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清晨,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惹得原本僻靜的小院一片熱鬧。

興沖沖直奔肖桓居所而去之人,「砰砰」的敲着房門:「二哥,我回來了,開門吧!」

隔了許久,似乎房內之人手忙腳亂地弄出了好大的動靜,等到門開之時,肖桓露出一張略帶倦意的臉:「望潮,進來吧。」

肖望潮有些驚奇地望着他二哥:「你不是才起床吧?都日上三竿了呀!」

肖桓轉身走進房內:「昨晚看書看到太晚,你何時回來的?」

「剛回來,爹和大哥都還沒下朝,所以就先過來看你……」肖望潮笑嘻嘻地跟進去,沒注意到房內窗戶是打開的,更沒注意到某條人影正偷偷摸摸翻牆爬出院子。

「望潮,你不是說你師父病了,要留在他身邊照顧他?」肖桓替肖望潮倒了杯茶,「怎麼突然間回來了?」

「師父的身子已無大礙了。前幾日大哥修書給我,說太子連日重病,事出蹊蹺,怕是有人下毒害他,要我入宮去保護他。」

「什麼?」肖桓大驚,手中的杯子幾乎失手掉落,「笑話!你什麼身份?怎可能入宮去保護太子!」

「我也這麼想,可是大哥信中說,有他極力推薦,太子一定會將我留在身邊。」肖望潮喝了一口茶,「你也知道,大哥從未要我幫他做過什麼事,這次難得他開口相求,我也不好推拖……」

「不成!」肖桓一口打斷他的話,「朝中為了太子廢立之事已經夠亂了,爹和大哥又各站一派,你既然從不管朝廷中事,就別來淌這混水!」

「可是……」

「總之我絕不答應你入宮去保護太子!」肖桓衣袖一揮,「你好好在家休息幾日,大哥那邊我去和他說!」

***

肖御下朝回府,剛換了日常的衣衫出來,就瞧見下人走上前來:「大少爺,二少爺留話,叫您回來了立刻去他房中。」

肖御微微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肖桓坐在房中,聽到門口傳來的敲門聲,起身打開了房門。

「有事找我?」肖御走進房中,在竹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倒是難得啊。」

「為什麼要望潮入宮去保護太子?」肖桓開門見山,臉上帶着微薄的怒色,「放他個自由身,不插手朝中事,有什麼不好?」

「我只是擔心太子安危,想讓他進宮貼身保護,你怒什麼?」肖御面色不變,「等到太子平安無事後,我自然不會強留他在朝中。」

「拖他入了亂局,脫身有那麼容易?」肖桓冷笑,「大哥,你為了太子已經方寸大亂到這種地步了?你不顧自己的性命,連兄弟的性命也不顧了?」

「你!」肖御俊臉上寒意頓起,「休要胡說!我雖然希望三弟助我保護太子,他肯不肯還不見得呢!」

「爹為何堅持不肯讓望潮入朝,你心裏不清楚嗎?你我已為棋盤中子,何苦要把望潮也拖入?你明知他的性子,你要他出手相助,他會拒絕嗎?」

肖御神色一僵,垂下了頭,沒有說話。

肖桓嘆口氣,放軟了語氣:「大哥,望潮比不得你我,他個性太單純,我寧願他做個無所事事的江湖閑散客,也不願他同你我一般,日夜操勞憂煩,提心弔膽,忙於算計……」一面說,一面輕輕去按肖御的肩頭。

不防肖御正出神間,被他一碰,忽然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肖桓一下子錯手扯住了他的肩上的衣衫,「嘩啦」一聲,衣領被扯開,露出了大片肌膚。

「大哥,你……」肖桓猛然間看到肖御脖頸間青青紫紫一片狼藉,啃咬抓掐之痕觸目驚心,驚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肖御手忙腳亂的拉好自己的衣衫,側過頭去,默然不語。

「這是怎麼回事!」肖桓一把將他身子扳回,「大哥,是什麼人這麼對你!」

「閨中情趣……有什麼可說的!」

「你當我是白痴嗎?」他雖然娶了素鳴入府,可每夜不是在宮中相伴太子,便是獨宿於書房,又何來閨中情趣之言?

