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王佑希輕吁口氣,帶著有些疲憊的身體慢慢地從大樓裏走出來,不過雖然身體是疲憊的,但是她的精神卻十足的亢奮。

原因無他,因為今晚在離開前,主管突然跟她說,她的節目收聽率節節上升,在深夜時段裏頭,可以說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儘管主管說完后,就好像後頭有什麼可怕的怪物追他似的一瞬間溜走,但那逃不及似的躲避,卻一點也沒有打擊到王佑希的好心情。

她是一個深夜的電台廣播員,她節目播出的時間是,每個星期一到五深夜十一點到三點這段時間,由於深夜是大多數人熟睡的時間,真正收聽電台節目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能成為所有深夜節目當中數一數二的廣播員,她又怎麼可能不感到榮幸以及高興。

只是下一秒鐘,她掛在一邊的背包突然被人從后一搶,一道人影從她身旁掠過,她肩上的背包就不見了。

王佑希先是愣了一愣,然後一點驚慌感覺也沒有地追上前,問她為什麼被搶了……她居然還能保持鎮定、還敢追上前?

其實不是她大膽,相反地她的膽子很小,可能只比老鼠大上一點點,一點小事都會驚得她整個彈跳起來,她的鎮定、她的勇敢追上前,全是因為她已經被搶習慣了。

如果自己平均一個星期被搶三次,且從不間斷,那麼被搶習慣的人,又怎麼會因為被搶而感到驚慌失措呢?

而且王佑希有經驗,只要她追上前,把錢給小偷,自己就能拿回背包。

因為被搶習慣了,所以王佑希也很習慣將證件還有錢包分開放,錢包放背包,證件則放在褲口袋裏,當然她的口袋裏也會記得放上一點點紙鈔,免得自己得落得走路回家的下場,但是今天因為她太高興了,所以忘了要把東西分開放。

錢沒了是小事,但證件要去補辦,可不是什麼小事,思及那冗長繁複的手續,疲憊的身體突然充滿了力量,讓她像只靈巧的小鹿一樣追趕在搶匪的身後。

隨著與搶匪的距離越拉越近,她微張小嘴想喊住搶匪,然後告訴他,他可以隨便把錢拿走,但是證件必須留給她時,一條結實強壯的手臂突然橫空而來,擋在了搶匪的胸前,一把就將前方的搶匪攔截,還讓搶匪因為反作用力而仰身癱平在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不但讓搶匪一下子就傻了,也讓王佑希愣在幾步之外,愣愣地看着那憑空出現似的高大男人。

方碩皺著濃眉,一腳踩上平躺在地上的搶匪,不屑地道:「一個大男人,在深夜時間搶一個女人,你羞不羞恥啊?」

搶匪回過神來,開始掙扎,可是踩在胸上的大腳力道十足,卻了讓他掙扎得像只翻不過身來的烏龜外,根本一點作用也沒有。

搶匪的臉開始漲紅,腦羞成怒地怒罵:「干你屁事!老子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開口教訓了?」

方碩也覺得這個搶匪頗為眼熟,「才出來沒多久,就開始想念裏頭的生活了,對不對?」他挑起脣,冷笑地問。

搶匪又愣了愣,而後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張漲紅的臉瞬間變白起來,冷汗也一顆顆爭先恐後地冒出來,「你……你……」搶匪覺得,自己出來犯案怎麼不先看黃歷?為什麼好死不死,就遇上這個煞星?

想當年也是方碩親手將他送進牢裏,一進就是兩年,兩年後出來,他的女人帶著孩子跑了,而他也找不到工作,逼不得已下他只好重操舊業,再次當起搶匪。

幾次的成功讓他以為自己走運了,沒想到原來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罷了。

「很好,你記起我了。」方碩臉上的冷笑更深,大掌向地上的人伸出,「還不把包包給我?」

搶匪死心了,放棄掙扎,將背包遞上,放到方碩那隻大得彷彿一手就可以捏爆他的頭的手掌裏。

拎着背包,方碩看向那個一直站離他們幾步之外的……女孩?

那嬌小的身子看起來比他最小的妹妹還要小,那雙圓圓的眼睛裏有些驚訝、有些怯意也有些感激,但她始終沒有走上前道謝,又或者拿回她的背包。

「你的背包還要不要?」方碩將背包舉向前,粉色的拼布包包在空中晃了晃。

王佑希猶豫了一會,上前從那隻大掌上拿回自己的背包,而後又退回原地,好半晌后才以蚊蚋似的細小嗓音道謝,「謝謝你。」

她迅速的動作讓方碩挑了挑眉,他自問自己是長得濃眉大眼、正氣一點,但還不至於讓女孩嚇得連走近也不敢的地步,突然見人家女孩怕成這樣子,讓他感覺有點不舒服,好像喉嚨被魚刺鯁著的感覺。

「我幫了你,可以證明我不是這傢伙的同夥,你也不用這麼害怕吧?」難得地,他開口問。

其實剛剛完成了一件案件,他已經累得半死,只想早早回家洗洗睡了。

只是他在走回家的途中,居然讓他發現眼熟的小賊,而小賊的身後有一道身影緊追不捨,多年的經驗讓他知道,一定是這個小賊又犯了案,搶了人家的東西,所以人家才會這樣窮追不捨。

當下那充沛的正義感便教他伸手一攔,將小賊攔下,只是沒想到面對自己這個救包恩人,這女孩的反應會這麼害怕緊張。

知道他誤會了,王佑希急急忙忙地開口,想要好好地解釋,但是一開口,說出來的不是流利的解釋話語,而是支支吾吾的否認,「不、不是的……」那語氣軟得好像是懼怕惡勢力,被逼說出來的否定。

