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一句不知道,將方偉傑徹底打回了原形。

想他愛她那麼多年,努力付出這麼多年,換來的下場卻是一句“不知道”?

呵呵……他真是活該倒霉!

身旁的一票好友一致地望着他,誰也沒料到冷麵悍將會在短時間之內,萎縮成一個失意又落拓的流浪漢。

滿眼血絲、一臉憔悴,看起來非常可憐卻又無從幫起,讓他們大嘆。

“你啊……”一個長得十分俊帥的男人直搖頭。

是誰說不管白莉如何害他,都撼不倒他的?

是誰說他早已做了萬全的準備,無論面臨何種情況,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瞧他現在委頓得像只蟲,那個耀眼逼人的方偉傑跑到哪兒去了?

“你乾脆放棄算了。”看了真教人火大。

“我也這麼想。”

“呃?!”大夥兒一陣驚駭。

“噯,我只是隨便說說喔!”“隨便說說”的那個男人立刻變了臉色。

“我也只是隨便想想。”方偉傑無力地仰躺回沙發上,閉目裝死。

“唉……”眾人你看我、我看你。

“方偉傑,你在打什麼啞迷?”說得凈是聽不懂的人話。

“唉!”他閉眼一嘆,“能放棄得了就好了。”道盡了他的苦處。

“嘻嘻……”大夥兒笑了起來,“沒想到你愛她這麼深?”

眾人立刻一陣嘲弄。

“我早就愛上她了。”他突然坐了起來。“只是她怎麼都不相信。”既懷疑,又驚懼。

每當他看到她這種表情時,他就渾身無力。

“你沒告訴她,當年愛戀的種子已植進彼此的心中,在十年間慢慢的成長,更加茁壯。要不然我剖開我的心讓你瞧瞧?”

“去!”大夥兒立刻一片噓聲。

隨即一陣笑罵,一陣“拳打腳踢”,“毆打”那個亂出主意的傢伙一頓,總算讓氣氛緩和下來,不再沉得讓人透不過氣。

“偉傑,我看你得再加把勁。”

“他都已經遍體麟傷,還要再加把勁?你當他是鐵人?”說的人很不以為然。

“你到底是怎麼跟她說的?為什麼她都不信?”真教人光火。

“你有沒有告訴她……原來他每天都從她眼前經過,他才知道當時早已埋下愛戀的種子……”這是他偷看偉傑日記的一段話。

卻也因而慘遭痛毆,付出了非常慘重的代價。

偉傑射過來冷怒的目光,教那人閉嘴。

“我看她是根本忘不了當年你說的話。”另一人嗤笑。

那一個令人驚愕的午後,眼看她步步退後、一臉驚駭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偉傑那一番話傷她有多深。

“我也忘不了。”方偉傑痛苦的臉埋進掌心裏,無法抬頭。

笑聲戛然而止。

大夥兒突然說不出話來了,氣氛頓時又變得沉重萬分。

如果連說的人都忘不了,聽的人更不可能忘記。

“唉!”有人一嘆,“還是單戀好,愛得死去活來呢卻又不願意在一起,搞不懂你們兩個。”

這件事應該乾乾脆脆的解決,怎麼大夥兒坐在這兒一塊兒嘆氣?

“你忘了這事你也有份?”偉傑抬起頭來瞪着他。

那人不好意思一笑。

“如果她知道後來你得知她已經到美國,你一直找不到她的心情和反應,去,我就不相信她還忍心做得出傷害你的事來。”另一人輕哼。

當時的偉傑教人看得多麼不忍!

有入受不了的站了起來。

“我要回去了。”沉重的氣氛教人直想去喝兩杯,繼續把女人痛罵一頓。

“我也要走了。”其他人紛紛站了起來。

一看好友沒有淹死在酒缸里,他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當下決定走人了,改天再來看他。

“保重。”好友按了下他的肩膀。

“噯,撐着點。”另一個粗獷一笑,“死不了的。”

“嗯。”方偉傑沒好氣的點頭送客。

大家不放心地還在門外磨蹭。

“就這麼放着他獨自一人不要緊吧?”看他的樣子真教人擔心。

“不要緊的。”另一個倒很不耐煩,“碩博集團那麼大都難不倒他了,方偉傑會為了一個女人想不開?呸!別教我瞧不起。”那人很火大的說。

看來這男的對女人有很嚴重的歧視。

“放心,不會的,”另一個也說,眉頭狠狠一擰。“你們太瞧不起方偉傑了,他現在一副想死的模樣,明天一見着白莉,他馬上活過來。”這就叫戀愛。

大家爆出一片笑聲。“走了走了。”有人不耐煩的率先鑽進車裏。

害怕白擔心了一場。

其他人也跟着上車,忍不住又罵。

“明天再打電話來問問方偉傑死了沒有?”

