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對晴彤而言就像是一頁頁美好的天使詩篇。藍仲侖給予她她從未想像過的愛戀、呵護,他們相倚相偎的足跡踏遍維也納每一條巷弄。
晴彤還有十天的休假,藍仲侖的時間則比她更加充裕且自由。他可以以最先進的通訊設備遙控紐約總公司。更何況,公司的營運狀況已經很令人滿意了,他不需趕回去當個工作狂。
而且,他們跟帕勞的家人聯絡后,還得知一件很令人興奮的消息——藍夫人似乎已慢慢接受丹尼了!她不再動不動就哭哭啼啼,也不再排斥丹尼的接近。
也許是仲齊和丹尼的執著終於軟化她的心吧?而且,丹尼比任何一個女孩更符合她對媳婦的要求。他個性善良,真心把兩老當成自己的父母般侍奉,這跟許多婚後不願與公婆同住的女孩相比,差異可是很大呢!藍夫人就算是鐵石心腸,也無法不感動于丹尼對自己的孝順。
這個轉變令仲齊和丹尼無比振奮!雖然藍夫人在人前還是對丹尼有些不理不睬,但,只要她私下肯接受丹尼,他們就很高興了。
藍仲齊的喜悅也感染藍仲侖,因此他更不急着回帕勞或紐約,打算跟晴彤好好地度個假。
他知道晴彤很喜歡奧地利的古典優雅,便在阿爾卑斯山區租下一棟非常古樸的鄉間別墅暫住,一打開窗子就可以看到積雪皚皚的山脈,呼吸的是最新鮮的空氣。
他們每天中午以後出門遊玩,有時聽聽第一流的音樂會或歌劇;有時拜訪頗富歷史價值的古堡;有時則跟雷臣澔夫妻相約去滑雪,每天都玩得不亦樂乎。
這天,晴彤先陪着逸薰去醫院做產前檢查。她跟藍仲侖約好一個小時后在市政廳附近一間咖啡廳見面,晚上再搭船夜遊多瑙河。
藍仲侖一人先抵達約好的咖啡廳,點了杯藍山咖啡並搭配維也納最有名的薩荷蛋糕后,便悠閑地憑窗欣賞路上的行人。
他的心情很好。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當初追來歐洲找晴彤是這一生做過最明確的決定。
她是個很懂生活情趣的小女人,總會不經意地給他許多驚喜。他從沒有想過世上竟會有與他靈魂如此相契的另一半,他們像是失散已久的靈魂伴侶,不管與她討論什麼總是可以聊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不管跟她談音樂、藝術、電影、文學、宗教、旅遊、天馬行空的夢、憤世嫉俗的想法,甚至彼此的童年瑣事……這小女人總會帶給他一次又一次的驚奇。他深信自己永遠沒有厭倦她的一天!
他渴望與她終身廝守。也許,回帕勞后他們應該籌備一場婚禮。
婚禮?這個念頭令他的心情更加愉悅。
自從與謝碧琳解除婚約后,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愚蠢地去碰觸婚姻。
但,想擁有晴彤的念頭是這麼強烈,他不僅要擁有她一個月、兩個月,他還要擁有她十年、二十年、數十年……
他要她的一生!
想着她在他親手佈置的屋子裏悠閑地穿梭、烤蛋糕、做家事、笑意盈盈地等他回家、兩人窩在一起欣賞璀璨星空、一起在溫室栽植她最喜歡的羊齒蕨……
想着她將為他生兒育女,他們將擁有共同的寶貝……他的笑容更深邃迷人,整個人更加神采飛揚。
他喜歡這份歸屬感,他更喜歡一回家就可以馬上看到她的感覺。關上大門,他們擁有的是一個別人無法打擾的溫馨宇宙,就算外頭天崩地裂了,他也不在乎!
他決定了,一回帕勞后,他便會稟明父母想結婚的事。他相信母親一定會樂翻了!訂婚和結婚的瑣事根本不用他操心,母親自然會高高興興地準備妥當。
這個計劃令他的心頭更加踏實。揚起手,想請服務生再續一杯咖啡時,一個剛走入咖啡廳的女人卻引起他的注意。
他會注意她不只是因為她也是一頭黑髮,最重要的是,女人側著臉,由他座位的角度可以明顯看到她的眼睛下方有一顆很特別的藍痣。
藍仲侖淡淡地眯起銳眼。他也認識有這麼一顆藍痣的女人……
女人抬起頭想找座位,咖啡廳里的客人並不多,很自然地,她跟藍仲侖的視線便遇個正著。
她的表情瞬間轉為錯愕及驚訝,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是她——謝碧琳!
