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鎮王府的婉黛是擔心韓方的,她和歐陽青鳳一直在大廳等待韓方,卻始終不見他的人影。
“那群傢伙武功不凡……”青鳳憂心道。
“你的意思是……韓方少爺有危險?”婉黛更加憂心了。
歐陽青鳳默默的不再言語。
蒼白着臉的婉黛忍着疲累的身子憂心忡忡的守在廳堂,一直到韓方抱着個氣質不凡的女孩踏入王府,一顆懸着的心才擱下來。
氣喘噓噓的她忙奔上前:“你還好嗎?”
韓方見她如此關心自己,歡喜地露出個笑容:“我很好,沒事的,你別擔心。”
凝望她精緻的臉孔后,突然發現她疲累不已,“你快回房休息,坐了一天馬車也該歇息。”
婉黛的身子還是非常虛弱,他看得出來。
“我不累……我……想待在你身旁。”
只見到韓方故意扳起面孔,婉黛的心緊緊的揪了一下。
她不會忤逆他的,不是嗎?“那我……我回房……了。”
垂着頭,再次望一眼他帶笑的眼,這才在丫鬟們的服侍下,回西廂房。
轉身離去的她又偷瞄一眼摟在韓方懷裏的女人。
她……真美,美得有如仙女下凡、西施再世。
難怪韓方在言談之間總是忘不了她。
剎那,婉黛感到自己的心有如遭人狠狠地揪住般,好疼、好痛。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待在廂房裏的婉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引頸盼望,盼着韓方的到來。
“怎麼他還不來?她們不也該回龍鳳山莊了嗎?”歐陽姑娘的傷勢並不重,而徐昭雪看似也沒啥大礙,應該走了才是,那麼他該來到她這呀!怎她還兒不到人影?就在婉黛又慌又亂又無助當兒,喜兒端了一盅湯進來。
“少爺讓喜兒端來,叫小姐趁熱喝了吧!”一聽是奉韓方之命前來,婉黛的喜滿溢臉上,她一把扯住喜兒衣袖。
“他呢?”
“誰呀?”喜兒佯裝胡塗的望着婉黛。
“少爺!韓方少爺呀!不是他要你送湯嗎?”
“是!不過,是翠兒轉告喜兒,喜兒並非親自接收到少爺指示。”
喜兒明白。
“喔!”將湯擱在桌上,婉黛失望的開口。
喜兒馬上明白是怎地一回事,忍不住咧嘴而笑。
“喜兒這就前往大廳瞧瞧,是啥事耽擱少爺。”
說著就往前廳而去。
***
喜兒到前廳打探消息過了一盞之久,才又施然回房。
等得快打瞌睡的婉黛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奔到喜兒跟前。
“怎麼去那麼久?”婉黛拉着喜兒,“少爺呢?”
“沒同你前來?”每日到這時辰,韓方都會來察看她是否休息了,若見她未上床,便會坐下同她聊個一兩句才走,可今兒個,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會是……“她們還未離去?”婉黛沙啞的問。
“嗯!歐陽姑娘尚未離開。”
心一冷,婉黛咬了咬下唇。
是了,她就擔心會這樣,韓方的心整個都停仁在徐昭雪身上啊!哪還會記得她。
就是如此,她才讓喜兒去探探風聲,不料,真如她所臆測。
韓方是喜歡雪昭的,一定是!婉黛一臉木然的忖思着,若非如此,此時的韓方一定會來這,淚水悄悄溜進眼眶,婉黛極力忍着。
耳旁又來喜兒困惑的語調。
“我不明白了,小姐,知道嗎?咱少爺居然要龍鳳山莊裏的丫鬟,就是那名遭挾持的丫鬟。她躺着休息,少爺還親自端着一盅湯服侍她,而受傷的歐陽姑娘托着腮坐在椅子上瞪着他們看哩!”喜兒狀似困惑:“別說歐陽小姐十分驚愕的瞪着他們直瞧,喜兒我不是一個樣。還有更教人不解的是,少爺居然因為那丫鬟,而曾和好友歐陽青龍吵一架哩!真是怪哉!”怪嗎?婉黛感到一陣頭暈而跌坐椅上。
有什麼怪?不就是他愛她嗎?婉黛苦澀的在心裏喃語,禁不住的輕輕戰慄。
“喜兒……若你是個男人,那麼柔弱又美麗的女子,你能不愛嗎?”一直到此時,喜兒才發覺到她的異狀。
她驚異的盯着婉黛,接着惶恐的捏緊她冰冷的手腕,小心又仔細的凝她的臉。
婉黛的臉色是慘白、是木然的,眼睛則枯澀無光、毫無生氣地像個行屍走肉。
喜兒抽了口冷氣。
“小姐……你的手好冰、好冰哪!”
