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為太緊張，她進門的時候，竟然忘了敲門，因此當她走進辦公室時，裴亞晨沒察覺有人進來。

他坐在一張黑檀木辦公桌之後，背靠着真皮椅背，手裏拿着話筒，神采飛揚的講電話。

他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腔調就像真正的外國人，不時跟對方有說有笑，她英文爛，只能大概聽懂幾句，推敲出他是在跟國外的大客戶談生意。

先前他待在行銷部的時候，就曾聽過行銷部的主管經常委任他要職，一些極為棘手的case到了他手裏，不出兩三下就被搞定。

要不是因為流言盛傳她是他的女朋友，聽說很多企劃部和行銷部的女職員已經悄悄鎖定他，準備朝他進攻，搶當他的女朋友。

看着此時在同一個空間裏的裴亞晨，她想起了這段時間裏，兩人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鬧鬧的畫面。

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那些事情，似乎已經是很久遠以前，但其實也不過才昨天……

他的身分一改變，連帶的，相處的那份感覺也變了質，她很難再像之前那樣，毫無距離的跟他說話相處。

「佳燕，你來了。」裴亞晨熟悉的笑聲喊回她飄遠的心神。

她楞住，看着那個很陌生的男人朝自己走來，心中竟然慌了，心臟狂跳，腳步下意識往後退。

裴亞晨發現她眼中的防備，臉上的光彩黯了一些。

她一定是生氣了。畢竟他在最後關頭，還是沒向她把事情說清楚。

「副總。」她心裏五味雜陳的看着他。

「欸，這裏又沒有別人，你幹嘛這樣。」他故意用着戲謔的態度，走到她面前，輕拉她的手一下。

她整個人很僵硬，立刻將手收回去。

他也楞住，看出那動作劃清界限的意味很濃厚。

他的臉上頓時沒了笑容，心情也變得沉重。

「你在生我的氣？」他就怕這種情形發生，所以遲遲不敢向她吐實。

「我沒有。」她很想裝作若無其事，可是這對她來說太難了，眼神不免露出幾分委屈和責備。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他心急的解釋。「因為我不希望你跟我來往會有心理負擔，加上我原本就在基層部門，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身分，才會刻意隱瞞所有人。」他特彆強調是「所有人」。

「我知道。」她畢竟只是普通人，演不來無所謂的戲碼，表情顯得難過又沮喪。「這些我都可以理解。其實你不用特地向我解釋，我很感謝這段時間有你這個朋友陪着，只是這樣而已，我不會亂想。」

為什麼她要一再強調她不會胡思亂想？裴亞晨聽了，心中有點惱。

「你人很好，真的很好，一點公子哥的架子也沒有。謝謝你一直鼓勵我，把我當成朋友，對我這麼好。」

她想，他特地找她過來，應該就是擔心她會到處亂放風聲，跟他攀關係，害別人誤會他們有什麼曖昧吧。

如果由他來開這個口，場面一定很僵、很尷尬，倒不如她自己識相一點，做出保證比較上道。

「你放心啦，你應該也懂我，我不是那種會自作多情，或是想狐假虎威的人，我沒那個膽啦！」

唉，為什麼有種越說越心酸的感覺？

真討厭，她才不想讓自己變得很苦情，這樣好像是在裝可憐，博取他的同情。

但是，話又說回來，她跟裴亞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出於同情，才會對她伸出援手吧？

說來說去，他會跟她這個吃貨當朋友，出發點應該也是出於同情……思及此，馮佳燕的心情更沮喪了。

「不管怎麼樣，很高興這段時間可以跟你當朋友，你真的很夠義氣，謝謝你，以後我會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啊啊啊，她一緊張就會語無倫次，連自己在說些什麼都不曉得，腦袋完全是一片空白。

