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杜康沒有給她難堪、沒有當眾挑剔她的工作,甚至從未對她大小聲過,杜康請吃飯時她也有分,而且因為吃的全是昂貴餐點,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吃得多,但她還是被刁難了。

雖然杜康雖然沒有給她難堪,但卻增加了她的工作量,讓她天天沒日沒夜地加班;雖然沒有當眾挑剔她的工作,卻會用修長的手指着她的錯處,然後再用冷淡的目光看着她,要她自己內疚、尷尬到死;他也從來不跟她大小聲,是因為他這個大人物不屑跟她這種小蝦米說話,只用幾個字來打發她。

這樣的她,不是被刁難了是什麼?只是現在這家公司的福利以及薪水,不是外面其他公司可以媲美的,而與同事間三年的感情也讓她依依不捨,所以即使杜康不喜歡她還刁難她,她還是沒有打算因為這樣便辭了工作。

收回投到窗外的目光,專註於自己的電腦熒幕上,上頭密密麻麻的數字以及分析文字,看得她再次嘆息出聲。

她本來是準備今天早一點回家休息的,甚至在五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已經收拾好了個人物品,打算六點一到她就拎着包包閃人,她已經加了整整兩個星期的班,每天都是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點,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累得快癱掉。

今天好不容易完成了杜康交代的事項,滿心期待下班的時間快點到來時,她就突然接到了杜康的電話,交出近三年的財務分析的工作就突然落到她的頭上,無情地將她的期待與希冀狠狠打碎。

既有的數據是有的,但要做一遍詳細的分析,還要一做做三年,那絕對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所以在同事既同情又憐憫的目光下,她從資料室搬出厚厚的檔案夾,開始投入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工作中。

“太卑鄙了,太卑鄙了!”何安恩邊做邊咕嘀,卑鄙指的當然是那個刁難自己的杜康。

她思前想後,唯一讓他這樣刁難自己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當眾要求他還兩百塊的這件事,可是她就是不懂,明明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但輪到她討債,卻被人整得苦哈哈,連反抗一下都不敢。

果然,一種米養百種人。

好不容易完成了分析報表,又用了十分鐘的時間檢查有沒有錯誤,何安恩瞄瞄手腕上的表,原來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但她居然一點也不覺得餓,可能是忙過頭了,連餓都感覺不到了。

移動滑鼠按了下打印鍵,印表機吱吱地把文件打印出來,將文件收整好放到公文夾里,她拿着公文夾走到杜康的辦公室門前,禮貌地敲了敲門。

“杜經理。”

原本在專心看文件的杜康抬起頭來,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好像驚訝她在這個時候還在公司似的,“進來。”

何安恩上前將做好的分析報表放在他桌上,“杜經理,這是你要的分析報表。”

“分析報表?”

“對,是你今天下午五點五十分說要看的分析報表。”她提醒,在“五點五十分”這五字上加重了語氣,並在心底里咬牙切齒地開罵,還在裝蒜的討人厭傢伙。

“我並沒有說要你今天就交給我。”杜康沉默了會,淡淡地開口。

何安恩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僵掉了,是,杜康的確沒有說要她馬上就交給他,但他卻沒有給她一個期限,而且吩咐她做分析表的時候,更是說得好像馬上就要看的樣子,她在心底咆哮着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出來,誰教眼前這個討厭鬼是她的上司。

“那也沒關係,反正我早一點把分析報表做出來,杜經理可以早一點看。”經過三年社會無情的洗禮,何安恩的表面功夫雖然比不上那些老油條,但她自問也不差,至少不會白目地去頂撞上司,所以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陪笑地說。

“我今天不會看。”但她沒想到,杜康竟然淡淡地給她致命的一擊。

這不是明着欺負人嗎?何安恩覺得自己內心已經鮮血直淌,這杜康果然不喜歡她,甚至到了討厭她的地步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我先走了。”在她對着他咆哮之前,何安恩果斷地為自己作了一個決定,鬥不過還不能走嗎?

“等一下。”杜康低沉的嗓徐徐地響起,阻斷了她已經邁出的第一步。

“還有什麼事嗎?”都已經晚上九點半快要十點了,還有什麼事要她做的?

何安恩覺得自己倒霉死了,鬥不過,連走的權利也沒有,這個世界還有天理嗎?這個世界還有正義嗎?

“等我十分鐘。”

十分鐘,十分鐘要做什麼?何安恩眼中充滿了問號地看向他。

“我也要回去,順便送你。”

何安恩頓了頓,好一番掙扎后還是推卻說:“不用了,杜經理,公司跟我家都非常接近捷運站。”

其實如果換作平日的何安恩,能有免費的車搭,她一定會不假思索的猛點頭,管對方是不是她極討厭的人,然而今天她承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多了,她就怕在車上再受杜康一個小刺激,就會完全爆發,化身厲鬼掐死杜康。

“真的不要?”杜康的語氣也是平平淡淡的,一副“我也只是問問,你別當真”的表情。

“對,謝謝。”幾近咬牙切齒地道謝,她轉身離開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關電腦、拎包包,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衝進電梯,那模樣就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怪物在她後面追她似的。

