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BlueMoon」是一間采會員制的高檔景觀餐廳。

樓高八十五,入夜後可以欣賞整個台北的繁華,璀璨閃爍的霓虹,一流的夜景。

天花板裝飾着奢華的水晶燈,一盞盞懸吊,鋪着大理石鏡面的地板,來自丹麥的皇家瓷器,聘自歐洲的米其林大廚,每日新鮮直送的頂級食材,絕對不出錯的一流服務生,無一不考究。

臨着落地窗的絕佳位置上,坐着一對年輕的男女。

男人一身輕裝,膚色白皙,長相斯文,微笑凝視着對座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經典look的黑色小洋裝,挖低的圓領,胸口處有蕾絲與珍珠點綴,一頭微鬈的栗色長發紮成俐落的馬尾,讓整體氣質看起來不會甜得發膩。

「小璇,你今天真的很美。」張振志舉起酒杯,向她敬了敬。

「謝謝。」孟璇垂下濃密的睫毛,羞澀一笑,雙手緊緊捏住洋裝下擺。

呼,好緊張喔!

雖然她只跟張振志交往了三個月,但是為了擺脫一再逼她相親的老爸,她一直努力暗示着張振志,希望他可以開口求婚……

呃,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點狗急跳牆,不過如果可以嫁給她一直很崇拜的男人,一定會很幸福。

「小璇。」張振志好輕好柔的喊了一聲。

「嗯?」孟璇的心跳越來越響,全身血液往臉上沖。

「對不起,我們分手吧。」下一秒,張振志滿懷歉意的說。

孟璇沸騰的血液霎時凍結。

上了淡妝的臉一整個呆住,孟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

張振志卻開始滔滔不絕,「我仔細想過了,其實我們之間一點也不適合,不管是你的家世,還是我們的個性和興趣,其實全都是南轅北轍……」

不管他說了什麽,孟璇都已經聽不進去,濃濃的挫敗感已經把她整個人淹沒。

這是第幾次了?扳扳手指,她竟然連自己是第幾次被甩掉都數不出來!

太過分了!

她真有這麽差嗎?從高中到大學,再到出了社會,無論她跟什麽樣類型的男人交往,下場都是她被甩。

「小璇,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祝福你。」拉拉雜雜扯了一堆理由後,張振志推開椅子,起身離席。

祝福個頭!

她根本是被詛咒了吧!

孟璇又氣又難過,咬着唇,只能眼睜睜看着張振志洒脫的離去,連一咪咪的猶豫也沒有。

她還傻傻的以為張振志今天約她來這麽高級的餐廳吃晚餐,是因為看出了她的暗示,想向她求婚,結果咧,真是好傻好天真!

孟璇一把端起高腳杯,狠狠灌了一大口酒,忍下想痛哭的衝動。

「好巧,你也來這裏吃飯。」伴隨一股颯爽的古龍水氣味飄過來,一道鐵灰色的高大身影坐進了方才張振志離開的座位。

正徐徐吞咽的喉嚨一噎,孟璇差點嗆到,雙手猛拍胸口,臉頰瞬間漲紅。

關予澔泰然的靠着椅背,眼色極好的服務生立刻走來,撤下剛才張振志碰過的杯盤,換上一整組全新乾凈的餐具。

「什麽好巧?應該是好倒霉才對!」孟璇一看見關予澔那張俊美深邃的臉孔,心中的火山徹底炸開。

可惡!又來了!真的就像是法老王的詛咒一樣靈驗!