“手冰?我的心更像冰。”
慢慢的吐出這些個字。
“你不舒服嗎?”她焦急蹲在婉黛跟前。
“我找大夫去!”
“不要!找大夫有用嗎?”婉黛顫抖着唇回答。
“有用!有用!來!我扶你上床歇息,再找大夫來。”
婉黛輕搖搖頭、嘆息着:“心死了,找大夫何用?”跟着淚水滴落。
喜兒倉皇的盯着婉黛,不明白她一句:心死了!是何意思?只知道她的臉白得嚇人,教她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韓方的臉竄進她腦海。
對呀!她怎麼忘了,找少爺去!“我找韓少爺去!”喜兒安撫着婉黛。
不料,婉黛尖叫的跳了起來。
“不!別找他!別找他!別……”
“小姐,我只是找少爺……”婉黛駭然而驚,怕喜兒真找韓方來,而見到她這身狼狽樣,便又嘶吼。
“別擾他!別煩他!他陪着喜愛的人呢!別……”這時,喜兒明白了,明白何以婉黛小姐莫名其妙的情緒大亂,原來,該死!她居然忘了,居然未曾注意到婉黛小姐是愛着少爺的,她忘了,還在婉黛小姐跟前談龍鳳山莊的丫鬟。
就連她一介女僕都看出少爺對那丫鬟不尋常的關切,更何況是愛慕少爺的婉黛小姐。想少爺是如此關懷婉黛小姐,在龍鳳山莊的丫鬟出現后態度大變。
難道少爺變了心?而婉黛小姐也發現?望一眼婉黛,她慘然一笑。
少爺怎可這樣?喜兒忍不住生氣,又見婉黛凄涼又白的臉,心裏一陣揪痛。
少爺從來也不是這樣的人呀!怎麼今兒見一位愛一位,喜兒不懂,也不明白。
“小姐,我代你問個明白。”
喜兒說著轉身就要走。
“不!喜兒,不!”
“小姐!”
“他是堂堂鎮王府的小王爺,身分是如此尊貴,怎能容我這種不知身分的女子?”
“可是,小姐……”喜兒心裏可明白得很,還是想替婉黛小姐抱不平。
“喜兒,你對婉黛實在太好了,婉黛無以為報,實不能再拖累你。”
含着淚的黑眸是如此教人不忍。
“唯一能讓你立足於鎮王府的,就只有婉黛離去一途!”
“不!不行!你不能離去!你身子尚虛,記憶未恢復,離開王府,你上哪兒去?”喜兒吃一驚,慌忙執起婉黛的手。
“喜兒,你別擔心我!我會想辦法。”
“不!不成!你不能離開鎮王府,在這,至少有小王爺當你的依靠呀!”抬起眸,瞬間,喜兒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恨不得掌自己一嘴。
見婉黛似珍珠般滾落的淚水;她實在懊悔不已。
就是因為小王爺,婉黛才要離開呀!她真是豬腦袋一個呀。
“你別哭!別哭!也許,事情並不是如咱們猜得這般,也許;小王爺只是慈悲心腸才對那丫鬟好,說不定,那丫鬟一離開,王爺就忘了她長什麼樣了。”
“喜兒,咱們別再自欺欺人!”婉黛慘然一笑:“倘若小王爺不愛那丫鬟,可還有個楊姑娘呀……和小王爺早有婚約的媳婦呀?”
