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久后,藍色的轎車平穩的駛入一處車庫,順暢得如入無人之境。
車庫旁是一幢頗具地中海風情的建築。
“好可愛的店!這是誰開的?”梅青青不由得讚歎,欣賞着建築物湛藍的屋頂和白色的牆,以及露天雙人座。
“謝謝你的讚美。”杜優司來到她身邊,輕柔但堅定的托起她的手肘。
“這家店是你的?”她立刻明白過來。
接着,她意識到,儘管有布料層層相隔,她還是感受得到他指尖的熱度,讓她耳根也跟着灼燙。
“它是杜家的資產之一,但最初的確是我提議買下的。”他解釋道,“這裏並不對外公開營業,也只有杜家人知道這裏。我們平常也不會對外人提及,就是希望這裏能夠專屬於杜家,保持絕對的隱密及清靜。”
“但是,你現在帶我到這裏來……”她不解地道。
杜優司投給她饒富深意的一眼,沒有說話。
就在梅青青還想不出那記眼神的個中含意前,兩人已走入店裏。
在服務生殷勤有禮的招呼聲中,杜優司安排兩人坐在露天的雙人座上。
之後,服務生送上一壺茶和精緻的點心,便迅速退下。
“好了,你要找我談些什麼?”梅青青迫不及待地開口,“還有,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
“也許我們要談的正是同一件事。”杜優司隨意拿起一片塗滿魚子醬的餅乾,露出整潔的白牙,一口咬去大半。“我想,你最近也被那些狗仔跟着很煩了吧?”
“沒錯。”她微微嘟起小嘴,“真奇怪,他們究竟是怎麼拿到那些……嗯,飯店裏的照片?”
“關於這一點,我恐怕得向你道歉。”他神情一整,認真起來。“照片是飯店的某個小主管流出去的,提供給媒體賺外快。我已經開除了那個人,不過,我不認為事情會就此落幕。”
“可不是嗎?”她喃喃地道。想起這幾天來飽受的騷擾,她看着他,問:“我真是受夠了,這會持續多久?”
杜優司略微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也許還會持續……很長的一陣子。”
“喔!不會吧?”那就教人頭痛了。
“對不起,梅兒。那些狗仔隊平常就想挖杜家的新聞,我們通常都低調行事,但這回……事情鬧大了。”
“鬧大到什麼程度?”她不祥的預感更深。
杜優司沒有下面回答她這個問題,反而問:“梅兒,你今年幾歲?”
“二十四。”梅青青眉頭一蹙,“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麼……”
“我三十歲了。”他打斷她的話,接着傳來長長的嘆息聲。“是開始被人逼婚的年紀。”
“你的意思是……”
“在杜家的年輕的一輩里,我是那種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對象的少數分子。”他緩緩解釋道,“長輩們雖然多半旅居國外,但仍然相當關切未婚晚輩的動靜。我相信,這幾天有關我們的緋聞就像被微風吹送的蒲公英種子般,已經傳入他們的耳里。”
“尤其是我那已高壽八十五歲的小姑奶奶,這兩年來不斷找機會要我相親,現在一定為我終於傳出緋聞而欣喜若狂。”
“然後呢?”梅青青是很認真地聽他說明,卻愈聽愈迷糊。
“如果讓我的長輩、小姑姐姐他們知道這次的緋聞事件只是誤會一場,可是會既失望又難過的,更何況,小姑姐姐這幾年來心臟也不太好……”
“好吧,你究竟是有什麼打算?”她實在是聽不懂,索性直接問出口。
“我的打算,還需要你的配合。”杜優司傾身,大掌覆在她的手上,幽邃的雙眼凝視着她。“我們訂婚吧,梅兒。”
“你在開什麼玩笑?!”小手一震,梅青青滿臉震驚的神情。“杜先生,這一點都不好笑!”
“叫我優司。”他先輕聲糾正她的稱呼,然後道:“看着我,梅兒,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她遲疑的視線在他臉上徘徊了好幾秒。
“是不像,但我不明白,這算是什麼解決之道?”