每一次,只要她被男朋友甩掉的那一天,不管她人在哪裏,就一定會碰見關予澔這個臭男人。

說起來真是可怕的孽緣。

關孟兩家三十幾年前就熟識,卻因為有了一些生意上的摩擦,從此兩個家族開始交惡。

好死不死的,偏偏她和關予澔是同一輩,從小到大,老爸不管什麽事都要拿關予澔來比較,勒令她不能輸給他。

她生性叛逆,當然懶得理會老爸的高壓教育政策,可是無可奈何的,就算她再不情願,她的每個表現,還是免不了被拿來與關予澔相比。

她恨死了老是被比較的感覺,更令她吐血的是,關予澔優秀得像是外星人種!不管她多努力,多拚命,永遠還是輸他一截。

於是到後來,她越比越疲倦,開始反骨的隨心所欲,任由老爸怎麽指責她不孝不中用,都隨便他罵。

她已經受夠了,從小到大,老爸像念咒似的,一天到晚都在她耳邊念着關予澔這個名字。

她的人生簡直就像是被關予澔詛咒了!

「又被男人拋棄了?」關予澔挑着眉,似笑非笑的表情,英俊得讓人目光發暈,卻只教她恨得牙痒痒。

「要你管!我有邀請你跟我同桌嗎?大面神,給我滾!」人長得帥又怎樣?看了就倒胃口。孟璇狂冷哼。

「你很喜歡剛才那個男人?」關予澔舉起酒杯,輕輕一晃,然後拿到高聳的鼻尖前低嗅,連品酒的姿態都很迷人。

「關你屁事!」心跳因為他的舉動而漏跳了好幾拍,她生氣的撇嘴,一方面在心中大罵自己神經,居然會覺得這個法老王很迷人。

沒錯,對她來說,關予澔就像一尊施滿詛咒的法老王,而且還是專門詛咒她。

「比起先前那幾次,你這次的反應特別激烈。」無視她張牙舞爪的怒貌,關予澔逕自解讀起來。

奇怪咧,她有多喜歡張振志,到底跟他有什麽關係?

可惡!反正說到底,他就是來看她笑話的,還跟他羅唆這麽多幹嘛?

孟璇想也不想,立刻推開椅子站起身,想不到關予澔也跟着放下酒杯,高壯精實的身軀驀然一立。

「你、你干什麽?」她一臉警戒的惡狠狠瞪他。

「你該不會是想追出去?」他要笑不笑的挑眉回瞅。

混蛋!他這是在嘲笑她,被男人甩了還不清醒,還想着要死纏爛打?

孟璇的臉瞬間辣紅,拉緊包包,更用力的瞪他,「不用你管!」

馬尾一甩,包裹在合身黑色小禮服下穠纖合度的嬌軀,火大的轉過身,昂首闊步的離開。

關予澔臉上的愜意淡去,換上了陰沉。

隨時關注老闆動態的特助迅速走來。

「總經理,保鏢已經跟着孟小姐。」特助說。

「絕對不能讓她落單。」關予澔口氣冷冽的命令。

「我明白。」特助點頭。「張振志先生在另一間包廂等您。」

關予澔領着特助,來到另一間包廂。

「關先生,按照約定,我已經跟孟璇提分手了。」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張振志,一見到關予澔那道高壯的身影進門,立刻起身。

關予澔往身側一睞,特助會意點頭,馬上遞過一張金額委實不小的支票。

張振志難掩興奮的伸手接過。

看着張振志因為支票上的數字而眼睛發亮,臉上笑容咧得大大,關予澔對眼前這個畫面可是一點也不陌生。

從以前到現在,只要是和孟璇交往過的男人,每一個都難逃金錢的誘惑。當他找上這些男人時,剛開始他們還會裝裝樣子,稱自己是真心愛着孟璇,但只要他稍加威脅利誘,這些男人立刻便向孟璇提出分手,無一例外。

他承認自己是卑鄙的,利用金錢或讓對方丟掉工作的威脅,讓每一個圍繞在孟璇身邊的男人自動消失。

反正他們關家本來就不是什麽慈善家,熟知關氏家族的人都曉得,他們做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

孟璇,只能是他的女人!

