,率先找了個話題。
“哦?難得妳還記得我以前的樣子,連我都快忘記,我以前是怎樣的了……”宛雅淡淡地回了一句,氣氛一時又僵了起來。
陳嘉憐心裏默默地感嘆,宛雅這個人真的是太難溝通了,只好安靜地再喝口茶。
出乎意料地,宛雅這次主動開口了:“說吧,當初不是走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回來了?在其他地方混不下去?”
陳嘉憐不敢抬頭看宛雅銳利的目光,盯着茶杯“打哈哈”,“呵呵,想回來就回來了啊!需要什麼原因嗎?”
“少跟我來這套,妳當初為什麼走,難道我還不知道?居然還敢回來,不怕邢墨深發現?”特意在某個人名上加重語氣,宛雅就想逼出陳嘉憐的真話。
果然,聽到熟悉的名字,陳嘉憐渾身一顫,肩膀一縮,心裏簡直就想變成烏龜了,起碼還有個殼能躲一躲。
深呼吸一次,陳嘉憐終於抬頭望向好友,“宛雅,這次回來絕不能讓他知道,妳能幫我嗎?”語氣中滿是懇切的哀求。
“理由?”宛雅挑起眉。
“這幾年我是回我老家去了,因為我爺爺的病變得很嚴重,最後……還是沒能熬過來……”一提起疼愛自己的爺爺,陳嘉憐的臉色不禁黯然了下來。
“那也不需要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吧?”宛雅瞪着她質問。
陳嘉憐再次垂下頭,喃喃地說:“我是有其他原因的……”
“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見陳嘉憐腦袋都快垂到胸前去的那副死樣子,宛雅也沒有逼問的耐性了。
“那妳當初不是跟許遠哲一起離開的嗎?許遠哲他也跟妳一起回來了?”放棄了上一個問題的追問,不代表宛雅就這樣輕易地放過陳嘉憐,一連串的問題又繼續提出來了。
陳嘉憐沉默了一會,誠實地搖搖頭,“遠哲大哥沒有跟我回來,他留在了南部。”而且,他在最近這段時間內,應該都不會有時間回來了。
“欸?這就奇怪了……”那傢伙居然沒有跟着嘉憐的屁股後面回來?“妳不會又再瞞着他偷偷跑回來的吧?”這女人可是有“前科”的啊!
“才不是偷跑!”陳嘉憐理直氣壯地反駁,說得她好像很喜歡偷偷摸摸地跑路似的。
“哦?”宛雅挑起眉,頗感興趣地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而這時,陳嘉憐又忍不住地低頭,目光開始閃爍,支支吾吾地有口難言。
“怎麼?又不能說?我說妳是不是壓根就沒把我當朋友?我們是不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坦言相對了?”宛雅鄙視地望着她,銳利的目光瞪得陳嘉憐縮了縮身子。
“好吧……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啦!就是遠哲大哥他快要結婚了……”
“那傢伙要結婚了?”宛雅的興趣完全被勾起,思緒一轉,豁然開朗,“喔……”尾音拉得長長的,“然後新娘不是妳,而且真正的新娘也容不下妳,所以把妳趕回來了!”宛雅一下子就完全把事實猜得徹底。
“呃……”實際上真的像宛雅所猜的,不過她也說得太直白了,讓陳嘉憐頗為窘迫。
“不是的,他們沒有趕我回來,是我自己決定要回來的。”陳嘉憐忍不住要辯解。
其實,新娘子明示、暗示過了,陳嘉憐也不是不識相的人,所以還是選擇離開;遠哲大哥以前喜歡自己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換了她,也一樣不希望自己丈夫之前喜歡的女人,在身邊“礙眼”嘛!
不過這些陳嘉憐都選擇不說出來,不然肯定又會惹得宛雅對遠哲大哥冷嘲熱諷一番了。
“不對啊,許遠哲那傢伙怎麼輕易會放棄?而且,妳不是都已經跟他走了嗎?這樣他都沒得手?”
