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丁淳吾剛出院，就和曉瑩大吵一架。

「曉瑩，這就是妳的態度？這就是妳對待婷婷姊姊的態度？」丁淳吾厲聲的說。

他一直要曉瑩把朱婷當一家人看，奶媽、金姊和陳坤都熱情的歡迎她，真心的把她當一家人看，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偏偏這一點曉瑩就做不到？

「淳吾。」朱婷趕緊拉着他的手臂，要他別說了。

其實她心裏很同情曉瑩，她從曉瑩身上看到自己昔日叛逆的身影，更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感受，因此她再怎麼對她發火、對她出言不遜，她都能忍受。

「噁心！」一見她的動作，曉瑩更是火大。

「妳的教養都到哪兒去了？」丁淳吾喊。

「一碰到這隻野猴子，我的教養就不見了。」曉瑩指着朱婷罵。

「她是妳未來的大嫂。」丁淳吾吼了起來。

「我不承認。」曉瑩尖嚷，捂起了耳朵。

「我也不承認妳這個妹妹。」

「淳吾……兄妹就是兄妹，你怎麼可以……」朱婷愕然的住了口。

曉瑩臉色發白的瞪着她。

「我……的意思是……」朱婷一臉抱歉的看着她。「妳哥哥不應該輕易的說氣話傷害妳。」真的很抱歉，她想也沒想的就……

「我傷害她？」丁淳吾氣壞了。「她連離家出走的原因都不肯告訴我，她眼裏還有我這個哥哥嗎？」

「因為我是來證實你愛上的是個怎樣的女孩！」因為她很不甘願。

自從我哥哥遇上了這個女的之後，就經常打電話回家告訴爸爸她有多好，說他有多喜歡她，她就不好嗎？她會輸她嗎？這個女的甚至連飯菜都不會煮呢！

「妳實在……」丁淳吾咬牙。

「我是來對了，這個女的有什麼好？！」曉瑩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該住口。

「妳現在給我回去，立刻收拾東西給我回去！」

「淳吾！」朱婷驚愕的喊。

「我討厭妳！」曉瑩傷心的大嚷，奪門而出。

「曉瑩－－」朱婷想追出去。

「不用追了，我沒有她這個妹妹。」

「誰說的？」朱婷斥了他一句，立刻追了出去。

丁淳吾連做幾個深呼吸，搞不懂像朱婷這麼溫柔善良的姊姊，曉瑩也有得嫌。

朱婷一路追到了公園，看到曉瑩坐在地上狼狽的大哭。

「笨蛋！哥哥是個大笨蛋！」

她邊哭邊吼，拾起地上的鞋子狠狠地往遠處丟去。她的鞋子因為下小心跌了一跤而掉了一隻，最後她乾脆也把另一隻脫了丟了出去。

朱婷一臉好笑，替她拾起鞋子走過來。

「喏。」她遞給她。

「誰要那個東西？我討厭妳！」

「彼此、彼此！」

曉瑩氣壞的瞪了她一眼，隨即赤腳站起來走到另一邊，打算來個相應不理。

朱婷跟了上去。

「別跟着我！」她大嚷。

「妳這樣妳哥哥不會喜歡妳的。」

「有妳在，他永遠不會喜歡我的。」她哽咽地喊。

朱婷一笑，不管她喜不喜歡，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手裏還拿着她的鞋子。

「我們來公平競爭如何？或者該說來打個賭，如何？」

曉瑩好奇的轉臉看她，如何打賭吸引了她的興趣。

「怎麼賭？」

「我們一起回去，在回去之前打電話請金姊蒙住他的眼睛，然後在一首歌結束之後，讓他猜一猜站在他面前的是誰。為了公平起見，由他喊的名字為主，換句話說，不管他面前站的是誰，他有沒有喊對，他心之所向的那個人才是他真心所愛，也是他的選擇。如何？三次。如果他有兩次喊的是妳的名字，我就退讓。」她不會輸的。

