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泣血殺神
一大早,琉光飯店上下便陷入一片足以驚天動地的大騷動。不論走到哪裏都可隨處瞧見小堆成群的人聚集一起,語調忽高忽低的緊張討論事情。
“騙人,這一定是玩笑對吧?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啊啊!完了完了,一定是因為這次抽查做得不好弄得上頭不高興,要不然這種破天荒的要求怎麼可能會被准許?”
“代理?不會一代就不走了吧?不要啦——這種打擊我受不了,我都還沒跟他告白哩!”
“什麼?原來你對崔白萇……”
“吵死了!”
終於受不了外頭吱吱喳喳的孔雀衝出房間,破口大罵。
見他出現,在走廊聚集的人們立即閉嘴,然後默契絕佳的對看一眼,嘩的一轟而散。
“哼!吃飽沒事幹!大清早不好好上工做事,居然跑到這邊八卦!”一邊咧咧低罵一邊走到那群人剛才的所在地一探究竟,四樓的公佈欄好死不死就在他們的房外。“一定要叫崔白萇把這死東西移到別的地方去……什麼!”
他失聲大喊。
聽見他的喊聲,被吵醒的關崇善自門后探頭,頭髮亂到像鳥窩:“什麼什麼?孔雀你幹嘛叫那麼大聲……”
驀地,一片黑點白面出現在他眼前。
拉開距離一看,原來是張告示。
告示沒什麼,三不五時就會有一堆,可這告示的內容就不是三不五時能看到了……
“啊啊!崔白萇得到公假批准,要離開半年!”
搶過那張告示,關崇善不可置信地瞪着上頭的文字,好似如果他這麼用力瞪着,內容就會自動改變:“他不在的期間會有人來代理他的位置?會不會一代就不走了?”
“當然不會,都說是代理了!”
孔雀彈了下他的鼻子,不過表情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確定:“難得他也有覺得受不了的時候,不知道那個代理的會是誰……如果是自家人就很好猜了,畢竟在這裏能讓崔白萇放心信任的人並不多。”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會是老師或是淚輝。”關崇善推了推眼鏡,笑得很傻,“老師人感覺好和善,唱歌也好好聽。淚輝非常公正,她要是代理一定可以替崔白萇把飯店管理的很好。”
孔雀哼了一聲,一臉不以為然:“冷血動物跟毒植物……他們這種隨時會反咬你一口的東西,就算好也不會好到哪去!”這可是他的親身經驗談!
可惜聽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關崇善耳里,卻完全成了另一種意思。
“孔雀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因為我覺得他們好……”他半開玩笑的取笑着。
孔雀聽了居然登時惱羞成怒。“屁啦!誰要吃你的醋啊?你以為你是誰啊?要本王吃你的醋……@#$%&*………”
被激到氣得跳腳、大吼大叫,孔雀那模樣宛如潑婦罵街,沒料到對方會這麼氣的關崇善,當下被吼得一愣一愣,滿臉獃滯。
“啊!那這公告怎辦?”在孔雀怒氣暫消,關崇善朝着他揮了揮手上的公告,不知所措。
居然氣到連耳根子都紅了!真是雞腸小肚,鬧不起………
“隨便丟着就算!”丟下這句話后,孔雀便當著他面前摔上大門。
被孔雀一摔門又是一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告示,再看了看牆上的公佈欄,關崇善當然不可能真的聽孔雀的話,將告示隨便丟,而是將告示擱回牆上,然後再轉身走回房前,推了下門。
嗯?
不信邪,又推了一下。
眼前木門四平八穩,穩如泰山。
“孔雀你這大混蛋居然把門鎖了?開門!”
***
夜晚琉光飯店一樓,餐廳區。
不同於三餐時段的感覺,此時的餐廳區多了一份只屬於深夜時分的熱鬧。
餐廳區一共畫分為三大部分,除了固定開放到十點的用餐區與二十四小時的零食販賣區外,十點之後,用餐區便會與在十二點準時開放的“午夜區”合併使用。
這個區域,是當初崔白萇顧慮到一些只習慣在深夜出沒的客人,為體貼他們與常人不同的生活習性而增置的。
不過時間一久,卻轉變成了提供夜半睡不着想來一杯,或是肚子餓想找宵夜打牙祭的地方。
以黑檀木製成的吧枱前坐滿了人,充滿西方感的設備,在這一片充斥着濃厚東方味的空間裏備感突兀,不過話說回來,只要有酒喝,客人哪會為了這點小不和諧斤斤計較?
“酒保,給老子來杯‘殞落’!”