“可……”喜兒想繼續說些什麼。
冷不丁被一句威嚴十足的聲音打住。
“說得甚是。”
兩個女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嚇得抬起頭:“啊……王爺……”喜兒忙跪下請安。
不曾見過王爺的婉黛先是一楞,繼而才忙欠失身,“王爺!”目光如炬的王爺冷冷的上下打量婉黛。
莫怪乎方兒如此迷戀她,果然是個美人胚子!彎彎的柳眉、烏黑的眼睛、豐滿的唇似櫻般嬌紅,小巧又致的臉蛋,再加上那風一來即會被摧折般柔弱無骨的身子,是如此的楚楚可憐!莫怪乎!在王爺如此犀利的凝視下,兩個女孩十分局促不安,又不敢抬頭。
“喜兒,你退下。”
王爺淡淡開口。
王爺的命令誰也不得違抗。
所以,喜兒心中百般不願也沒轍。
凝望婉黛的眸子露出憂心的神色,便退了下去。
婉黛的頭還是低垂。
“抬起頭來。”
王爺極威嚴的聲意響起。
慌亂無措的婉黛從命的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一眼王爺。
雖然是那麼的一眼,不過,也可教王爺看出她眸中的驚慌及恐懼。
“你不用如此畏懼本王。”
婉黛紅了臉,俯首不語。
“本王現在明白了,何以方兒會……”沒有說完,王爺即打住了,多說無益,眼前如何解決這道難解之題,才是當務之急。
於是,清清喉嚨后,又開口,這次他直接切入主題。
“你相當美,不難有官家子弟、或富家公子追求,也許,本王能替你作主婚事!你意下如何?”
“不!”婉黛大吃一驚,直接反應。
“不?”王爺挑高眉,冷冷的又開口。
“你和喜兒談的話本王也聽見了,既然知道方兒已有媳婦人選,何苦再纏住他?”
纏他?婉黛臉上血色盡褪。
纏他嗎?唇角揚起苦澀的一笑!也許,在外人眼裏看來真是如此。
抬起小巧又倔傲的下巴。
“王爺,也許婉黛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人家的女孩兒,可也是個有教養、有自尊的女孩。”
“是嗎?既然如此,想必你已打算好該如何做?”
“是的!”
“能告訴本王嗎?”
“能!婉黛早已有離開鎮王府的打算。”
她答得相當乾脆。
如此乾脆,反倒讓王爺呆住了。
本以為她會是個十分難纏、十分刁蠻的女娃,王爺對她的觀感變好了,若非和楊家女兒已有婚約,也許,她真的會最適合他那冷傲孤僻的兒子。
“本王並非是勢利,而是君子重承諾!早在方兒尚小時,已替他訂下一門親事,只待楊大人一回大宋,即前往登門正式求親。”
不知何以,王爺居然對她解釋他不需解釋之事。
婉黛只凄楚一笑,面容相當灰白,然後戰慄的低聲說:“婉黛明白王爺是個明事理之人。”
靜默中,兩人相互凝視,似乎有了某種默契。
王爺嘆口氣,還想說些什麼似的,韓方已闖了進來,正巧瞧見這一幕,他害怕王爺同婉黛說些什麼,因為,他發現婉黛的臉色相當慘白。
“父王,你……”
“喜兒通知你的嗎?”婉黛打斷韓方憤怒的語調。
“你不舒服嗎?你的臉色白得嚇人!”韓方憂心的緊捉住婉黛手腕,而她,只是輕搖了搖頭,眼角也瞄到王爺已悄然離去。
她明白王爺的難處,她並不怨他。
“只是一時暈眩罷了!無大礙。”
“你快躺上床休息。”韓方命令。
“嗯!”在他扶持下躺上床,凝視他十分掛心的容額,她輕吐一口氣。
若韓方是愛她的,也許,方才她和王爺的對話就不一樣了。
為妾為仆,她死也力爭待他身邊,可是……韓方……他的掛心、擔憂或許是當她是他失足黃河的妹妹,才會如此溫柔多情。
都是她和喜兒會錯了意,才會……淚水快湧出眼眶,她慌忙一閉、閃着韓方。
“累了嗎?”她不語,是因為她一開口,怕會哭了,會教他為難所以,她只淡淡點頭。
“你休息吧!”不明白,何以他曾有種拒於千里之外的感覺,而且是如此強烈。
是她的冷淡?還是她的冷漠?這不像以往的她呀?是……父王說了些什麼嗎?想開口追問,瞧她一臉疲憊。
