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正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她好言幾句,或是一臉着急地解釋個幾句很難嗎?
人在生氣的時候都會說上幾句反話,她怎麼就這麼乖乖聽話啊?他說他沒空聽,她居然就真的不說了?她到底以為他特地跑來這裏等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不相信她會背叛他,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但是,心裏知道是一回事,情緒的反應又是另外一回事。
聽到別的男人介紹「他的女人」即將成為對方的未婚妻,他能不火大嗎?
他都眼巴巴跑來她面前,她就先簡單解釋個幾句,讓他的心不要這麼慌,很難做到嗎?
這個女人,非得要這樣折磨他嗎……鋪天蓋地而來的挫敗感倏地佔據席克赫所有思緒。
他憤怒的瞥看她一眼后,隨即旋身舉步離去,悧落得像他再也不想回頭看她一眼那般堅決。
他必須先獨自冷靜一會兒才行,因為從來沒有人像她這般嚴重影響他的心緒,他真不知道該拿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怎麼辦。
聖瓷望着他毫無眷戀的背影,眼眶逐漸發熱,一股壓抑不住的心慌與心痛盈滿胸口,水亮的眸子裏忍不住流淌出兩道晶瑩的淚水。
現在她要怎麼辦?
席克赫在另一間包廂簽妥了一筆上億的合約,但他一點也沒有大事底定的輕鬆感。
他知道聖瓷很快就離開了餐廳,於是匆匆搞定遠道而來的客戶,以及在回台灣的頭等艙與他「巧遇」后就一直黏在他身邊的方庭蘊,便跟着迅速離開。
在快步經過那些英國人的包廂時,他清楚聽見裏頭的人們正興高采烈地談論着婚禮的事。
婚禮?
當他聽見聖瓷的名字居然跟另外一個男人擺在一起談論,商議的內容還是婚禮時,胸口頓時湧出一股陌生又極度野蠻的憤恨。
不管用什麼卑劣或過分的手段,他都要將聖瓷緊緊鎖在身邊,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尤其當他意識到她可能成為別人的新娘時,更加篤定這輩子待在他身邊的女人絕對非她不可!
只要……一想起她跟洛克一起出席家庭聚會,他的心就劇烈疼痛,整個腦子像是隨即陷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不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次她真的把他徹底惹毛了。
她當然會有婚禮,但新郎只會是他,也只能是他!
席克赫開着車一路狂飆,當他抵達聖瓷家樓下時,從並未亮燈的窗口判斷她應該還沒有到家。
他將引擎熄火,在黑暗中靜靜等待她的歸來。
片刻后,街道上傳來低沉的汽車引擎聲。席克赫犀利的眸子透過汽車的燈光,冷眼注視着前方停下的高級房車裏正在交談的男女。
「聖瓷,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洛克誠摯地向她道謝。
「這是之前欠你的。」聖瓷疲憊地笑了笑。「可是,我很懷疑我們這樣做,你的親人會相信到什麼程度。」
「他們會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事。」洛克信心十足地揚起微笑。
相信他們想要相信的事,真的是這樣嗎?
聖瓷想起席克赫甚至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就直接下定論的冷漠模樣,突然感到無比心寒。
難道相信她會背叛他,也是他「想要」相信的事?
