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旁的喜娘畢竟是經驗豐富，頓時笑逐顏開地唱喜，“看咱們五王爺多麼心疼王妃，生怕踢轎門嚇到王妃，真是琴瑟和鳴、相敬如賓，願王爺王妃早生貴子，花開並蒂羅！”
花雲裳在震耳的喝彩聲中，將自己的小手伸到了孤傲天的大掌中，剛想起身，便見孤傲天低身探到轎子裏，猿臂輕伸，一下子便將花雲裳抱出了轎子。
頓時府門口響起了一陣嬉笑哄鬧之聲，羞得花雲裳一張小臉通紅。透過紅紗，她仰頭看着近在咫尺、第一次見面的未來夫婿，只見他面若玉冠，眉如遠黛，高鼻薄唇，一雙鳳目黑如曜石。
“王妃對本王可還滿意？”孤傲天看了一眼紅紗下一動也不動的雙眸，不禁語齣戲謔。
花雲裳一窘，低着頭縮在他的懷中，半天才悠悠地說了一句，“王爺平日出門是不是要帶一輛大車呀？”
孤傲天微微一愣，隨即郎聲大笑，“王妃這是在誇讚為夫擲果盈車嗎？”他的笑聲渾厚有力，而那句“為夫”更是讓花雲裳昏了頭。她滾燙的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之上，感受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讓她的心也漸漸地跟着他的頻率一起跳動，一起呼吸。
難道，這就是書本里說的一見鍾情嗎？
依偎在孤傲天堅實的胸膛中，情竇初開的花雲裳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間的吸引力。
一直到拜完堂、被送入了洞房，花雲裳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
書嵐間主子一個勁地傻笑，心中微嘆了一口氣。看來，三公主是動心了，不過還好這五王爺看起來倒也是一個懂得疼人的人兒，只希望他們兩人日後還真的能琴瑟和鳴、比翼雙飛才好。
喜堂里的酒宴一直延續到後半夜才漸漸散了，原本還有一些平日裏與孤傲天玩得好的幾位世子要來鬧洞房，卻被孤傲天擋在了喜房門口。“五王爺，你可真是心疼你的王妃啊！”
“是啊，這剛剛成親就寵成這樣，日後可怎麼辦才好呀？”
聽到幾人的嬉笑，孤傲天也不惱，依舊是風淡雲輕的一笑，“那是自然，我好不容易將她娶了回來，自然是要疼她愛她的。日後，我也定會傾盡所有地對她好。”
他的嗓音渾厚有力，順着門縫飄飄蕩蕩地進了屋，感動的花雲裳差一點掉下淚來。
父皇、姐姐還有玉琅，你們看，我真的找到了願意疼我愛我護我之人了……
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孤傲天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一把扯下胸前刺眼的大紅花。今日的戲，他做得十分足了，想來宮裏也不會再有什麼不滿，而他今日對王妃的好，想必明日也會經由那幾個大嘴的世子傳遍整個平京。
不知道她聽到之後，可會後悔？
什麼時候，他居然變得如此幼稚？就算那人已經後悔當初的衝動，又能怎麼樣？太后難道真的能讓她嫁給他嗎？再說，他的心被她狠狠地傷了一次，還能再承受一次打擊嗎？
更何況事到如今，他的正妃也只能是花雲裳一人，以她的性子，又豈能願意居人之下？
輕輕地搖了搖頭，孤傲天低低地笑了起來。他一定是喝得太多了，居然在這裏胡思亂想了起來。不是說好要忘記嗎？不是說好，從今天開始只過自己的日子嗎？沒有她，沒有任何人，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日子。
揚起頭，孤傲天又恢復了往日裏平靜冷清的樣子。
推開喜房的門，床榻上小小的身影微微一動。書嵐見到了五王爺，道了喜，便退了出去。
聽着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靠近，花雲裳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修長的手指輕輕拿下紅紗蓋頭，溫熱的手指輕輕推開攏在她眼前的珠簾，一張絕色的小臉立刻浮現在眼前，那眉眼小巧可愛，多一分則顯得妖媚，少一分則缺了點味道。