“噗!”宛雅最後一句使得陳嘉憐忍不住嗆了一下,“咳,我實在是不愛遠哲大哥嘛。”
“那傢伙喜歡上妳真是算他倒霉。”宛雅搖搖頭感嘆。
“宛雅,這不是好話吧?”陳嘉憐瞪她。
“不錯耶,還聽得出來。”
兩個女人相視一會,然後很有默契地一起笑了;雖然陳嘉憐常常被宛雅的毒舌“損”,但她們的友情卻是旁人無法想像的深厚。
在打打鬧鬧的談話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陳嘉憐察覺到時間已晚時,公交車都已經沒了。
“妳今晚就睡我這裏吧!”宛雅率先決定。
“不用了,要不我搭車回去就好。”陳嘉憐總覺得一回來就麻煩到姐妹不太好。
“深夜獨自搭車不安全;話題結束,趕快睡覺,明天我送妳回去。”宛雅強勢地拉着陳嘉憐走進房間。
躺在宛雅的床上,一整天的坐車奔波,使得陳嘉憐很快地進入夢鄉;而不知道是否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心底最深處的一幕幕回憶,經由夢境再次呈現在她的眼前……
陳嘉憐一想到早上查到的銀行存款,心裏一陣的無力。
而房東向她提出要加租的通知,簡直就是雪上加霜,存款已經沒有剩多少了,但距離房東收房租的時間越來越近,陳嘉憐有稍稍計算過,如果交了房租,下個月恐怕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一塊錢能逼死一條好漢”,陳嘉憐現在總算是深深地體會到這句話了。
早知道會落得如此狀況,打死她也不願意考來台北的大學,肯定乖乖地留在南部讀書。
可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外公,還是希望她上台北來,他總是認定要見見世面、開闊眼界,好好地讀書,以後才不會被欺侮。
就這樣,外公將多年存下來的儲蓄,都給她交大學的學費,而陳嘉憐自從來到台北的第一天起,就發誓無論要做多辛苦的打工都好,也絕不再向外公多拿一分錢。
發了誓就要做到,於是陳嘉憐一到學校報到后,就馬上到處物色打工機會。
當四周的女同學在討論課餘要去哪裏逛街時,陳嘉憐已經到處在找打工了;現在,她除了上課加吃飯、睡覺之外,其他的課餘時間,全都奉獻在打工上了。
即使這樣,台北的消費水平還是太高了,畢竟是首都,光是食衣住行的費用,就多得讓陳嘉憐傻眼。
又要打工、又要上課,已經讓她累得像條狗,但就算這麼拚命地賺錢,還是快要連飯錢都沒着落了……
陳嘉憐覺得她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嘉憐,妳沒事把?妳今天臉色好像很差似的?整天都不在狀況里欸,集中一點精神啊!不然被店長發現就慘了。”陳嘉憐身旁的同事小雯提醒道。
“嗯,不好意思。”陳嘉憐回過神來,繼續手上的工作。
“妳還在苦惱錢的問題?妳也太辛苦了吧,自己錢都不夠用了,為什麼還要每個月都寄錢回家?”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陳嘉憐只能一笑而過;怎麼能不寄錢回去外公?一來,讓外公放心相信,自己在這邊有足夠的錢來生活;二來,也想幫忙補貼一下外公的生活費用,希望他不要再那麼勞累地工作,供自己讀書。
所以從開始打工之後,陳嘉憐寧願省吃儉用,都還是每個月固定寄錢給外公。
陳嘉憐端起咖啡,走到不遠處的那張桌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這是您點的咖啡。”
她噙着淡淡的笑容,將咖啡放到那位穿着優雅華貴的女士桌前。
這位女士是常客,給陳嘉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這位客人一直都是固定在下午三點,獨自來到這間咖啡廳。
她點的東西很隨性,而身上的服裝,就算連對時尚不太懂的陳嘉憐都知道,肯定是價值不菲,穿在她身上總是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散發出女性的優雅感覺。
反正讓陳嘉憐說也說不上來,但她就是覺得這位女客人很特別。
女士眼中含笑地看了陳嘉憐一眼,加了一些糖到咖啡里,然後用湯匙一圈圈地緩慢攪拌。
“妳很缺錢?”陳嘉憐剛要轉身離開,卻聽到女士不輕不重地飄出一句。
陳嘉憐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臉上有着不自然的尷尬,她都快要懷疑自己今天臉上是不是寫着“缺錢”兩字了,怎麼都在她面前提錢啊?
“呵呵,妳別在意,剛剛那開心小妹說的話,我聽到了。”女士瞟了瞟小雯那邊。
陳嘉憐困窘地微紅了臉,原來一切都要怪小雯,說話那麼大聲,連客人都聽到了,糗死啦!
“呵呵,哪有人不缺錢嘛!”陳嘉憐不想讓氣氛變得太尷尬,只好試圖打哈哈地帶過話題。
“那……要不要來我這裏工作?不會虧待妳喔!”女士一臉親切的笑,最後還將一張設計精緻的名片遞給她。
陳嘉憐接過名片,道謝過後,就匆匆地回到小雯身邊。
“喂,剛剛那客人都跟妳說了什麼啊?”小雯好奇地湊臉過來問。
“她問我要不要去她那裏工作……”陳嘉憐看着手中的名片,名片上印着一個地址還有電話,原來那位女客人叫方儀。
“啊?”小雯瞥了她手中的名片一眼,“會不會是什麼騙人的集團啊?妳要小心欸,現在這年頭騙人的把戲很多呢!”小雯語氣微酸地說道,她也看得出來那位女客人衣着高級華貴。
可惡,怎麼那位客人就不來問一下她啊?這麼好康的事,為什麼都沒她的份!
陳嘉憐輕輕地笑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雖然知道方儀那詢問自己的舉動很突兀,怕是有什麼問題也說不定,但收到那張名片后,就像心裏有隻小爪在撓啊撓的,讓陳嘉憐的心平靜不下來。
眼看交房租的日子又快到了,租金還是沒着落,終於使得陳嘉憐把心一橫,決定照着名片去看看,不管是什麼工作,總要去看看才知道,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死就死吧!總好過一直心痒痒的。
特意找了一天的放學后,陳嘉憐按着名片所印着的地址,來到了“名傢俱樂部”。
走進去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陳嘉憐絕對不傻,在去之前,就將地址給了一位信得過的男同學,讓他在約定的時間內打電話給她;如果她沒接的話,那就趕快去到那個地址,因為恐怕是她出事了。
到達那地址時,才下午五點半而已,俱樂部還沒開門,但店裏好像還是有人在。
陳嘉憐看到招牌寫着的“名傢俱樂部”幾個字,心裏已經產生了強烈的退意;不過,去通報的服務生感覺很有禮貌,而且裝潢很高格調的樣子,應該也不是什麼危險的黑店。
於是她決定,就算這不是適合自己的工作,陳嘉憐還是想着該當面拒絕方儀,這樣也顯得有禮貌一點,畢竟對方還是咖啡店裏的客人。
過沒多久,方儀就從裏面出來了,仍然是優雅高貴的打扮,方儀笑咪咪地看着陳嘉憐,“妳來了。”
“呃,方儀小姐您好。”陳嘉憐正經八百地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