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安野王身邊,有一個武功高強的護衛。

尹進雖只年僅二十五,卻在眾護衛當中脫穎而出,成為安野王最信任的心腹,甚至連皇上也來向王爺討人;然而,尹進卻拒絕皇上的賞識,只願在安野王身邊當一個近身侍衛。

因為安野王,他才能保住一條小命,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他焉能為了一己前途而離開安野王?

更何況,他日日夜夜都想念着的女子,也在安王府。

柳應兒,安野王的大養女,也是當初將他帶入王府,獻給安野王當護衛的千金娃娃。

但自他進了王府後,王爺便請了武藝高強的師父來教導他武藝,勤於練武的他,鮮少會在王府里見到她;而接着在安野王身邊當近身侍衛,卻只能遠遠地瞥見她的側面,不曾近距離地再見過她。

尤其,她在十七歲那一年,居然膽大包天地拉着三個同為養女的妹妹,在京城鬧市重地開了一家讓文人義士尋歡作樂的妓院,“美人閣”。

妓院!

縱使“盛王朝”從不規限女兒家該三步不出閨門,或得熟知三從四德的嚴厲習俗,但一個好好的女兒家,而且還是安野王府的千金娃娃,居然大肆鋪張地開了一家妓院,任誰也會看不過去吧?

奇怪的是,安野王卻沒有出手阻止,甚至讓自己的嬌妻也成為美人閣的鴇嬤嬤,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他朝思暮想的人兒,竟然變成了一個放浪形骸的淫娃蕩婦,當下他的心一陣揪痛,恨不得將那小女人從美人閣中揪出來,狠狠地搖晃她,看看能不能將她小腦袋中的異想天開給搖出來。

可惜,就在他快要做出以下犯上的忤逆大罪時,安野王卻在此時命他帶兵出征北方狄國;戰事過後,還要他待在兩國之間的邊界上守着,以防狄國君食言反悔,又做出侵略之禍。

這一待,便是數年!

當初的千金娃娃,在這些年中,漸漸長成了二十歲的成熟女子。

即使身在邊陲之地,他仍三不五時聽到有關她的消息,但全都是她與眾多王孫貴族、江湖烈士的風流韻事,聽得他妒火中燒。

為何當初天真無邪的女娃娃,會成為現今的放浪女子?他想不通答案,只覺得對她的思念通通化為怒火。

自那天起,他便立誓,再也不為這個不知廉恥的浪女所動,若往後再有機會,他也不會瞧上她一眼。

絕對不會!

邊疆平靜數年,再加上與北方狄國結盟的緣故,無須再忌憚對方有叛變之心,安野王終於將昔日的心腹召回身邊。

雖身在外地已過數年,但尹進的忠心一如既往,令安野王更加地寵信他;縱使名為護衛,但眾人心知,尹進的地位絕非只是一名小小的護衛罷了。

月正當中,正是酣睡入夢的時間,然而安野王正思索着該如何開口跟皇上請辭;上回“年紀老邁、身體抱恙”的理由已經說過了,而皇上竟鳥也不鳥他,這回,該說點什麼才能讓皇上乖乖地放他走?

安野王無言苦思,身為護衛的尹進也不發一言地守在王爺身邊。

夜涼如水,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再過一刻鐘,王爺便會回房休息。

驀地,風中傳來一陣清幽的香氣味兒;尹進警戒地握緊腰際的長劍,盯住傳來那香味的大門,不論對方是男是女,只要是對王爺的生命構成威脅,都不容小覷。

他的警戒令原本專心的安野王抬起頭,望向後門邊,瞧見了一角湖綠色的纙裙裙擺,“尹進,是自己人。”他淡淡地道。

那獨一無二的香味兒,只屬於一個女人。

一個膽大包天的小女人!

