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不准你這樣說自己!」辜天樞的胸膛急遽起伏,雙掌緊緊捏住她的肩膀,咬牙打斷她故意說來刺激他的話。
「不準?」她冷冷一笑。「可是你剛剛明明說『請你記清楚自己的身分』,我只是依照少爺的要求來做。」
見她一臉沉靜的說出這些話,他是真的怕了,怕她真的在半夜工作,更怕她會一直冷冰冰的面對自己。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找回冷靜,手掌的力道放柔,聲調盡量放軟,「剛剛是我口不擇言,我跟你道歉。」
「少爺不需要跟我道歉,我覺得少爺說的很有道理。」她抬起雙手,輕輕的撥開他緊抓着自己的雙手。
少爺!少爺!她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辜天樞恨恨的咬牙,壓抑的低吼,「不准你再叫我少爺!」
林雪櫻盯着他,眼神清冷。
他也盯着她,眼神複雜混亂,有憤怒、驚愕、懇求、困惑、嫉妒,以及受傷。
沉默半晌,她再次緩緩的開口,「說得也是,現在是下班時間,你不是少爺,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他一聽,又是這種沒心少肺的話,心頭猛然一陣緊縮。
從來沒人膽敢跟他這樣說話,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她,這個老是輕而易舉就把他搞得烏煙瘴氣的女人!
林雪櫻不再搭理他,直接走進儲藏室,開始把裏頭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一副正要積極打掃的模樣。
辜天樞氣得說不出話,邁開大步,索性上樓洗澡,看能不能把一身煩躁統統洗掉。
結果不但沒有,隨着時間慢慢的流逝,他越來越煩躁,聽着不時傳來細微的聲響,他知道她還在搞那個該死的儲藏室。
好幾次他都想衝過去,直接把她拎上樓,命令她休息,但是想到她很可能因此對自己更反感,他當場宛如一顆泄了氣的皮球,頹喪、憤怒,完全無計可施。
情況一直持續到半夜兩點多,辜天樞終於甩開手中自己最愛的書——「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確認這回連米蘭。昆德拉也拯救不了他一身狂躁。
霍然站起身,他大步從起居室移動到儲藏室前,看着她累得全身是汗,動作變得極為沉重,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痛。
「你想要補回晚餐工時,已經超過了,馬上去休息。」他就是沒辦法放任她不管,他做不到。
林雪櫻拿着抹布,正在擦拭儲藏室里的柜子,聽見他的話,愣了一下,才轉頭看向他。「我喜歡一口氣完成工作。」
他大步踏進儲藏室,直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抹布,往後一扔,咬牙喝令,「我要你現在立刻上樓休息!」
「半夜是我的私人時間,你別管我。」她繞過他,打算把抹布撿回來,繼續工作。
當她經過他身邊時,辜天樞的一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她揚眸看他,他沉着臉,不吭聲,緊盯着她。
半晌,她用力抽回手,別開眼。「其實少爺不需要顧慮我的感受,剛才是我失言。」
他的臉色刷白,死命瞪着她的頭頂。
「你……你……你好!」他氣得大步離開。
回到房裏,他一夜無眠,所以很清楚她搞到凌晨六點才上樓,結果星期六早上八點一到,她又下樓準備早餐。
原以為經過昨夜,她應該就會消氣,於是他端出僱主的身分,要求她去休息。
沒想到她竟然頭也不抬,涼涼的響應,「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不是休息時間。」
頓時,堵得他吐不出半句話。
到了晚上八點,她把廚房整理完畢后,居然把整套歐式餐具搬到餐桌上,開始一個一個細心的保養。
他看得快昏過去,立刻要她「下班」。
結果,她又涼涼的回道:「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氣得渾身發抖。她以為她在做什麼?
她在折磨他!
這輩子活到目前為止,他從來沒有一個小時像現在這樣難受過,只要想到她不要命的持續工作着,就像有人拿了一整把針往他的心上猛刺。
她究竟要他怎麼做才肯罷手?他都已經低聲下氣的跟她道歉,還要他怎麼做才滿意?
星期天中午,是趙家壽宴,辜天樞早上十一點多出門時,林雪櫻還沒出房門。
沉着臉,他連嘆氣的力氣也沒有。
昨天她又在廚房整理東西,一直到半夜四點多才上床,所幸她星期天終於停止那種不要命的行為。
早上出門時,他特地在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給她,算是間接的再次道歉,只希望她不要再拿自己的身體跟他賭氣。
抵達宴會會場,辜天樞和趙伯父寒暄幾句后,不知死活的趙暢迪就湊到他身邊問東問西。
這一問,把他累積多日的鬱悶一下子統統挖了出來。
「你還敢問?」辜天樞怒瞪着他。
「怎麼會是這種反應?」趙暢迪歪着頭,不可思議的驚問。「難道你們還沒『互訴衷曲』?」
辜天樞眯細雙眼。「你覺得呢?」
趙暢迪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的效率也太差了吧?
「兄弟,既然喜歡人家,就早點說出來,小心到時候煮熟的鴨子飛了,你就得獨守空閨……你瞪我做啥?你真的以為我蠢到看不出來你們對彼此有好感嗎?從我第一天到你家,光你那聲充滿佔有欲的低吼,聽在我的耳里,早就自動翻譯成『你這死小子,敢壓在我的女人身上,信不信我給你一刀』。怎麼?關於這部分,你有要上訴的嗎?」
辜天樞先是愣住,回過神來后,立刻開口飆罵,「你什麼時候開始不設計衣服,改行當起愛情諮商師?我怎麼沒被通知到?」
「我干哪一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問問自己的心哪!記得,別讓愛情從手中溜走喔!」
看着好友噁心的說話態度,最後還拋來不知死活的飛吻一枚,辜天樞想也不想,長腿一伸,直接往趙暢迪的臀部伺候過去。
趙暢迪哀叫一聲,閃得快,屁股躲過一場浩劫,可是心靈就沒這麼幸運,平白挨了辜天樞一記令人渾身發顫的冷冷瞪視。
「看在你難得對一個女人動心的份上,免費給你一條獨家消息。」趙暢迪發覺自己有必要再下一帖猛葯。
是廢話吧?辜天樞撇了撇嘴,正打算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回家看看。
這兩天她很不對勁,他雖然離開那棟屋子,但整顆心全系在她身上,不曉得她現在在做什麼?
「她在出租車上哭了喔!」
趙暢迪的話滑入耳朵,辜天樞當下驚愕不已。「你說什麼?」
「那天在餐廳里,你說的那句話真的傷到她的心,後來我跟她走出餐廳時,她一臉慘白,坐上出租車后沒多久,她就偷偷的哭了。」說到最後,趙暢迪還故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她哭了,你居然到現在才說?」
「兄弟。」趙暢迪看着他緊緊抓住自己胸前衣物的手,笑得一臉開心,
一點也沒有快要被揍的自覺。「看看你現在這樣,還說對人家一點意思也沒有?」
辜天樞放開他,轉身,大步離開會場。
回家的這一路上,他仔細的想着,想起先前自己把她當成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