就等她醒來了,醒來后再問個清楚、問個明白。
***
夜半時分。
西廂房裏,一名女子悄悄的將門關上、躡手躡腳的往大門而去。
她不時回首凝望這幢大宅,腳步緩了緩之後,雖有百般猶疑,卻是毅然轉身而去……不尋常之感油然升上韓方心口。
輾轉反惻的他,乾脆一躍而起的坐上椅子喝茶。
不知怎麼搞的,似乎心口被人狠狠揪住般的疼痛,竟使他徹夜無法闔跟。
從來也不曾如此,就彷彿有他所無法猜測到的事情將發生般。
煩躁的他,只有在房裏來來回回的鍍着方步,狹小的空間,反倒使胸口更加煩悶。
深吸口氣后,他決定到外頭散散步。
才打開房門,見不遠處有人正鬼鬼祟祟的往門口而去,由來者所走的方向看來,似乎是才從西廂房……西廂房?婉黛!有人挾持她?韓方一愕。
還處在徐昭雪被擄的驚懼中的他馬上往這方面聯想。
於是,他毫不考慮的馬上輕輕一躍,往人影方向而去。
在到達同時,他也發覺挾持一事是他太過敏感,因為,他方才所見黑影並非別人,而是……婉黛!她也睡不着嗎?他困惑地想道,尚未出聲喊她,他已見到她手中的包袱。
該死!毫不考慮,他又輕功一層的躍到她跟前。
婉黛被突然出現的韓方嚇得跌坐在地上,一手壓着狂跳不已的心,一手還緊抓自己打理的包袱。
“你……你……”驚喘的她只能瞪着韓方老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你快把我嚇死了!”終於,婉黛顫抖的吐出這句話。
韓方一語不發,默默的看着她。
“你不……”婉黛想開口說話,卻見他正無法置信的瞪着她手中的包袱,她也傻眼。
恐怖的靜默散佈在空氣中。
“你想不告而別?”他突然開口,啞而生硬的問,聲音中毫無感情。
婉黛一驚,望着自己手中的包袱,說不出話。
“告訴我!為什麼要離開?”聲音冷得幾乎可以凍死人。
婉黛蠕動嘴唇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離開?是不是?”韓方無法遏抑突如其來的怒意。
他如此愛她,如此關照她,對她如此真心真意,而她呢?想不告而別?他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她何以如此待他?見他一臉絕望,婉黛全身一陣顫抖。
她的臉白得嚇人、雙眼如此木然,根本無法運用思考,只能獃滯的盯着他看。
猛然,父王的臉孔出現在他跟前。
雙眸噴火的他捉住婉黛瘦弱無力的雙肩。
“是我父王!是他!是他趕走你的,是不是?是不是?”他憤怒:“是不是?”
“沒!沒有!”婉黛心慌意亂。
“你說謊!”
“沒有!沒有!不是王爺!不幹王爺的事啊!”婉黛慌亂的說。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撒謊!”韓方捏緊她的雙肩,使她痛得差點掉下跟淚。
“沒有!我沒必要撒謊。”
“是王爺逼你走的,對不對?”他緊逼着她問,不相信她的出走和父王毫無關係。
“真的沒有!真的!”婉黛掙扎的開口。
“那你告訴我!你為了什麼原因要走!說出一個教我信服的理由!”他那跋扈又脅迫的神情告訴她,若她說不出個理由,他絕不放了她。
心裏揪痛又狼狽不堪的婉黛開口。
“我恢復記憶了,恢復了,原來……原來我是來尋愛人,尋那因考試失意的郎君,而不慎跌落黃河中,讓您救起……”慌亂中,婉黛匆促編了一個故事,“放了我吧!我還要去找尋他、找尋他?……我愛他啊……”她喃喃的、含淚的說。
頓時,韓方蒼白臉、原本他是不信的,原本他以為她瞎編,可她……她說的如此真實,真有此事,老天,難道他兩次付出的真情,換來的都只是悲涼的下場,孤單的日子?他不要!“你真的很愛他?”他還是無法相信。
“真的!”好愛、好愛你……婉黛哭紅眼、盯住他,在心裏吶喊,卻不敢開口。