“這是以毒攻毒的解決之道。”杜優司解釋着。“只要我們訂婚,之前那些小道消息、流言蜚語就會消失無蹤,我們甚至可以舉行一場簡單的記者會,宣佈訂婚的消息,讓那些狗仔再也沒有興趣捕風捉影。”
梅青青並沒有完全被他說服。
“事情有這麼簡單嗎?”她實在很懷疑。
“事情本來就不複雜。”他繼續加把勁,“這就是人性,當一件事不明不白,遮遮掩掩,人們才會有興趣一探究竟,但當一切攤在陽光下說明白了,任誰都興趣缺缺。”
“唔……”她輕輕咬下唇思索着,在他屏息以待片刻后才又徐徐開口。“聽起來還滿有道理的。”
呼!杜優司在心裏暗暗鬆口氣。
“好,我們訂婚吧--當然是假裝的。”梅青青終於點頭。
“當然。”他附和她的話,並竭力保持一臉平靜,事實上心中正興奮得快發瘋。“當然是假裝的。”
但他絕對會假戲真做,弄假成真。
“好吧,”她深吸口氣,鼓足勇氣問:“那……嗯,我是說,杜先生,我們訂婚了的話,又該做些什麼?是要先開記者會,還是要先通知親人?”
事實上,杜優司覺得這兩件事並不是應該先做的,他想先做的,是一把摟緊她,親吻她,愛撫她……
“杜先生?杜先生?”
她狐疑的頻頻催問,那等待着回應的神情,才終於讓他從愈發激烈纏綿的想像里回過神。
“喔,對,當然要開記者會,也必須通知我們的親人。”剛剛她問的是這些沒錯吧?“你家人住在哪裏,梅兒?”
“我爸媽目前住在香港,我姐姐嫁到美國去了,我哥哥現在正為一家位於倫敦的電子公司設計軟件,至少必須在英國旅居三年……”
“而你人在台灣。”杜優司輕笑,為她道出最後一句。“我很高興你人在台灣,梅兒,這樣我才能與你相識。”
梅青青的臉紅了一下,覺得很不好意思,骨碌碌的眼神很快的挪開,好半晌后才又看向他。
“你為什麼老是那樣叫我?”
“怎樣叫你?我的梅兒?”
“從沒有人叫我梅兒,還叫我、叫我……”
“‘我的’梅兒?”他刻意這麼問。
“沒錯!”
她的嬌嗔讓杜優司忍不住再次輕笑。
“這又有什麼不對?既然我們已經訂婚了,難道還‘杜先生’來‘梅小姐’去的稱呼對方?”
“有何不可,杜先生?”她賞他一記白眼。
“好吧,我們先來打個商量。”他站起身越過桌面,刻意靠近她。“你可以在生我的氣時這樣喊我,但是在公開場合,你最好想個親密的稱呼,否則別人很快就會對我們訂婚一事起疑,識破這虛假的婚約。”
“唔……好嘛。”他說得還滿有道理,梅青青抿唇,不怎麼情願地承認這一點。“杜優司。”
“把那個‘杜’字去掉更好。”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好心情地指導道。
“優司。”
“口氣再柔軟些更好。”
“優--司--”
“這就太矯揉造作了點。”
“優優優--司司司--”
“老天,這是美國大峽谷的迴音。”
“杜優司,你耍我?”梅青青的雙眼危險的眯緊。
“被你發現了。”
“喂!”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換她俯視着他。“你真可惡!我要、我要……搔你癢!”她大叫,俐落地撲向他。
杜優司也大叫,敞開的雙臂歡迎她的“投懷送抱”。
他不是特別怕癢的人,但她頑皮的小手搔得他陣陣酥癢。
“啊!”她搔他耳後。
“噫!”她搔他脖子。
“嗚!”她搔他肩窩。
“唉!”她搔他胸口。
“喔!”她最後竟還搔他的腰際。
他才不肯這樣“吃虧”,她搔他一次,他也如法炮製……不,應該說是變本加厲的回敬。
他搔他耳後,他就親她耳垂;她搔他脖子,他就親她鎖骨。
“等……等等……”
他在她腰際停下,凝視她變了又變的臉色,雙臂重重地鎖住她開始不安扭動的纖腰。
“這個……嘿嘿,杜先生,我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梅青青的臉色忽白忽綠,最後努力擠出討好的笑容。“只要你放開我,我保證絕不會再……攻擊你。”
因為她發現,“戰況”再這樣繼續下去,最後真正被“攻擊”成功的人是誰還很難說。
杜優司心裏在發噱,可是表面上仍一本正經,搖搖頭道:“你拿什麼來保證?”