安靜的鋼琴酒吧,氣氛慵懶,孟璇很沒形象地癱在沙發里,手裏還拿着一杯龍舌蘭日出,眼神迷濛,臉頰暈紅,一副醉態可掬的模樣。

接到孟璇的電話,立刻匆匆趕來的周明鈺,一見到好友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不必問也知道發生什麽事。

「是不是被張振志甩了?」周明鈺搶過那杯龍舌蘭日出,阻止她繼續喝。

「嗚嗚嗚……明鈺,我真的有這麽糟嗎?為什麽連張振志也不要我?」

「你哭什麽啊?你跟張振志也不過才交往三個月,干什麽搞得你好像跟他已經交往三年一樣?」周明鈺白她一眼。

孟璇雙手掩臉,無比的沮喪,「我不懂,我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磁場?」

「算了吧!想想看,你跟張振志是怎麽認識的?」周明鈺沒好氣的問。

拿開覆面的手心,孟璇眼中的沮喪,漸漸被恐懼取代。

會認識張振志,說起來得「歸功」於半年前的那場綁架事件。

孟家雖然是南部望族,但是孟璇的父母婚後不久,便定居台北,她生於台北,長於台北,反而罕少回南部。

半年前某天晚上,她參加了一個留學歸國的朋友的接風派對,回家路上卻被人蒙住眼睛,硬拖進廂型車。

幸好,那群人只是想要錢罷了,把她囚禁了兩天,等到老爸一將錢匯入他們指定的國外帳戶後,便依約放了她。

如果那些人碰了她……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往後的人生。

想起人生中最絕望的那兩天,孟璇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眼神有些空洞,身子微顫。

「小璇,你沒事吧?」周明鈺輕搖她的肩,「抱歉,我不該提起那些的。」

孟璇回過神,眨眨眼,抹去眼底的恐懼,臉色蒼白的勉強一笑,搖搖頭說︰「沒關係。」

那時候,歹徒一確認好老爸已將錢匯進帳戶,便放出她人在北投山區一間廢棄空屋的消息。

警察一接獲消息,立刻派出大批警力前往北投山區,當她睜開眼時,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身穿警察制服的張振志,他溫暖的微笑,撫慰了她恐懼不安的心。

「說穿了,你會喜歡張振志,只是出於一種雛鳥心態,因為在極度害怕的情況下,很自然的就會依賴起你看見的第一個人,只是碰巧那個人是張振志。」

孟璇撇撇嘴,沮喪的垂下肩膀。

好吧,她無法否認明鈺的說法,或許真是那一刻的安全感,所以她才會喜歡上張振志。

其實從那時開始,她就對張振志充滿好感,在他護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向他問了電話號碼,方便想送禮感謝他時聯絡。後來兩人漸漸熟識起來,在認識三個月時開始交往,她卻怎麽也想不到兩人的戀情只有短短三個月的壽命。

唉,看來她真的是被詛咒了,不然每段戀情為何總是無疾而終?

重新端起被周明鈺擱在桌上的那杯龍舌蘭日出,孟璇抵在嘴邊一口一口直啜。

別怕,我在這裏,誰也不能傷害你。

一道低沉悅耳的男音,忽然從記憶中的某個深處鑽出來,她頓時一怔。

遭綁的那兩天,她被餵了摻了安眠藥的開水,整個人一直是呈現在昏昏沉沉的狀態。

是因為太過害怕的緣故,所以產生了幻覺嗎?

她一直覺得,早在躺上擔架睜開眼看見張振志之前,似乎有一雙堅固如鐵的手臂,緊緊抱着她,給她溫暖,溫柔地撫慰着她。

那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卻因為壓抑着怒氣,有些沙啞。

抱着她的手勁好緊,好緊,卻沒有弄疼她,反而讓她覺得,好像可以就這樣一輩子靠着那副胸膛,依賴到永遠。

應該只是害怕過度,產生的錯覺吧?