眾人一陣笑聲。

***

而同一時間,白莉的心情也沒有好過多少。

她猶豫着該不該再度離開這個傷心地?

偉傑的追求讓她無力招架,她何嘗不想拋開過去?只是心裏總會有個小小的聲音警惕着她……

“女兒?”白豪探進腦袋。

“爸?”她趕緊漾開笑容。

白豪走了進來。

“告訴爸爸,三個人你選哪一個?”

她厭煩的直搖頭。

“三個都不要?”自豪驚呼了聲。

白莉頹喪的垮下了肩。

“即使是偉傑也不要?”

“爸!”白莉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明知道我不會選他的。”這就是教她痛苦的原因。

“為什麼不呢?”白豪實在搞不懂。“爸爸看得出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着他的。”

“爸——”她抗議。

“老實承認也不要緊,我是你爸爸。”有什麼不能讓他這個老爸知道的?

“爸,我不可能選他的。”她心煩意亂。

“為什麼不?”白豪問她抗議。

除了偉傑,還有誰能對她感情這麼深?

“他要的只是我的公司!”白莉再也受不了地喊了出來。

她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卻發現他的言與行完全大相逕庭,教她如何不懷疑?

每當他真誠的樣子感動她時……她總會想到他要的只是她的公司!

白豪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女兒,你錯了!”他終於明白心結在哪裏了。

“我沒錯,他這麼告訴你也這麼告訴我,全世界都知道他這麼接近我只是為了公司。”她想起來就覺得怨恨。

白豪又是一陣笑聲。

“所以爸爸才說你錯了,”而且還錯得十分離譜,“你知不知道公司要賣人了?”

“怎麼說?”她愣住。“不是經營得好好的嗎?”

一切上了軌道,而且業績還是一連串的漂亮長紅,為什麼要賣掉?

“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

“不,你做得很好,”白豪舉起手勢,要她聽他說。“一開始偉傑就建議爸爸把公司賣掉。”只是在賣掉之前,先借他當餌。

“他跟你出價多少?”她眼裏出現了怒光。

她猜的果然沒錯,方偉傑的確是衝著公司才接近她的,幸好她心裏一直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警惕着她,否則她又要被他的甜言蜜語沖昏頭了……

“你錯了,他並沒有打算要買公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勸爸爸把公司賣掉,而且他已經幫爸爸找到買主了。”

漂亮的業績只是賣出公司的手段之一,之後的談判才是累人,全由偉傑一手搞定。

“爸,你說什麼?”她震驚的瞪大眼。

某種異樣的直覺一閃而過,讓她意識到事情可能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樣,令她感到驚慌。

“你完全誤會偉傑了,他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其實早在幾年前公司就該倒了。”白豪一臉心疼的拉着女兒一起坐下,說給她聽。

白莉一臉震驚的坐了下來,愈聽眼睛瞪得愈大。

“這幾年不景氣,陷阱又多,爸爸防得了一萬,防不了萬一,有好幾次爸爸都差點上當受騙,要不是偉傑提醒,爸爸早就一腳踩進陷阱,血本無歸了。”

話說從頭,他對偉傑會印象這麼深刻、這麼深具好感,也是從這裏而起。

原本他的公司跟“碩博”是毫無瓜葛的,卻幾次在他誤入陷阱之前,偉傑登門拜訪,戳破了對方的牛皮,才讓他驚險的渡過難關。

他認得這個孩子。

同樣住在自家附近,他對附近鄰居多少也知道了些,再加上他跟自己的女兒又曾有過糾纏,老實說他一開始對這個孩子是有點排斥的。

可是方偉傑提出來的證據實在太具說服力了,教他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並且照着偉傑教他的方法去試試對方的誠意。

果然,對方眼裏立刻出現了一片驚慌。

當時他是捏了一把冷汗回來的,暗叫了聲好險、好險;要不是方偉傑,此刻陷入地獄的恐怕是他。

這還不夠,一次……兩次……三次……四次……都虧偉傑事先登門提醒,才讓他幸免於難,令他對這孩子深具好感起來。

這也令他驚愕的發現,原來偉傑掌控“碩博”的同時,還得分神照應他的公司?問他為什麼?

