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什麼不想再見到我?」朱衛一臉陰鷙地追到凡凡的家裏，將兩人關在她的房裏。

凡凡一手揉着太陽穴，不知如何是好地踱來踱去。

「我不能接受你的追求。」

「為什麼?」

「因為……因為……」她支支吾吾的。

「因為凱麗?」

她抬起眼看着他，點點頭，「她也很喜歡你。」想不到她竟搶走了凱麗心愛的男人，而且是在瞞着她的情況下。

「即使我不喜歡她，妳也認為我應該追求她?」朱衛眼中燃燒着怒火，咬牙切齒的質問。

凡凡一時無言以對，只能驚慌地凝視着他眼裏燃燒的怒火，「我不是這個意思……」

「難道妳不知道感情不能勉強的嗎?」他吼道。

她別開臉，朱衛的目光教她驚慌，她混沌的腦袋更是理不清頭緒了。

「看着我。」他扳正她的臉，「如果我有什麼錯，應該是錯在對妳不夠坦白，讓妳誤會，但妳不能硬把我塞給別人。」

「可是她是我的好朋友。」如果她一開始就跟凱麗解釋清楚就好了，現在她只覺得有罪惡感。

「所以妳就要把我讓給她?」

「我沒有……」

她當然知道感情不能勉強，只是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她不能不在乎她的感覺啊!

所以她還是沒辦法接受他的感情，她……不能。

「凡凡。」朱衛看出她的猶豫，也看出她在掙扎，「愛情就是愛情，非賣品也非替代品。」

「我沒有辦法不去在乎凱麗的感受。」她也很頭疼。

「所以妳就可以毫不在乎的以她來傷害我?」

「朱衛!」她不平地嚷道，「她是我的朋友!」

「我也是妳的朋友!」他火大的吼回去。

凡凡無力地垂下雙肩，一臉的懊惱與無助。

「你跟她不同。」她猶在掙扎。

「當然不同。我能給妳幸福，而她只能給妳友誼。」他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處，「我對妳的感情禁得起考驗，她對妳的友誼能嗎?」他單刀直入的指出問題中心在。「如果她硬是要奪人所愛，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何必太委屈自己呢?」

即使事已至此，朱衛仍不願把凱麗所做的事說出來，讓凡凡在心中對好友保有美好的印象。

「但這不是她的錯。」

「難道是我的錯?」他瞪圓了眼睛

他又開始霸道，又開始不講理了，凡凡氣得不知道該怎麼說。

「算我的錯好了!」她重重地坐在床墊上，兀自生着悶氣。

「妳哪有錯?」他也在床墊上坐下。

凡凡絞着手指，不曉得該看哪裏，他的眼神教她手足無措，可是她的心卻雀躍不已。

朱衛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懷裏，「我想吻妳。」

她愕然地抬起臉來，就被他吻個正着。

凡凡想推拒，可是指尖才一碰觸到他溫暖又結實的胸膛時，她就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眸，任由他濕滑的舌伸入她的口中與她深深糾纏。

「姊!」平平突然推開房門。

兩人嚇了一大跳，立即分開。

平平也嚇了一大跳，趕緊將門關上。

「平平!」兩人不滿地喊，真是太沒禮貌了。

◇◇◇

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是這種反應?

遠遠地看見他的身影，心裏便會湧現一股喜悅悸動。

被他盯着看時，心跳便會忘了節拍。

看着他陽光似的笑臉時，她會忘了呼吸。

可是凱麗怎麼辦?

一想到凱麗，她的心情就無比的沉重。

凡凡壓根不知道朱衛早就明白拒絕凱麗，而他也一直沒有告訴她;既然她要求一個月的時間解決，好吧，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解決。

不知該如何解決這件事，凡凡只好避開朱衛或凱麗，只要可能會碰面的地方，她統統選擇繞路，卻還是避不開。

「凡凡!」朱衛不悅的喚道。

這丫頭到底要躲他到什麼時候?朱衛大步殺了過來，像凶神惡煞般攔住她的去路。

「我在妳家門口站崗、校門口站崗，甚至一下課就衝過來，妳每次都溜得比我快，妳到底要躲我到什麼時候?」他火大地嚷，也不管別人是否會聽到。

「我……」凡凡想板起臉孔，沒想到他卻比她更凶，害她結結巴巴的說:「我說過你……別來煩煩……我……」

自從他吻過她后，怎麼每次一碰見他，舌頭都會打結?