當她後來在醫院清醒回神,仔細聽遍了來過病房探視的每個人的嗓音,就是尋覓不到那個男人。

應該是錯覺。

只不過,每當她陷入低潮,心情沮喪,感到孤立無援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聲音便會在耳邊響起……

「小璇!小璇!」周明鈺用力拍一下她的肩頭。

孟璇驀然回神,已有幾分醉意的目光微微震晃,茫然的看向好友。

「你沒事吧?張振志的魅力真有這麽大?讓你沮喪到失魂落魄?」

每一回孟璇失戀,都是周明鈺陪在她的身邊,不過這一次的情形似乎特別嚴重。

孟璇搖搖頭,沒告訴周明鈺,她之所以恍神,是因為另一個男人……

天曉得,那個男人是否真有其人,說不定只是她在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的情況下,幻想出來的一個超級英雄。

「好了啦,別再喝了。你搭計程車來的吧?我送你回家。」周明鈺又搶下她手中的調酒,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起得太急,孟璇頭有些眩暈,腳步頓時不穩,周明鈺沒發覺,轉身去幫她拿起沙發上的包包。

糟了,喝多了,她頭好暈……

孟璇雙手扶着額頭,身子晃了幾下就要往後倒。

這時,一隻溫暖的手臂,摟上她的腰,穿着鏤空設計洋裝的裸背也靠上一片硬邦邦的胸膛。

她怔住。

那種熟悉的感覺……那份堅硬感,那份安全感,那份溫暖……

孟璇整個人一震,努力擊退腦中的眩暈感,轉頭看向及時對她伸出援手的男人。

迷濛的視線,撞進了一雙深邃無邊的褐眼。

下一秒,她僵住,然後大暴走。

關予澔?!

可惡!她真的被他詛咒了不成?怎麽走到哪裏都會碰見他?

孟璇直直瞪着那個永遠穿着一身名家訂製的合身西裝,從頭到腳一絲不苟的俊美男人。

「姓關的,你跟蹤我?」孟璇咬牙切齒的握緊小拳頭。

好像只要對上他,原本已經斷電的她,立刻就會蓄滿能量。

關予澔雙手插進西裝褲口袋,垂眸,看着矮了自己近一個頭的她,嘴角勾高,揚起悅耳迷人的男音說︰「原來你不曉得。」

「什麽?」

「這一帶的酒吧和餐廳,都是關家投資的。」是她自投羅網。

孟璇氣到,但也只能怪自己蠢,哪裏不挑,偏偏挑中關家投資的店。

「放心,我正準備閃人。」她別過頭一看,發現周明鈺眼睛都看直了。

「關先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周明鈺,小璇最好的死黨。」不甩孟璇的白眼伺候,周明鈺熱絡的打招呼。

「我記得。」關予澔淺笑。只要是待在孟璇身邊的人,他個個都清楚。

「真的嗎?」周明鈺高興得快跳起來。

「明鈺!」孟璇拉住快撲上去的好友。

「欸,你跟關予澔不是很熟嗎?」周明鈺在她耳邊小聲的問。

「熟你個大頭鬼!你忘了我爸跟他爸是超級死對頭嗎?要是被我爸看見我跟關予澔說話,我的腿不被打斷才怪!」

「嘿,你跟關予澔兩個人好像羅密歐與茱麗葉喔!」周明鈺羨慕死了。

「最好是!」孟璇大翻白眼。

「只要關予澔一出現,你的情緒就從down變high,關予澔根本就是你的解悶靈藥吧?」周明鈺嗤笑。

解悶靈藥?怎麽可能!這個男人分明就是詛咒她的法老王!

孟璇氣到什麽話都懶得說,只想快點離開關家的地盤,一轉身,卻撞進關予澔的胸膛。

「好痛!」他的西裝里該不會藏了一塊鐵板?才輕輕一撞,就讓她眼冒金星,滿頭都是小天使在飛。

一隻大手伸過來,揉上了她的前額,她一僵,見鬼似的瞪大眼睛,「你干什麽?」

關予澔挑眉,「不是說好痛?」

「哇,好紳士喔。」周明鈺在旁邊曖昧的眨眼睛。

「關家的男人都是土匪惡霸,哪裏紳士了?」孟璇撥掉額上的大手,感覺被他碰過的那塊肌膚,像被火焰烙印,溫度燙得嚇人。

「小姐,你大概沒見過真正的土匪惡霸,他們可不會幫你揉額頭。」關予澔溫溫淡淡的口氣,怎麽聽就是充滿了嘲弄。

可惡,他是在笑她天真嗎?她在孟家的企業里擔任宣傳部門的公關主管,一天到晚跟不同的人周旋,見識過無數形形色色的人,一點也不天真好嗎?

