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我跟小穗根本不可能!我跟她太熟悉了,我什麼個性,她什麼個性,彼此都摸得一清二楚,就是因為太過熟悉了,所以我們倆根本激不起什麼愛的火花,我也完全想像不出來,我跟她談戀愛起來會是怎麼樣,所以我跟小穗只能當朋友或當兄弟,不可能當情人,你懂不懂?」

他那時是對着小琳吼的,可是文清穗卻有着一種錯覺,覺得他這番話其實是對她說的。

沒有辦法當情人,只能當朋友或當兄弟。

那時候她的腦袋整個空白一片,只能反射性地擠出一抹笑,附和他。

然而,她卻知道,自己從此以後與他只能定位在朋友的身分上,只能用朋友的身分看着他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

擱在床邊的手機,驀地震動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誰會在半夜一點多打電話過來?文清穗困惑地抓過電話,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大頭照,讓她有片刻的遲疑……是邵志揚。

文清穗想不通,有什麼理由會令他在半夜三更的打電話過來。

難道是知道她今晚睡不着覺嗎?應該不可能吧,即使兩人房間的窗戶相對,但之間隔了一道四米寬的小巷,再加上她把窗帘拉上了,他不會看到的。

手機震動沒有多,便直接轉入語音留言信箱。

看着上頭的未接來電符號,她遲疑着,思索着是否該回他的電話。

「裝沒聽見好了,反正……他也不會知道我到底睡了沒有。」她低聲地說服着自己,緩緩將手機放回床邊的小柜上。

可,她的指還沒有離開手機,它又傳來了一下的震動。

這回是短訊,而傳短訊的人還是他。

有什麼事找她找得那麼急?因為好奇,也因為怕他真的有什麼重要事找她,她再拿過手機,點開那封短訊。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映入眼中的字句,教她一怔。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還沒有睡?看向那拉上的窗帘,她的房間並沒有開燈,他不可能看到她在房間裏的舉動,難不成,他在她房間裏穿了監視器?但這個念頭,在下一刻就被她否決掉,他不會做這種無恥的事,尤其是對她。

手機又震動了下,又有一封新的短訊傳來,她再點開,這次,這封短訊解除了她的疑惑。

真的睡著了嗎?

原來,他只是猜她沒有睡,文清穗有點慶幸,自己沒有傻獃獃地先給他回短訊或電話。

但,他到底有什麼事,要在這種時間找她?她等着,等他下一封的短訊傳進來,告訴她發生什麼事了;可是,她等了好一會,短訊還是沒有來。

「也對,他以為我睡著了嘛,怎麼可能再傳短訊?」笑着自己的傻,她放下手機,卻無法控制湧上心頭的一陣失落。

闔上眼,她強逼自己入睡。

今天工作超過十個小時,晚上還編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來應付邵媽媽不斷追問着凌寇的事,她早就已經累癱了;明天還有小山似的工作要做,一堆的設計圖要去修改,她實在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專心,要睡。

她很想控制自己,她也試過了,然而,當小柜上的手機又傳來震動時,她幾乎是反射性地伸出手抓過手機,點開新傳來的短訊。

晚安。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只有短短的兩個字,但這兩字,卻像如打翻了蜜糖罐一樣,在她心頭泛起一陣的甜蜜。

明知道她不該這樣的,她與他只能當朋友,只是朋友而已,可她卻一再犯禁,一再地放縱自己去做這種明知沒有結果的遐思。

「再一夜,只要再一夜好了。」

可即使她使盡了所有的法寶,再怎麼強逼自己,卻還是抵擋不住腦中氾濫的回憶,那些他與她從小到大在一起時的快樂記憶,她沒有辦法要自己不要去想。

所以她不再抗拒,任由那些回憶伴着那漸漸轉濃的睡意,包圍着她,隨着她進入黑甜的夢境,延續自己在現實不可能發生的事。

短訊已經傳了出去了,但邵志揚放在手機螢幕上的手指卻沒有收回來。

他不會看錯的,先早的時候,當他說出凌寇很好時,文清穗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

她找到了一個以結婚為前提的男朋友,而且還是人人稱好,連對男人出了名十分挑剔的母親也讚不絕口,她應該要高興才對,可為什麼她卻在聽到他說的話后,露出那樣的表情?這個表情,一直困擾着他,教他輾轉難眠,甚至,讓他失控地在夜半打電話給她。