謝碧琳的表情很躊躇,猶豫著該不該上前跟藍仲侖打招呼?
服務生趨前想為她帶位,謝碧琳卻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后,慢慢地走向藍仲侖。
「仲侖……」她的笑容很緊張也很僵硬。「你……你還記得我嗎?」
藍仲侖維持唇畔的笑容,很紳士地起身為她拉開座椅。「當然記得,請坐。」
「謝謝。」謝碧琳坐下來,表情像是鬆了一大口氣。「你知道嗎?我很緊張……我很擔心你說你不認識我,叫我滾!雖然都是我罪有應得,但,我還是很怕你會……」
藍仲侖心底也覺得很奇怪,跟謝碧琳分手三年多了,他曾以為自己恨透她跟薛啟傑這兩個人,畢竟他們聯手背叛了他!
他曾以為若他再度遇到他倆,他會憤怒、會命令他們滾開!
但此刻,他卻感受不到心頭有任何一絲怒氣。
三年前的事已成過往雲煙,他沒有必要再將自己困在回憶中。更何況,此劉他所擁有的,是最美好的未來與最甜蜜的幸福。
他終於知道這三年來,自己的感情觀會如此偏激,並不是因為還忘不了謝碧琳,而是,他沒有遇到任何一個可以走入他心房的女人。
但,晴彤出現了!擁有她讓他覺得自己無比富裕、無比知足,幸福到他甚至願意跟謝碧琳像老朋友般聊聊天。
「想喝點什麼?」他英俊的臉龐仍維持一貫的優雅,舉手為她招來服務生。「試試這裏的蛋糕吧,味道很不錯。」
半個鐘頭后。
「是嗎?你的寶寶已經滿兩歲了?恭喜!很可愛吧?」藍仲侖輕輕攪動杯里的咖啡,洒脫不羈地微笑。
「很可愛!」提起唯一的女兒,謝碧琳笑得非常甜蜜。「我從沒想過一個小寶寶居然會這麼黏人、這麼纏人,簡直快把我跟啟傑整翻了!不過,擁有自己的寶貝感覺真好!雖然啟傑因事業關係定居在德國,不過我們還是很注重寶寶的中文教育,除了在家教華語外,將來也要讓她持續上華文教室。」
「這一點堅持很不簡單。」藍仲侖讚許地點頭。「我在紐約也認識一些華人家庭,當父母的總是希望子女不忘本,所以持續教授孩子中文教育,但人在異鄉還是必須有很大的毅力才能堅持下去。」
「是啊。對了,你跟黎小姐什麼時候結婚?應該快了吧!」謝碧琳關心地問。方才半小時的談話中,她聽到藍仲侖不時聊起這位未曾謀面的女子,她知道他為黎晴彤神魂顛倒,她也衷心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快了!」提起晴彤,換成仲侖眼底滿是笑意。「你知道我母親一直很希望我快點結婚,等我回帕勞告訴她這個消息后,她一定會欣喜若狂。」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聽到這個喜訊真的讓我好高興!」謝碧琳定定地注視他。「對不起,仲侖,雖然見面后你一直沒提及我當年的背叛。但,我仍要誠心誠意地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一句遲來三年的道歉……」
她的眼眶慢慢轉紅。「我很清楚當年的我有多麼殘忍,不但讓你在一夕之間失去未婚妻,更一併失去多年的生死之交。仲侖,對不起……」
「別說了。」藍仲侖輕握住她顫抖的手,沈穩一笑。「當年的事,我也有錯,事情發生時,我在震驚之餘只是一味地責怪你跟啟傑,卻沒反省自己的錯誤。我承認,當年的我太過自信,也太以自我為中心。我總以為跟你訂了婚,並計劃結婚就是對你最好的交代,卻在無意間疏忽了你。而且,我要求你凡事以我為主,卻沒有給予你對等的關懷。所以……發生那樣的事,我並不怪你。」
他釋懷地繼續道:「畢竟,你跟啟傑也不希望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而且,啟傑為了贖罪,更是放下在紐約的大好前程,帶着你到人生地不熟的德國,一切從頭開始。我相信他心底一定也很掙扎、很痛苦。」
望着謝碧琳,他的心頭已沒有任何怨懟、任何憤怒。反而只有面對老朋友的關心!經過三年的沉澱后,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在當年所犯下的錯誤,而三年後遲來的真正幸福,更是讓他可以以更寬容的心面對故友。
他已擁有晴彤,擁有全世界,他很感恩!