安野王擱下手中擬到一半的奏摺,端坐在上好的檀木椅上,等着那個小女人自己出現。

尹進聞言,放下緊握長劍的大掌,但警備的身軀卻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

一個身着櫻紅色絲綢纙裙的年輕女子,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入,筆直地往她的目的地……安野王的大腿走去;只見她旁若無人地坐上安野王的大腿,雙手更如靈蛇般纏上安野王的頸項。

“王爺,奴家好想您呢!”甜蜜般的嗓音,從女子口中逸出。

那撒嬌的媚態,換作是一般的平常男人,只怕已被她勾去了三魂七魄,甚至忘了自己的爹娘姓啥、名誰。

連一向淡漠寡情的尹進,也不禁有着片刻的怔忡;唯獨美人在懷的安野王面不改容,冷漠地盯住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人。

被這雙冷漠的眸子盯住,柳應兒嘟了嘟渾然天成的朱唇,悻悻然地自安野王的腿上利落地落地站穩,“不好玩!不好玩!”她小小聲地咕噥,卻仍讓房中兩位男子聽得清清楚楚。

這姑娘,好敢死,居然玩到安野王身上來!尹進看着她,將她臉上的不悅之情瞧進眼底。

只是,為何那張小臉,看起來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以前,在哪個地方、哪個時候曾經遇見過她嗎?

“還不進來?”沒理會她的咕噥與不悅,安野王抬頭往後門外另一道身影命令道。

還有一人?

尹進收回目光,看向門外,果然,門外還站着一抹屬於女子的嬌小身影。

他怎麼沒發現?難道他的警戒鬆懈了嗎?

“呵呵呵……”人未進來,嬌笑聲先傳了進來;安野王妃,也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月嬤嬤,頭插着金鳳步搖,蓮步走進,“應兒丫頭,你又輸了。”

“我知道!”柳應兒沒大沒小地白了養母一眼,沒啥好語氣地道。

“願賭得要服輸。”月嬤嬤一臉嬌笑地道,雖年過四十,但那風韻猶存的風情,教心愛她的男人神魂顛倒。

“同一個遊戲玩了這麼多回,還不膩嗎?”大掌抬起,將那抹嬌小的身影摟上大腿,少了方才對待柳應兒的冷漠神情,安野王這一回愛憐地抱緊安野王妃,又寵又溺地問。

“誰叫我越來越老啰,哪知道王爺會不會有一天嫌棄妾身人老珠黃,將妾身扔入冷宮之中,只聽見年輕貌美的新人笑聲,不聞妾身這箇舊人的哭聲呢?”佯裝難過地半掩嫵媚粉頰,月嬤嬤抬指拭去眼角那顆“無形”的淚珠。

“再胡說八道,就要你明天下不了床!”大掌按住她的身子,安野王貼近她的耳邊,沙啞地威脅。

月嬤嬤當然馬上乖乖地住口,只因上一回王爺的“懲罰”猶歷歷在目,她的身子可記牢了那種腰也挺不直的感覺;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種不害臊的話來,真不怕教那些小的聽到會笑話他嗎?

月嬤嬤一雙眼不自在地瞄着四周,想看看也在這書房中的兩個小輩有沒有聽到他方才的一番“渾話”;幸好、幸好,他們神色自然……呃,看來好像不太自然?

王爺的護衛,正目不轉睛地瞪着她的小義女;而她那個小義女,也“含情脈脈”地看着對方。

怎地?他們兩個相熟不成?

剛剛王妃的一聲“應兒丫頭”,像是當頭棒喝似的,讓尹進瞬間想起眼前剛才坐在王爺腿上,鶯聲燕語的嬌媚女子的身份。

她,是王爺的養女、美人閣的花魁,柳應兒!