一道低啞吼聲大而嘹亮的在熱鬧非凡的酒吧前竄起,正在忙着擦玻璃杯的酒保聞言抬頭,瞥了這長得活脫脫像只大金剛的客人一眼,頭又迅速低了下去。
“不賣。”
沒料到會被拒絕,那買酒的客人一愣,原本就很大聲的嗓音又竄高了一節:“為啥?”
酒保又瞥了他一眼,同時將手中剛擦乾淨的玻璃杯舉高察看:“我們不賣酒給未成年小鬼。”
那客人被堵得霎時面紅耳赤。
周圍響起一陣陣的低聲竊笑。
“你又知道老子未成年了?”他不服氣的拍桌大吼。
“你一臉毛都沒長齊的模樣,誰不知道啊?”坐在他隔壁的馬臉老頭在飲盡手中的白乾后發話,滿臉紅的吃吃嘲笑:“去去,小鬼頭這時間不上床睡跑來這裏瞎混,是吃飽太閑還是嫌命太長?想裝成年,等你毛長齊吧!”
這話一出又惹得一陣笑聲騰起,而且還比剛才的明顯許多。
媽的你這個死馬臉X老頭……@&〈#@*%$!
當然這些不堪入耳的髒話只能在心裏罵,這位被人戳破加取笑的“未成年小鬼”,在現實上也只是悻悻然瞪了馬臉老頭跟酒保一眼,然後帶着滿臉的挫敗與不爽離去。
但是就在他轉身,打算跑到另邊去買自家爹娘吩咐的宵夜帶回去時,一抹黑色的身影吸住了他的視線。
他直直的注視着那抹身影自他身邊越過,帶着散發淡淡血味與冷氣、長長的黑底金邊刀鞘,無息地走向吧枱,輕盈的坐上圓凳,以清亮空靈的嗓音開口說話。
“場虎,給我一杯‘絕淚’。”
“好的,大人您等等,小人立刻給你調製!”
與剛才冷漠的態度全然不同,在一臉敬畏又驚喜的打完招呼后,酒保馬上丟下在擦拭的玻璃杯,旋身自後頭的酒柜上利落地取下需要的酒材,開始動手調製。
周圍原本笑鬧不已的客人,也在那人來到後轉為了沉寂,或是帶着萬分驚恐的表情打翻物品跌撞離去。
可那身影似乎對周遭的狀況毫無所覺,甚至可以說是漠不關心,只是一味的望着前方,靜靜等待着他的酒。
一股不服氣的感覺在瞬間升起。
不過就是個將自己臉藏在黑袍底下的娃娃臉矮個子,為什麼那個酒保卻對他那麼畢恭畢敬,周圍剛剛嘲笑自己的人也露出驚恐的表情?
在這股不爽激氣的支持下,他掉頭回到吧枱前拍桌,劈頭就是對酒保大吼:“你欺人太甚!”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拍吼一嚇,酒保整個人跳了起來,手上剛調完的酒就這麼灑了。
被罩在黑袍下的臉孔微微皺了起來。
“什麼欺人太甚?小鬼你不回去睡覺,發什麼神經?”酒保將酒杯擱到桌上,氣急敗壞。
“你不是說不賣酒給未成年小鬼嗎?那你為啥賣酒給這矮小鬼!”他指了指那個黑袍身影,滿臉不服。
被指名的黑袍身影聞言緩緩側過臉,帽沿底下的雙眼發出懾人的光。
四周的氣溫倏地突降。
這長得像大金剛的小鬼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小鬼你胡說什麼?”酒保見氣氛不對急急開口斥喝,打算替這不知死活的小鬼解圍:“大人您老別怒,對方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可話還沒說完,黑影便朝那大金剛小鬼拔刀揮去,手起刀落,四周在他收刀的瞬間轉為完全的死寂。
大金剛小鬼愣愣的低頭又抬頭,輕微的“哧”聲在空氣中響起,他的視線霎時分為成了兩半,一上一下,隨着耳邊響起的滴答聲滑落,無息地被地面竄出的紅色軟件觸手捲入黑暗中。
黑影抬眼,兩道幽藍色的液體自帽下蒼白臉孔劃過。
妖魔的血液是藍色的。
“大人……”酒保咽了口口水輕喚。
“再重調一杯。”黑影打斷他的話淡淡開口,抹去臉上的血痕:“把那小鬼的房號查出來,發現有同伴將他們一併清掉,有任何損失本座負責……你知道本座的作風,斬草除根!麻煩的后尾不能留。”
“……是。”恭敬的鞠了個大躬,酒保在行過禮后,將那杯灑了的酒丟進垃圾桶,然後取過一隻全新的玻璃杯開始重新調製。
吧枱前又再度恢復熱鬧。
***
四樓,醫護室內房,玫瑰的居所。
不同於熱鬧非凡,偶而還會冒出幾聲凄厲卻甘之如飴慘叫聲的外頭,不寬闊卻也不窄小,明顯是其它房室縮小版的地方,硬是塞了四人一狐。
而這四人一狐中又包括了兩個該做事卻沒去做事,反跑來偷懶的關崇善與孔雀二人組。
“啥?那個代理的在昨晚已經到了?”
