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黠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上馬車前,段柯古還不停叮嚀於伯。
“切記,你每天一定要把如意的情況寫下,差人快馬送到我那兒去。”
於伯再三允:“大人放心,小的絕不敢耽誤。”
啟程時間已到,他又朝“還朴庵”方向看了最後一眼,這才放下車上竹簾,低語:“動身吧。”
前頭的馬夫“駕”地喊聲,前載人後載行李兩輛馬車,同時轆轆前行。
此一別,就是來回數百里的相思了。
行前,他提筆寫下江淹兩句詩——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封箴,交給水盈收妥,直待如意蘇醒時細看。
每日清早,於伯便會派人到“還朴庵”打聽如意消息,再把消息寫在紙上,快馬送至江州。送信者回來,也會帶回段柯古的信箴,裏邊一定會一有封署名如意。於伯收到,也會立刻派人送上“還朴庵”。
如此魚雁往返,竟也過了半月有餘。
一早,段柯古辦妥了公事,他便支退師爺,坐在書房寫信給於伯,探問京上打聽犀角粉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怎麼這麼久沒回應?
信封好后,他又取出另一張紙,寫下半闕情詩——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這半闕詩為李白所寫,段柯古本是想自作幾首,但一讀到最末兩句,他便知道,這就是他欲傾訴的心情。
對他來說,每日醒來睡去,都是莫大的折磨。他每天都盼着信差過來,可同時也提心弔膽,深怕信里說的,是他無法承受的噩耗。
我心上記掛的人兒啊,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他幽幽嘆息,轉而取出於伯先前寫來的信,一字一句慢慢讀,彷佛想藉此熟悉如意的一切。
前日信上寫到,如意的形貌瘦削了許多。婢女說,看起來好像快消失了一樣。
不……
他閉起眼,滿臉的痛苦。
定然是這樣,算算,她已昏迷半月有餘,不能嚼食,只能喂她喝些米粥,如此折騰,要她不憔悴也難。
當初拋下她獨自來江州,這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段柯古一望案上一角,那裏正擱着如意親筆題寫的割烹子。他指掌輕輕撫挲,每翻一頁,他心就多疼一會兒。
老天到底要折磨他們到什麼地步才甘願?他真想問問老天爺,明明幸福就已經在眼前,它為什麼又狠心將它收回?
難道非得受此折磨,才能證明他的情深意切?
思及此,他臉上不禁流下兩行熱淚。
“大人。”師爺突然過來敲門。““小蓮庄”捎來信了。”
“拿進來。”段柯古猛一吸氣,掩袖抹一抹眼淚。
年約四十的師爺欠身走入,恭敬地將信箴送上,一邊提醒:“大人,明兒您跟城裏鹽商見面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妥了……”
段柯古哼哈回應,壓根兒沒在聽師爺說話,打開信箴一讀,只見他重重深鎖的眉間,忽地鬆開。
“快!師爺——”他倏地大喊:“快幫我備車,我要趕到揚州去。”
師爺一臉驚訝。“等等等等……大人,您明天的宴席怎麼辦?下官都跟人說好了……”
“那宴席你出面就成了,五天,不,七天,我去揚州看一趟就回來。”段柯古邊吩咐邊往前走。“這幾天府衙就麻煩你照顧了。”
“不是啊大人,”師爺追在身後。“這不是交給下官出面就成的問題……大人您聽我說……您真的不能就這樣丟下公務,您才剛到任不過幾天……大人!”
師爺最後一聲喊時,段柯古早跑得不見蹤影。
開什麼玩笑,跟城中大賈吃宴哪比得上見他的如意。
段柯古邊跑邊又掏出信箴細讀。於伯信上寫,昨兒夜裏京城派來快馬送來犀角粉,收到之後,他已立刻派人送上“還朴庵”。
於伯還寫到,提親隊伍已經在途上,大概再三五天會到。
瞧信上日期,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他等不到明天收到如意的消息了,他現在、立刻、馬上要去見她。
“於良,於良!”他邊喊邊奔進廂房。
於良就是於伯的兒子,在長安,一直是他幫忙打點照顧段柯古。
“大人。”於良趕忙跑過來聽令。
“立刻幫我打點一個行囊,隨便帶幾件衣裳就成。還有,要明後幾天我的信到,你先幫我收着。”他一邊說,一邊七手八腳脫去袍服,換上輕便的白袍。還在系腰帶時候,於良已經把一個藍色布包打理好了。
“大人要上哪兒?”