怕開了口,他要為難、他要不安啊!她並沒有恢復記憶,她只想悄然離開,不教他左右為難、不教他和王爺衝突。
韓方緊捉她雙肩的手頹然放下。
原來,她早有了愛人,她是尋愛人而來的的,可是……她怎可以如此待他,怎可以上輩子的情還未清,這輩子卻又要負他!“狠狠的盯着她灰白又憔悴的面容、一股不平又不甘的情緒困住他。
她這輩子該是他的,她欠他的!不!不!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她都是他的,這是她欠他的,她不能不顧承諾、她不能負他!不!她不能走!不能。
雙跟閃着怒火的韓方情緒失控了,拉着她就往馬廄而去。
得教她恢復上輩子的記憶!教她償還欠他的感情!此時的韓方恐懼的發覺到,她在他心中所佔的分量,竟遠比自己的生命還來得重要,一想起未來沒有她的日子,他的心就如萬蟻鑽心般痛楚。
不!他要她恢復前輩子的記憶——她欠他一段情的記憶。
***
迎着風,韓方一手着馬,一手欖着婉黛纖弱的柳腰。
天山不就是他口口聲聲的白髮童子的住處嗎?他說白髮童子認識她,對她瞭若指掌般,不是嗎?而她的命不也是白髮童子救的嗎?那麼她就該知道自己的身世羅:知道自己究竟是千金抑或是一名丫鬟啊!夜靜闃中,彷彿只聞耳邊風聲及兩人跳躍的心跳聲。
一抬頭往韓方望去,和他的眸子對上。
迅速地,婉黛垂下眸子,將頭輕靠他胸前。
例坐在極不舒服的馬背上,傾聽他規律的心跳聲,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和他如此貼近。
雖然愛他,可是她的身分未明,他又有未婚妻……愛上他或者是錯,或者是不該。
沒有他的日子,該怎麼辦?她是如此如此的倚賴他啊!今夜想趁理智戰勝感情時出走,怕自己哪天感情勝過理智時,可就又不如該如何了:悄悄的,一滴淚滑落她的臉頰。
待婉黛醒來時,天已大亮。
睜開眼時,她才發現自己全身是埋在韓方懷裏的。
在馬兒的兼程趕路下,她竟疲累的睡著了,而他,始終溫柔的環着她的腰。
他——竟是如此體貼她軟弱的身子。
“你不累嗎?”
“不!前面有人在賣包子,我去買幾個,咱倆先吃飽了,再趕往天山。”
婉黛偷覷他,見到的是一張倦容。
她已告訴他自己恢復記憶,那他何以想帶她上天山?難道他不相信?可他的情分明是信呀!怎麼……在小販前勒馬,買了包子遞與她,韓方草草的吃了包子,不容她有意見的又駕馬趕往天山。
婉黛實在壓不下好奇心。
“你帶我上天山做啥?”雖然她自己也一心一意想上天山,可她就不明白,他帶她上天山有何用意。
“我不是告訴你,我恢復記憶了嗎?”發覺他突然寒着臉,婉黛忙閉上嘴,不敢再出聲。
她拿起包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啃着,兩人各懷心事。
“我要你恢復上輩子的記憶。”
韓方沒頭沒腦的蹦出這句話,差點兒將婉黛嚇得跌下馬。
上輩子的記憶?什麼意思?她不懂。
困惑的她眨眨眼叮着韓方下巴,而他,也不再睬她,逕自專心的趕着路。
婉黛也只好專心的將包子吃完,便不再開口,百般聊賴欣賞着四周飛快動的景緻。
只盼,屆時,白髮童子不要拆她的謊就好。
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韓方。
***
離天山山腳還有段距離,韓方因平時訓練雖不甚累,卻發覺婉黛已倦怠,雖然她還是努力的想端正坐姿,不願他發覺她早已疲累不堪,在趕了一整晚又一個早上。
此刻已是烈日當空,想來沒幾個女孩家熬得住,何況是身體虛弱的婉黛。
嘆口氣,韓方見遠遠有座涼亭,彷彿是臨時搭建供、路人休想用似的,並末刻意裝飾。
是該休息了。
駕着馬,來到涼亭下停住。
不等一臉疑惑的她發問,他已先開口。
“休息一會,咱們再趕路。”
說著又望一眼滿心感激又猛拭汗的婉黛,輕嘆:“我去找水。”