想不到三公主竟是如此標緻可人的一個人兒，若是他能早點遇到她，也許他也會愛上她。只是……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若是”。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她，花雲裳早已羞得低下了頭，一雙小手緊緊地絞着帕子，心裏像有一隻小鹿愛不斷地跳。
“三公主……”
“王爺，你可以叫我雲裳。”花雲裳抬起頭，含羞的眸子閃着靈動的光。
孤傲天淡淡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紅紗蓋頭輕輕扔在床榻之上，隨即轉過身去，拿起銀鉤輕輕滴撥弄着桌几上的紅燭。
那紅燭在他的撥弄之下劈啪作響，燭火更加明亮，卻始終照不亮他的心……
“王爺……”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花雲裳心裏有些忐忑起來。按照嬤嬤的叮嚀，此刻他們該喝交杯酒了吧？
“三公主，本王還有公事尚未處理完，你早些安置，不必等本王了。”說完，孤傲天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喜房，只留下花雲裳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院子裏，喜房紅彤彤的燭光映着貼着“喜”字的窗子，大大的“喜”字在院子裏的青石板上映出了一個大大的影子，兩個“喜”字手拉着手，肩並着肩，濃情蜜意地交纏在一起。孤傲天匆匆而過的身影，卻將兩個黑影瞬間沖得支離破碎……
這一夜，自然無眠，第二日一早，書嵐過來喚起的時候，發現花雲裳還是一身喜服，獃獃地坐在喜榻之上。床榻上，鴛鴦交疊的金絲蠶被整齊地擺放在原處，分毫未動。
“公主……”書嵐小心地走了過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花雲裳緩緩抬起頭，看清來人是書嵐后，虛弱地笑了笑，“我沒事，他太忙了，還有一堆公事沒處理完，我本想等等他，卻不料竟然傻坐到天亮了。”
“公主，他這明擺着是在欺負人，走，咱們找皇太后說理去！”來之前大公主就悄悄叮囑過她，若是三公主受了什麼委屈，不要與人交惡，只要想辦法去找皇太后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皇太后自然會為三公主主持公道。
“書嵐，你這是做什麼？你想想咱們在宮裏的時候，父皇和玉琅不也是常常一夜不睡地忙着公事？我是他的妻子，不能為他分憂，卻也不能做他的累贅，這點事情都不能諒解他，日後又該如何相處呢？”花雲裳言之鑿鑿，像是說給書嵐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坐了一夜，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他不過是去忙公事，並不是真的要怠慢她。可是就算不斷這麼說服自己，她的心卻依舊猶如暴露在三九寒冬之中，冰涼冰涼的。原本對幸福的所有憧憬和暢想，都在昨日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不懂，如果他不喜歡她，為何昨日還要在人前那般的溫柔體貼……
“好了。”花雲裳凝了凝神站起身來，“快去幫我準備衣裳、梳洗打扮，我還要去宮裏給皇上、皇太后和皇后請安呢！”
“公主……”書嵐噙着淚，不甘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花雲裳抬頭輕輕拍了拍書嵐的頭，淡淡的晨光中，她嘴角輕揚，露出了完美的、不帶任何破綻的笑容。
梳洗過後，花雲裳便帶着書嵐匆匆忙忙地推開了門。昨夜也不知道孤傲天去哪裏休息了？王府很大，主僕二人尋了半晌也不見孤傲天的人影，幸好有伶俐的丫頭去找了管家過來。