不知是第幾次,她痛恨自己在廣播室裏以及廣播室外的巨大落差。

許多人以為,身為廣播員的王佑希一定是一個能言善道、說起話來流利不打結的人,但是恰恰相反,她的流利、她的侃侃而談,只有在面對無人的空間,還有那支冷冰冰的麥克風時才會出現。

在現實生活中的她,其實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小女人,其實這也不是天生的性格,只是因為她倒霉又克人的命盤,後天養成了她這個性格。

根據乾爹的話,她出生當天是幾十人難得一遇的楣日,而她出生的時辰更是當天之中最差的時辰,她這命格真的可以說得上比大富大貴命更難得,她不但自己倒霉,連帶跟她親近一點的人也會被她克到,跟着她一起倒起大楣小楣。

因為這個緣故,她的親生父親突然背負上一筆原本不屬於他的債務,然後更是被毒販殺害了,而她的母親怕了她所帶來的影響,二話不說地將她扔到孤兒院便決絕地離開了。

乾爹是父親的摯友,捨不得父親最寶貝的女兒被糟蹋了,所以將她從孤兒院裏領了回來,細心地教養。

乾爹本身是一個術士,精通命理、岐黃之術,可以稍稍化解她對他的影響,但縱然如此,乾爹偶爾還是會遇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楣。

她的乾爹都這樣了,其他人更是連躲也躲不開,大楣小楣接連不斷,長久下來讓她不敢跟其他人太過靠近,也不敢跟人家互望太久,就怕對方會無辜受害。

方碩幫了她,也讓她免了去補領證件的麻煩,她打從心底裏感謝他,但是同時她卻不想因為她走霉運的緣故,害得方碩這個大好人隨着她一起倒霉。

因為王佑希覺得這個搶匪之所以會被方碩捉到,全是因為她的霉運傳到搶匪身上了。

是的,過去不少搶過她的搶匪,大部分都進了牢獄,少數沒遇過牢獄之災的,也會遇上大大小小的意外,最後也當不成搶匪了。

當然,這些也是她偷聽其他人間聊時得知的。

不過被救命恩人誤會了,她心裏也不好受,所以她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再次開口,「我、我很感激你,因為我被搶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沒有人幫我把背包拿回來,你幫了我,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

只是、只是我很倒霉的,跟我稍稍親近的人都會跟着我一起倒霉,所、所以我才不敢靠近你……那個搶匪先生,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所以你才會被捉的。」末了,她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對那個還躺在地上裝死的搶匪道歉。

聞言,方碩跟搶匪都有了各自不一的反應。

方碩先是覺得她很可憐,被搶過那麼多次,而且還沒人幫她,難怪她剛剛追在搶匪後面而面不改色。

接着聽到了那「倒霉論」后,方碩先是不信,然後他突然想起了以前遇到的一個算命的,當然他也有提及過有一種命格,不但那人會自己倒霉,連身旁的人也會一起倒霉,難道眼前的女孩,就是那個擁有這種衰命格的人?

但是幫了她,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異樣,他奇怪地皺起眉,打量著那個把頭垂得低低的女孩。

而原本裝死的搶匪在聽到這番「倒霉論」后,像條垂死掙扎的魚一樣彈跳了幾下,口中憤怒地咆哮:「原來是你,我就在想我幹了幾票都沒啥事,怎麼一下子就會遇到這個煞星,原來罪魁禍首就是你!」

腳下的動靜讓方碩的眉頭皺得更緊,忍不住加重腳上力道,壓得搶匪再次靜了下來,有怒不敢再言。

聽到這樣的指控,王佑希的頭垂得更低了,「對、對不起。」心虛的她已經待不住了,所以從背包裏拿出一道符,伸手攔了一輛空的計程車,迅捷地坐了上去。

方碩有些錯愕地看着她逃命似的背影,忍不住垂下頭問著腳下的人,「你剛剛有看到她手上的那道符嗎?」

搶匪也看到了那張黃澄澄的紙符,愣愣地抬起頭,「那張符是不是保佑那個計程車司機,讓他們不要出車禍?」

四周突然沉默下來。

好半晌后,方碩一手提起地上的搶匪,亮出一抹陰森森的冷笑,「現在你乖乖跟我回大牢蹲蹲吧,搶到她算是你倒霉!」

這句話,搶匪沒有異議。

難得有人替自己拿回背包,不用一大早去排隊補領證件,王佑希心情很好地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她便起床了,準備幫乾爹做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自己跟平常一樣再去補眠,直到黃昏起床,到菜市場採購第二天要煮的食材,回家煮晚飯,接着她便要準備回錄音室工作了。

俐落地切好食材備用,她開始煮菜,起初還好端端的,但一想到自己居然這麼走運,背包沒有丟了,她便忍不住興高采烈,傻乎乎地笑了起來,忘了自己還在煮菜。

邵天賜走進廚房時,便看到自己的養女像被小鬼附身似的傻笑着,一個忍不住,伸手在王佑希的頭頂用力一拍。

「啊!」被痛楚召回神,王佑希可憐兮兮地看着邵天賜,「乾爹,你起床了?」

王佑希不喊邵天賜爸爸,是因為在她的心裏,她的爸爸永遠都只有王立照一個,邵天賜也不勉強她,所以退而求其次地要她喚他一聲乾爹。

只見邵天賜一身仙骨,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臉沉了下來,開始像個菜市場的大嬸,一手插著腰,另一手伸出一根手指戳著王佑希的額頭說:「再不起來,我家的廚房就會被你給燒了,做飯就做飯,發什麼呆?」

王佑希不敢怒也不敢言地任由那根指頭戳著,一臉苦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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楣女不好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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