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翡翠搖頭。那表情,只差沒把四姨娘臨走前說的那句「不懂規矩」,再重複一次。

「對不起啊。」鑰兒真摯道歉。「我沒考慮這麼多,以後不會再犯了。」

「杜姑娘不必跟我保證啊。」翡翠嘆氣。「你是王爺選定的王妃,我算什麼呢?」

鑰兒悶聲,她再單純,也聽得出翡翠話語裏的嘲諷。

兩人一陣無話,翡翠覷看鑰兒臉色,決定來個欲擒故縱。

「謝謝杜姑娘來見我,我沒事的,杜姑娘可以回去了。」

鑰兒一聽,連連搖頭。「胡說,你瞧瞧自己,變得這麼憔悴,哪是沒事的樣子?」

整天粒米未進的翡翠,看起來確實可憐極了,加上餓得發昏,兩眼更是渙散無神,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翡翠故意說:「我只是疲倦了點——」

「跟王爺有關是嗎?」鑰兒不笨。在所有證據都指向一人的情況下,她很容易就猜到原因。

終於上鉤了!翡翠硬是擠出兩顆眼淚來。

「不瞞你說,」鑰兒真當一回事地解釋。「前天我跟王爺回松鶴齋的時候,就已經向王爺提過你的事,王爺的意思是……」

翡翠一顆心提得老高。

「他需要多一點時間……」這是鑰兒想出最委婉的說詞。「畢竟你也知道,王爺還記不起過去……」

像是難忍心痛般,翡翠「哇」地號哭了起來,她心裏想着——不要啊,我想吃飯,我不要再繼續餓肚子……

「別哭別哭嘛。」鑰兒完全誤會了,她真當翡翠的眼淚,是為了穆瀟而流。「王爺也沒說他不喜歡你,只是一時間……」

翡翠奮力甩開鑰兒拍撫的手。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你以為我聽不出來嗎?王爺已經不喜歡我了,他跟我說過的那些,全都不復存在了,我……我還活着幹麼……」說著,翡翠被子一掀,奔下床想來個撞牆自盡。

「翡翠姑娘——」鑰兒嚇得抱住她。「你這是在做什麼?」

「別攔我——」翡翠喊完,頭又朝白騰上撞。

翡翠身形圓潤,縱使一天沒吃飯,力氣還是大過鑰兒許多。

只見抱住翡翠的鑰兒反被拖着走,要不是兩名婢女跟着上來攔阻,或許這會兒受傷的,是她而不是翡翠。

「你們幹麼攔我?為什麼不讓我一頭撞死?你們知道我心裏多難過嗎?我進府里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王爺……現下他不記得我了,甚至連看我一眼也不願意,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你們乾脆讓我死一死算了……」

「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說死!」鑰兒善良,哪有辦法坐視他人尋死覓活,而不出手幫忙。「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死掉了,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

「我現下還有什麼希望?」翡翠哭花了一張臉,硬逼鑰兒跳進圈套。「還是你願意促成我跟王爺?讓他像之前一樣疼愛我?」

鑰兒心一抽。翡翠這番話,讓她驚覺一件她先前不曾注意到的事——原來翡翠要的,不僅僅是留在穆瀟身邊,而是穆瀟的愛。

翡翠想要的,其實是她這個位置。

鑰兒內心顫抖着,頭一回嘗到嫉妒的滋味。

別傻了!自私的聲音在她心頭大喊着。穆瀟的一切,包括他看她的眼神,對她的眷寵,甚至白天夜裏跟她說的每一句話,對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心頭的寶貝,她怎麼可能願意同另一個女人分享?

她望向翡翠,表情驚愕又愧疚——做錯事了,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答應了一件絕不可能做到的事。

「瞧你的表情——」翡翠逼視。「難不成你後悔了?後悔前天晚上要王爺留下我?」

「我……」鑰兒沒辦法說謊,想說明自己的心意,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翡翠大喊,她再一次推開鑰兒還有婢女們的手,這一回真的朝牆面撞了上去。

「砰」地好大一聲,接着響起鑰兒與婢女們的驚呼。

「翡翠姑娘——」

翡翠軟綿綿地倒在三人的臂彎里,她流下眼淚。「就別攔我,讓我死了吧——」

一見翡翠傷心欲絕的模樣,鑰兒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她怎麼忍心見一個好姑娘變成這模樣?

「對不起,是我不對……」鑰兒也哭了。「我現在馬上去幫你跟王爺提,你千萬別再尋死覓活……」

「你真的願意?」翡翠心頭狂喜。

鑰兒哭得好傷心,她心裏想着,她不願意,可是人命關天,她不得不願意。

「……願意。」她過好久才硬逼自己說出口。

「好妹妹。」翡翠破涕為笑,反過來抱住鑰兒。「姊姊就知道你心腸最好,姊姊果真沒有錯看你。」

鑰兒一徑哭着,這件事還沒說出口,她已明白自己肯定會後悔——她壓根兒不願看着穆瀟跟翡翠一起啊!

但她沒辦法不答應,望着翡翠欣慰的臉,她實在沒辦法狠心拒絕。

「好了,別哭了。」翡翠反過來安慰她,同時催她快點行動。「姊姊跟你保證,絕對不再尋死覓活,但你也要答應姊姊,一定要讓王爺收我進房,我心很小,當個小妾我就滿足了。」

「我……」她語竭。

「就這麼說定!」翡翠攙她站起,牽起她手,慎而重之結了個手印。「姊姊等你好消息。」

一踏出翡翠房門,鑰兒力氣像被抽幹了般,突然虛倒在地。

「杜姑娘!」翡翠的婢女瑞珠趕忙抱住她。「你沒事吧?」

「我……」她看着瑞珠,說不出話,只是窮掉着眼淚,她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見着她這模樣,瑞珠起了惻隱之心,從剛才房裏的對話,瑞珠發現她真的是個難得的好人,只是人善被人欺。

瑞珠憐惜地擦去她頰上的眼淚。「杜姑娘別哭,奴婢這就找人送您回松鶴齋。」

鑰兒不適的事,穆瀟得知之後,立刻趕回寢房。

「鑰兒,」他人未到聲先到。門一開,便見他拄着拐杖緊張地踏進來。「司棋說你暈過去了?」

一直閉眼掉淚的她轉過身來,還未坐起,他已坐到床沿細審她臉。

「怎麼回事?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我沒事。」一見他擔憂的眼,她眼淚掉得更凶。

她心頭一個聲音不斷喊着——我不要翡翠跟他一起,他是我的,我不要他用現在的眼神看任何其它的女人……

「不行,一定得找大夫!」穆瀟不由分說。除了拜別她爹那晚,他從沒見她掉過這麼多眼淚。「司棋,大夫呢?」

「已經派人去請了。」司棋在門外邊答。「再過不了多久就會過來。」

「真的不用請大夫。」她緊拉着他手。她心裏的糾結,不是大夫醫治得了的。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哭?想你爹?」

她搖頭。

「還是誰讓你生氣了?」

「都不是——」

他連連擦去她不斷掉出的眼淚。「那你要把原因告訴我吶,你一直哭,知道我看了多難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難過……」她垂下眼瞼。話還沒出口,她心已經痛到像快裂掉了一般。「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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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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