“揚州。”他一把抓走於良手上包袱。“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就前前後後多幫我留心些。”
“是。大人一路順風。”於良聽其它隨從提過,很清楚揚州那兒有誰在。
不等於良說完,段柯古早奔了出去。
就算盡量省去吃飯睡覺時間,從江州到揚州,少也要兩天。
段柯古一路風塵僕僕、披星帶月,就是為了早一點瞧一瞧心上人兒,是否安然無恙。
不知她身上的毒解清了沒,現在可不可以下床走路說話了?也不知道於伯會不會忘記多幫她準備一點滋補的東西?於伯說她瘦了,現是瘦成什麼模樣了?[熱D書@吧#獨%家&制*作]
一大堆問題在他腦中盤旋,就等着他親自過去探看解答。
他快馬加鞭足足趕了一日半,終於,在傍晚時分抵達“小蓮庄”。
“小蓮庄”門房見馬車上是誰,嚇了一大跳。“段大人!”
“我回來了。”他說話的同時,人已經衝進敞開的紅門裏。
裏邊傭僕跑堂一見是他,歡迎聲此起彼落。“是段大人!段大人回來了!”
於伯接到消息,忙從灶房那兒奔來。
“大人!您怎麼跑回來啦?”
“我都收到信了,怎麼可能不趕回來。”他一拍於伯肩膀。“如意她人呢?”
“在漱香小院,可是小姐她正在跟人家商議事情……”
於伯話還沒說完,段柯古早撇下跑遠了。
於伯笑看他家大人背影,也難怪他心急如焚,畢竟隔了半月未見了嘛。
“小姐,當心腳步。”
漱香小院裏,婢女水盈慢慢將如意攙坐到主位上。
坐她面前的,是當年她喚“向叔”的二廚子孟向。一年前“小蓮庄”易主,孟向頭個辭工不幹,是個頗有堅持,手藝也相當精湛的好廚子。
說來,如意的廚藝,一半也是孟向所教。
瞧她孱弱樣,孟向忍不住問:“你沒事吧?聽人說陸明那傢伙對你下了毒……”
如意點頭。“謝向叔關心,如意好多了。”
傳聞中珍稀的犀角粉果真能解鴆毒,京城派來快馬一到,明彗法師立刻喂她服下,隔天一早她人就醒了。
只是鴆毒停滯體內多日,多少傷了她五臟六腑,雖然已經四、五天過去,她仍舊一副病容,精神也不若以往爽朗。
“如意今天請向叔過來,是有事要跟您商量。”
“請說。”孟向點頭道。
“如意希望向叔回來“小蓮庄”。”她照實吐露,依她身體的情況,恐怕沒辦法再像之前一樣,在灶房一待就是一整日。所以她希望向叔回來接手,當然,她不會教他幫白忙。
“只要向叔頭一點下,今後“小蓮庄”收入,我們就八二分帳,每個月會我請賬房跟您好好細算,絕不虧待您。”
孟向大吃一驚。“這麼高的餉金……真不需要我拿出什麼?”
如意搖頭。
“如意看重的是向叔的手藝,還有您的人品、對客人的用心,其它事情,都可以由“小蓮庄”
準備。”
這一年孟向都在外邊飯館做事,很清楚“小蓮庄”現在名氣,早不若以往。可就算這樣,一整月少說也有千貫銀子收入,這麼優渥的條件,孟向當然心動,卻不免懷疑——如意為什麼對他這麼好?
一聲好還在孟向口裏猶豫,突然一道黑影闖入。
“如意?!”
“大人!”如意雙眼一亮,立刻自椅上站起。“您怎麼會……我不是在作夢吧?”