因為她知道真心愛她的淳吾即使喊錯了名字，還是會回頭來找她，她只是想讓曉瑩看清眼前的事實，相愛的兩人是容不下任何一粒沙的。

「妳真的會退讓？」曉瑩狐疑的看着她。

「沒錯。」她都還不一定會輸呢。她一笑。

曉瑩沉吟。「妳好像很有把握。」她不禁懷疑其中有沒有陷阱。

「妳呢？沒有把握嗎？」朱婷輕鬆的說。

「當然有！」

所以說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並不見得佔優勢，因為年輕並不等同智慧，起碼朱婷就能輕鬆的應付她。

「好，我賭。」

於是兩人打電話給金姊要她依言照做，請丁淳吾務必配合，至於原因當然是不能說。

一回家，就看見丁淳吾氣呼呼的端坐在客廳中間，兩手交迭在胸前，等着看她們在玩什麼把戲。

曉瑩走到他面前揮了揮手，一聽見聲音丁淳吾反而把臉轉到另一邊去，以為那邊有人。

「誰？」

她放心了，知道沒有作弊，朝朱婷點了下首，可以開始了。

朱婷一笑，彎身站在他面前瞅着他。

「妳們在搞什麼鬼？」他很火大，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的滋味已經很不好受了，還得被她們整。

「讓你氣消。」朱婷柔聲的說。

「哼！」他嗤了聲。「只要妳們兩個趕快和好，就是讓我氣消的唯一好方法。」

「明白。」朱婷朝曉瑩眨了下眼睛。「你看不到我們對不對？所以……你心裏想的是誰就喊那個人的名字，我們要來看看你的磁場跟誰最合。」

「那還用說，當然是曉瑩了。」

曉瑩馬上眼睛一亮。

「她是我妹妹嘛！」

俏臉又黯淡了下來。

「我的磁場跟她最合了，緊接着才是妳。」要不是曉瑩任性得要命，其實他是最疼愛她的。「妳們賭什麼？」

賭你！

可是兩人都沒說出口。

「賭一頓晚餐，甘拜下風的那個人得請客。」朱婷溫柔的看着他。

「哦？誰跟我有仇，我就敲誰的竹杠，妳們兩個都得小心了。」

朱婷馬上一笑。

「我要認真的。」

朱婷頓住笑容，轉頭看向曉瑩。

「我說我要認真的。」她一臉認真的叫了起來，不容許這遊戲有任何差錯。「我不要是為了敲竹杠才喊我的名字，我要你真心真意的心裏頭想的是誰站在你的面前，你就喊那人的名字。」

「哦？現在妳終於知道得罪哥哥的下場了吧？待會兒我就偏偏要喊妳的名字。」丁淳吾嗤笑。

「哥哥－－」曉瑩生氣的跺了幾下腳。

「他是跟妳開玩笑的。」朱婷馬上安慰她。

「我不……」

「誰說我是開玩笑的？！我是認真的，我一定喊！」

朱婷張嘴想說些什麼。

「那我不要玩了。」曉瑩火大的揮了下手。

誰說處在兩個女人中間很為難？她處在這對兄妹的中間也是一樣成了夾心餅乾，不知道該怎麼勸他們兩個了。

「淳吾……」

「好好好。」一見曉瑩發作，丁淳吾只好投降，好不容易見她們兩個手牽手一起跟他玩遊戲，他可不想破壞。「妳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這樣可以了吧？

唉，女人真難纏。

「這還差不多。」曉瑩馬上昂首的說。

她一定要知道她在哥哥心裏到底有多少分量，她就不相信她會輸給這個狐狸精。當她站在哥哥的面前，她就不相信她的氣息會勾不出哥哥的感覺，會喊錯名字，她一定要教朱婷輸得心服口服。

「好，那來吧！」朱婷趕緊說，怕又有變卦。

「等一等！」曉瑩又嚷。

好煩喔！丁淳吾搖搖頭。

「我怎麼知道你是真心的，還是隨便哄哄我的？」

朱婷和丁淳吾受不了地笑了起來。

「好吧、好吧，如果妳輸了，這頓飯就簽爸爸的帳好了，這樣妳總該相信我不會惡整妳了吧？」

「嗯。」曉瑩總算放心了。

於是她們請金姊放一首歌，隨着歌聲圍繞起來直到歌聲停住，朱婷剛好站在丁淳吾的前面，還來不及站穩，就被曉瑩擠開。

「誰？」金姊問。

奶媽和陳坤笑了起來，由剛才靜靜觀賞到現在他們都沒吭聲，一臉有趣的等着答案。

只見丁淳吾漸漸彎起了唇角。

原本一臉無聊的他耐心的等着歌曲結束，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他不由得想起了和朱婷初見面的快樂時光，因此一臉柔和的彎起嘴角，彷佛又看到了朱婷一臉笑容朝他而來的情景……

