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她不只一次地想,乾爹的反應是不是在告訴她,方碩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可是她又不敢太過相信,因為她一向都倒霉極了,怎麼會這麼好運,憑著相親居然就會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呢?

所以她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著、避著,就是不想自己這麼快就讓一顆心在方碩身上淪陷了,只可惜成果似乎不太有效,她只是一天比一天的想念他,一天比一天的更喜歡他。

唐揚抱怨的嗓音持續地傳來,而且語氣中的怨氣,似乎比他口中那位「怨夫」更加深、更加幽怨,「最近都不知道那傢伙跟他女朋友發生什麼事,整個人更加地怨,那無形的怨氣跟陰氣,嚇得我們個個都以為他怎麼了,忍不住把他拖到小房子裏審問。一審之下,居然是因為他女朋友有事瞞着他,害他好像有條魚骨鯁在喉嚨不上不下,難受得很,所以只好以蹂躪我們為樂,好發泄一下他變態的情緒。」

聞言,王佑希不由得地心虛了一下,嗓子裏也難以控制地透出心虛的情緒,「哦,他女朋友有事瞞着他,是不是不想他在知道后覺得不高興?」

到了這裏,她已經猜到唐揚口中的那位怨夫是誰了。

只不過在她面前,方碩並沒有表現出像唐揚說的那樣呀,不過聽到唐揚的指控,她覺得自己得給自己說好話。

王佑希一直都不敢讓方碩知道,其實她就是他一直想見的希希。

一開始,是因為不想破壞了他幻想中那個伶牙利齒、聰穎溫柔的希希的形象,所以不得不瞞着他,到了後來,聽着他對希希讚不絕口,她更加不敢開口向他坦承了。

不過他又沒有問過她,到底她是不是希希,所以她最多最多就算是「誤導」他,她不是希希,而不是隱瞞他、騙他了吧?她心虛地想着,不知道該給什麼反應,給還在追問她該怎麼做才好的唐揚。

「咳,我覺得那位女朋友其實不是有心隱瞞他,有可能是怕他知道真相后,會覺得失望,所以才一直不敢讓他知道。」

不知不覺地,王佑希被逼得說出自己的心底話,「有時候,或許是聽到太多負面的評價,或許是遭遇過太多教人泄氣的事,讓我們不自覺開始質疑自己,進而開始深信那些評價其實是真實的。」

掃把星、倒霉鬼、禍害精,這些難以入耳又教人傷心的話,從小到大她都聽過無數遍,她想否認,但卻無能為力,因為這些指控都是事實,她的確是為人們帶來了不幸。

他們避她如蛇?,她懂;他們視她為災難,她明白。

然而即使她懂也明白,但心還是會忍不住地受傷,還是會感到傷心難過,為了保護好自己,她漸漸地遠離人群,獨自躲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肯去面對外頭的世界。

就是這個原因,所以她可以在無人的播音室裏侃侃而談,對著看不見的人,滔滔不絕地傾訴自己的心底話。

可是一旦出現在人群前,她往往就像只受了驚嚇的小動物,只想快點離開、快點逃離,以致漸漸形成了她善於逃避、不敢面對的個性。

「這樣的人在面對越是重要的人時,總是更加怕對方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因為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像那個人想像的那麼好,怕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對方的幻想幻滅了,所以即使會覺得內疚,她都選擇繼續隱瞞,絕對不要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是什麼。」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的隊員知道了,那她該怎麼辦?」

是的,如果一天方碩還是知道了,那她該怎麼辦?

這一個問題讓王佑希沉默了。

她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方碩知道了,他會怎麼樣,他會因為她的隱瞞而生氣,甚至會跟她分手嗎?

換作是她,被喜歡的人這樣瞞著,她也會覺得生氣,也會質疑自己在對方的心裏到底曰疋不是那麼的重要,所以他會跟她分手嗎?

胸口傳來悶悶的痛楚,盈盈的水霧在眼中浮現,教她看不清眼前的麥克風,即使只是想像,但她已經難受得快要受不了了。

「希希?你還在嗎?」

唐揚的呼叫讓她回過神來,她的節目還在進行,她不能因為個人的情緒而讓節目中止。掩著麥克風,她吸了吸鼻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太過糟糕后,她才放開手,

用最平穩的嗓音繼績道:「抱歉,希希有點感冒了,所以剛剛擰了下#水。」

王佑希以輕鬆的語氣,解釋了一下自己現在充滿鼻音的聲音,「如果他知道事實,不管他有什麼樣的決定,我相信他的女朋友都會接受,並且尊重他的決定。」

沒有再給唐揚追問的機會,她快速地在眾多的歌曲中找到了一首歌,並且播放起來。

在輕柔的前奏響起時,她用着輕柔的嗓音向唐揚道謝,「今天很感謝唐先生的來電,跟我們分享這一個話題,也謝謝各位其聽眾,跟希希一起度過四個小時的節目,在完結前,讓我們一起來聽聽這首歌,歌名叫做……。」

當她的話說完時,歌聲剛好響了起來,那溫柔的嗓音帶了點安撫的意味,在這個夜裏讓人無端地感到心悸。

為什麼要選這首歌,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在潛意識裏頭,她希望方碩會相信她,相信她其實不是故意要隱瞞他。

只是當那一句句的歌詞聽在耳中,一陣難以忍耐的鼻酸就忍不住地洶湧而至,教她忍得很辛苦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聽著從收音機傳來的嗓音,方碩覺得心疼極了,開始後悔自己用了一種這麼殘忍的方法,去逼王佑希向他坦承。