她的心重重一沉,原本已十分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
洛克突然一把扣住她手腕,待她轉過頭,迷人的深邃眸子立刻定定凝視着她。「再次謝謝你。」
「不用謝,我說過了,這是之前欠你的。」看見他那別有深意的眼神,她馬上抽回手,立即表明立場。
「我知道。」洛克的藍眸快速掠過一絲惋惜,不過隨即恢復正常,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突然問:「為什麼不是我?」
「什麼?」聖瓷一時之間有些錯愕。
「我們同時在聖母峰相遇,為什麼你會選擇席克赫,而不是我?」洛克始終想不通這一點,他有預感,今晚是問這句話的最後時機。「你之前就認識席克赫?」
「不。」她搖搖頭。「我跟他也是到了那裏才第一次碰面。」
「那為什麼……」洛克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種感覺,當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很自然的就想朝他走近。我知道這樣形容有點抽象……」聖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不,我大概知道你的感覺。」洛克了解地笑了笑。
「真的?」她的眼陣里有着驚訝。
「嗯。」洛克瀟洒的笑了開來。
那種感覺,就像她剛走進聖母峰下登山客的住處時,他就忍不住走向她一樣,是一種說不出緣由的吸引力。
他們相視一笑,能夠彼此理解的和諧感瞬間縈繞周遭,不過,這幅和樂的畫面在他人眼中看來,並非像純友誼那樣單純。
與洛克道別後,聖瓷下了車,快步往住處樓下的大門走去。
她才剛把鑰匙拿出來,還來不及插入鎖孔,便立刻被身後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鑰匙就這樣掉落地面。
「跟「別的男人」聊得還愉快嗎?我的女朋友。」席克赫陰沉的嗓音,在黑夜中彷佛是從暗黑的地獄裏傳來。
聖瓷一聽見是席克赫的聲音,立刻欣喜地旋過身。
但是,一看見他渾身發散的寒氣與陣底滾燙的怒火,她當場有種被人硬生生澆了一桶冷水的感覺。
「你不是說不想聽我說話?」既然他都已經把話說的那麼絕、那麼傷人,現在為什麼又跑來找她?
席克赫足足瞪着她有一分鐘之久,想起剛剛目睹的那一幕,譏諷的開口:
「所以剛好給了你不用說的藉口?」聖瓷的怒氣也跟着冒上來,望着他不說話,許久過後才以平靜的語調道:「我今天很累了,有事明天再說,好嗎?」
她試着說服他,今晚他們都太疲憊了,接下來說不定只會說出更難聽,或是衝動之下傷害了對方的話。
「剛才我看你精神還不錯,一直有說有笑,怎麼,對象換成我就累了,嗯?」席克赫明知道這並不是事實,但在妒火狂燃之下,許多話就這樣不由自主的衝出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低聲為自己辯解,語調轉為強硬。
「我聽起來就是這個意思!」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聖瓷淡淡的看他一眼,蹲下身,打算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鑰匙,沒想到被他搶先一步。
「你做什麼?」她看着被他搶走的鑰匙,抬頭看向他渾身不斷散發出強烈怒氣的模樣,困惑地怒問。
今晚的他很不對勁,上一刻說不想聽她說,下一刻又突然跑來她的住處樓下,凈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席克赫並未回答她的問題,直接把鑰匙放入口袋裏,接着回過頭倏地拉起她的手,一把牢牢地握住,以強迫的方式將她拉往他的座車。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聖瓷被迫往前走了幾步,突然站住不動,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席克赫完全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今晚我們把話說清楚。」他從牙關里擠出這幾個字后,大掌用力往前一拉,聖瓷踉蹌了一下,隨即又被他拉着往前走。
「我累了,有事我們明天……」聖瓷話才說到一半,席克赫便迅速打開車門,把她塞進跑車裏,然後使勁將車門甩上。
聽見車門砰一聲關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因嚇了一跳而聳了下雙肩。
席克赫搶在她能跳下車前快速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迅速將車駛離。
此時聖瓷已累得說不出話來,席克赫也沒多說些什麼,就這樣一路沉默的把車開向他的住處。
車子一在停車場中停妥,席克赫馬上下車,來到她屮瓷的七門邊,打陽車門,將她從車裏拉出來。
一路上,她的手始終被他握得牢牢的,直到進入他這間位於黃金地段的百坪住處,兩人依舊不曾交談。
她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坐上沙發,接着,他倒了兩杯冰鎮過的香檳,其中一杯鏗一聲輕響,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聖瓷只是看着那杯酒,席克赫卻一口飲盡杯中物。
「不喝?」他從飲光了酒的高腳杯上緣冷冷看着她。
突然,一股疲憊與憤怒直衝腦門,逼得聖瓷立即脫口而出。
「我跟洛克只是偶然在街上相遇,不是特別聯絡彼此,今天晚上也是為了償還他當初幫助我的恩情,才會陪他出席那場飯局。」
她的水眸直勾勾的看着席克赫。「事先我並不知道這場飯局的用意,其實洛克只是想讓自己別再被那些親人逼婚,什麼我是他的女朋友、什麼婚禮,統統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