他這才說出了緣由。

當場令他這個老頭兒一陣感動,就算這孩子有什麼天大的錯,也都值得原諒。

於是兩夫妻當下同意幫偉傑的忙,完全如偉傑所安排的把女兒“釣”回來。

白莉聽得目瞪口呆。

“如果他對我們公司有興趣,就不會在提出計劃之前,一直向我建議把公司賣掉。”

如今想想,偉傑的話還真有道理,白莉顧不來,他年紀也大了,而偉傑有“碩博”——總不能讓他永遠這麼分神下去,於是他答應把公司賣了。

“早在把你‘釣’回來之前,爸爸就已經同意把公司賣了,真該謝謝,要不是他的幫忙,爸爸到現在還沒有辦法安心退休。”恐怕早已搞得焦頭爛額,糊成一團。

“爸爸……”白莉眼裏蓄滿了淚水,內心的感動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的……”她哽咽了起來。

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她?這樣她就不會對偉傑誤會這麼深、傷害這麼深。

“是他要我不要告訴你的,”白豪也一臉為難。“每當看到你們兩個互相折磨來、折磨去,爸爸也很痛苦。”偏偏年輕人的事他又插不上手。

白莉只覺得悔恨。

想到之前偉傑一臉誠懇的請她原諒他以前的錯誤,她就心如刀割起來……

“爸爸說句比較不中聽的話,要不是偉傑,不要說是你的學費,現在只怕我們家什麼都不剩。”恐怕還背了一身的負債,他也別想安享余年,壓都壓死了。

白莉狠狠的喘了口氣,一股愧疚湧上喉頭……無法自己。

原來這四年來她一直用“他的錢”,她現在終於知道她安穩的求學生涯是他給的。

“別以為爸爸老是幫他說話,他比你還要教爸爸心疼。”白豪忍不住說,“女兒,他愛了你十年耶!”這樣還不夠浪漫?

“我……我去追他!”白莉突然慌了起來。

她傷他這麼深,他會不會原諒她?

還是他已經對她放棄了希望,對她徹底死了心?

一想到連日不見他的蹤影,心裏的恐慌更加劇烈,立刻蒼白着一張臉奪門而出。

偉傑,你在哪裏?

***

飛奔到他的公司卻不見他的蹤影,當公司的人告訴白莉他已經好幾天沒來公司了,更加令她驚慌,立刻又奪門而出。

在哪裏?那個混蛋到哪裏去了?為什麼當她想見他的時候,他卻刻意躲得不見人影?

一想到之前自己也有想飛走的念頭,她就更覺自己的可恨。

偉傑,你在哪裏?

白莉驚慌的四處搜索,幾乎把台北市的地皮翻過來,卻仍不見他的蹤影,她突然……感到好害怕。

會不會……會不會在她突然想抓住差點溜走的幸福時,幸福卻偏偏又從手邊溜走?

她立刻驚慌地奔到他的別墅,這個她認為最不可能的地方。

方偉傑怎麼可能會躲在別墅里,獨自舔着傷口?尤其在這麼深的夜裏,別墅里沒有一絲燈光透出來,更教她懷疑她的希望是否會再度落空?

可是心底小小的執着讓她不肯放棄,她乾脆翻牆而過,直接由庭院穿入玄關來到門外,卻意外地發現門沒上鎖,於是把門推開。

一陣淡淡的酒味迎面飄來,讓她露出了一臉的狂喜。

他在!他在!

