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郡主,若此菜登載於《長安異趣錄》上,長安百姓將對郡主府刮目相看,到時郡主府一定能在京中眾多府邸中脫穎而出。”拜帖不好用,她只能靠自己的唇舌來說服對方。

“你乖乖在《長安異趣錄》上美言一番不就行了?”還要嘗她家的菜,她以為自己是誰呀,別以為有水上商道之主給她撐腰,她就會點頭答應。

“這個……民女希望能親自嘗過這道菜后再下評語。”

身材壯如牛的郡主擺擺肥臂,冷冷哼道:“送客。”

關小白聞言紅紅的小嘴沮喪地嘟起,好難講話的郡主啊!

在那胖胖的身子即將消失在前廳的當口,一位女僕突然匆匆而來,似乎向她稟報了些什麼。

失望的關小白抬起頭,好奇地往那邊望去,隱約聽到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一一

“……瀾當家傳話來了?她是瀾當家的夫人?你們怎麼不早點說!”

郡主跟一邊的婢女交代兩句后逕自轉身,邁着急切的碎步來到關小白面前道:“大廚晌午之前都不在府里,你若很急,我可命人帶你去大廚家,我已經囑咐下去,大廚今日務必到府,會親自為你做那道玉酥。”

“多謝郡主。”關小白淡笑着道謝后又道:“民女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問郡主,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要是別人,我決不會答應,但看在瀾當家的分上,便給你一個方便。”她輕嘆一口氣說道:“你家的西域香料和藥材我很喜歡,回頭跟瀾當家說說,不要那麼小氣,下次多給郡主府撥一點,省得我三番五次地叫人去催。”

偌大一個長安,有五成藥鋪已是風長瀾的產業,而其他藥鋪皆以風長瀾馬首是瞻,那些名貴的藥材香料都掌控在風長瀾之手,京中權貴無不對西域的香料和藥材趨之若鶩,誰敢對瀾當家不客氣就得小心了,說不定會遭到活活病死的局面。

“小白知道了。”點點頭,她知道他生意做得很大,但卻不知他的權勢已到大這個地步。

一股驕傲油然而生。那個人是她關小白的夫君啊!這樣的男人,是屬於她的。而這個男人,處處為她用心,他對她的在乎,深深打動了她,她的一言一行他都在暗中留意着,並總能適時地給予她協助,暖透她小小的心窩。

想着他,心又亂了,幾日前的歡好再一次浮現腦海,關小白臉上升起兩團紅雲。之後她的臉一直燒紅着,從大廚家離開時也沒能淡去幾分。

忙完手邊的事時已近黃昏,關小白捧着臉想了半天,最後打算去買風長瀾最愛吃的燕皮餛飩當做謝禮。

雖然兩人還沒有完全和解,但不妨迂迴地勸說看看。

活潑地跑出書肆,關小白朝燕皮餛飩店跑去,為了快點買到燕皮餛飩,她抄近路拐進一條小巷。

小巷兩側都是幽靜供人休息的茶肆,茶肆都是掩映在排排細竹中的兩層小樓。

忽然,一道閃過的銀光減慢她的速度,她連忙回神,尋找熟悉的身影。

那樣特別的發色,只有那個人才有。

她的視線越過一片竹林、青磚石階、茶肆的店幡,最後到達二樓上的小窗里。

男人側身倚在窗畔,灰布衣袖溫柔地摟住一位濃妝艷抹、頭戴金花簪的女子。

那女子,關小白認識,她就是曾到關家大鬧,恨關家人入骨的孫艷雪。

而那個深情與她互望,身子與她緊緊相貼的人,便是她想了一天的人一一風長瀾。

傻傻地望着這一幕,關小白覺得自己渾身發冷,她動彈不得,好似死掉般,只剩下看見這一切的眼睛還活着,她的表情很平淡,眼睛也沒有淚,只是覺得從頭到腳都泛起可怕的麻痛感。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地走到竹林里,藉著茂密的竹葉擋住她瑟縮的身子。她不願意離開,硬是站在這裏看着。

不論看多少遍,她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畫面。

她熟悉不已的大手,那一夜摩挲過她臉頰、她的身子的溫暖大手,此刻正停留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臉上。

好痛!她的心好痛,好像萬箭穿心一樣的痛。

他們那般親密依偎的身影刺痛了她的心,他是否忘了還有她的存在?這是她的男人嗎?是那個剛剛幫了她的忙,替她打通關節,處處呵護她的男人嗎?