他曾立誓絕不會再瞧她一眼,但他此刻卻無法命令自己挪開線視;昔日那張得天獨厚的精緻小臉,如今已成了眼前這張,足叫天下群雄與所有王孫貴族傾心不已的嬌美臉兒。

一種陌生且難以言喻的感覺充斥在他的體內,使他有着一瞬間的失神,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獃獃地看着她。

柳應兒早就將自己曾經接了一個少年回府送給義父當“禮物”一事忘卻了,她只覺眼前的男子此刻傻獃獃的樣子,很對她的味,讓她好想好生作弄他一番。

勾起一抹媚笑,身子綿軟軟地往他高大壯碩的身軀一靠,她風情萬種地瞅了他一眼,“公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奴家,奴家可會害羞的。”她吐氣如蘭地道,小手卻放肆地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遊走,做着與“害羞”完全不軋的舉動。

她眨着眼,等着一臉剛直的他,臉紅又結巴地回應她。

這類的男人,總是一臉的道貌岸然,可當只有兩人的時候,就會像匹狼,猴急得很!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沒有露出她預料之中的反應或表情,反倒只是一臉冷淡地拿下她的手,沈聲地道:“大小姐自重!”

瞧她那笑臉如花的嬌顏,她到底讓多少男人目睹她這副樣子?她到底曾對多少男人做過這種舉動?一陣悶氣湧上胸口,他冷冷地再看了她一眼,這悶氣,必定是因她放浪的舉止所引起,他絕非吃味!

喔?想天下有多少豪門烈士、王孫貴族想得到她如此對待,也沒有那個福分,這個小小的近身護衛,卻敢對她露出這種不屑、不齒的表情?

好一個大膽的護衛!

若她柳應兒不惹得他臉紅變臉,她的名字就給他倒着寫!

“重?奴家並不重呀!”她的身子,更軟、更綿地倒向他,一副柔弱狀,“公子你抱抱看,瞧瞧奴家是不是真的很重!”

無恥!

忍下到口的罵語,尹進有那麼一刻想要飛身離開書房,好避開這個不知恥的女人;但思及自己的職責,他強忍下來,只是一臉冷凝地看着她。

朽木!

沒想到他是一個難纏的貨色,自討沒趣的柳應兒氣惱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椅上端坐,絕色的麗容上有着不容忽視的怒氣。

“義父,我有事要‘稟報’。”她故意加重了稟報兩字,提醒着那對交頸中的夫妻,她還有很重要的事得讓他們知道,“請閑雜人等迴避。”閑雜人等,當然是指那個不受她所動的男人。

“尹進,你下去吧!”

原以為王爺不會聽她任性之言,尹進不敢置信地看向安野王,“王爺?”

“在府中安全得很。”何況還有他的嬌妻在此,再高等的殺手也近不了他的身。

王爺有令,身為屬下的尹進當然得領命遵行,“是!”作揖行禮后,他領命退出書房。

“哼!”在經過那尊嬌柔的瓷娃娃時,她還十分不滿地冷哼出聲,以示她的不悅。

幼稚!

尹進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迅速地消失在書房之中。

“他那是什麼態度?好歹我也是王爺的大小姐!目中無人不是這樣的吧?”她向著那對也是目中無人的夫妻告狀。

“尹進是一個剛直的人。”淡淡地替屬下解釋他無禮之舉,安野王確定沒有人在竊聽之後,緩緩開口:“查到了?”

“當然!有我在,哪有查不到的理由?”小臉上的不悅在聽到問題后,變成沾沾自喜,“這回呀,可花了我很大的勁兒,才可以從瀟湘劍客口中套出這消息來。”

“你又向他下藥?”安野王挑眉。

骨碌碌的眼兒一轉,柳應兒咧開唇兒一笑,“方便嘛!”反正一回生,兩回熟,何況那個什麼瀟湘劍客已經讓她下了幾十回葯了,沒差啦!

美人鄉,英雄冢,任天底下最嘴硬的男人,進了妓院,見了美人,有哪個還能保持謙謙君子、英雄烈士?再加上無人能敵的吐實藥粉,有哪個還可以守口如瓶,不乖乖地將消息吐給她們?

“美人閣”,表面是一家妓院沒錯,裏頭有着各式各樣的美人兒以及孿童,有錢有勢的大爺們可以盡情地上門尋歡作樂;只是前提是,他們得懷有驚人身價的消息或秘密,才可以進得了美人閣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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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女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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