瞪大眼口齒不清,嘴裏塞滿牛肉乾的孔雀臉色突然一變,抬手往胸口猛捶:“嗚嗚,關小善,水!”
“啊啊!水水水!”
關崇善見狀立即手忙腳亂的衝進廚房找水,雖然房內大致上的格局與他們的一樣,可迷糊如關崇善,當他一慌起來時,就算水擺在他眼前都不一定會看得見。
忽地,一隻裝滿水的杯子出現在他眼前。
抬眼一看,原來是青龍。
被燒壞半邊的臉孔一如往常地沒啥表情,可眼底卻是滿滿無奈:“小主人,水在這裏……”他指了指他身旁的台桌,一隻精緻漂亮的陶瓷水瓶,與相同系列的杯子就放在那裏。
關崇善眨眨眼,咧嘴傻笑。
“謝謝。”
他接過杯子,轉身匆匆跑出廚房,將水捧到孔雀面前。
白虎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青龍旁邊,一邊咬着肉乾,一邊若有若無的瞟着後者臉孔嘆息:“哎呀呀,你看小朋友都快變成那隻笨鳥的僕人了!要不要來塊肉乾?”
青龍只是哼了一聲,表示他的不予置評。
白虎聳聳肩,將肉乾分給跟過來的三眼吃。
孔雀有些沙啞的嗓音自客廳傳來。
“你剛剛說那個代理的昨晚就到了?你怎麼知道?”聲音的感覺十分低啞艱難,看來剛才那一嗆對他喉嚨所造成的傷害不小。
“我跑去買晚餐的時候聽到的,聽說一到就給足了下馬威,姑婆說外頭很多人都是被他打傷進來的。”
關崇善的聲音在之後跟着傳來,夾雜了些抖音,看來對外頭那片“下馬威”的成果是心驚肉跳。
“喔喔!我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沒事怎又一堆人受傷!看來小崔這次請來的不是什麼好惹的主——還真是有他的作風!”
孔雀的嗓音又傳來,這次多了些興奮與激賞:“名字呢?你有看到對方長什麼樣子嗎?”
他對這位代理燃起非常大的興趣。
“沒有……我只聽到這些。”
關崇善口齒不清的回答,看來是在跟牛肉乾奮鬥。這牛肉乾是玫瑰回人間辦事時特地去買的,因為她知道關崇善喜歡吃。
“喔……”孔雀聲音透出濃濃失望。
“哎呀,要是我有看到再跟你說長啥樣;要不我們下次去樓下辦公室那邊晃晃,搞不好會撞見也不一定!”
聽到這裏,白虎忍不住往後邊的窗戶望了一眼,青龍見他這怪異舉動,皺眉開口:“做什麼?”
白虎含着肉乾對他傻笑。
“沒啊,只是想看看金烏那傢伙今天是不是弄錯方向出來,要不怎麼會有小朋友開口安慰孔雀這種怪事發生?”
“……”
***
有句俗話說的好,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因為東西亂吃下去就沒了,頂多吃壞肚子,可話就不一樣了,亂說出去有時候造成的後果,可是不能小覷的!
“語言”這種東西本身就帶着一種不可預測的力量,這種力量有時好有時壞,好的時候當然說出去的話都會造成好的結果,反之,後果不可設想。
而我們十次說話有八成九是壞事靈的關崇善,這次很不幸的又中了壞獎。
半夜。
“哼哼,臭孔雀!輸了耍賴皮!”
忿忿不平的摔門踏出房間,關崇善抓着錢包帶着三眼快步走向電梯,低聲抱怨:“趁青龍跟白虎不在就仗自己有法力欺負人。三眼,你說我們買大廚特製的東西給他吃好不好?嘿嘿嘿……”
尾巴搖得令人眼花撩亂的三眼嗚了一聲,表示贊同。
餐廳區。
“大廚,你的特製餐還有剩嗎?”關崇善走到點餐口對裏頭大喊。
正在收拾交班的大廚轉身,眉開眼笑。
“有有有!小朋友你真走運,還剩下一份!等等啊,我立即給你弄熱!”每次有人點特製餐大廚一定都會這麼說。
關崇善聞言笑了笑,然後又點了兩份牛肉湯麵餐跟兩隻燒雞。
安靜站在身旁的三眼突然騷動起來。
關崇善回頭一看,卻發現啥都沒有。他疑惑的望着三眼,卻發現後者仍是處於毛髮直豎的狀態。
“如果你點完了可以讓開嗎?我要點菜。”一道脆脆冷冷的童音自下方傳來。
關崇善聞言垂頭,即刻露出瞭然。
原來是個子很嬌小的小孩子,難怪他剛剛看不到人!
