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幫駱希希把被子蓋好后，凌翔才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昨夜她沒有睡好，如果不是他一再的安撫，情況會更糟，所以今天他得帶着黑眼圈去上班，不過他心甘情願，畢竟她對他的在乎與依賴是那麼的顯而易見。
童之盈正在餐桌前喝自己煮的咖啡，是現煮的，在看到他時，她同情的投去一眼，然後主動關心詢問。
“來杯咖啡？”
“好！”凌翔沒有拒絕，放下公事包，他走向餐桌。目前他的確是需要一杯咖啡提神。
童之盈馬上去拿咖啡杯，為他倒了幾乎滿滿一杯，看着他既不用加奶精，也不必加糖，還一副甘之如飴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
以為她是在笑他和駱希希昨夜吵架的事，凌翔露出一個苦笑，總要給句道歉。
“不好意思，昨夜一定吵到你了。”
“希希哭得浠瀝嘩啦的。”童之盈沒有出來當和事佬，是因為她認為事情愈單純愈好，她不願意介入。
“孕婦嘛！”凌翔淡淡一句。
“她在乎你。”童之盈肯定的表示。
他咧嘴一笑，也有這種感覺。
“她自己還搞不清楚，但是我確信她是在吃醋，凌先生。”童之盈有些揶揄的語氣。“你的動作可不可以快一點？”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凌翔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猜對，決定問明白比較好。
“對，你什麼時候要把我們希希娶回去？”
“我也急。”
“你在這裏真的住得慣？”
“只要能讓希希躺在我懷裏，我試着把這裏當自己的家。”凌翔當然住不慣，但是還沒把駱希希拐到手，他絕對不撤走。“之盈，如果能把她綁進禮堂，拿把槍逼她點頭，我毫不猶豫會這麼做。”
“問題是，她不見得會點頭，即使你拿槍押着她。”童之盈知道好姊妹有多頑固。
“所以我沒試這招。”他也清楚。
“但這麼拖下去，恐怕孩子呱呱落地，你們名份還是尚未定下來。”
“你有好辦法嗎？”
“我都自顧不暇了……”童之盈透露一句。“總之，再下去你們倆的問題會更多。”
凌翔知道，但是他無計可施。
“我甚至認為希希已經愛上你了。”她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自己還在抗拒，她知道你很好，但是又不知道你好到什麼程度，所以她是在跟自己拔河。”
“謝謝你，之盈。”凌翔突然信心百倍。
“加把勁，拜託。”
“我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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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愛子又跑到凌翔的辦公室來，她以為自己是翔日未來的老闆娘，可以隨意進出他的辦公室。
本來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凌翔一直容忍着她，但他總是把他和她之間的那一條線界定出來，甚至，決定他該讓她死心，因為他突然察覺到她是真的把他視為她的結婚對象。
“愛子。”他的表情多了三分的嚴肅。“以後在我的上班時間，我不希望你突然闖進來。”
田中愛子以為他又是在說著玩，所以沒有放在心上，反而一屁股坐上他的辦公桌。
“翔，有家中華餐館的菜不錯，我們──”
“下來！”他終於繃著臉命令。
“翔……”她嚇了一跳。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公私不分？”怕她不明白，他用日文把意思說了遍，這下她總不會說她搞不懂吧？“我現在沒有時間陪你。”
“你……好凶。”她委屈的控訴。
“你要搞清楚你是來台灣玩樂，你可以照你的時間隨心所欲，但我不能。”他講清楚。
下了他的辦公桌，田中愛子眼眶泛紅，彷彿她有多可憐似的。
“愛子，本來我總由着你鬧，因為我真當你是妹妹，是田中社長的寶貝千金，但是從現在開始，”他鄭重聲明。“不能再這樣了。”
田中愛子嘟起嘴巴，非常不甘心。