「謝謝……」謝碧琳掏出手帕拭淚。「知道你還願意把我當成朋友,我真的好……好高興!我更感激你的寬容!仲侖,你……你願意見啟傑一面嗎?」
此話一出,藍仲侖原本沉穩的笑容瞬間一僵。
謝碧琳嘆氣。「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不知足,也很殘忍。但,仲侖,其實連你自己都沒有發覺到一點——三年前你最生氣的,並不是我的背叛,而是啟傑。」
她進一步道:「我知道當年你對我真的很好,但,比起跟我的感情,你更在乎的是跟啟傑的兄弟之情。他畢竟是跟你一起長大,一起到紐約念書、拼事業的好兄弟。你最憤怒的是他的背叛,而不是我。」
藍仲侖承認她說得沒錯……就像今天,他可以輕鬆自若地面對謝碧琳,卻不肯定自己也可以面對薛啟傑而談笑風生。
只因他曾是自己推心置腹的肝膽兄弟,他無法接受薛啟傑也會背叛他。
謝碧琳望着他。「這三年來,我們三個都很痛苦,但啟傑的痛苦恐怕比我們都深。他非常自責,他覺得自己狠狠地背叛了你……三年了,這份愧疚感無時不折磨着他……仲侖,請原諒我這個不情之請好嗎?在你離開維也納之前,可不可以考慮跟啟傑見個面,如果他能見到你,知道你願意原諒他,他一定會很高興、很高興……」她的聲音已變為哽咽。
他們夫婦定居在德國,這一次是因為薛啟傑到維也納洽商的關係,所以她也跟他一起來。
藍仲侖不語地燃起一根煙,沉晦的視線投向窗外。坦白說,他的確很希望見到薛啟傑。這個老友代表他的童年、他叛逆不羈的青春期,他們擁有太多、太多無法磨滅的成長記憶。
但,他真的不確定自己已經可以很坦然地面對他。
「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我知道。」謝碧琳微笑,找出記事本寫下一些數字后,撕下來遞給藍仲侖。「這是我們下榻的飯店和聯絡電話,如果你願意可以跟我們聯絡。仲侖,我不會勉強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願意見他,我們真的會非常、非常高興!」
又飄起小雪了,晴彤跳下轎車,對雷家的司機道謝后,便纏緊圍巾走向市政廳后的大道。
方才她陪逸薰去醫院做產檢,得知已經快六個月的胎兒活動力非常旺盛,也很健康,她真的很替逸薰開心。
咖啡廳快到了,轉過街角便看到咖啡廳的古典招牌。晴彤微笑地正想走上前時,突然看到藍仲侖跟一個女人由裏面走出來。
他的表情很奇怪,晴彤從沒見過那種表情……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名陌生女子,眼神非常複雜。
晴彤並不是個多疑的女人,也不會在意藍仲侖跟其他女性朋友喝咖啡及聊天。但,女性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情況有些怪異,藍仲侖的眼神更複雜得令她不安……
那名女子是誰呢?晴彤望向穿着一身米白色大衣,打扮得很優雅,長相也很端莊秀麗的陌生女人。她是東方人,眼睛下方有一顆很特別的藍痣,藍痣襯托出她的白皙肌膚,感覺很嫵媚。
東方人……晴彤心頭不安地狂跳。她知道也許自己想得太多了,就算是東方人也未必剛好就是……就是謝碧琳!
但,仲侖的眼神為何那麼深沉?那麼複雜;
她隱約知道,這名陌生女子的身分一定很不簡單。
她看到藍仲侖親自護送那女人坐上計程車,以目光目送她離去后,才抑鬱寡歡地走入咖啡廳。
晴彤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后,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舉步往咖啡廳走去。
深夜。
晴彤泡了一杯熱可可,找到了正在露天花房裏抽煙的藍仲侖。
她倚在門邊默默地望着他。
今天一整個晚上他都很奇怪。雖然他還是像平常一樣體貼,帶她吃豐盛的晚餐、一起夜遊多瑙河、對她呵護備至……
但,她卻敏銳地覺得不對勁!
她知道他有心事!