“讓我瞧瞧你。”段柯古全然沒看見廳上還有其它人在,拉着她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察看了圈。
“你瘦了,瘦好多。”
“您不也一樣。”她心疼地撫着他面頰。
半月未見,他變得不太一樣了,原本如朝陽般爽朗的眉宇,現卻添上了一抹濃濃的憂鬱,想也知道這段時間,他承受了多少痛苦煎熬。
他執起她手磨蹭。他非得這樣子碰她、感覺她,才能真切地體會眼前一切是真的,不是他在作夢。
午夜夢回,他多怕這一輩子再也沒法這樣子說話。
“我吃不下,不管我人在哪裏,在做什麼,我腦子裏總會浮現你一個人孤單單地躺在床上……
就算府衙請的廚子一直按照你寫的子烹煮,我還是沒有胃口。”
心病,還需要心藥醫,他的胃口只要看見她人好好的沒事,就全都回來了。
“我沒事了,毒都解掉了……”
“嗯咳。”在一旁聽得尷尬的孟向忍不住打斷他倆。
正打算抱住她的手臂驀地頓住,直到這會兒,段柯古采發現旁邊還有人在。
連立在如意身後的水盈也在偷笑。
如意一橫水盈,要她別淘氣,這才牽起段柯古的手,幫他跟向叔介紹。“這位是向叔,是我爹當年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小蓮庄”最厲害的二廚。向叔,這位是江州刺史,段柯古。”
“草民見過刺史大人……”孟向連忙要拜。
“您快請起!”段柯古拉起孟向。“論輩分,我還得跟如意一樣,喚您一聲向叔。”
“大人意思是……”孟向一頭霧水。
也難怪孟向不知情,畢竟他前一陣不在“小蓮庄”,不知道如意與段柯古的事。
段柯古笑睇身旁的如意。“再過不久,我跟如意就要成親了。”
“太好了!”孟向笑得合不攏嘴。“咱“小蓮庄”要辦喜事了,真是可喜可賀……”
孟向本想再多說些祝福的話,可立在眾人身後的水盈,卻猛使眼色,連連指着外邊。
啊啊……是要他先離開的意思,孟向一下懂了。“……啊,我想起我還有事,我先去辦。”
“不,真的有事要辦的人是我。”段柯古留下孟向。
反正人都已經回到“小蓮庄”,不差這一點時間跟如意訴衷曲。
“我一路趕回來,瞧我一身都是塵土,你們繼續聊,我先回房換件衣裳去。”
如意朝他點點頭。“我待會兒去找你。”
他一欠身。“那我先走了,向叔,有空再聊。”
“是是是……”孟向回禮。
一待段柯古身影消失在門外,孟向才回頭誇道:“這位段大人,真是一表人才。”
聽向叔這麼誇自個兒夫君,如意自然笑開懷。
半刻鐘后,如意被攙回廂房,兩名拎着水桶的男僕與她們擦身而過。
如意問:“大人要洗沐?”
“回小姐,是。”
攙着她手臂的水盈突然湊臉問:“要不要小的再去安排一番?”
“鬼靈精怪。”如意忍不住輕彈水盈額頭,而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心事被說中的模樣。
解人心意的水盈,當然知道該怎麼做。
“您且在這兒等等。”水盈打開一間空廂房的門,好讓她的小姐能坐着休息一下。“待會兒小的會用拍手聲聯絡,您一個人的時候要留心腳步,別摔着了。”
“知道了。”如意揮揮手要她去辦。
沒半晌,兩記拍手聲傳來。
如意慢條斯理起身,一邊按着雕花欄,一邊朝段柯古廂房步去。
推開門,她掩嘴輕輕一笑。情況竟跟上回一個模樣,他仍舊背着門,坐在熱水氤氳的木桶子裏。
不過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她手方搭上他肩,就被他濕漉漉的大掌按住了。
“如意,你來啦。”他喚。
她的名字,她聽好多人喚過,她爹娘、先前同住一條巷子裏的街坊鄰居、米店的婆婆、“還朴庵”的師父們……可從來沒人像他一樣,一聽他喚,她胸口便會竄過一陣甜蜜、心旌搖曳、四肢軟麻了起來。
“怎麼知道是我?”不顧他身上濕濡,她展臂環住他肩膀。
“我們心有靈犀啊!”他側轉身輕點她鼻。
也就剛剛,仆佣提水進來,他心裏就在想,該不會今回也有一雙縴手,會悄悄進來幫他抹背擦澡?
待他進桶子裏喚了幾聲卻不見仆佣響應,他心下曉得,八九不離十。
“好想你。”她捧住他臉,兩人目光相接,鼻碰鼻磨蹭了會兒,他的嘴才朝她靠來。闊別已久的親密令她一陣陶醉,也覺得鼻酸。
就差那麼一點便與他天人永隔,她再也看不見他俊朗的臉,碰觸他暖熱的唇。
他柔軟的唇滑過她臉頰,吮走每一滴帶着鹹味的眼淚。
“別哭……”他近距離看着她不見腴肉的臉頰,心疼地嘆:“你真的變得好瘦,感覺好像我稍微用力,就會把你掐碎了一樣。”
“很醜嗎?”
他搖頭。“你該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每個男人見了,都會忍不住興起保護的想望。”
“我才不想要別人保護。”她高傲回應:“我只要你的。”
他一點她鼻。“我也不容許別人來覬覦。”
她笑得好甜。“我幫你擦澡。”
“你歇歇吧,我捨不得你累。”
“不管嘛。”她蠻橫不講理的樣子,向來只會在他面前展現。“坐着,我已經等今天等好久了,我非要幫你不可。”
他能說什麼?段柯古將背轉向她,半閉着眼享受她的服侍。
“我看過你捎來的信了。”半跪在他身後,她陶然低撫這他堅實的背,滿足地感受眼前男人屬於自己的快樂。
想起自己在信里寫了些什麼,他耳根一陣臊紅。
“你猜我把它收在哪裏?”
