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溫在華的心跳得很快，快得好像就要從喉頭衝出來似的。

今天原本跟同學約好了一齊去打球的，但班導忽然叫住了他，要他幫忙做雜役，即使萬分的不願意，但他還是乖乖的告別同學，去打掃環境。

他為什麼會這麼聽話？當然是因為這間學校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校長正是他家的表姊，如果他不乖乖聽話，班導跑去告狀，他被表姊捉住后一定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免落得如此下場，他認命地完成了落在他頭上的任務。

但他絕對想像不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遇上他的夢中情人，心中對班導害得他沒得去打球的怨恨立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感激。

他的夢中情人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楊素馨，有一回聽到她的名字有特別的意思，所以他特意去查過，才知道原來素馨是茉莉花的別稱。

他覺得她跟她的名字真的太相配了，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一朵偷偷綻放、釋放着清香味道的茉莉花，嬌羞可愛。

而他第一次在圖書館裏，見到坐在窗邊低垂着頭看書的她時，那恬靜閑適的俏麗模樣，讓他就像被愛神丘比特的金箭射中一樣，整個腦袋想的都是她，為了她甚至不惜做出昔日連自己都十分不屑做的事……偷偷看她。

他想知道更多有關她的事，但又怕驚擾到她會嚇走她，所以只敢偷偷地打聽她的事，但這個辦法不是很好，因為到現在他所知道的事很少，他只知道她是楊氏企業的二小姐，有一個孿生姊姊，她安靜、話不多，但成績很好。

他一直想要找個機會接近她、認識她，可是卻一直苦無機會，但現在因為被逼留下的緣故，他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了。

他故意將步伐放得極緩，讓她的步伐可以追趕上他，然後她就走在他的身旁，那情景在他夢裏出現過千次百次，終於能夠在現實里實現，他高興得直想對着天空歡呼出聲。

他想得出神，絲毫沒有留意自己快要踩進一窪小水池裏。

一隻素白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繼續往來水裏踩，隨之而來的是帶着淡淡擔憂的詢問：「溫學長，你還好嗎？」

溫在華心跳加速地來回看着自己的手臂以及楊素馨清麗的小臉，一張臉忍不住地發燙髮熱，「我沒事！」

「沒事就好。」楊素馨放開手，引起溫在華無限的遺憾。

「學妹，你知道我是誰？」他話裏帶着暗暗的期待，剛剛他聽到她叫他溫學長，那代表她曾經注意過他，這個假設讓他高興極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大笑三聲，只不過又怕會嚇到她，所以忍下來了。

聞言，楊素馨微愣，然後唇角上揚，露出一個有點俏皮的笑靨，「當然知道，上次學長被校長掐耳朵時，我就在你們身後，當時校長有大聲的念你的名字，所以我知道學長你了。」

溫在華被那抹可愛的笑迷惑住了，好半晌后才聽到自己最糗、最難看的樣子居然被她看到了，一下子羞臊到只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我……」尷尬地摸摸鼻尖，他轉移這個對自己極不利的話題，「學妹，你叫什麼名字？」頓了頓，覺得這樣太突兀，又補道：「沒理由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畢竟你都看到我那個樣子了。」

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希望她可以主動說出她的名字，而不是由他自己暗自地打聽。

主動被告知跟暗自打聽，這二者是天與地之別。

「楊素馨，學長，我的名字叫楊素馨，是二年一班的。」她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所以一邊想着他當時的滑稽模樣，一邊笑着回答他。

聽到她說出她的名字，一股成就感莫名其妙地油然而生，老天真的待他不薄，給予了他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他是不會白白浪費這個得來不易且求而未必得的機會。

穩住自己紊亂的心跳，他撥撥額前垂下的頭髮，朝她露出一抹帥氣的笑，這抹笑有很多女孩都很喜歡，說他很帥，說他很陽光，比電視劇裏頭的男主角更迷人。

溫在華開口說：「楊素馨，你的名字真……」好聽。

話還沒有說完他便停住了，因為眼前的女孩忽然露出一抹無比璀璨的笑，朝着前方的一個男生跑去。

楊素馨主動地牽起男生的手，擡起小臉仰望着他，眼中的傾慕無從掩飾。

無須看得太多，溫在華已經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他忘了打聽她現在是不是已經有了男朋友這一項，從那樣子看起來，她很喜歡那個男生。

一陣的苦澀味從喉間蔓延，擴至全身上下其他不同的地方，他難受地別過臉告訴自己，「只要她高興，只要她幸福，即使她身邊的不是自己，那也沒有關係。」

但話是這樣說，他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往兩人的相反方向走去，無法再大方地待在那裏看着兩人親親熱熱的樣子。

楊素馨仰視着自己的男朋友，他是自己的同班同學，也是鄰居，因為雙方的父母親近而跟他漸漸熟悉起來，然後當他開口提出交往時，他們便順理成章在一起，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美好，他們一起逛街，一起看電影，甚至分享了彼此青澀的初吻。

她很喜歡他，她甚至無時無刻都在幻想將來會跟他結婚，會跟他生兩個孩子，然後他們就看着孩子一天一天的長大，而他們就一天一天的年老，最後一起闔上眼睛。

她的世界很美好，一直都很美好，直到眼前的男生用力地甩開了她的手，她有些錯愕地看着他，「耀明，怎麼了？你弄痛我了……」

「楊素馨，我們分手吧！」方耀明淡淡地說，看她的眼神彷佛在看什麼厭惡的東西一樣。

她的心被刺痛了，她瑟縮了一下，完全無法理解他剛剛說的那句話，「耀明，我們為什麼要分手？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你生氣了？如果是的話，我改，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你做錯了什麼？錯就錯在你投錯了胎，當了楊氏的千金小姐，不過現在已經不能說是千金小姐了，因為你家快要破產了！」