一整個晚上,就算他對她微笑,那笑意也根本未曾到達眼底……
此刻盤據他心頭的人是誰?是……傍晚看到的那個陌生女人嗎?
晴彤討厭猜測,她不喜歡胡思亂想的自己。但,沒有任何女人希望自己的男友以那麼複雜的眼神盯着另一名女人!
就因她太在乎這份感情,所以她更加惶惶不安!
那個女人真的是謝碧琳嗎?思及此,她的眼神染上一抹憂鬱。
應該是吧,否則,他不會一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
她想起仲齊曾對她說過的話——
當年的藍仲侖非常喜歡謝碧琳,就因為太喜歡她,所以她離去后,他不再相信女人,更不相信感情!
是不是……是不是在他心底始終只愛着她?就算經過三年,這份感情還是沒變,其他的女人對他而言只是謝碧琳的替代品?
這個想法折磨著晴彤,她覺得胸口好苦、好悶,她快瘋了!她討厭自己的胡思亂想,但她又管不住自己的思緒……
她可以直接向藍仲侖問清整件事,但她不想這樣。她也有身為女人的自尊,任何事情她都希望是藍仲侖願意主動告訴她,而不是由她開口。
嘆了口氣,她走向前喚道:「仲侖。」
正抽煙的藍仲侖回過頭來,對她溫柔一笑。「怎麼還沒睡?你先睡吧,別等我。」
「天氣很冷,喝杯熱可可吧。」晴彤把熱呼呼的飲料遞給他,鼓起勇氣道:「怎麼了?你……你好像有心事?」
請你告訴我吧!她在心底祈禱著。不管你有任何決定,就算你決定重回謝碧琳懷抱而要捨棄我,都請你明白地告訴我……這份不上不下、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覺好痛苦!
「沒什麼事。」藍仲侖淡淡地道。「只是在想一些公事,沒什麼大礙。」
他並非想對晴彤隱瞞遇到謝碧琳的事,如果今天謝碧琳沒有提出希望他見一見薛啟傑的要求,他可以很坦率地直接告訴晴彤實情。
但,到底該不該見薛啟傑呢?
這個問題一直在他腦中盤旋。坦白說,他當然想見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但,他卻又擔心自己的風度沒有好到可以坦然面對他。
今天晚上,他只想靜靜地令自己沉澱一下,好好地整理出一些思緒后,再作最後的決定。
事情過後,他會把所有的經過告訴晴彤。當然,如果她願意,他也會在離開維也納前帶她一起去見薛氏夫婦,成為彼此的朋友。
晴彤眼神一黯。為什麼不肯告訴她?為什麼要欺騙她?她很清楚知道,他之所以煩心絕不是因為公事,而是與下午那個女人有關!
她覺得好悲傷……難道她的努力還是無法得到他的心?難道盤據在他心頭的自始至終只有謝碧琳一個人?
藍仲侖擁住晴彤。「乖,先去睡吧,天氣很冷。」
他的懷抱依舊溫暖,但晴彤卻悲傷得想哭。
「好。」她強迫自己微笑。「那你也別太晚睡,我先上樓。」
如果他不想說,她也不願勉強他,她很清楚,一份勉強而來的感情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回到主卧室后,晴彤呆坐在床邊半晌,考慮一會兒后才拿起電話直撥帕勞。那邊此刻是白天,所以她直接打到飯店去找仲齊。
按了分機號碼后,彼端傳來仲齊爽朗的招呼聲。「哈羅,聖瑪莉飯店,我是藍,很榮幸為您服務。」
「仲齊……」
「咦?晴彤啊?」藍仲齊開心地道。「真稀奇耶,你這幸福的小女人也會打電話來找我?我老哥在你身邊吧?」
晴彤悶悶地道:「你跟丹尼都還好吧?」
「很好啊!」藍仲齊的聲音很愉悅。「昨天晚上我們兩人還陪我爸媽出去吃飯,雖然我媽心理難免還有疙瘩。但,她已經願意慢慢接受丹尼了。晴彤,現在的我真的覺得很幸福!」
「那就好……」她苦澀地回應著。仲齊和丹尼都是她的好友,就算她的戀情沒有一個好結局,她卻真心希望好友能得到幸福。
「你大老遠打長途電話不會只是要問我這個吧?」藍仲齊細心地道。「晴彤,你的聲音怪怪的,是不是跟我老哥吵架了?不會吧!我老哥簡直把你捧在掌心上寵,他敢惹你生氣嗎?」
「仲齊,」晴彤幽幽地道。「回答我一個問題好嗎?你……你見過謝碧琳吧?」她一定得找個人談一談,她悶得快瘋了!