欣喜若狂的打開了燈,觸目所及的景象教她目瞪口呆。

“偉傑!”他幾乎變了一個人。

憔悴、失魂,迷濛的醉眼不知道該把焦距放在哪兒?即使看到她進來也像不認識她一樣,迷茫的眨了眼眸……再度閉上。

“偉傑,”她急切的拍了拍他。“你醒醒。”

他迷醉的閉了閉眼,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你是誰?”他打了聲酒嗝,失神的眼又差點閉上。“我不認識你,走開!”他不客氣的一揮手。

這影像他見多了,在心裏、在夢裏,一直纏着不放,如今又來騷擾他了。

“你不認得我了?”醉成這樣,都是她害的。

“你是可欣?還是萍萍……”一大堆人名在他腦里直晃,卻說都說不出來。“還是……嗝!還是……呃……”

她氣壞地大喊:“我是白莉!”

要不是明了他對她的真情真意,只怕此刻她聽到了這些人名又要氣得冒煙,然後一走了之。

“白莉”這兩個字眼似乎對他沒什麼作用,方偉傑舒服地想閉上眼睡覺,卻被一陣猛烈的搖晃搖得又睜開眼。

“我是白莉!”她喊,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他清醒?

“婷婷……別吵……”

一大堆女性名字讓她怒火中燒,突然,她再也忍無可忍的衝到浴室里放滿一桶水,再將冰箱裏所有的冰塊倒進去,狠狠地往他臉上一潑。

“喝!”發生了什麼事?方偉傑猛地驚醒。

只覺得臉上又冰又刺,一陣透骨的冰涼由頭下蔓延至全身……

“你醒了沒?”白莉蹲在他的旁邊。

“白莉?”他醒了,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好傻!”她突然嗚咽了起來,一臉憐惜的瞅着他。

“啊……啊……”她到底在說什麼?

“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她溫柔的將他圈進懷中,又是高興,又是心疼。

“告訴你什麼?”他臉上仍是混混沌沌。

他還是不懂,白莉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還有為什麼會這麼溫柔的圈緊他呢?

“告訴我你愛我啊!”為什麼要付出那麼多,還任由她傷害,他好可惡!

他的神智……有點愈來愈清醒了。

雖然還有點迷惘,雖然還有點搞不清方向,可是他可以確定眼前的人是白莉。

“是,我有些話沒有告訴你……”他一直重複咀嚼着那句話——

我看她是根本忘不了當年你說的話。

他一直忘不了他譏笑她是個“冰山美人”,和她在一起有多麼多麼的無趣,甚至還說她令他倒盡了胃口……

方偉傑遺憾的閉緊了眼眸,任由心口一絲絲地泛疼。

突然,他溫柔的圈緊她,說出了埋藏許久的遺憾。

“如果你令我倒盡了胃口,我就不會吻你了。”他永遠記得那一個午後,他像偷寶似的,緊張地印上了自己的唇……

她的身子不由得一僵,獃獃看着他。

他也望着她。

“我說過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明白……原來我是抗拒你的吸引,才會說出這些話。”

這些話直到最後才由他親口說出來,令白莉破涕為笑。

“你必須要跟我道歉。”她又哭又笑地直嚷嚷。

“你肯原諒我嗎?”

“願意。”

驚喜漾在他的俊眸中,似乎沒料到最後會這麼順利。

“也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她大喊,獻上了自己的唇。

就在兩人一陣熱吻中……他突然筆直不動。

白莉一愣,趕緊推開他探個究竟;沒想到他竟然整個人往後倒在地上,再度醉倒。

她又氣又笑……愕愣了好一會兒,可是眼裏卻又浮起一層霧氣。

“方偉傑,明天醒來如果你不認帳,你就死定了。”當然她只是隨便說說,因為她很快地又漾開笑容。

她溫柔地也跟着躺在他的身旁,靜靜地瞅着他……俏臉上洋溢着幸福的滿足。

從沒有像此刻,她的心這麼寧靜,原來打開心房的感覺是這樣……

她嗤嗤笑了起來。

“偉傑,你好可惡!”總而言之,她對他的評語還是只有兩個字——可惡!

要不然實在找不出更能形容他的字眼。

晨曦靜悄悄地迤邐進來,照亮了滿室的陰暗,也照亮了兩人的心。

是的,有了光,就誰也不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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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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