好在,她沒有接……

否則他也說不出,自己竟是為了追問她理由,所以才會在這時候打電話給她。

然而,過了一陣子,他又忍不住地傳了個短訊給她,心底還暗暗期待:其實她還沒有睡,只是剛好沒看到來電。

過一會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他,又不死心地再傳了個短訊給她。

傳完后,他才赫然想起,她晚上到他家時,臉上那副極度疲憊的表情,還有晚上他家娘親大人不停地追問時,她小臉上難以掩飾的倦容。

她一直都很堅強,他知道。

即使累得快要倒下了她也不會說出來,只會在真的撐不住時直接給他昏倒!曾經就有這麼的一次,當時嚇得他差點丟了魂,連闖了幾個紅燈將她送到醫院去。

她就是一個這麼倔又這麼逞強的女人。

「但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也想讓你靠,讓你撒嬌,不想你總是硬忍着,累着自己?」他抓過放在床邊的那張與文清穗的合照,對着照片中笑得燦爛的人兒喃喃地道。

記憶中的文清穗,總是愛黏在他的身邊,「阿揚」「阿揚」地叫着他,就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會吱吱喳喳地跟他說個不停,愛哭又愛鬧。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如此地堅強,有什麼事寧可自己獨自解決也不會告訴他,甚至,再也不曾在他面前掉下任何一滴的眼淚?

他不能否認,他想念那個小穗,那個只會對他吱喳撒嬌的小穗。

一陣不舍,讓他停止了追問,猶豫了一會後,最後傳了「晚安」兩字給她;或許,他可以明天或找一天跟她出去吃飯,那時候再問她好了。

擱下手機,他沒躺上身後的大床,反倒走向還沒有關上的電腦,叫出自己需要的檔案,然後一頭埋到了工作里。

反正,他也睡不着,就給自己找點事做吧。

邵志揚沒想到因為一宗突如其來的合作案,他不得不飛往歐洲,且一待就是一整個月。

他的日夜與她的時間剛好相反,再加上從自家母親閑來無事傳來的電話中得知,她最近也忙着畫設計圖,有時候甚至得睡在工作室里。

他不想打擾到她已經不多的休息時間,所以想問她與凌寇的事情,也只能一直拖延着。

好不容易解決了那群麻煩的歐洲佬,說服他們簽了那份合約后,邵志揚將合約扔到助理手中,馬上「包袱款款」地趕回國。

可是他回國后第一站不是回家或回公司,而是先拐到文清穗的工作室,卻沒想到,他還沒到達工作室,他老媽的電話倒是早了一步到達。

他接了電話,「媽,您真準時。」這麼剛好算到他回來的時間,還給他打電話過來。

然而,電話彼端傳來的,竟然不是邵媽媽平日中氣十足的吼聲,抑或是嘮叨的碎碎念,而是一陣難過的嗚咽。

「媽,您怎麼了?」他頓時一窒,急慌慌地問,平日那個樂天堅強的老媽,怎麼會這麼難過地哭成淚人?

「阿揚,小穗她……」

邵志揚的一顆心,被這句語焉不詳的話給懸到半空中,「媽,您說什麼,小穗她怎麼了?」他急着再追問。

「嗚……小穗她……被吊燈打中,還摔下樓梯,現在還在手術室里……」因為嗚咽,邵媽媽的話說得零零落落,差點喘不過氣來。

「什麼?」他呆住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看着血色一瞬間在他臉上消失褪得無影無蹤,計程車司機忍不住問着:「先生啊,要不要送你去醫院?你現在的臉白得像死人……」最後一句話,司機小小聲地說。

司機的話,提醒了邵志揚。

「媽,小穗在哪間醫院?我馬上到。」他心焦如焚地問着,簡直恨不得自己有雙翅膀,能夠馬上飛到她的身邊。

受傷的她,一定會很痛,也很害怕吧。

文清穗很討厭醫院,因為疼愛她的文爺爺在醫院裏住過很長一段時間,文爺爺年紀大了,器官已都退化到無法維持的地步,最後撐不下去,在她國中的時候就離開了她。

無助地看着最敬愛的親人在醫院裏不斷地吃藥與接受治療,每天都得吞一大把一大把的藥丸,吊了一瓶又一瓶的營養液,受着這麼多的苦,但最終還是無法康復離開醫院,所以她很討厭醫院;對她而言,醫院是一個充滿了不快回憶的地方。

邵媽媽連忙報出醫院的位置,邵志揚也馬上請司機掉頭。

「先生,你老婆一定沒事的,你不用這麼擔心啦!」看着他坐立不安且一臉蒼白的模樣,司機忍不住出口安慰他。

邵志揚頓了一頓,「小穗她不是我的老婆。」

「那就是女朋友嘍,先生,你真疼女朋友。」司機再說。

小穗也不是他的女朋友。

但邵志揚沒有再開腔反駁,他現在擔憂得連話也不想說。

緊握在手中的手機再度無聲地震動起來,他以為是邵媽媽打來告訴他文清穗的狀況,所以來電的號碼也沒注意便接了電話,「媽,小穗她現在怎樣了?」他問。

可是,對方沒有出聲,一直沉默着。

這個怪異的反應讓邵志揚稍稍拿開電話,看了眼來電號碼,那是他現任……不,是已經快要分手的女朋友,艾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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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了寂寞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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