“我發誓!”
“別以為舉四根手指頭就能算數。”他壞壞地挑毛病。
“那你想怎麼樣?”她放下手掌,轉而不高興地往他胸前招呼,戳個不停。
“我想--”他輕而易舉就雙手收服她的攻勢,並展開絕地大反攻,“這樣!”
短短几秒內,她對他這一吻極為詫異,唇舌先是驚訝而僵硬,但在他溫柔的逗弄下逐漸放鬆,繼而更溫馴,最後是全然的歡迎及反客為主的索求。
杜優司緊擁着她,手掌先是在她腰際輕輕摩挲,在她柔若無骨倚向他時探入她的上衣里。
梅青青低喊一聲,渾身輕顫,感覺着他的大掌在她肌膚上愛撫,熱燙的接觸迅速深入,從她腰際的後方游移至她胸前,隔着貼身的胸罩把玩着她的雪峰。
“你怎可以這麼做……”她稍稍驚跳了一下,但很快的又臣服在他火熱的愛撫下,主動向前挺高雙峰,原本柔軟的尖端,因為渴望着更進一步的撫觸更變硬。
“我當然可以這麼做。”迅速高漲的情慾,為優雅的俊顏染上些許淡淡的紅,杜優司憑着男人的本能,仔細觀察着她口是心非的表情,長指故意在她的胸罩邊緣描繪着,然後狡黠地溜入罩杯里,直接碰觸柔軟的豐盈。
梅青青激動在他懷裏弓起身子,害羞地發現自己的變化。
杜優司以一貫優雅的口吻,說著惡魔般邪氣的調情語。“你上面好硬了,下面卻好濕……”
“才、才沒有……”就算有,她也不會承認的!梅青青拚命想隱藏雙腿間不由自主的濕潤。
“沒有嗎?那麼我該好好努力了。”杜優司正準備付諸行動,服務生的腳步聲恰好傳入他的耳中。
可惜,他迅速將在她身上愛撫的雙手抽離。
“你怎麼……”梅青青慢半拍地抬起頭,赫然發現服務生已走近,頓時尷尬地頓住。
“……抱歉。”前來加水的服務生再度迅速退下。
杜優司吐出長長的嘆息,明白服務生雖然已經離開,但是那親匿得讓兩人都幾乎失去理智的一刻也已經結束。
最明顯的證據是,方才還柔若無骨的依偎在他懷裏的小女人,此刻她的背僵硬得像塊鋼板。
杜優司才略微鬆開手臂,梅青青就像被燙到一樣從他的大腿上彈起,離開他的懷抱。
該死。
杜優司看似鎮定的端起茶杯,啜飲已經變得微涼的伯爵茶,但他很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杯能狠狠燃燒唇舌的烈酒。
他不着痕迹的瞥視着梅青青整理衣服時手忙腳亂的模樣,為自己再倒一杯茶。
“對了,除了記者會外,還有一件事希望得到你的配合。”
“什麼事?”
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且帶着微顫,氣息亦然,杜優司注意到了,男性的自尊因而滿足。
可見因慾望而燃燒的人不是只有他。他深感愉悅。
“我希望記者會結束后,你陪我去拜訪一位杜家的長輩,小姑奶奶,就當作是度假吧。”
“咦,有這個必要嗎?這場婚約只是假的啊。”
“絕對有。”他柔聲說道。“既然要製造假象,就製造得徹底一點。”
“這樣啊……”
“而且,這對你來說只有利而無害。多少媒體記者想深入探訪杜家都不得其門而入,你現在擁有大門的鑰匙,難道不打算好好的利用?”