孟璇恨得直咬牙,懶得多說,一轉身就要走,結果又撞上了他的右肩。

她摀着頭,才發現自己暈得很厲害,不過打死她,都不會跟這個男人說抱歉。

「你喝醉了。」看着她腳步不穩,卻又一直往前走,關予澔面無表情的拉住她。

「跟你沒關係。」孟璇想甩開他的手,反而跌進他懷裏,聞見他身上的古龍水香味,臉霎時一紅,心跳莫名加快。

周明鈺眼睛一亮,「啊,我臨時有點事,不能送小璇回家了,關先生可以幫我送她嗎?」

「周明鈺!」孟璇怪叫,不敢相信好友居然把歪腦筋動到關予澔身上。

別的男人也就算了,是關予澔耶!

他可是她從小到大的死對頭耶!

「我記得關先生的家不就住你家附近?順路嘛,有什麽關係?我先走了,明天再call我,拜。」周明鈺揮揮手,一閃身就不見人影。

「姓關的,快點放開我。」孟璇一邊咒罵著不講義氣的死黨,一邊瞪着關予澔握緊她的那一隻手。

「我送你回去。」見她醉眼迷濛,兩頰泛着紅潮,嬌弱惹人憐愛的模樣,關予澔的黑眸發沉。

「你是想看我笑話嗎?對,我又被男人甩了,這樣你高興了嗎?笑夠了嗎?」

關予澔沒說話。反正不管他說什麽,在她看來都是挑釁,何必?

孟璇用力甩掉他的手,轉身想離開,結果才走了兩步,頭一暈,整個人往前栽。

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又能感覺到,那雙熟悉的手臂抱住了她,帶給她無人能取代的溫暖與安全感。

是錯覺吧?那個男人只是她的幻想,根本不存在。

好悲哀喔她,現實生活中,連一個能依靠的胸膛都找不着,只能靠着自己的幻想,得到一絲絲慰藉。

嗚,她只是想談一場戀愛,為什麽會這麽難?

關予澔這尊法老王,可不可以離她遠一點?不要三天兩頭就出現在她的視線內,惹她心煩意亂。

只要看到他,就覺得很煩,真的很煩……煩到有時連夢裏都會出現他的身影。

可惡,給她滾遠一點,為什麽要佔用她的夢境空間,讓她連睡覺都得活在他的陰影之中!

她已經承認,自己再怎麽努力,就是比不上他,這樣還不夠嗎?這個男人到底想看她多狼狽才甘心?

砰砰砰!

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床上宿醉未醒的孟璇抓起枕頭,狠狠壓住耳朵,嘴裏發出呻吟。

「噢,拜託……千萬別又來了。」

「孟璇,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為什麽昨天晚上你沒出現?翅膀硬了,就不把你老子放在眼裏?」

孟漢傑年過五十,但肺活量依然大得驚人。

「爸,你饒了我吧……」孟璇虛弱的求饒。

「我問過你的助理,你昨晚六點就下班了,還特別換過衣服,你是不是又在跟奇怪的男人約會?你曉不曉得,關予澔的相親對象是僑華集團的千金,你怎麽可以輸給他!」

孟璇突然睜開雙眼,從床上坐起身,心跳登時加速,血液在體內沸騰着。

蹬蹬蹬,她跳下床,顧不得一頭亂髮,身上還穿着昨晚的黑色小洋裝,立刻打開房門。

「爸,你剛才說什麽?」她直喘氣,眼睛瞪得好大,「關予澔要相親了?」

「廢話!關予澔都已經三十歲了,不相親要幹嘛?」孟漢傑瞪着女兒那一身皺巴巴的洋裝,「你昨晚該不會是又跟那個窮警察約會了?可惡,你到底要我講幾遍才聽得懂?我孟漢傑的女婿,除了我認定的人選,誰都不可能,你少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往。」

