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那天半夜，我接到電話，乍然聽到爺爺過世的消息時，我的腦子很亂，趕到醫院的時候，爺爺已經……」他停頓一下，調整自己的情緒后才又開口，「我匆勿留下一張字條給尚在熟睡的你，就飛快趕往醫院，我沒想到……從沒想過你會沒看見字條……」

封妃允的雙眼微微睦大，努力吸收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

起先她覺得他在編理由，他在騙她，但看着他談起爺爺過世的痛苦模樣，看着他焦急解釋的神情她不由得相信他的話。

「也許字條飄到地上，也許我一看不見你就過度心慌，從沒想過要看看身邊是否留有字條。」她楞了一會兒，才為彼此的錯過而苦笑出來。

「那時候看不見你，我的思緒混亂到不能自己，也沒想過你會給我留下一張字條。」

「妃，對不起。」霍里斯望向她的眼眸里有濃濃深切的歉意。

「不……不用跟我道歉，事情能像這樣說開，真好！」她感覺一直存在體內的大石頭竟瞬間消失不見。

原來他沒有背叛當初的感情，更沒有跟她玩玩就甩開她，一場親人過世而衍生出來的誤會，讓她難受了五年。

這個男人那時是真的愛她，還整整等了她五年……

她清麗淡雅的臉龐因為久違的柔軟愛意而綻放悠甜淺笑，霍里斯不由得看痴了。

驀地，她腦袋一轉，想起另外幾件事。

如果當初他有留字條，而且原因是他爺爺突然過世，所以……是她誤會他了？而且還頭也不回的搭飛機回台灣？

她甚至瞞着他，生下他的孩子，連這次重逢都故意不告訴他……

封妃允的臉色微微一變，暗自叫糟。

他看着她突然變得怪怪的表情，挑高雙眉，露出困惑的神情。

看見他的表情，她用咽了咽唾沫，內心掙扎着，到底要不要把兒子的事說出來？

「對了，睿允要我跟你道謝，他很喜歡你送他的兔子玩偶。」她收斂心神，決定從無害的話題先下手。

「我很高興他喜歡。」霍里斯欲言又止。「其實……那晚我又折返回去，想直接把玩偶拿給他。」

「是嗎？」她感到困惑。

但是，那晚她沒看見他呀？

「在你家門口，我看見你跟那個開日本料理店的男人抱在一起。」他屏息以待，希望從她口中聽到辯白。

「你以為那是什麼？一對戀人的擁抱？」封妃允唉嗤一笑，突然發現經過這場天大的誤會，她彷彿終於能看透他的心、他的情緒。

那其實不難懂，只是有太多誤會和不安，讓她一次次錯過。

「那……是嗎？」他看向她的眸光過分熾熱。

對她，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你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面對他焦灼的視線，她笑得很輕鬆。

「實話。」他的語調變得冷冽。

「他要趕回去日本，特地跑來找我道別。」封妃允看見他眼中的疲憊與焦躁，不忍心再折磨他。

「道別？」他質疑，沒有掩飾妒意。「為什麼你先前說他不會吃醋？」

「我跟他說好，只是朋友，朋友之間為什麼要吃醋？」知道他當年並沒有甩掉自己，讓她覺得不需要再對他防心高築。

至於兒子的事，她還需要再多點時間好好的想想。

畢竟這件事還牽扯到寶貝兒子，誰也說不準當初合拍的兩人，經過五年的時間后，是否還能處得很好。

再加上他們如果要在一起，就等於馬上要開誠佈公，這一次，他們不單單隻有彼此，還包括一個寶貝兒子，屬於家庭的責任，他已經準備好要一肩扛起了嗎？

聽到她坦誠的回復，霍里斯終於放下一顆高高懸起的心，從沒有女人這般折磨他，只除了她。

「妃允，嫁給我，好不好？」衝動的，他再次提起了五年前只認識一個星期的要求與渴求。

他真的很想完全擁有她，實實在在的，不再有任何不安與猜測。

「嫁給你？」她重複一遍，彷彿這是令人費解的句子。

「誤會冰釋，理所當然言歸於好，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五年前是這個想法，如今也是。」他的態度小心翼翼，並試着跟她講理。

「我……很感謝你讓我了解所有狀況，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一定要馬上結婚。」她坦白說出自己的想法。

「給我一個理由。」霍里斯倏地沉下臉。這不是他要的！

封妃允想了一下。「目前我只想慢慢跟你重新開始，結婚的事，我想等我們之間的感情更穩定一點再談，好嗎？」

她當然可以只把他當成朋友，但這並不表示他完全同意她的做法。

他尊重她的想法，不過他也有自己的。

電影開拍，所有的人忙得昏天暗地，導演博仲茗平常作風隨意慣了，一導起戲，簡直像是換了個人，雖不至於大吼大叫發瓤，但被他冷揚揚的利眸一掃，瞬間中刀的感覺也足以讓人心顫腿軟。

一個場景佈置達不到導演的要求，塞凡伊跟封妃允從一早就忙得焦頭爛額，中午放飯時，兩個人隨便吃了幾口，便開始討論要怎麼布場，才不會再遭到導演的白眼。

好不容易拍完這場戲，已經快晚上十點，除了早餐和中午那幾口聊勝於無的飯外，封妃允一整天都沒進食，別說吃點東西，甚至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導演博仲茗一喊「收工」，所有人緊繃的精神瞬間放鬆下來，片場終於開始有點說笑聲。

博仲茗朝封妃允和塞凡伊走過來，拍拍他們的肩膀，瀟洒的笑說：「辛苦了。」

「導演也辛苦了。」

客套完畢，博仲茗表示今晚請大家吃消夜。

眾人聽了，立刻大聲歡呼。

精神一放鬆，封妃允才發覺自己早已餓得全身發抖。

「小心！」

塞凡伊的警告太慢，在他說出口前，她已經被地上收音麥克風的線絆倒，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她緊緊閉上雙眼，用盡全身剩餘的力氣準備迎接預計中的疼痛……不過，在一陣熱燙的暖意籠罩她后，疼痛感覺卻一直沒有發生。

到底是怎麼回事？

睜開眼，她往身下一瞧，赫然發現霍里斯竟緊緊抱着她墊在下面。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居然還……還把她護在懷中？

還來不及道謝，封妃允立刻被他一隻霸道有力的手臂拉起身，力道之猛，讓她又是一陣頭昏眼花。

「誰把東西亂丟在這裏？拍片現場最重視的就是安全，到底是誰？」霍里斯一臉陰沉，眼神銳利的迅速掃視現場一周，低沉的嗓音又急又怒的大喝。

「老天……」封妃允痛苦的閉起雙眼，身體的情況告訴她不妙。

「怎麼了？」霍里斯察覺懷中的人不斷輕顫，臉色蒼白得像個鬼。

「沒事……」如果他能好心點，自動放開手，讓她跟大夥好好的吃一頓飯，她保證一切沒事。

「說實話。」下巴的肌肉隱隱抽動了一下，他一把抱起她，不顧她的抗議，漠視眾人的睦自與驚呼，一顆心只懸在她身上，快速離開片場。

封妃允雙眼緊閉，痛苦的低吟。

老天！他非得這麼招搖，好讓全天下的人去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

全身肌肉緊繃，動作卻輕柔萬分的將她放進車裏，等她安穩的坐定，霍里斯立即沉聲命令司機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