相處了一陣子,他很清楚唐揚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所以除了故意不讓唐揚知道其實王佑希就是希希外,他讓唐揚知道更多他跟她的事情,也有意無意地透露唐揚可以打電話給,希希,向她抱怨他是怎麼讓隊員感到巨大的壓力,讓他們有多辛苦等等。

一切都順着他的劇本走,唐揚打了電話也抱怨了,而他也如願知道她隱瞞、遲遲不肯告訴他真相的原因是什麼,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這樣的方法會讓她如此的難過。

聽若有似無的哽咽,充滿了鼻音卻還是故作輕鬆高興的嗓音,徹底地擰疼了他的心,他從不曾為任何一個女人如此心疼過,但如今,他確實是為了她過去的經歷而心疼難忍。無法再待在車上等待她離開廣播大樓,他下了車進入大樓,並假公濟私地使用自己身分的特權,得知所有播音室的位置以及使用者名字,輕而易舉地找到屬於她的播音室。

裏頭的王佑希還用着故作輕鬆的嗓音,跟聽眾說著道別的話,方碩佇立在門外,掌心貼著那扇緊閉的門,卻發現自己無力將門推開。

他猶豫著自己該不該現在進去,向她討個明白的說法,只是如此一來,她會更難過嗎?方碩無法決定自己是進還是退,只能停在門外,直到一陣壓抑的哭泣聲傳入耳中。

即使是哭泣,她也不敢大聲的哭出來,只是像只受傷的小獸,悄悄地躲在沒有人發現的地方,偷偷地自己哭着。

手心握成了拳,方碩覺得不能放任她自己獨自一人,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哭泣著,所以他手下一使勁,就推開了那扇隔開他們的木門。

門后的王佑希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蜷縮在那張椅上,一張小臉埋在曲起的腿間,能有多小就縮成多小,如果不是那顫抖抽搐的身子,以及那壓抑不住的抽噎,他會以為她只是在沉思。

但是她的確在抽泣,難過地、傷心地在哭泣著。

他放輕了步伐,慢慢地走近她,像是怕驚動了一隻容易受驚害怕的小獸。

王佑希沒有發現,永遠只有她的播音室、她的小世界裏,有了另一個人的闖入,她沒有辦法止住眼淚,只要一想到方碩以及想到兩人最後的結果,她便忍不住掉下更多的眼淚。

她真的很想很想告訴他,她無心隱瞞,只是太過在乎他、在乎他的感受,所以才一直沒有向他坦承,可是她不敢,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怕他會不信,就怕他會以為自己還想欺騙他。

兩條強壯的手臂忽地環住她,像兩條堅硬無比的鐵索,將她緊緊地鎖在一個無比寬闊的胸膛前。

王佑希震驚地抬起淚痕縱橫的小臉,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敢走進她的播音室,看着眼前緊緊擁抱自己的男人,王佑希覺得時間好像停頓了、再也不前進了。

偏偏在自己最狼狽不堪、最不願意讓他見到時,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看着她哭得丑斃也臟極的臉。

她應該伸手將他推開,拿面紙把自己擦乾凈,免得自己最丑最難看的一面,永遠停留在他的記憶裏。

可是他一句輕柔的:「哭吧,我在這裏陪着你」的話,觸動了她內心最脆弱也最柔軟的那一部分,教她的淚洶湧而至,壓抑的哭泣聲漸漸地變大,像個迷路的孩子找到最親的親人一樣,放聲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哭得很累,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來了,她的手牢牢地抓着他的衣領,不曾放開過。

他身上的衣服鐵定是毀了,衣領被她抓得完全變形,可是他一點都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是懷裏已經哭得累壞的女人,是否願意在他的懷裏安穩入睡?

而結果是哭累了的王佑希,選擇在這個讓她倍覺溫暖以及安全的胸膛裏悄然地入睡。熟睡的小臉上猶帶著可憐兮兮的淚痕,不時還傳來幾聲的抽噎,但方碩知道,這次的發泄讓她將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難過統統都哭喊了出來。

或許不能讓她心中的傷完全痊癒,但至少也起了一點點治療的效果,讓她好過一些。大掌包握住王佑希緊抓着衣領的小手,想將小手拉開,然後抱着她離開廣播大樓,可是當他微微使勁,懷裏的人兒就微微一僵,然後掙扎着想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讓方碩住了手,拉開小手的大掌改為輕拍上她的後背,哄着她再次熟睡。

趁着她毫無防備、不懂反抗之際,方碩悄聲在她耳邊輕問:「希希,跟我回家好不好?」

方碩以為王佑希不會回應他,因為她熟睡了,當然不懂得也不知道他問了什麼,也不懂得應該要怎樣回答他,然而一聲低得幾乎聽不到的呢喃,緩緩地傳入他的耳中。

「好……」

沉睡中的她,在蒙朧之際聽到了自己最嚮往也最想聽到的話語,所以下意識地開口回答了。

家,一個屬於她,可以保護她的家,她想回,她要回。

確定她真的睡著了,那聲回答是潛意識裏的答案,方碩忍不住地抱着懷裏瘦小的人兒,緊緊的,不想再放手。

真正交往的時間只有一個多月,而之前他只聽過她的聲音,只受過她的鼓勵,不曾見過她的本人。

方碩想,多長多久的時候才可以讓人確定,自己找到了那個可以陪伴自己度過餘生的入?一個月,又或者是數十年?

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多長多久的時間似乎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也很確定,他一顆剛毅無比的心已經牢牢地認定了,要陪伴自己度過剩下來每一天的女人是誰。

就是這個睡在懷裏,一雙小手緊緊地抓住他,臉上還髒兮兮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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楣女不好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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