他說。
轉身當口,赫然發現一位老者正炯炯有神的直瞅着他,韓方這才望一眼老者。
“啊!”他忍不住驚呼一聲。
“白髮童子?”婉黛聽見韓方的低喊,震驚地也轉向老者。
“是你們該來的時候了。”
白髮童子笑道,韓方和婉黛兩人對望一眼,白髮童子言下之意似乎正等着他們。
“你……”
“是!我是專等着你們。”
彷彿能看穿韓方的疑惑,白髮童子自顧自着。
望了一眼韓方后嘆口氣,搖搖頭。
“情哪!前世為情,這輩子又是為情而來。”
“前輩……”
“還是稱我白髮童子來得自在些。”
“是!”韓方也不廢話。
“你知道我們來找你的意圖,是吧?”白髮童子苦笑的未回他話,逕自轉向婉黛。
果然!天生麗質,輪迴了好幾世,一樣出落得如此標緻可人、如此亭亭玉立。
莫怪他要一而再的喜歡上她,唉!司徒羽翔呀司徒羽翔,你就是看不破一個“情”字,才會生生世世在輪迴中追逐着郡主的靈魂呀!“郡主,認得我嗎?”白髮童子對着婉黛開口。
“你問我?”見他點點頭,婉黛遂搖頭:“抱歉,我……我喪失記憶,不過你看起來很面熟,就不曉得您是……”婉黛打住,因白髮老者嘆氣。
她說錯了嗎?她着急的望向韓方。
“是呀,你是喪失記憶了,我老胡塗了。”
白髮童子道:“你不就是因這原因而來找我?唉!活了好幾世代羅!記憶衰退羅!”活了這麼大把歲數也挺累人的,要不是郡主血的誓言,他早早入士了。
“郡主,你的記憶暫時是恢復不了的。”
“記憶無法恢復?”發問的人是韓方。
“沒錯!她將在兩年後,才能恢復她這輩子的記憶。”
“為什麼?為什麼我此刻無法恢復記憶?”婉黛哽着聲不相信的追問。
“我只會算、只會醫心病、只會醫傷,無法醫記憶,唯有一樣東西——碧血蓮珠,它能醫好你的記憶。不過,是在兩年後,兩年後,會有兩名女子由大漠為尋你而來,而她們身上帶有碧血蓮珠。”
“兩年太遲了……”婉黛難過得掉下淚。
始終聽着他們對話的韓方冷冽一張臉,他在他們倆一問一答中,明白一件事:婉黛欺騙了他!她根本沒恢復記憶!該死!她為什麼要欺騙他?“會不會太遲呀?照我所推算,這兩年來,你人該是在鎮王府,而司徒羽翔會好好照顧你。”“他是誰?”婉黛小小聲的追問。
“喔!錯了,該改口了,是鎮王府的小王爺——韓方。”
聽到韓方兩字。婉黛又傻住了,她居然忘了他就在身旁,那麼他不就聽到了事實,知道她未曾恢復記憶?小心翼翼朝他望去,婉黛差點尖叫。只見他綠着一張臉瞪着她看。
他知道了。
“為何騙我?”冰冷的語調顯示他的憤怒。
“我……我……”囁嚅了半天卻說不出話。
“難道……父王?”韓方猜測地開口,見她驚惶失措一抬眼又慌亂的垂下眼,果然!“該死的!”他吼。
她又瑟縮一下。
“你能不能別在意他?”
“可是他是王爺……”
“王爺又怎樣?”他問到她垂下頭,“我!韓方即是韓方!我要你留下,你就留下!”
“可我答應了王爺,他……”
“該死!”極盡粗魯咆哮一聲:“該死!”
“我……”婉黛絞着雙手。
“好!你聽王爺的是不是?那麼,你欠我的呢?你欠我的東西什麼時候還?”
“欠?我沒欠你什麼東西呀?若你說是那些首飾、衣服……”
“該死!不是!是感情!感情你懂不懂?”
“感情?”婉黛茫然無助的說:“我什麼時候欠了你感情?”
“你上輩子欠了我的感情。”
韓方又生氣又迫切的說。
“你……你說些什麼呀?我這輩子都不認識自己了,還說什麼上輩子?”婉黛自嘲。
立在一旁的白髮童子是最了解所有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他見韓方一個勁不分青紅皂白的生氣,拉住婉黛說:“來,白髮童子會告訴你所有的事情。”
白髮童子拉着婉黛坐在供路人體憩息用的小板凳上,開始訴說她前世的因,今生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