“你什麼時候回日本？”
“你是在趕我嗎？”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整個人像是要抓狂一般。“你欺負我！”
“愛子！”凌翔受不了這種指控。“你知道我沒有欺負你。”
“你對我這麼凶。”她一直強調。
“那你可以不要來找我。”
“我喜歡你嘛！”
“愛子，我對你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他嘆息一聲。“你回日本吧！”
“你這麼討厭我？”
“我不是討厭你，只是也沒有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田中愛子倔強的不讓眼淚流下來。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楚的說出來，他對她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情愫，可是……她不甘心啊！
“翔，給我個機會，你一定會喜歡我的！”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只要他給她機會，她會證明給他看的。
“不可能！”
他的口氣太果決，田中愛子知道自己必須去正視一個可能的事實。
“你有女朋友了？”
“對！”
“是誰？”她妒火中燒。
“是誰並不干你的事。”凌翔認為是男人就不該優柔寡斷，而且長痛不如短痛，這也是為對方好。“我愛她！”
“你……愛她？！”田中愛子的臉綠了，她好像是被人開了一槍，正中心臟，差一點就吸不到空氣。“你居然告訴我，你已經愛上別的女人，在我這麼對你掏心掏肺之後？”
“是！我就是愛她，所以我絕不會叫你留下來，更不可能對你說出‘不然我跟你走’的話。”
向來要什麼有什麼的田中愛子，這輩子所受到的恥辱，莫勝過於今天他所給她的。
“我知道這會傷你的心，但這是事實。”
“凌翔，她到底是誰？”田中愛子冷冷的逼問，非揪出情敵不可似的，她絕不鼻子摸摸就乖乖回到日本去。
“跟你無關！”
“你以為我查不出來？”
“你查出來又如何？”
凌翔實在是低估了田中愛子的決心，只要肯花點錢，甚至是她自己親自跟蹤他幾天，她一定能找出那個女人是誰，但他並不認為她會花那麼多的工夫與心思，當她只是在耍狠。
但田中愛子不是，從小到大，她要什麼有什麼，更何況是自己所愛的男人。
“凌翔，我要把你爭取到手。”她放話。
“愛子，回去日本吧！日本一定有比我更適合你的男人。”他好言相勸着。
“不！你是我的，”她宣示道：“誰都別想跟我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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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雄不得不再約駱希希出來，童之盈那邊，他是完全沒有進展，不藉助駱希希的力量，他怕自己會一籌莫展。
當他再次看到駱希希，他終於恍然大悟為什麼她上次反應會這麼奇怪，不過，他並沒有發表任何的評論，反倒是駱希希自己主動承認。
“我懷孕了。”
“我看得出來！”韋雄幽默的回她一句。
“你不問我一些有的沒的嗎？”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吧？”
“我知道！”她會把小孩生下來，這是一定的。
“那我還問什麼？”他不是什麼都非要知道的那種類型。“不是小孩子了，你要自己負責，你還沒結婚吧？”
“單身。”
“好！自己搞定。”
這也是駱希希欣賞韋雄的地方，他不會在一些旁枝末節上作文章，他會直接針對問題的核心，然後想辦法解決。
“韋雄。”她當然知道他找她的原因。“我不是沒有跟之盈聊過，但是她似乎對你給她的回答非常不滿意，她認為她早晚會再被拋棄一次。”
“希希，未來的事沒有人可以預料得到，她為什麼要一直去想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韋雄不爽這一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雖然努力勸着好友跟前夫複合，但駱希希並不是不能體會好友的感受。