等等!在宮中相伴太子……

肖桓臉色巨變,後退兩步,連聲音都抖了起來:「我、我一直提醒你,不可對太子過好……」

肖御神色大變,急忙一把拉住肖桓的手:「不是……我和太子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你終於承認是太子了?」

聽到肖桓幾乎是從牙縫裏發出的聲音,肖御身子一抖,頹然的鬆開了雙手:「太子此次重病來得詭異,竟似整個人入魔了一般,我去看他,卻被他反撲在床上……可是他翌日醒來之後,卻又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他屢次遣人召我入宮相陪,我擔心他是遭人下毒才會變得如此,卻是去一次傷一次,我實在不想再入宮去探他了,可又擔心他……只好讓望潮替我去守着他……」

「你就不怕他對望潮也如此?」肖桓又驚又怒。

「不會,」肖御急忙道,「他發病後除我之外,不曾對別的宮人如此……再說以望潮的武功,也足以自保……」

肖桓沉下了雙眸:「你是說,他只對你一人而入魔?」

肖御難堪地轉過臉:「我也覺得奇怪……是我每次去的時機都不巧嗎……」

「那他這個病,當真是來的蹊蹺啊!既然你這麼擔心他,那麼我替你入宮去探清楚事情的真相吧。」

肖御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可是二弟,你之前不是說絕不插手……」

「我收回前言。」肖桓打斷了他的話,輕輕嘆了口氣,「皇上正要召我入宮為太后祈福,想必也會為了太子之事要我出手。」就算不是為了你,我也該為爹、為望潮、為肖家留條後路……最後的話他沒有說出口,默默的轉頭,望向窗外,滿室無言。

***

葉鳳涼從肖桓房中翻牆出去后,回到自己的房間,連早膳也懶得出去吃,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發獃。

滿心滿腹,都是昨晚之事。

他對男人沒有興趣,對那些嗜好養男寵的,更是從心底的鄙視和不屑。他不明白昨晚怎會着了魔一般,面對肖桓,竟會有種不能控制的慾望。

果真是受的刺激過大了?葉鳳涼在床上翻了個身。肖桓,一個他怎麼也想不透的男人,一個他曾經不屑一顧,而後恨到咬牙切齒,如今卻讓他有一絲心疼的男人。

他們都有相同的寂寞,只是他習慣了不去想,而那人,則是根本不自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而那人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誰?

忽然發覺自己對那人的恨意已經慢慢的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迫切的想知道他背後所隱藏的身份,他不為人知的所有一切。

就連跟他的合作……似乎也成了一個借口。

寇溫的死因他已經知道了,就算知道肖殘骨是何人,真正的兇手卻是那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他找到肖殘骨,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們的合作關係實際上已經可以結束了,但是他卻不想。

葉鳳涼疲倦的闔上了雙眼……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有過如此的好奇心。

入夜,正熟睡的葉鳳涼忽然聽到房內有細細的腳步聲,立即警覺地翻身坐起,低聲喝道:「什麼人?」

「是我。」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葉鳳涼不由自主放鬆了警戒:「你怎麼來了?」

肖桓慢慢走至他床前,坐了下來:「聽說你今日一整天都將自己關在房內,連飯也沒出去吃?」

「你關心我?」葉鳳涼輕笑起來,「我明明有鎖門,你怎麼進來的?」

「你昨晚怎麼入我房間,我便是怎麼進來的了。」

「怎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已經思念我到半夜爬窗偷看我的地步了?」葉鳳涼嘻嘻一笑,「還是你決定要繼續昨晚未完之事呢?」

他曖昧地朝肖桓眨眨眼,肖桓卻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我是來告訴你,明日起我要入宮,你待在這裏已經沒有意義了,回鳳涼城吧!」

