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然而另一個人卻怎麼樣也睡不着——即使他的身體已經很疲憊了。

空氣里有股屬於她的香氛,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明白,原來自己也是有「獸性」這種東西。他翻來覆去,焦躁難眠,那股淡雅清香不停地侵蝕着他的理智。

最後,他有些惱火地翻開棉被,俐落地坐起身子,卻看見床上的女人毫無戒心地睡得香香甜甜,領口內的風光若隱若現。

……嘖,這沒神經的女人!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功能正常」的成熟男性?還是她真的認為就算被他怎麼樣了也無所謂?

等一下,慢着,他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對她產生「性趣」了?他怎麼可能會突然對她產生性趣?都已經這樣相安無事地「睡」了三、四個月,怎麼可能莫名其妙

忽然有「性趣」了起來?

一定是因為最近累過了頭,腦袋出了點問題。例如,前額葉皮質的自制力下降之類……

「嗯……」突然,她嚶嚀了聲,翻過身來面對着他。

方子博嚇了一跳,以為她醒了。不過,還好,她並未睜開眼睛,似乎只是在說夢話而已,他鬆了口氣,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

不知道她明天又要上幾個小時的班?

想到她每天都這麼累,方子博心口一緊,有些不舍。他不禁開始懷疑,當初堅持要她一定要拿到學位到底有沒有意義?畢竟她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那張薄薄的畢業證書。

「對不起……言常哥……」冷不防地,她吐出了這麼一句夢話。

他頓住。言常哥?

「言常哥……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她皺着眉頭,身陷在不怎麼美好的夢境裏。

然後,他看見她的眼角滲出了淚水,緩緩滑下,一滴、一滴的被枕巾給吸收,成了一灘不易被察覺的濕痕。

言常是誰,方子博不知道,但那渾蛋竟能讓這傻丫頭在夢裏為他掉眼淚。從小到大,他從沒見周昕瑞哭過,第一次見到她的淚水,竟是為了別的男人。

沒想到這滋味竟是如此令人難以下咽。

思及此,他的心口倏地緊縮、發疼起來,那是一種遭人背叛、拋下的感受——當然,他的理智不允許他擁有這樣的情緒,因為他和周昕瑞之間從來就不曾存在過任何的承諾。

所以,這代表她終於放開他了嗎?

他的嘴角揚起了抹淺淺的苦笑,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髮絲。在她清醒的時候,他絕對不可能會這麼做。

半晌,他相信就算再這麼繼續躺下去,他大概也很難睡得安穩,於是他留了張以課業為由的字條,躡手躡腳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在周六的清晨離開了這間兩人同住的小套房。

周昕瑞睡到十一點才醒來。

「……子博?」

她睜開眼,沒見到他。他人不在書桌前、不在床鋪上、不在浴室里,她原以為他可能出去買早餐了,可是桌上有一張字條,所以……不是去買飯,他去買飯從來不會留字條的。

室友找我討論課業,這星期我先回宿舍住。記得吃飯,記得換藥。

字條上的說明很簡潔,可她讀完了之後才發現底下還有另一張附註的。

餐廳的工作別做了吧,既危險又累人。便利商店斜對面的書店有幾個職缺,你有空去看看。

讀完,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

原來他還是很關心她嘛,只是不喜歡當面表露而已。想了想,周昕瑞拿着那張字條,笑容漾得更開了,心頭禁不住一陣暖。

「幹麼?跟女朋友吵架了?」

一句話從後方傳來。

方子博頓了下,連頭都不想回,只是冷哼了聲,「你頭殼壞了嗎?我哪來的女朋友。」

「沒有?都被小鍾抓包同居了,還不想認帳嗎?」

「那只是偶爾住在一起而已,不是女朋友。」

「……」徐裕盛臉一陣青,左手肘撐在桌面,另一手則是想拿起書本狠狠扔過去,「哇靠,你這男人真是畜生!吃干抹凈了還不想給人家名分?」

「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吃干抹凈?」方子博仍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死德性。「廢話,都住一起了——」

「我說過,就只是偶爾住一起而已。」終於,方子博總算轉過身來,視線對上了他有些不耐煩地道:「而且嚴格來說,我只有周末會過去那裏陪她,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在這裏跟你們幾個男人瞎耗,記得吧?還是我真的那麼沒有存在感,才會讓你們覺得我在外面跟女人同居?」