「妳還在生我的氣?」

好幾次他一逮到她的身影，還沒有來得及追上，她便已經驚慌地逃開，他以為她是因為他還沒有跟凱麗正式澄清誤會，暫時想冷靜冷靜，原來她還在氣那個吻。

凡凡不理會他的問題，繞過他想離開。每次只要朱衛一現身，便會引來側目，然後她就會頭疼地發現人群愈聚愈多……就像現在。

「我是真心喜歡妳才這麼做的。」他解釋道。

她倏地煞住腳步，「你……你又在胡說什麼了?」他為什麼每次都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種令她臉紅心跳的話?

「吻妳啊!」

「想不到朱衛熱情又大膽，平常還真看不出來。」旁觀的人群中突然傳來這句話。

凡凡的臉皮差點熟透，她想逃，卻又怕腳步一動，朱衛又會說出更令她不好意思的話來，只好乖乖站在原地。

「你別說了。」她臉頰一陣燥熱。

「不說妳怎麼會了解呢?」朱衛一臉苦惱的說，「不說清楚，妳老這麼躲着我，教我怎麼辦呢?」

四周傳來輕笑聲，凡凡羞得直想鑽進地洞裏。

「求你別再說了。」

不知道該如何要他閉嘴，只好一再求他別說了。

「別再躲着我了，凡凡。妳就算是把我甩了，也改變不了一切。」難道她以為不理他，他就會跟凱麗在一起了嗎?那是絕不可能。

一提到凱麗，她的心就湧現一股悵然。她和凱麗早已形同陌路，多年的友誼就此結束。

「妳還打算繼續躲我嗎?」

眾人不約而同對她搖頭，意思是叫她別再躲了。

自從那天朱衛當著眾人的面吼着「我喜歡妳」之後，整個校園立刻掀起軒然大波，有人支持朱衛，有人祝福凡凡，更有人聲援凱麗，吵得不可開交，直到一名神秘網客，將朱衛追求凡凡的過程，以及凱麗早在隔天便被朱衛當面委婉拒絕的真相公開，再度引起一陣嘩然。

原來朱衛的犧牲這麼大!

這件消息讓朱衛和凡凡的支持率升高，不過再也沒有人敢笑凱麗了，她傷得最重，而這一切應該是當初那群看笑話瞎起鬨的人要負責。

當初要是他們不這麼鬧，事情就不會這麼糟。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凡凡紅着臉走到他身邊，不再躲着他了。不，應該說是凡凡被他的驚人舉止給嚇得不敢再躲他了。

朱衛拉起她的手，兩人深情一笑，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掌聲。

◇◇◇

凡凡與朱衛手牽手，漫步在校園內的椰林大道上。

「凡凡，妳對我有什麼感覺?」這是朱衛一直想問的問題。

當初她那句「沒感覺」，令他鬱悶到現在，搞不懂他的魅力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那你呢?你喜歡我哪裏?」凡凡也想知道他對她是什麼感覺。

朱衛被問住了，獃獃地望着她，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想過。

她不解的看着他那張表情古怪的臉，懷疑他對她的感覺到底有多恐怖，怎麼是這種表情呢?

朱衛用力吸口氣，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快說啊。」

早知道就不問了，朱衛心裏後悔不已。他只知道他喜歡凡凡，沒見到她，會想着她，不管是誰都難入他的眼，因為他心裏只有凡凡，可是要說出他究竟喜歡她什麼，他又不知該如何說。

「說。」凡凡已經有點不高興了。

「好，我說。」他努力地想措辭，「我很喜歡吃妳做的菜。」

凡凡揪緊了眉毛，這算什麼答案?