「什麼?」葉鳳涼大吃一驚,「你要入宮?為什麼?」

「自然有我該做之事。」肖桓顯然不願多說,「你在國師府也待得夠久了,我答應你之事一定會辦到,你實在沒必要再留在這裏了。」

「說的是,你都不在了我在這裏也沒趣味了。」葉鳳涼懶懶一笑,「所以,我決定和你一起進宮。」

肖桓一愣,不悅之色立刻浮上面容:「不要胡鬧!你跟着我進宮做什麼?皇上本來就惱恨我將寇溫之事說給你聽,恨不得我離你越遠越好──你怕我命不夠硬是不是?」

「你又如何斷定皇上知道是你將寇溫之事告訴我的?我又沒說是你說的。」

肖桓冷冷看了他一眼,葉鳳涼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別這麼看着我,我又沒說要跟你一起入宮──難得入京,我去瞧瞧我皇兄也無可厚非吧?」

「你……」

「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何入宮,我就保證絕不去找你麻煩,即使在宮中遇到你,也會裝作不認識,不然──」葉鳳涼拉長了尾音,滿意地看着肖桓臉上漸漸露出的無奈之色。

聽到肖桓說完他要入宮的原因后,葉鳳涼滿臉震驚。

「你不是說絕不插手新君廢立之事?怎麼突然要為了太子的病進宮?」

「太子這病實在古怪,我大哥擔心是遭人暗算,要我進宮去查探清楚。」肖桓隱瞞了太子發病之時對他大哥所做之事。

「又是為了你大哥?」葉鳳涼忍不住嘆口氣,「宮中御醫那麼多都沒查出個究竟來,你入宮去有什麼用?」

肖桓搖搖頭:「這件事恐怕不是御醫能解決的。」

他心裏懷疑的是,太子此病恐怕連與人下毒無關,只是他若說出來,只怕要天下大亂。

大哥……若是你知道了真相,你又會做怎樣的選擇?你還會求我替你保護太子嗎?

「既是如此,我更要和你一起入宮了。」葉鳳涼想了想,「怎麼說他也算是我侄兒,病成這樣也該去瞧瞧的。」

聽着他這番口是心非的話,肖桓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

第二日一早,葉鳳涼就去向肖國師辭行了。

「葉城主不多留幾日?」肖毓慶不免客氣一番,「老夫只怕招呼不周,怠慢了貴客。」

「哪裏,連日來多有打擾,葉某為醫治肖二公子腿疾而來,卻無功而返,在下心中真是愧疚萬分啊!」

原來你還記得你來的初衷啊……肖毓慶心底無力的嘆口氣,嘴上卻是連連稱謝:「葉城主有這番心,老夫已經很感激了。小兒的頑疾,是自小落下的病根,藥石無惘,葉城主已經儘力了,不必放在心上。那麼,且待老夫準備車馬,送葉城主回鳳涼城。」

「不必,多謝國師厚意。」葉鳳涼微微一笑,「葉某還有些事須在京城逗留幾日,就此告辭。」

出了國師府大門,葉鳳涼不急不緩地走到一家茶樓,撿了個臨窗的位子,點了一壺茶、幾盤糕點,慢悠悠地揀起一塊桂花糕送入嘴中,竟是視而不見樓下停着的一隻八抬大轎。隔不多久,一名灰衣人匆匆上了茶樓,尋到葉鳳涼的座位前,行了個禮,低聲道:「殿下,請隨小人下樓上轎。」

葉鳳涼漫聲道:「茶都沒喝完,急什麼?你且下去等我。」

「殿下……」那人一陣惶恐,不得不硬着頭皮道,「聖上下了旨,半個時辰內要將殿下迎進宮,殿下請隨小人下樓吧,小人不敢違抗聖旨啊……」

葉鳳涼眉頭一皺:「從這裏到皇宮要半個時辰的路程?」

「這……是小人來早了,殿下就別為難小人了……」可憐的灰衣人都快哭出來了,葉鳳涼見狀,這才慢慢將手中的糕點放下,站起身來:「領路吧。」

灰衣人如蒙大赦,揩揩額頭上的汗珠,前頭引路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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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望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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