「誰？」金姊又問。「站在你面前的是誰？」

「朱婷。」他想也沒想的就說，因為他腦中只有她。

曉瑩臉色大變，努力穩住呼吸。風度，風度，她必須要表現出風度，這只是第一回合，一定是大哥猜錯了。

朱婷漾開笑臉，高興極了。

「對嗎？」見大家都不吭氣，丁淳吾趕緊問。

「再來。」沒有人回答他，於是音樂聲又響起。

這一回還是朱婷站在丁淳吾的面前，有了前車之鑒，這一回她全身戒備的以防曉瑩又推她。

「誰？」金姊又問。

他正要開口，曉瑩大喊：「重來一次！」

哪有人這麼賴皮的？朱婷一臉驚訝的看着這個小妹妹。

「哪有人這樣的？說重來就重來？」

「妳當初也沒規定呀！」曉瑩揚起下巴。

「好好好，」丁淳吾頭痛的喊，怕她們又吵架。「重來就重來。」

「哼！」曉瑩得意的背過身。

音樂又響起。

停住。

剛好是曉瑩站在他的面前。

早知道是這樣，剛剛就讓她站在淳吾前面就好了嘛。朱婷無力一笑。

「誰？」金姊出聲。

丁淳吾深吸了一口氣，怕這一回猜錯了妹妹又要抗議，兜進鼻尖里的全是朱婷美好的氣息。

「朱婷。」

曉瑩臉都綠了，氣得跳腳。

「哥，你這個大笨蛋！」她用力扯下他的眼罩，狠狠地拍了下他的額頭，哭着跑回房間。

「欸？！妳……」丁淳吾氣壞了，指着房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帳又不是她付的，她哭什麼？」恐怕他這一輩子永遠都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由她去吧！」朱婷柔聲的說，她會成長的。

「我才剛出院，她真沒有良心。」他這個妹妹怎麼愈來愈跋扈，愈來愈不講理。

奶媽要去看她。

「小心，她會拿花瓶砸人。」丁淳吾喊。

「放心，裏頭能摔的都被拿走了。」金姊噗哧一笑，也去看看。

丁淳吾頭痛的坐了下來捂着額頭。

「她什麼時候會長大？」他頭痛的喊。

「快了。」朱婷坐在他身旁，腦袋枕着他的腿，玩着他的指頭。

「傷腦筋！」他吐了口氣。原來女人都會令男人頭疼，不管她年紀多小。

「你有一個很可愛的妹妹。」她仰首微笑道，知道她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曉瑩以後不會再纏着他了。

「還說呢，她任性得會教人氣得想掐死她！」

她咯咯笑了起來。

「那你以後生女兒怎麼辦？」

「還不簡單，丟給我老婆處理就好了。」

她大笑。

「如果老婆管不住呢？」

「那就趕快幫她找個男人約束她。」

朱婷又一陣笑聲。

「剛剛那兩次我到底哪一次猜對了？」他好奇的問。

她搖搖頭。

「什麼意思？」他疑惑。

「兩次都錯了。」她嘆了口氣。

「妳是說……」

「兩次都是曉瑩站在你的面前。」她挑了下眉。

「妳是說……那她有什麼好生氣的？！」莫名其妙。「又沒叫她付帳。」他就是氣她這麼沒大沒小。「大不了我請客。」真是！

「也許她在氣你……連這也會猜錯。」她輕笑的推了下他的腦袋。

丁淳吾一頭霧水，搞不懂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突然，門鈴聲大作，他只好站起身去開門。

「請問……」一個俊帥的男孩站在他的面前，一臉靦腆的兩手交握在身前，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找誰？」丁淳吾瞪大眼睛。