“啊對不起,我……”他立刻帶着三眼讓位給這個小孩子。
對方瞥了他跟三眼一眼,走向前去施法讓自己飄浮於半空。因為他的個子實在太小了,如果不浮起來他根本看不到點菜台。
“一個大廚特製。”那個小孩子毫無情緒起伏的開口。
背對他在努力忙碌準備的大廚聞言轉身,露出抱歉的表情:“啊,抱歉啊大人,最後一份剛剛賣完了……”
這回答讓站在一旁、拿着免費麥茶喝的關崇善差點嗆死,沒想到,這次居然真讓他買到最後一份!
那個小孩子皺眉,旋身望向關崇善,那冰冷的視線與壓迫感讓他整個人怔住。
三眼擋到關崇善面前發出低吼。
“最後一份是你買走的?”不理會三眼的警告,小孩開口質問。
關崇善愣愣點頭。
“讓出來。”小孩毫不客氣的命令。
“可是這是我先點的。”眉頭微微揪起,關崇善對於這種沒禮貌的態度感到有些反感。
可那小孩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且透出隱隱的不耐:“讓或不讓?”
這小孩怎麼這麼不講理?
“不讓!”關崇善一口回絕,不過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想想他這麼大個人,居然還跟個看起來,最多只有十一歲大的小孩子賭氣計較!
不過他卻忘了這裏的人跟人界不同,不能以外表來判定年齡。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小孩聽完臉色一暗,殺氣橫生。
聞言關崇善欲張口,可一道白光卻打斷他,直直朝他襲來,接着一股好陣子沒感受過的熟悉感覺,朝他襲來。
隨着突然一輕的感覺爬上,視線變得一片模糊,三眼的嚎叫與那小孩的腳步在耳畔響起。
溫熱的紅色的液體,像雨點一般四散……
***
“我們回來了。”
孔雀聽見聲音自沙發跳起,一臉不爽:“啊,終於回來啦!你搞什麼,怎麼……”
接着他突然噤聲,將對方拉到面前,並且將對方手上拿的東西丟給三眼。
“你這身是怎麼回事?”
他驚怪的質問着,對方剛進門時那身鮮血淋漓的模樣,乍看之下還真讓他嚇到不行。
關崇善張嘴想解釋,可結果話沒吐出半字,血倒是嘔了一大堆。
“哇啊啊啊!”
接着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啥?你被個小鬼砍!”
一臉惋惜的看着關崇善把嘴中的淤血吐進水槽,孔雀扯過手邊的面紙丟給他擦拭:“好端端他幹嘛砍你?你這笨傢伙該不會做了什麼蠢事惹到人家吧?”
關崇善聞言立即憤慨反駁:“才沒有!是那個人先不講理,不把餐點讓他,他居然就直接抽刀砍我!”
翻了翻白眼,孔雀彈了下他的額頭,然後將他買回來的食物放到桌上:“笨蛋,人界那套在這裏本來就行不通!道理這種東西對天界那些人可能有用,對其他連想都別想,用武力才是王道!”
“喔……”關崇善應了聲,含水漱口。
望着他漱口的模樣還有露出的頸子,上頭殘留的淡淡血味不斷撲前,不知為何,孔雀突然有股衝動想摸摸那段頸子,確定那是真的,不是障眼法。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話說回來,那傢伙長怎樣說來聽聽,我要是遇上我幫你修理他!”他垂眼專註拆着牛肉麵的袋子。
“那個人啊……”關崇善抬眼看向他,自上頭的碗櫥取了兩個大碗:“那個人一身黑袍,臉長得很可愛,皮膚很白,眼睛很冷,個子很矮,腰上面還繫着兩把黑色的長刀。”
孔雀摸摸下巴,作思考狀:“嗯嗯,簡單來說就是矮個子的黑袍帶刀小鬼,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啊!三眼你這混蛋居然偷吃燒雞!”
知道自己事迹敗露,三眼立即低頭叼起燒雞,腳底抹油開溜。
見孔雀怒氣沖沖的追着三眼跑出廚房,關崇善笑了笑,然後抬手摸上自己脖子剛才被劃開的地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