「呃……」他趕緊再解釋，總覺得剛才那麼說還不夠貼切。「妳很遲鈍。」這是每個認識她的人都會有的感覺。

凡凡瞪圓了眼睛。

「有的時候不禁讓人懷疑，妳怎麼會這麼笨?嘖!」說完他還搖搖頭。

凡凡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竟然是出自一個口口聲聲喊着「我喜歡妳」的男人之口。

「還有……」朱衛神秘地笑道

「還有！」她挑高眉毛、揚高聲音，強抑的怒氣快要爆發了。

「可是我愛這樣的妳。」他深情的說。

她的火氣在瞬間消逝。

「不知道為什麼?每天晚上若沒有看一看妳，我總會睡不着。」他自皮夾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那是她和他抬眼凝視的剎那，被人偷偷拍下來的?

「你……」

「幸虧有平平幫忙，我才得以夜夜好眠。這就是我對妳感覺。」

淚霧一下子迷濛她的雙眼。

「妳突然問我這種問題，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很少碰到難題，而凡凡是他遇到最大的難題。

「你還好意思說。」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想哭又想笑。

「你自己還不是問這種問題。」半斤笑八兩，還說!

「換妳說，妳對我有什麼感覺?妳從來沒有說過妳喜歡我。」而他已經說了不知多少遍了

。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你，我就會有奇怪的反應。」

「什麼反應?」

「動不動就手足無措。」

「喔?」

「經常傻笑、發獃。」

「啊?」

這隻獃頭鵝!還敢笑她。「腦袋經常昏昏沉沉的，尤其是看見你朝我走來時。」她的心總會不由自主地雀躍，而雀躍過後，便是一整天的不專心。

「這麼嚴重?」他愣愣的看着她。

「被你盯着看時心會跳得很快。」

朱衛一時還聽不懂她的意思。

「看到你燦爛的笑臉，我會忘了呼吸。」

「凡凡!」他大叫，高興地擁緊她。

「這到底算不算喜歡?」她無辜地問他。

「算!」他大笑道。

兩人躲到樹后，趁着四下無人，熱烈的吻了起來。

有好一會兒，凡凡幾乎不敢抬起臉蛋，乾脆把臉緊貼在他的胸口，避開他的目光。

她的心跳得好快，彷佛會從口中跳出來似的。

「凡凡，妳打算躲我到什麼時候?」朱衛悶笑着問。

「我哪有?」她一抬起臉蛋，便迎上他帶笑的目光。

「不是躲我?那為什麼不敢抬眼看我?」盯着她的紅唇，朱衛忍不住回味着她那甜美的滋味。

凡凡羞紅臉的推開他，被他這麼一說，害得她更不好意思了。

「朱衛。」她想跟他商量一件事。

「嗯?」

「我們去跟凱麗道歉，好不好?」她緊張地咬着唇，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正等待着大人的責備。

「不好。」朱衛皺起了眉頭。

他和凡凡相愛又沒錯，幹嘛道歉?

「可是我在乎她的感受，被欺騙……」一看他抗議的眼神，凡凡只好趕緊改口。「被誤導的感覺很不好受，我能理解，如果連句道歉都沒有，會更難過。」而這教她不安。「你能跟我一起去嗎?」

當然能，任何問題他都會和凡凡一起面對。但問題是，他覺得沒這個必要。

「她會接受嗎?」說不定張凱麗一看到他和凡凡就破口大罵，根本不給凡凡任何機會解釋。

「換作是你，你會接受嗎?」

「不會。」

聞言，凡凡身體一僵。

「不過我會很有骨氣地揮揮手，才不會為了不屬於我的戀情傷心難過呢!失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天又不會塌下來，有什麼好痛哭流涕的?」

「就怕她想不開。」凡凡發愁地說。「女人可不比男人洒脫。」

「不然請她仔細看着周圍的男人好了，好男人多得是，就怕她沒那個條件。」

「壞男人也一大堆啊！」她對他的論調很不以為然。

朱衛惡意地挑挑眉，「請問何謂壞男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不是嗎?」

「愛情像個秤，兩邊需要擺入對等的愛才能得到平衡，何苦為了自己的『不平衡』，而硬要安慰自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只有真心待妳的人，才會珍惜妳。「何必愛得讓自己那麼委屈呢?」