他蹙眉想。“頭枕邊?”
一根手指挪到他眼前搖了搖。“再猜。”
“盒子裏?”
“……有些的確是放盒子裏。”
這樣的話……“你身上?”
“好聰明。”她讚許地輕碰他臉頰。“我每天醒來頭一件事,就是打開盒子,挑一封信擱棉囊里,這樣不管我走到哪裏,想你的時候,就隨時可以打開來看。”
她濕漉漉的手輕拍胸脯,表明她棉囊藏在何處。
“今天是哪一封?”睇着她胸前的濕印,他眸子倏地變深。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她早已經把它們給記熟了,壓根兒不需再拿出來對照。
他接續。“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這是他到江州頭一晚寫的信。他一想到她身上的毒,就整夜難安眠,翻來又覆去睡不着,便想起了張九齡寫的這半闕詩。
“昨晚我又讀了一次,心想,我怎麼能讓你夜裏老睡不着,所以一早就派人請來向叔,跟他提了回來掌杓的事。”
“他怎麼說?”
“答應了。”
“你就那麼相信那個向叔,不怕他又是另一個陸明?”
“不怕。”她低聲說:“我很清楚這世上雖然有很多圖謀不軌的人,不過遇上你之後,我現在很確定,世上還是有許多好人。”
被她一誇,他突然覺得臉頰有點熱。“很高興我能給你這樣的信心。”
她低笑地點點他肩膀要他轉過頭去,她好幫他梳頭。
木梳滑過髮際的感覺,教他忍不住嘆息:“好舒服……”
服侍他的滋味,她也很享受。
“你能待上幾日?”她一邊問。
“不回去了。”這確實是他的心聲,不過他也知道,他身後人兒,絕對不會讓他做出這種事。
“逗你的,我只能多待兩天。”
“我不想離開你。”她頰貼着他肩頭說話。
歷經一場劫難,她終於明白什麼事才是最重要的。“小蓮庄”很重要沒錯,但它並不是她生命的全部。若她當時真的中毒身亡,她在九泉之下,定也會悔恨不已。
他驚訝地回頭。“你變了,以前的你從不會說這種話。”
“我嚇到了。”她老實承認、
當天嘗了那麼一口毒羹,在毒液入喉的那一瞬間,她瞅着了他的表情,是那麼地不可置信與悔恨。那時她心裏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不行,她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帶着如此遺憾活下去。而昏迷間,她也時常聽見他聲音,一字一句,就是要她撐下去。
撐下去做什麼?她很清楚,當然不會是掌管“小蓮庄”,而是要當他的妻,跟他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段柯古輕撫她的唇,然後一低,再次吻住她。
她迷醉的呻吟,手穿過他黑髮的瞬間,他同時將她抱起。
他抵着她唇瓣低語:“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她怎不知道,凸挺的男物就這樣梗在兩人之間,要她裝不懂也難,而她也不想裝。
兩人共度的一夜,是她用來抵抗相思與寂寞的靈藥,她已不知在睡夢中回憶過多少次;而回憶,往往是不夠的。
“我也想要。”她大膽說道。
他抽口氣,然後低笑。“你總是出乎我意料,但我很喜歡。”
他將她擱在床上。
她仰望着他,雙頰緋紅地問:“你想過那一夜嗎?”
“那已經不叫想過。”
他邊說邊解開她身上濕透的衣裳,取出她掛在脖子上的棉囊,她今回穿得比上回多,不過沒關係,他們有的是時間。“而是渴望、還有害怕,我每天都在擔心我會收到於伯的通知,說你……”
“不會了。”她按住他不讓他往下說。“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
“你說的。”他略重地咬嚙她指腹。“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要你存着這個信念,一次一次,張開眼睛看着我。”
趟在他身下的她,是如此脆弱、美麗。
“我保證。”她微笑。
他腦子裏再也沒別的思緒,闊別已久的相思,需要最直接的撫觸。
他俯低頭覆上她唇,再來是她的臉頰、耳朵、纖巧又美麗的鎖骨。他抽開她兜衣系帶,熱熱的嘴,罩住她鼓脹的胸脯。
她捧着他頭,不住呻吟。
他可人的小娘子累壞了。
這是他美夢成真的一刻,雲雨之後,他拉來薄被將兩人輕輕蓋住,然後以肘撐起身子,俯視貼在他臂彎熟睡的嬌顏。
“就快了,這樣的日子。”他愛憐地拂開她散落的垂髮。暈睡的如意發出一聲嘆息,無意識地朝他懷中更偎了偎。
只要等她身子骨更健壯些,“小蓮庄”上了軌道,他們就能像這樣日夜守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望着懷中人兒,他在她額上,印上心滿意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