這可是最可口的誘餌,梅青青不由得睜大了眼。
“好,我去!”她大聲的回答,雙眸更因期待而閃閃發亮。
一切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在宣佈訂婚消息的記者會上,從頭到尾,梅青青站在杜優司身邊,笑容帶着緊張,眼神飄忽,直到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在眾人驚羨的呼喊聲中,她的目光才逐漸聚焦,凝視着他。
“我有東西要給你。”杜優司留戀地再吻了吻她,然後刻意放慢動作,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隻小巧的紅色絨布盒。
梅青青芳心猛然一跳,狠狠倒抽口氣。“喔,優司……”
他不得不先伸指輕輕壓在她的唇上,及時遏止她不必要的驚呼,以免露出馬腳。
盒蓋以刻意的慢動作掀開。
深色的天鵝絨基座上,端端正正擺着一枚巨大得令人屏息,閃亮得刺眼,完美得令人心醉的鑽戒。
“哇!”台下的記者們一陣喧嘩,鎂光燈閃個不停。
然後,他們看到的是,梅青青在感動地輕喊一聲杜優司后,便將螓首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彷彿正努力剋制着感動的輕顫與哽咽。
感動?哽咽?當然不是。
杜優司強忍着笑意。
因為,她在他耳邊匆匆撂下細聲警告,“喂,有沒有搞錯,這樣未免玩得太大了吧?”同時還哼了兩聲,增添威脅效果。
呵,大概全世界的女人也只有特別如她,才會在男人當眾送她價值連城的鑽戒時,警告他別玩得太大。
傻梅兒,玩得愈大才愈好,到時你想脫身才會愈困難--當然,他才不會把這句真心話說出來。
“喔,梅兒,別哭。”他即興扮演溫柔的未婚夫,安撫着感動的未婚妻。
他愈發不客氣地勾住她的腰。多好,既可公開,又可名正言順吃她豆腐。
一記捏掐快迅地偷偷襲向他的腰側。呵,顯然她也發現了這一點。
記者會在預定的時間內結束,杜優司擁着梅青青,在飯店安全人員的安排下快步離開會場。
“他們一定會跟過來的。”所謂“他們”,指的當然是記者。在直達地下停車場的電梯裏,梅青青不忘提醒他。
“那就讓他們跟。”他這無所謂的態度換來她不太高興的一記白眼。“別擔心,我有辦法。”
聞言,梅青表的表情才稍微和緩了些,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噗哧一笑。
“有什麼好笑的?”杜優司挑挑眉問。
她邊輕笑邊低語,“我只是想到,沒多久之前,我還是那個追着採訪目標跑的人,現在卻變成那個被人追着跑的。”
他勾起嘴角,“這讓我想起幾年來某個保險廣告裏的台詞。”
“喔,我知道,是--”
“世事難料,對人好一點!”他們異口同聲地道,同時大笑,開懷的笑聲回蕩在狹窄的電梯空間裏。
之後,兩人甫踏出電梯,飯店經理立刻迎了上來。
“優司少爺,車子準備好了,另外,已經有五輛車子依先前安排的順序開走,按照您的吩咐從不同的路線抵達機場。”
“很好。”杜優司伸出手,接過飯店經理遞來的鑰匙。“等我們出發后,再派出兩輛車子。”
“一樣駛向機場?”
“沒錯。”他頷首。“你做得很好,李經理。”
“謝謝。您和梅小姐的行李已經放入後車廂。”
李經理陪着他們走到一輛寶藍色的轎車旁。
這回不是豐田,是喜美,另一款低調且不惹人注目的車子。
車子駛出停車場后沒幾分鐘,後頭果然出現了一輛跟蹤的車,但跟着他們跑了一段路,便在一處十字路口轉彎,放棄跟蹤,大概是認為這輛車不是他們的目標,所以又急忙掉頭回到飯店停車場的出口外等待。
“你真的很厲害。”上車后一直不發一語,直到現在才開口,梅青青慢慢的自己的發現。“故布疑陣,混淆視聽,先派出五輛車子開走,還開向機場,製造出我們要出國度假的假象?”雖然是疑問句,但充滿肯定的意味。
“沒錯。”杜優司心情愉悅的承認。“聰明的女孩,”並騰出一隻手揉揉她的發頂。
“別把我當成小孩子。”她拍掉他的手抗議道,“專心開車吧,我們還要多久才會到機場?”
“我們不去機場。”
“咦?!”她雙眼大睜。“你不是說我們要去度假?”
“是啊。”他在紅燈前停下車,看了她一眼。“但是我有說我們要出國嗎?”
梅青青呆愣的看着他。
“再說,是誰規定有錢人度假一定要出國?”
“是沒有……那麼,我們要去哪裏?”
“等到了目的地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