隨着何安恩離開辦公室而走了出來的杜康,剛好看到她以這副慌忙的樣子逃走。

他靠在門框上,說真的,他的確對她當眾討債這事頗有微詞,試問有哪個人在被眾人標籤上“欠債不還”這四個血紅大字后,仍能面不改色?尤其是當年他並不是故意欠她債的。

當年外公突然中風,他跟家人急忙地搭上飛機回到美國去,殊不知原來父母一早就決定讓他轉到美國讀書,所以他前腳一走,他們後腳就要表舅替他辦理退學手續。

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心心念念,想將那兩百塊託人還給那個好心的小學妹,但無奈剛轉到美國,需要重新適應一切的他,一個不小心就將這兩百塊完全忘了,直到那一天,當年的小學妹變成了今天的下屬,她突然撲上來要他還錢,他才憶起原來自己還有這麼一筆債款未清。

其實他也挺驚訝的,就兩百塊錢是能讓一個人多念念不忘?尤其以她現在的收入,兩百塊絕對不是什麼大數目,不過跟她以及一群財務部同事相處下來后,他開始明白,為什麼這兩百塊能讓她這麼念念不忘。

她是個死愛錢的,錢對她的魅力大得足以讓她記下每一個欠債不還的人,讓她做出同事口中那些令人噴飯的可笑事,還有就是她不顧儀態,在所有人停下筷子閑聊時,她還在吃着那些價格昂貴的菜肴。

想起她吃得兩腮鼓鼓,活像小侄子養的那隻天竺鼠的樣子,杜康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輕笑出聲。

轉身走回辦公室,他瞄見了那份擺放整齊的財務分析報表,想起這段日子他加重何安恩工作量的事,其實一開始他是帶了一點壞心的態度,稍稍加重她的工作量,以報復她讓他丟了面子這事。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能力根本就足以應付現在所有的工作,但是她卻故意藏拙,刻意將能做到滿分的事只做到七十分,讓人以為她只是一個平庸無奇的小員工。

身為她的上司,也身為一個能提拔下屬的上司,他當然是不遺餘力地發掘她更多的能力。

以他手上這份財務分析為例,以這家公司的規模,即使是老鳥也需要半天的時間才可以完成,而她只用了三個半小時就完成了,那隻代表一件事,這女人真的很甘於平凡,守着她小小的存款,守着她那份穩定的薪水就心滿意足,完全沒有想得到更多,只可惜她遇上了他。

他知道財務部的副理快要退休了,而這個空缺他打算將何安恩提拔上來,但為了堵上那些年資比她長的人的口,不讓不利於她的謠言傳出,他只好讓她辛苦一點,讓眾人以為是她的“艱辛勤勞”才坐上副理的位置。

看着她明明已經累得快趴下來,但仍然咬緊牙關把工作完成的模樣,他相信她可以做到的。

何安恩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兩天的周休時間根本就不夠恢復被虐待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痛苦,而今天一早起床,她就知道今天又是悲慘的一天。

她感冒了,頭痛欲裂、留着兩管鼻水,眼睛還有鼻尖紅通通的,她才走進客廳就嚇壞了爺爺、爸爸、媽媽還有還在上大學的弟弟,個個都以為她哭了一整個晚上,而在聽到她感冒后,他們都勸她不要上班,乖乖地在家裏休息。

但是為了那一千塊的全勤獎金,她還是撐着虛軟的身子,由難得回家一趟的弟弟送到公司。

“真的要上班,不先去看醫生?”她弟弟何安勤替她圍上一條保暖的圍巾,拍了拍她的頭頂,有些擔憂地問。

其實他也知道問了等於白問,在全勤獎金面前,如果還剩下一口氣,他的姊姊還是會爬着來上班,與她當了二十幾年的姊弟,對於她那對金錢執着到了近幾瘋狂的狂熱,他真的比誰都要清楚。

“要,一千塊。”已經沒什麼元氣的她氣息奄奄地如是回覆。

“晚上早點回家,我再帶你去看醫生。”顯然對她的愛錢個性沒辦法,何安勤從車廂里拿出保溫壺放到她手裏,“這是媽媽幫你熬的白粥,你病了,今天中午就吃點白粥,別再吃外面油膩的便當。”自家姊姊會吃的是什麼便當,他連猜也不用猜。

點了點頭,何安恩抓着保溫壺往公司走去。

今天有何安勤送她來公司,所以她比平日都要早到達,電梯也沒有滿滿的人,還能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前提是她的鼻子不是塞着的話,只不過當杜康走進電梯的時候,何安恩情願這電梯全部都是人,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

“早安,杜經理。”吸了吸快要流出來的鼻水,她還是有禮貌地向上司道了聲早,打個招呼。

“早。”杜康抬眼看了看她,一看到她今天的凄涼造型,兩邊濃眉不自覺地皺了皺。

何安恩沒空去理會他皺眉的意思是什麼,她今天病了,戰鬥力十分的低,她能做的就是遠離這個禍害,能有多遠就閃多遠,免得他“加重”她的病情。

電梯當的一聲,兩扇鋼門打開,何安恩順勢就想往外走去,一隻手掌卻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一旁,既不讓她擋着其他人的路也不讓她走出去,何安恩惱怒地抬起紅通通的眼,瞪向那個阻止自己的討厭鬼。

“你想從十樓開始走上去?”杜康示意她抬頭看看電梯顯示的數字。

何安恩抬頭一看,果然不是財務部那一層,她困窘地低下頭,不發一語。

電梯的門再度關上,偌大的電梯裏只剩下她跟杜康兩個人,何安恩依靠在角落的位置,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超重,吃了成藥之後,困意開始向她襲來,讓她幾乎想要靠着角落就睡過去。

“看醫生了沒有?”驀地,身旁的男人開了口,驚走了她部分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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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氣老婆抵錢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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