管他的！趕緊把話說完，快點遠離這種尷尬的場面，不然等會兒她肯定連有空再聯絡這種話都會說出來，真是丟臉死了！

「總而言之，我不會到處跟別人說我跟你很熟這類的話，你真的可以放心。還有，很謝謝你督促我上健身房，謝謝你幫我爭取的福利。」

完蛋了，腦袋開始呈現當機狀態，她還有什麼話沒說？

令人窒息的沉默開始蔓延，馮佳燕從頭到尾低着頭，一雙眼睛只敢看着地板，嘴巴制式又如連珠炮的說個不停。

「你說完了？」

大概沉默了一分鐘吧，忽然聽見裴亞晨這樣問。

馮佳燕這才硬着頭皮，笑容尷尬的抬起臉。「嘿嘿，對，我說完了。」

他、他的表情好嚇人！她從沒看過他那麼不悅的模樣……

「很好，那換我說了。」語畢，裴亞晨突然一個箭步往前，伸出手一拉，將全身僵住的她拉向他。

下一秒鐘，他毫無預警的低下頭，將嘴唇湊近她，就這麼直挺挺的吻上了。

馮佳燕整個人呆掉，下意識想張嘴驚呼，反而正中他的下懷，讓他趁隙更深入這個吻。

裴亞晨自認脾氣好，認識他的人都誇獎過他教養好到家，從沒見過他為什麼人，或是為什麼事情發怒。

但是看見她急着跟他撇清關係，還一再強調往後不會任意來找他，或者承認自己認識他，他心裏那把火瞬間就被點燃了。

他喜歡她，真的很喜歡她。

就算會嚇跑她，他也不管了。他不會讓她跑的。

他受夠了曖昧不明的狀態，他要光明正大的表白，然後追求她。

他吻得好用力，而且非常認真，一隻手還輕捏她的下巴，不讓她有機會躲開。

然而，她早就驚呆了，哪有可能躲。

良久，直到兩個人都快喘不過氣，裴亞晨才終於肯松嘴。

馮佳燕兩眼瞪得大大的，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為什麼要親我？」

裴亞晨的表情竟然有些憤怒，口氣卻很無奈，「我表示得還不夠明顯嗎？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馮佳燕，我喜歡你，你聽見了嗎？」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拖延到此刻才終於說出口，他心裏忍不住苦笑。

如果說，剛才那個吻令她震驚，那麼他這席告白，無疑是一顆巨大的震撼彈朝她擲來。

她被炸得頭暈腦脹，本來就不怎麼敏捷的思考一度大當機。

從求學時代到踏出社會，她告白過幾次，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她告白，而且還是各方面條件都優到嚇死人的異性……她一時半刻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你……你說喜歡我？」她表情超呆的曝嚅反問。

「看不出來嗎？」他苦笑。

她傻傻的搖頭，很小聲的說：「真的看不出來。」

他嘆了口氣。「不是你看不出來，而是你故意視而不見。」

「我……我哪有。」她很心虛的反駁。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上次我為什麼會吻你？」

「那是因為……因為你一時昏頭，才會那樣……不是嗎？」她一直很害怕提起那次的吻，就怕他趁機將話說開，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裴亞晨恍然大悟，暗罵自己太遲鈍，竟然沒發現她的心思，之前才會白擔心和煩惱。

「我想，你一定很後悔吻了我，一直想找機會跟我說清楚，我怕尷尬，也怕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馮佳燕下意識想解釋，卻又忽然頓住。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他是寶鎮企業未來的總裁，是貨真價實的富三代，她連跟他做普通朋友都有困難，更別說是……

唉，少作白日夢了！

「為什麼不說了？」裴亞晨看她欲言又止，到最後又抿起嘴，就此打住，不禁有些焦慮。

「現在說這些都是多餘的。之前我不知道你是總裁的兒子，才能跟你沒大沒小，但是以後就不行了。」

「為什麼不行？」他皺緊了眉頭，覺得她的話很荒唐。

「還要問嗎？」她很無奈的看着他。

「一切都沒有改變，只是往後我不待在行銷部，上班時間比較沒機會碰面，但是下了班之後，我們還是一樣。」

「一樣？」她才不敢想。

「好吧，不會一樣。」他忽然說，然後再一次低頭，在她錯愕的瞪視中，吻住了她微微張開的唇。

他、他怎麼又親她？！

「因為以後我不想再當你的同事，也不想再當你的朋友。」結束第二個吻后，他注視着她的雙眼，露出她熟悉的溫暖笑容說著。

她怔看了許久才獃獃的問：「那你想當什麼？」

他微笑，笑得比陽光還燦爛，讓她一路暖到心底，然後就聽見他說：「我要當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