「好了,好了。」林麗娟端着一杯濃稠的精力湯走向老公,「你不知道,生氣很傷肝嗎?別一大早就這樣大動肝火。」

「要不是小璇這麽不聽話,我犯得着這樣嗎?」孟漢傑臭着一張老臉,接過精力湯,一邊碎碎念,一邊被老婆拉下樓。

林麗娟轉過身,對女兒眨眨眼,暗示她危機解除。

孟璇雙掌合十,回了老媽一枚滿懷謝意的歉笑。

關上門,她轉過身,背緊貼着門扉,清麗的美目一片怔然。

關予澔……相親了。

那個從小到大,無論是名字還是人,都像魔咒一樣,無時無刻出現在她生活中的男人,很可能就在不久的將來,牽着一個女人的手步入教堂。

奇異的痛楚,突然從她的心窩處竄開,像是被某種尖物鑿了無數的洞。

對了,昨天晚上,不就是關予澔送她回家的嗎?被他抱上車的時候,她似乎對他說了一些話,然後他也回應了某些話。

究竟是什麽呢?可惡,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

孟璇蹲下來,雙手猛揉着兩側的太陽穴,努力搜尋殘留在腦海中的昨夜記憶。

「喂,姓關的,我警告你,最好不要隨便碰我,小心我老爸知道了,找人打斷你的手腳。」

昨晚離開酒吧的時候,她是全程被他半摟半抱的帶出來,她酒量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是自從半年前經歷那場綁架事件後,她經常會出現不明的眩暈,或是嘔吐感,看過中西醫都說沒問題,最後找上精神科醫師,才明白這是受到重大創傷後會出現的後遺症,唯有等待當事人自己跨越克服,沒有藥物與療法能根治。

她還記得,當下關予澔的臉色,比他那輛黑色保時捷還要黑。

為什麽?既然看她不順眼,何不乾脆把她扔在酒吧里?眼不見為凈,不是更好?

「你的眩暈症還是沒改善?」酒吧保鏢幫忙打開車門,關予澔將暈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她抱進前座,扣好安全帶。

最令她訝異的是,他竟還脫下西裝外套,覆在她身上。

還有,他怎麽知道她有眩暈症?難不成,連她去的醫院,都是關家旗下的產業?

嗯,好吧,似乎也不無這個可能,畢竟,關家的勢力遍及了整個北部。

「關予澔,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我被男人甩了,那也不代表我輸你。」

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從小到大,不管怎麽努力,就是贏不過他。

關予澔沒搭理她,只是拿那雙深邃得像汪洋一樣的瞳眸,有些冷冽的睞她一眼。

可惡!他在藐視她,一定是的!

她好氣,好氣,掙扎着想起身,那個男人卻探來一隻手臂,毫不費力的便將她壓回真皮坐墊上。

「別亂動。」他低沉的嗓音聽得出濃濃的不悅。

她的心臟突然一個悸跳,胸口有些說不出的悶疼。

明明面對其他異性時,她可以擺出溫柔成熟的姿態,唯獨對上他的時候,她會拿出最粗魯,最蠻橫不講理的一面。

是因為熟悉感嗎?還是……唔,頭好暈。

「關予澔,放我下去,我討厭你,我不要你送!」兩手托住沉重的前額,她低聲嚷叫。

「難道你從沒想過?你之所以會討厭我,其實是因為你太在乎我。」正專心開着車的關予澔突然踩下煞車,臉龐一轉,口吻極淡的說。

心中的秘密突然被撬開,孟璇一怔,前所未有的慌張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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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不服輸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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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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