彼端明顯地沉默。好半晌,藍仲齊才小心地開口。「謝碧琳?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她?」
「你可以告訴我,她大略的長相嗎?她是不是……是不是長得很漂亮?眼睛下方有一顆藍色的痣?」
藍仲齊嚇住了,不敢回答!他並不明白老哥那裏到底出了什麼事?不過,他無法對晴彤說謊……謝碧琳眼下的藍痣太特殊,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
雖然仲齊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令晴彤瞭然於於心。
「我明白了……」她的聲音更低,像是失去所有的活力。「謝謝你,仲齊。我沒什麼問題了,我先掛上電話。」
「晴彤、晴彤!」藍仲齊焦急地喊著。「等一下!我……我是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但你別胡思亂想……」
「你別擔心,我沒有胡思亂想。」晴彤苦澀地一笑。「好了,我真的要掛電話了,我想先靜一靜。」她不想再交談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
默默地將話筒掛上,她怔怔地望着墨黑而蕭瑟的天際。
雪像鵝毛般不斷地墜下,維也納的冬天,好冷……
隔天早上,藍仲侖告訴晴彤他要去市區參加一個商展,剛好晴彤也跟逸薰約好一起去聽音樂會,便坐着他開的車一起進城。
車子行進間,兩人都默默不語。
「怎麼了?」藍仲侖感受到晴彤異常的沉默,關心地問著。「今天怎麼都不說話?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啊!」晴彤以淡笑來掩飾內心的落寞。「對了,你參加的商展會很無聊嗎?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
請你告訴我實話吧!她再度祈求着。女性的直覺告訴她,藍仲侖此行絕對是要跟謝碧琳見面!但,他為何不肯告訴她?他為何要說謊?
藍仲侖愣了一下,勉強地微笑。「商展后還要開會,過程滿冗長的,我怕你會覺得無聊,還是我一個人去,晚上再一起找間餐廳吃飯吧。對了,你不是一直想吃正宗巴伐利亞口味的德國豬腳嗎?我昨天發現了一間很不錯的館子。」
「好,也好……」她臉上維持着笑容,一顆心卻直往下沉……
為什麼?為何他要隱瞞她?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下希望他對她說謊啊!
藍仲侖心事重重地握著方向盤。根本沒有什麼商展,他今天是要去見薛啟傑的。他也考慮過要帶晴彤一起去見薛氏夫婦,但,他此刻的心情太過紊亂。
他跟薛啟傑之間可能需要單獨會面,畢竟這是男人跟男人之間的事。
他不願將自己的苦惱感染給晴彤。因此,今天他希望能單獨去見薛啟傑,等到心情完全平復后,再把晴彤介紹給他們,並一起邀他們夫婦到帕勞參加婚禮。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一個小小的隱瞞卻造成了晴彤莫大的痛苦……
「我在這裏下車就可以了。」到了市區,晴彤打起精神道。
「好,我辦完事情就來找你。」藍仲侖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后,很紳士地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藍仲侖上車離去后,晴彤苦澀地望着街角。他要去的地方……沒有她存在的必要,是吧?
而他往後的人生,是不是也沒有她存在的必要?
心好亂、好亂……距離跟逸薰約定的時間還早,她悶頭亂走着,想找一間咖啡廳坐一坐,仔細地想想自己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她停下腳步,不經意地抬起頭時,卻赫然發現藍仲侖的車子竟停在對面的街道上。
她的視線順著車位往前移……她看到了讓她心碎的一幕!
謝碧琳由對街的一間飯店興奮地跑出來,緊緊地抱住藍仲侖。他們倆不知交談了什麼,只見謝碧琳的表情像是非常驚喜。
然後,他們兩人並肩走入飯店內……
夠了!晴彤已經沒有勇氣再看下去,更沒有勇氣追上去問個明白。
這就是答案!對吧?這就是藍仲侖即將給她的答案……
說到底,他從頭到尾都只愛謝碧琳一個人!其他的女人都是替代品,她黎晴彤可悲的也是……
也是替代品……
心,痛得像是被野獸狠狠撕開。她慢慢蹲下身子,在漫天雪花中無言地釋放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