一周兩天不到,這算哪門子的同居?度假還差不多。所以,他從來不承認那可以稱作「同居」。

徐裕盛睇着他,「你這是挑語病,那不是我問話的重點。」

「我只是就你的話去澄清而已。」轉過身去,方子博繼續低頭讀他的書,「話說回來,你這星期沒回家?」

寢室里就剩他們兩個人留下來度過周末,其他四個人似乎都回家去了,或者去找女朋友……隨便,反正不干他的事。

聞言,徐裕盛聳聳肩,試圖以一種像在談論滷肉飯好不好吃的口吻,淡然道:「沒什麼,不想回去而已。」

「幹麼?這個月花太凶,錢不夠買車票?」

「怎麼可能!」徐裕盛笑了出來。

「不然呢?」

又靜了靜,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過長的沉默讓方子博忍不住回頭瞟他一眼。

「……家庭因素?」他替他接話。

「算吧。」徐裕盛低下頭,有些無精打采。

「事情嚴重嗎?」方子博也不想打聽細節,畢竟這歸類在個人私隱,而他並不想去刺探。

「也還好。」徐裕盛擠出了個怪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常態嘛……過一陣子應該就會平靜了。」

方子博雙眉挑起,兩手一攤,「好吧,你如果想找人聊的話,反正我哪裏也去不了。」

這話惹得他笑出聲。「我賭一個便當,你一定是被女朋友趕出來。」

「就說她不是我女朋友了,你是耳朵長繭還是腦血管不循環?」

不出三句,先前的凝重感已然一掃而空。

這或許也是他倆合得來的原因,可以親近,卻必須給予距離;可以嬉鬧,卻不能擅自逾矩。

從大一上學期開始,兩個人隨機被分配到同一寢室,成了合得來的朋友;而現在大三了,好死不死又抽到同一間寢室,接續了這段比較像是孽緣的情誼。

方子博甚至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就算畢了業,出了社會,他可能還是會天天見到這傢伙的臉。

那天是周六夜,徐裕盛不知道外出去哪了,沒有回來宿舍,方子博猜想他可能去朋友家。

至於他,大概是因為警校平常的生活相當規律,所以也早早就躺上床,闔眼就寢,卻又再次作了奇怪的夢。

他曾經夢見自己和周昕瑞全都換了張臉、然後成了古代人。

當時他並不以為意,只覺得是個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夢境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也就沒有特別放在心裏面,然而當這樣的夢境再次出現時,他不再認為那是巧合了。

就如同她那句「我要你想起我是誰」一樣。

夢裏,同樣是那溪邊,這回卻是在深夜。

女子依偎在他的懷中,他則是舉臂將之輕擁。雖是不同的臉蛋,可那對深情的美眸卻幾乎和周昕瑞的眼睛一模一樣。

花前月下,曖昧的氛圍纏繞。

他情不自禁俯首吻上那片溫潤柔軟的唇瓣,噙住她的小嘴輾轉輕吮。四片緊貼的唇瓣之間逸出細細綿綿的低喘,女子揪着他胸前的布衫,承受着他那近乎掠奪的吻勢。

湖面上倒映的兩抹身影,熱烈交纏。

女子被他吻得幾乎站不住腳,終於抬起手臂勾住他的頸,柔軟的嬌胴因而整個貼上了他陽剛的身軀,他的理性瞬間潰不成軍。

「雲曦……你願意嫁我,做我的娘子嗎?」他輕輕開口問道。

「願意、當然願意!」

她那雙明燦燦的眼珠子,在月光下閃着隱隱的淚光,她帶着毫無掩飾的狂喜,與他額抵着額,道:「能夠嫁給你,早就已經是雲曦此生唯一的心愿了,你說我怎麼會不願意呢?言常哥。」

……言常哥!

頃刻之間,方子博睜大雙眼,嚇得整個人從床上彈起,瞪着漆黑一片的寢室。媽的,見鬼!那是什麼毫無邏輯的夢?

言常哥是他?!還是他不小心夢見了自己變成言常哥?不、不對,重來一次,他為什麼要夢見自己變成言常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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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佔兩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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