他為什麼抱着別的女人?她想不通……

她隱約聽到兩人的談笑聲隨風傳來,頭劇烈地痛起來,卿卿我我的畫面似根鐵鑽,鑽入她的腦袋。

“以後不要不理……人家……”她聽這句嬌喃,輕輕的,帶着無限柔媚。

視線里,那曾親吻過她的雙唇貼近了孫艷雪的香腮。

呼吸停了,她再也不敢看下去。強大的衝擊之後,是剩下無盡的脆弱和膽怯,雙腿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在竹林間快速移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她選擇了逃走,奮力逃離噩夢,消失在這條小巷之前,留在她耳朵里最後的聲音,是女人嬌柔的嚶嚀。

天與地,瞬間毀滅一一

孫家描金披錦的馬車緩慢地從巷子那頭移過來,在馬蹄聲中,一對男女從茶肆里並肩走出。

“瀾當家,我要回去了。”孫艷雪含羞帶怯地微笑着,心裏滿是歡喜,風長瀾主動找她,這一個月來還數次私底下約見她,言詞之間都是仰慕之意,方才他還吻了她的鬢邊。

這讓她有理由相信,風長瀾後悔留在關家了,也後悔娶了關小白那樣的女人,經過這許多波折,地總算贏了關小白,只要風長瀾願意回到她身邊,她會忘記以前的過節,不再計較,接受這個擁有強大權勢的出色男人。

她的目標很明確,她要風長瀾!

“嗯,過兩日想請雪兒前往曲江池觀雪,能否賞臉?”面對即將到來的分離,他情緒看似很低落。

“小女子一定奉陪。”根本不用猶豫,孫艷雪一口答應下來。

“在下這幾日必將日日期盼曲江一聚。”

風長瀾昂首挺胸,俊顏上是淡淡的笑容,迷得孫艷雪暈頭轉向。

“曲江之後,瀾當家可否到孫府與雪兒相見呢?我爹提起你好多次了。”

“只要是雪兒希望的,我就一定會去做。”

“瀾當家……”孫艷雪紅了臉,心潮起伏,她掩着發燙的雙頰,上了馬車,隔着車簾道:“我等你。”

馬兒邁步,車轅吱呀作響,孫艷雪離開茶肆。

着灰錦襖袍的風長瀾在寒風裏揮了揮袖子,扇去孫艷雪留下的脂粉香。

真是臭死人了!風長瀾吐舌皺眉,瞳眸里少了慣有的冷然,多了些邪佞與陰險。

四下瞟了瞟,他思索着回去的路線,他知道自己得很小心,否則若是碰到不該碰的人就會有麻煩了。

想好了幾條偏僻的街道,他快速邁步,這頭銀髮過於引人注目,所以他必須快點行事。

“瀾當家。”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被人叫住。

鹿皮皂靴不甘願地停住,風長瀾背對着那人,吸了口氣,冷冷地轉身。

謹慎起見,他緊抿着唇,用肅冷來掩飾着心虛。

“瀾當家!你不認得小老兒了嗎?”一身工匠打扮的老頭兒,眼露困惑地道,他覺得很奇怪,瀾當家怎麼一臉不認識他的模樣?

“少胡說,你不就是你嘛,我還能不認得?化成灰我都認得!只是我眼下有要事處理,沒法與你啰唆。”

“呵呵,瀾當家別生氣,小老兒正要去西市找你,沒想就在這裏碰到你了,真是巧啊,瀾當家托小老兒辦的事都辦好了!”工匠一聽他的聲音有些不悅,連忙說道。

“辦好了?”到底什麼事啊?不管了,見機行事就是了。

“是啊,你瞧,這不就好了嗎?”老工匠從腰囊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銀鎖,道:“這幾日宮裏忙,小老兒只得連夜修補這把小鎖,這把鎖也有些時日了,所以我打磨清理了一下,再把邊上缺掉的銀鈴給補上了,瀾當家,你還滿意嗎?”

銀質小鎖受風霜的侵蝕,已有些破損,亮潔的銀面本已沾上黑沉,兩邊墜着的銀鈴也掉了一個,但經過工匠巧手修補,這把定情之鎖已煥然一新。

這個風長瀾不動聲色地接過鎖,鎖心中“關小白”三個字令他眼睛頓時發亮,心跳加快。

真是天助他也,大好的機會來了!

“多謝了!”風長瀾大大方方地收下小鎖,將它仔細收進寬袖裏。

“瀾當家哪裏話。你這是做什麼,瀾當家你太客氣了。”工匠滿手抱住風長瀾塞過來的銀子,受驚地嚷道。

“收着。”

“已經給過了。”

“給過了不能再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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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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