朱婷一見是陌生人，立刻坐了起來。

「我……我叫於光智。」男孩臉色微紅。他長得性格有型，完全沒辦法將他和靦腆聯想在一起，怎麼看他都不像是個會害羞的人。

「嗯。呃？」丁淳吾一臉疑惑。「你還沒說你要找誰。」

「我……我要找你們家一個非常漂亮的長發小姐。」於光智終於鼓起勇氣說，手指頭都快絞成一團了。

「你要找我們家虎姑婆？」丁淳吾瞪大眼睛。

朱婷噴笑，拍了他一記。

「請進。他住在你們家樓下。」她見過他，每次上下樓都會從他家門口經過。

「謝謝。」於光智跨了進來。

聽到有人在找她，曉瑩臉上佈滿淚痕的走了出來，見到於光智愣了一愣。

「你……」那天她哭着跑出去迷了路，就是他把她帶回家的。

「妳……」於光智也一臉驚訝。「我怎麼每次看到妳都在哭？」

「要你管！」她尷尬死了。

「曉瑩！」丁淳吾沒好氣的瞪她。

「哼，我已經不反對你們兩個了，還瞪？！」她噘着嘴的執起朱婷的手，輕輕的放進哥哥的手中。

「妳……」丁淳吾一臉訝異，隨即驚喜了起來。「婷婷，妳是怎麼辦到的？」

「要你管！」曉瑩兇巴巴的說，反正她現在看哪個男人都不順眼。「喂，」她扠腰。「你來幹什麼？」誰教他上門討打的？

「我……」於光智笑笑的伸出手。「我叫於光智，我保證不會讓妳哭泣的，我們做朋友好嗎？」

啪一聲，曉瑩惱羞成怒的給了他一巴掌，氣沖沖的沖回房間。

於光智圓着嘴，手仍伸在半空中。

那天……那天……他好心地送她回家時，她明明溫順得像只小綿羊呀……

朱婷忍俊不住，額頭抵着丁淳吾的肩悶聲直笑。

「曉瑩！」丁淳吾氣得大喊。

曉瑩的暗戀已正式宣告結束，真正的初戀才要開始，於光智可能會追得很辛苦，可是誰教他要愛上火辣辣的美女呢？

「哥哥，我回去了，我會告訴爸爸你找到一個好女人的。」

「謝謝。」丁淳吾彎腰在妹妹額頭上親了記，幫她拿起行李。

「那個傢伙呢？不讓他送嗎？」朱婷也起身背起肩包。

「不！」她斬釘截鐵的說，她現在看到男人都討厭，恨死了！

由於是早上十一點的班機，為了避開壅塞的車陣，他們決定一大早就出發，好多點時間陪曉瑩。

終於，通關的時間到來。

「一路順風。」丁淳吾緊擁了下妹妹。

「到家之後要打通電話來喔。」朱婷將禮物塞給她。

曉瑩一臉驚喜的接了過來，不時地回首朝他們揮手。

「曉瑩－－」一聲呼喊從遠處傳來。

是那個傢伙。曉瑩加快了腳步。

「曉瑩－－」於光智邊找邊喘，整座大廳都是他的聲音。「曉瑩－－」

「在這兒！」大家都看向她，窘死了。

於光智驚喜的奔來她面前，喘得不得了，突然一把將她擁進懷中。

丁淳吾和朱婷張着嘴。

曉瑩的俏臉紅了起來，趕緊要推開他。

「我等妳。」他喘着說，再度將她摟進懷中。

「我才不要……」她掙扎。

「我等妳，」他堅定地說。「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若我大學畢業妳還沒有回來，我就去找妳。」

「誰希罕！」

管她希不希罕，他迅速的在她的小嘴印下一吻。

曉瑩不敢相信的瞠目結舌，半晌才回神，迅速給了他一巴掌。

「哎喲！」這回是右邊。沒想到她左右開弓，上一回揮的是右手，這一回揮的是左手，防不勝防。「這是我的初吻，送給妳。」

她狠狠的抽了口氣，恨死他了。

這也是她的初吻耶，這個王八蛋……

「小姐，登機時間到了喔。」機務人員提醒。

時間不多，讓曉瑩沒辦法跟他算帳，好，好，不必等到大學畢業，看她下一回如何捏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