「你在說什麼？我家怎麼會破產？」父親一向都善於瞻前顧後，每一個決策都會經過精心的研究才下定論的，所以楊氏才可以在父親的手下茁壯地發展和成長。

「果然是養在溫室里的千金小姐，連家裏的狀況都不知道，不如你現在就打個電話回去做個確認，聽聽你的父母怎樣向你解釋吧！如果不是念在你是個千金小姐，對我又千依百順的，我才不會追你當我的女朋友。

你長得不夠豔，身材又不好，玩起來一定不夠盡興，現在你都已經不是有錢人的小姐了，對我家一點幫助也沒有，所以以後你別再來纏着我，我們已經分手了，聽到了嗎？」方耀明撂下話，轉身便離開，半點留戀也沒有。

楊素馨震驚地盯着他的背影，好半晌后才回過神，連忙掏出手機撥打家裏的電話，殊不知電話一接通，母親哭泣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將她從美麗的溫室里拖進一個充滿狂風暴雨的世界裏……

「小馨，你爸爸中風進了醫院……」

自那天以後溫在華一直逼自己不要再去聽所有有關楊素馨的事，只不過流言傳遍了整間學校，即使他再不想聽也阻止不了那些流言傳入他的耳中。

聽說楊氏企業宣告破產。

聽說楊氏的董事長因此而中風入院，情況危急。

聽說她的男朋友也因此跟她分了手，落井下石。

他知道楊氏企業破產是真的，畢竟他身為溫氏集團的三少爺，再怎麼不管家裏的家業，商場上的事或多或少也會知道一點，尤其楊氏跟她的關係那麼密切，他更是會不由自主地留意楊氏的新聞，但他無法確定后兩件事是不是真的，所以他決定親自去向她求證，可是她不在座位上，不在她的教室里。

問過她的同學，確定她今天確實是有上學的，他便開始盲目地在學校里尋找她。

頭一次他恨起這所大得不可思議的學校，也開始明白為什麼有一個老師總會在校園裏迷路，久久也找不到自己的教室在哪裏。

他奔跑過學校每個角落，每一處都沒有遺漏，連她最愛流連的圖書館也找了三遍，還是沒有找到她，就在他開始想要放棄時，卻見到她從校長室慢慢地走了出來。

她沒有變，依舊清麗可人，只是不同於上次見面時的愉悅，她臉上的疲憊教他看得極為心疼，只是短短一個星期而已，她卻已經變得這麼累、這麼瘦，可見她這段時間裏過得一點都不好。

楊素馨擡起頭來便看到一個滿頭大汗，還在喘着氣的男生，「溫學長。」

她朝他露出一抹淺淺的笑靨，那已經是她盡最大努力勾動唇角露出來的一抹笑容，現在的她真的累得連說話也已經不想說了。

「楊素馨……」他開了口又閉上嘴，她現在的模樣根本就無法讓他開口問，她蒼白的樣子就好像下一秒會在他的面前昏倒過去一樣，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準備在她昏倒時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去保健室。

「溫學長，你來找校長？」見溫在華沒有要走開或者要怎麼樣的樣子，她開了口打破這時詭異的氣氛。

姑且不論溫在華在這個時候來是不是找她有什麼事，但看他眼中顯而易見的擔憂，就已經足夠讓她逼自己開口跟他說話了。

這幾天為了爸爸，為了公司，她跟姊姊四齣奔走，見盡了不少人情冷暖，冷漠的、嘲笑的目光她見了不少，甚至有無恥的人用此作為條件，希望她跟姊姊當自己的玩物，而那人年紀大得足以當她們的爺爺，是被她們視為叔伯的人，卻依舊不知廉恥的說出這樣的話。

媽媽阻止了她們，不讓她們這樣糟蹋自己，甚至連病情穩定下來的爸爸一聽到這樣的事，血壓又再次飆升到危險的程度，教她們連想也不敢想。

「你……你還好嗎？」溫在華忍不住地出聲問，他無法不擔憂她的狀況。

一個不太熟悉的人竟然會如此關心她，而平日那些自稱是好朋友的人，卻一個個對她避不見面或者是視若無睹，強烈的差距讓原本還想假裝沒事的楊素馨沒有辦法再忍住眼淚。

乍見到那晶瑩的淚珠從蒼白的小臉滾落，溫在華有些慌亂地走上前，手忙腳亂地想為她擦眼淚，可渾身上下卻找不到一張面紙，也沒辦法現在去找面紙，無奈之下只能用手幫她擦眼淚。

她傻住，他也一愣。

她傻住是因為從未想過他會突然替自己擦眼淚，這樣的關心對她而言猶如沙漠裏的甘泉，讓她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胸前，眼淚掉得更多，想將這段日子以來的心酸以及難過通通發洩出來。

他一愣只因為沒想過她的臉細緻得讓他愛不釋手，直到她將臉埋進自己胸前他才驚醒，渾身發燙起來，雙手投降似地僵在半空，一再地猶豫許久后，他才緩緩地將手放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拍着、安撫着，無奈卻感到她的眼淚似乎掉得比先前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