“老僕元江參見王妃，不知王妃有何需要？”管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伯，看起來年紀雖大，可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元伯，請問王爺他去了哪裏？”一般王孫貴族家中的老管家都有一定的低位，花雲裳自然知曉。
“回稟王妃，王爺一早便進宮請安去了。”
穿過了一道道宮門，沿着紅色的宮牆一路邁着細碎的步子，沿路翠綠嫣紅的美景絲毫吸引不了花雲裳的目光。
晨光中，她走得急切，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兒，可是心中卻依舊焦急萬分，恨不得前面帶路的小太監步伐能更快一點、再快一點。
在書嵐的幾番催促下，小太監終於將花雲裳引到了太后的宮門前。
大殿內，皇后和幾位貴妃都在，一片粉黃黛色之中，深紫色的身影格外明顯——孤傲天居然端坐在其中，而且離她僅有幾步之遙。
“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眾位娘娘贖罪，雲裳來遲了。”落落大方地請了安，花雲裳扭過頭看着一旁端坐的孤傲天，語笑嫣然，“王爺入宮來請安，怎麼也不叫上雲裳，害得雲裳失了禮儀，都不知該如何請罪才好？”
綉着紅牡丹的衣裳，襯着她雪白的小臉粉嫩粉嫩的，一雙黑色的眸子帶着笑意，宛若琉璃生輝，一時迷了孤傲天的眼。
高坐在上的皇太后看着小兩口的樣子，不由地笑了起來，“丫頭呀，這你可不該怪老五了，老五是心疼你。來，快過來讓母后好好瞧瞧。”
聽皇太后這樣一說，花雲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書嵐的攙扶下，上前幾步走到皇太後身邊。
“果然是一個美人胚子，怪不得讓老五心疼地一大早便來替你告假，還騙哀家說什麼身體欠安，依哀家看，是昨晚老五讓你受累了吧？”
殿裏除了幾位品階高的娘娘外，再無旁人，故而太後幾乎嬉笑的話逗得娘娘們哈哈大笑，連孤傲天也都笑了起來，像是默認了太後娘娘的話。
花雲裳站在那裏，不敢反駁，羞得一張小臉比窗外的美人蕉還要紅上幾分。
“母后，你就不要再逗雲裳了。”孤傲天終於站了起來，拉着花雲裳的手在他右手下的空位坐了下來。
他的多變又讓花雲裳的心亂了起來，此刻溫柔的他與昨晚淡漠的他，哪一個是他的真面目？昨夜，他是真的有事？
“好，好，母後知道你心疼自己的新媳婦。皇后啊，你們幾個的禮物都快快送出去。”皇太后一向最心疼這個最小的兒子，又見花雲裳知書達理、溫婉可人，高興地坐在椅子上一直笑得合不攏嘴。
既然皇太后發了話，眾位娘娘自然笑嘻嘻地將早已備好的禮物拿了出來。花雲裳乖巧地一路叫人、請安、接禮物，身後書嵐的懷裏不一會便堆滿了各種各樣貴重的禮盒。
“雲裳給母后請安，恭祝母後福壽安康，容顏永駐。”一句“容顏永駐”哄得太後娘娘眼角的幾條皺紋都歡快的笑着。
“雲裳啊，這對翡翠鐲子是當年老五的父皇送我的定情信物，今日我便將它轉交給你，希望你和老五能夠琴瑟和諧、白頭偕老，早日為我們孤家開枝散葉。”
手上一沉，一個通體碧綠、晶瑩剔透的鐲子便套在了手上，花雲裳仔細看去，無論是水頭兒還是顏色都屬上好，鐲身溫潤，想必是皇太后平日裏的貼身之物。
她忙作勢要推下來，“母后，這鐲子太珍貴了，雲裳萬萬不敢收的。”
“怕什麼？”話題雙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阻擋住她手上的動作，“待日後你再將它傳給你的兒媳婦不就好了？”
皇上和皇后大婚也有三年了，后宮裏妃嬪也不少，可硬是沒有一個生下一兒半女的。皇太后心裏急，卻也毫無辦法，只好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小兒子身上。
“皇額娘，你好偏心啊！當初我跟皇上大婚的時候，這鐲子你都沒捨得給我，如今一見到雲裳，便捨得了呀？果然是舊媳婦沒有新媳婦招人疼。”皇後娘娘忍不住打趣道。
“你這個鳳兒，當了皇后還是這樣伶牙利嘴的！”太后搖搖頭，邊笑出了聲，惹得其他幾位也跟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