「妳的思想還真與眾不同。」朱衛有些吃驚的說。

凡凡聳聳肩，「我只是覺得……很多傷心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尤其對女性而言。」

「明天好嗎?」她期盼地看着他，「起碼我們已經表現出最大的誠意了，不問對與錯，只問該不該做，好不好?」

「我怕她到時候又哭了。」

凡凡沒有接口，因為她也正為這個頭痛。

◇◇◇

隔天午休時間，凡凡拉着朱衛到教室去找凱麗。他們一走進教室，整間教室突然鴉雀無聲。

凱麗感到奇怪的抬起臉，一看到來人立即冷下臉，「你們來做什麼?」

她和凡凡已經徹底決裂，對她來說，凡凡就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不值一提。

看到她的表情，凡凡難過得低首不語。

「凱麗。」朱衛在她對面坐下，目光坦然的注視着凱麗。唉，他就知道，最後收拾殘局的又是他。看看凡凡，簡直就像只站在貓面前的小老鼠，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為我所帶給妳的困擾，向妳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他一臉誠摯地說──替凡凡說的。

凱麗臉上出現的，竟然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朱衛知道了!

他知道那名神秘網客就是她，他知道她是真心認錯，才會主動澄清一切。

「我……我沒那麼輸不起。」她突然哽咽道。

大夥的眼光全看向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眼眶變紅。

「不過我最不能原諒的是凡凡。」她怨恨的瞪着凡凡。

凡凡變了臉色，「凱麗，我……」

「朱衛明明已經拒收我的情書了，為什麼妳還硬塞給他，並拜託他收下?」當朱衛把情書還給她時，她不知有多難過。

「我怕妳失望，更怕妳難過。」凱麗也不想想，她推給她的是多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我只想幫妳把事情辦到，誰知道……」事情竟會演變成那樣。

「那朱衛喜歡妳，妳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呢?」凡凡把她當成什麼了?「每次我問妳，妳都否認，難道我會搶了他嗎?」有話不敢對她坦白說﹐這叫什麼朋友?

原來凱麗氣的就是這件事。

從小到大兩人無話不談，凱麗以為凡凡怕她吃醋，所以才遮遮掩掩的不敢承認﹐當然更生氣了。

「謝天謝地，妳能這麼想就好了。」朱衛終於鬆了口氣。

「當朱衛在眾人面前大吼着喜歡妳時，妳為什麼不事先跟我說一聲?」凱麗氣憤地捶着桌子，「妳害我丟臉丟到老家去了!」

她不但是最後一個知道，而且還是在那麼難堪的情況下，教她怎麼能不生氣?

「還有，簡凡凡，虧妳還是我的朋友，竟然到現在才想要來跟我道歉，在我被人笑夠、罵夠了后，我請問妳，在我最需要朋友的時候妳躲到哪去了?」還說什麼朋友?

「我……」

「朋友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

「凱麗──」

「朋友不是應該真心相待，彼此關懷的嗎?」

「凱麗──」

「朋友不是應該義氣相挺、互相扶持的嗎?」

「凱麗，妳聽我解釋……」

「真心相待的好朋友甚至還會幫妳瞞着糗事不說，和妳肝膽相照!」凱麗愈吼愈大聲，又氣憤地捶了下桌子。

凡凡臉色發白地喊道:「凱麗，我沒有那麼差勁。」她才不會做出那種背叛朋友的事。

「妳當然不會，否則我們的友誼還能持續到現在嗎?」凱麗只是想到什麼就吼什麼，否則她會爆炸。

「可是妳這麼罵，好象是在罵我。」

「我只是要告訴妳，如果妳以心相待，而對方卻沒有把妳當成朋友，那就算了。」

既然不是在罵她，那也不必朝着她吼啊!就在凡凡抬起臉蛋的剎那，凱麗的手朝她揮了過去。

凡凡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着巴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