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過她知道,穆瀟與翡翠的緣分已經斷了。不管他倆之前如何恩愛纏綿,現下,穆瀟決計不會再要翡翠了。
至於她,也因為這次爭執,明白自己還是藏着私心的。
她捫心自問,既然這樣,當時為什麼不敢直接告訴翡翠——王爺是我的,我不要任何人接近他,尤其是你……
她就是說不出口!她抱頭呻吟。翡翠都那麼難過了,再聽她那麼一說,不就真的要翡翠去死?
鑰兒整夜沒睡,拚命想看看有沒有什麼三全其美的法子,她到現在還在擔心翡翠會想不開尋死。
她沒安睡,伺候她的雪燕與錦葵自然不敢回房歇息,整夜就待在寢房旁的小邊間,聽她不斷長吁短嘆。直到天露魚肚白,雪燕搖搖頻打瞌睡的錦葵,要她到灶房備膳去。
「我真是受夠這個土村姑了!」一臉倦容的錦葵氣呼呼地離開。
雪燕端着水盆去敲門,昨晚她也在考慮,到底該不該插手管這件事。於理,她是四姨娘的人,該遵照四姨娘的吩咐做事,可於情……她想起昨天鑰兒說的話。
「對不起雪燕,從今以後,我只能喊你名字,不能再喚你姊姊了。是我不好,沒仔細多想我跟王爺的關係,一定讓你覺得苦惱了吧?」
進王府這麼多年,雪燕還是第一次從一個主子口中聽見這麼多回的「對不起」。鑰兒讓她感覺被尊重,也真的把她當成個人,而不是豬狗不如的奴婢看待。
衝著這一點,雪燕認為自己該回報一點什麼,畢竟像鑰兒這般溫柔善良的好人,實在不多了。
不知不覺,雪燕已經把鑰兒當成真的主子看待。
「杜姑娘早。」
「雪燕早。」鑰兒擦擦眼淚,勉強擠了個笑容回話。
雪燕不吭氣地擰了條帕子給她,趁着幫她梳頭的時候,貼在她耳邊輕聲說:「奴婢聽說,王爺昨晚喝了很多酒。
她抬起頭。「王爺他——」
雪燕大着膽子說:「恕奴婢斗膽說句不中聽的,杜姑娘別生氣,這一回,是杜姑娘不對。」
「原來連你也這麼想……」她垮下臉。
「奴婢就事論事,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捱。當初不管王爺跟翡翠姑娘承諾了什麼,都已經是過去了。現下王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麼能勉強呢?」
何況王爺跟翡翠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雪燕心想,可還沒膽直接把話講明白。她只能隱約點撥,其它的得靠鑰兒自己想通。
「但我覺得……我好像有責任……」她就壞在這點心腸軟,才讓四姨娘跟翡翠有機可乘。
「是杜姑娘想多了。」雪燕不客氣地說:「王爺個性向來說一不二,翡翠姑娘又不是頭一天進來,怎麼可能不懂!」
「是這樣嗎?」她沒想到這兒去。
「您想想嘛,在知道王爺不可能突然改變心意的情況下,讓王爺跟您鬧脾氣,最開心的是誰?」雪燕提醒。
「可是……」她腦中浮現翡翠的眼淚與哀傷,那些都是假的?
就在她還未理出頭緒時,門外傳來走動聲。雪燕不好在錦葵面前多說什麼,只好匆匆閉口。
「有人來了,奴婢就說到這裏。」
「等等——」她還想問個清楚,雪燕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接着房門打開,錦葵走了進來。
一見雪燕表情,她心領神會,有些事不能在錦葵面前說。
她垂下眼,安靜地接受雪燕的伺候。心裏想着,雲龍哥說錯了,這宅子裏,其實還有第三個人值得信任。
她得花時間,把雪燕的話好好想個仔細。
松鶴齋這頭,書房裏,喝了一夜悶酒的穆瀟難過地呻吟。
全都得怪那個柳翡翠——還有我!他一整個晚上不知咒罵了多少回,幹麼沒事找了那麼一個麻煩進門。
他跟鑰兒,苦苦相思這麼久,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本應該快快樂樂相守,卻因為一個他記也記不起的女人,不得不相隔兩地。
到底是招誰惹誰!
「王爺,醒酒湯來了。」司棋知道穆瀟頭疼不舒服,連說話也不敢大聲。
他哼了聲接過茶盅,臨喝前忍不住問一句:「杜姑娘還好嗎?」
司棋答:「聽說杜姑娘一晚上沒睡。」
他心裏一疼。這傻丫頭,是不知道她這麼做他會心疼是不?
得想個辦法把那麻煩送出門不可。穆瀟皺起眉頭,一口喝掉盅里的茶湯。
就在這時,一陣劇痛打上他腦袋,他臉色一青,手裏的茶盅也滑掉了。
「王爺——您沒事吧?!」
司棋嚇壞了,沒看過人喝了醒酒湯之後會這樣子的啊!他驚慌地看着穆瀟捧頭低吟。「您等會兒,小的馬上去請大夫——」
「不……」穆瀟才說出一個字,接着腦中一空,他整個人暈了過去。
雲龍哥生病了!
得知消息的鑰兒,急忙帶着雪燕與錦葵,急急奔到書房來。
四姨娘跟翡翠早她幾步趕到,但因為大夫還在裏邊,只能擠在門外空焦急。
一見她來,四姨娘立刻指着她鼻子痛罵。「我說你啊,到底是怎麼伺候王爺的?明知道王爺身子還未痊癒,腳也還傷着,竟讓王爺喝那麼多酒?」
四姨娘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整個別苑裏的人都知道,鑰兒因為翡翠的事跟王爺起了爭執。要不是翡翠衝著鑰兒一哭二鬧三上吊,王爺昨晚也不必獨住書房喝悶酒。
但鑰兒沒想這麼多,加上擔心穆瀟,不管四姨娘罵她什麼,她全部概括承受。
「對不起……是我不好……」她掉下眼淚。
四姨娘趾高氣昂地說:「最好王爺沒事,要王爺有事,我看你拿什麼命賠!」
「罵夠了沒有?」一聲冷喝從門裏傳來。
眾人一愣,同時望向原本閉起的門扉。
穆瀟好端端地站在門裏,身後跟着大夫還有司棋。
這……不是說他暈了過去,這麼快就沒事了?四姨娘傻眼了。
「王爺!」鑰兒喚道。一見他安然無恙,她比誰都要開心。
但穆瀟只是淡淡瞥她一眼,便往書房裏邊走。
她皺起眉,感到不對勁。
發生什麼事了?她望着他直挺的背影。他看她的眼神,就像不認得她一樣,全無往常的甜蜜與深情,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全部進來。」
穆瀟坐在桌案后,居高俯視所有人。
也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喝了醒酒湯的關係,他想起所有的事了。
剛才醒酒湯下肚,他腦子疼到像快裂了一樣。可說也奇,大夫才剛進門,他眼睛就張開了。前塵往事,包括他自己是誰,以往做過哪些事、見過什麼人,他全都想了起來。
當然,他掉進山谷的原因,他也知道了。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個四姨娘。
一雙精明銳利的黑眸定在四姨娘臉上,四姨娘背脊一冷,察覺不對勁。她從他表情里,讀到了鄙夷。
他劈頭直說:「姨娘,你騙得我好苦。」
四姨娘笑容有些僵硬。「王爺……您一定是誤會什麼,姨娘怎麼可能騙您……」
穆瀟挑眉。「所以一個多月前,你在我酒里下藥,也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