點了現榨蘋果汁的她發表完意見就低頭喝着果汁，因為她猜到韋雄此刻臉上閃過的肯定是狼狽。
爬爬頭髮，韋雄也知道這是癥結點，但要他打退堂鼓他辦不到。
“希希……”他口吻溫和了些，而且充滿了請求。“你可不可以把之盈掃地出門？”
“什麼？”一口蘋果汁把駱希希嗆到連咳好幾聲。他是在說什麼？！
“你的家不要再成為她的避風港。”
“韋雄，她是我的好姊妹。”
“難道你們倆要一輩子住在一起？”
“但是……”
“我是不知道你跟你肚子裏小孩的爸爸有什麼打算，但是之盈不可能一輩子跟着你，如果你把她趕出來，那麼她……”韋雄無法可想了，只能使出非常手段。
“之盈就會去找你？”
“嗯！”他用力點頭，“她娘家是那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根本不敢回去，不然她不會去跟你住，而據我的了解，她並沒有其他可以交情好到讓她去住的朋友。”
“你想把她逼到絕路？”
“不，我是想把她逼回我身邊。”
“你都算計好了？”
“不是算計，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有多少的把握。”果然是生意人，韋雄會計算風險、盈虧和最後可能的結果。
“可是：”駱希希實在是做不到，要她這麼對付最好的朋友，她認為會遭天打雷劈。“之盈一定會恨我。”
“暫時的而已。”
“如果你們根本不可能複合，而又害我失去一個最好的朋友……”她頓時左右為難，根本不敢隨便就答應他。
“考慮一下我的提議，畢竟你不可能為之盈的人生負全責，她不能一直依賴你的，而且你知道，其實她並沒有忘記我，解鈴還須繫鈴人。”韋雄下猛葯。
“你很厲害。”她不得不承認。
“所以你答應了？”
“不，我要再想想，轟之盈出門，不是這麼容易的事。”駱希希眼神痛苦無比。
“你辦得到，這全是為了之盈好。”韋雄的口才不是普通的好。
“萬一她就是不投向你呢？”
“那我也會把她抓到身邊來照顧，我不會讓她在外流浪，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她會有我的安撫。”他拍胸脯保證，許下承諾。
“好！我會把之盈趕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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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希希拿出大門的鑰匙，一心想着自己等一會該怎麼說才能把好友給趕出去，她真的是非常的苦惱，這種難度這麼高的事為什麼要由她來做？
“駱小姐。”有人叫着她。
駱希希停止開門的動作，這才注意到公寓大門前站了個日本味濃厚，看起來白白凈凈，氣質也很東京風的女人。
“你叫我？”
“你是駱希希？”
從她的腔調，駱希希確定了對方是日本人，只是她卻更疑惑了，不懂對方怎麼會找上門而且顯然找的就是她。
“你是？”
“田中愛子。”
“我認識你嗎？”
“你馬上就會認識了。”田中愛子的中文絕對可以完整的表達她的意思，她看着駱希希的肚子，心想，這才是對方可以贏過她的原因，從徵信社給她資料，她知道駱希希已經懷孕四、五個月，而目前凌翔已經搬來跟她同住，不過她田中愛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可是有備而來的。
打開皮包，她從皮包里拿出一張紙，明知道上面全是日文，但是她把這交給駱希希，一副就是要她看的姿態。
“這是？”駱希希並沒有學過日文，她一個日文字都看不懂。
“我懷孕了。”田中愛子的表情是完全的無奈。“這是我在日本檢驗時的報告。”
駱希希立刻把這張紙塞回給她，好像這張紙會燙人似的。
“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駱希希多少猜到是怎麼回事，但是她不想面對。
“凌翔。”田中愛子哀怨的說出這個名字。
駱希希沒有倒下去，但她感到心被撕開正汩汩流着血。
“他是我肚子裏小孩的爸爸。”
“田中小姐，你告訴我這個是要幹麼？”她強自鎮定。
“我的小孩不能沒有爸爸。”
“那你該去凌翔！”她咬牙建議。
田中愛子置若罔聞，兀自說了下去。“我爸爸的旅行社和翔的旅行社有業務往來，我跟他很早就認識了，我一年大概要來台灣十多次，這裏已經是我的第二個家了。”她故意強調兩人關係匪淺，淵源很深。
“以後我爸爸在日本的旅行社會交給我來經營，因為是老字號，如果我和翔結婚後一起合作，那麼我們就可以吃下台灣和日本兩個地方五成的旅遊市場。”如果這個女人愛凌翔，就該會主動棄權。田中愛子是這麼打算的。
“很好。”駱希希從牙縫中擠出話，對於對方的意思她清清楚楚，可是她聽不下去了。“田中小姐，生意的事我不是很懂，你還有其他的重點嗎？”
“駱小姐，你看過目前台灣最紅的電影‘海角七號’沒？”田中愛子炫耀的提起。
駱希希沉着一張臉。原來，就是她，看來她不是無的放矢。
“我和翔去看過。”田中愛子示威的強調。
“你想告訴我什麼？”
“你該去看看，故事很美、很感人。”田中愛子露出夢幻的表情。“是講一個日本女生和台灣男生的愛情故事，我好想再和翔去看一次，好像是特別為我和他拍的。”
駱希希逼自己要冷靜，不能自亂方寸。
“駱小姐，我懷孕兩個月了，你呢？”田中愛子話鋒一轉，刻意問她，“我的肚子是還看不出來，而看你的樣子，有四、五個月了吧？”
“不干你的事。”
“這是不是代表，翔劈腿？”她要駱希希自己去想。
“誰告訴你我肚子裏小孩的爸爸是凌翔？”
“不是嗎？”田中愛子反問。
駱希希火大了，登門入室來嗆聲，態度還這麼囂張，任誰都無法容忍太久。“不管我肚子裏小孩的爸爸是誰，你都沒有資格這麼來找我。”
“我有資格！”田中愛子不甘示弱。“翔要對我負起責任來。”
“那你該去找他，你找我做什麼？”
“我只是要你知道，他是我的。”田中愛子掀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沒有份！”
“你以為每一個人都像你那麼愛凌翔，少不了他嗎？”自尊被踩在腳下，心被人無情踐踏，駱希希這一刻只想要反擊回去。
田中愛子意外極了。“難道你不愛他？”
“我和他只有一夜情。”
“什麼？！”怎麼會？翔明明說他愛這個女人的。
“一夜情你不懂？”駱希希嘲弄她，以掩飾自己被傷得支離破碎的心。“我沒有愛上凌翔，我只是跟他……上過床。”
“你不打算嫁給他？！”
“你收到帖子了嗎？”駱希希諷刺的反問：“凌翔有說我會嫁給他嗎？”
田中愛子僵住了。好像是沒有這回事，難道她弄錯了？
“田中小姐，你那麼想嫁他、你肚子裏的小孩又需要他，那麼我勸你綁都要把他綁進到禮堂。”駱希希冷冷的說。
“你真的不要凌翔？”
“你自己留着吧！”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才開始覺得自己不該以偏概全，她或許把男人都想壞了，但是事實證明，她原先的想法是對的。
為什麼看了身邊這麼多血淋淋的例子，她還不懂得記取教訓？非得要自己親自走上一回才肯學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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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駱希希此刻的心情，她根本不需要醞釀什麼情緒，田中愛子的突然出現使得她可以非常容易的完成這一場戲。她不會狠不下心腸，這會兒她希望世界毀滅！
“之盈，我要你搬出去。”她冷冷的對她最好的朋友表示，口氣強硬得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童之盈一下子沒有會意過來，她正拿了盒水餃要去下鍋，聽到她的話，一臉茫然。
“我要你離開這個屋子。”駱希希說得更清楚些。“最好是今天就搬走！”
“希希，你吃錯藥了？”
“我要你搬出去！”
“你是怎麼了？”童之盈馬上放下手中的水餃，走到她面前，扯着她的手臂。“哪裏不舒服嗎？”
“童之盈，總之你不能再住在這裏。”她口氣十分的無情。
“希希！”
“這房子我已經退租，很快會有其他人住進來。”
“你是在說什麼鬼話？”童之盈既受傷又無助的問：“凌翔知道你要趕我出去嗎？”
傷口被撩開，駱希希氣憤的大吼，“童之盈，滾出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