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張嘴吃下,忽然覺得她這個動作很是熟稔,故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喂的動作倒挺有架勢。」
「奴婢以前在水月庵也這麼喂小樂的。」秦悠萊自覺地解釋道。
還未吞咽下的魚肉被他不文雅地一口吐了出來,「小樂是誰?」
「小樂是水月庵的小尼姑。」
卓烈桀沒有多說其他的,「肉。」
秦悠萊又挾了一塊肉給他,他邊咀嚼着邊問:「你常常這麼喂人?」
「水月庵里有些小孩年齡小,大家一起分擔照顧。」秦悠萊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停在哪盤菜上,她便挾哪一道菜。
「你的意思是我與那些孩童一樣了?」怪不得她能看出他要吃什麼,小孩子話講不齊,大人只能看着小孩的神情與舉止進行揣摩,他還想着她的眼力怎麼忽然就變好了,敢情她是把他當小孩子了!
秦悠萊老實地點頭,「是呀,因為王爺不說話,我只能猜了。」要是猜錯了也沒有辦法。
卓烈桀心生一股悶氣,不說話了。
秦悠萊突地,她捂着嘴輕笑,笑聲清脆如雨滴敲擊着翠竹。
卓烈桀一愣,鳳眼移到了她的笑靨上,「你笑什麼?」
「呵呵,王爺現在的模樣就像賭氣不吃飯的小孩。」秦悠萊咯咯笑個不停。
卓烈桀臉色一沉,「住嘴!」
秦悠萊立刻收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了,立即垂頭,不敢再說一詞。
「給我燒水去,我要凈身。」他從座位上站起,憤怒地走到內廳。
秦悠萊應了一聲,迅速地跑了出去。
像小孩?哼,也只有她敢這麼說,看他不折騰她才怪!
內室里水氣氤氳着,一個男人站在木桶邊,冷眼看着一直低着頭的女人,「替我寬衣。」
秦悠萊七上八下地看了他一眼,「王爺,男女授受不親。」
「你現在是丫鬟。」卓烈桀沉聲道:「莫非你還想當尼姑?」
秦悠萊搖搖頭,一時忘了管家的教誨,沒有自稱奴婢,「我不能當尼姑。」
卓烈桀沒有追究她的膽大妄為,聽出了她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你想當,可你破了戒,做不了出家人?」她最好是斷了出家的念頭!
「王爺好厲害,竟然都猜中了。」秦悠萊讚賞地道。
卓烈桀臉色鐵青,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腕,冷聲道:「把那一頭黑髮給好好護着,要是少了一絲一縷,我饒不了你。」
他挾帶着怒火、直面撲來的冷酷命令讓秦悠萊膽小地直點頭,「我、奴婢知道了。」
「以後不用自稱奴婢,聽着煩。」他放開她的手,伸手扯開頭上的金冠,隨意地扔在角落裏,一頭黑髮恣意地散在肩上。
「哦。」她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實在不懂為什麼有些人要一口一個奴婢,她好幾次不習慣而叫錯了,被管家罵了一通。
「還不過來服侍?」他有些不悅,同樣的話他說了不下數次。
秦悠萊為難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王爺,我不會。」
「不會就給我學。」卓烈桀當然知道她沒有替男人寬衣解帶的經驗,他偏要她做,就愛看她臉上不甘的神情。
「我……」她咬着唇不答應。
「怎麼,小尼姑還鬧脾氣,我好心保住你的命,你倒好,給我拿喬?」他齜牙咧嘴道。
秦悠萊膽子小,立刻乖乖地上前替他寬衣,纖指猶豫了好幾番,不甘不願地解開了他的腰帶。
男子的服飾比起女子要簡單多了,沒有繁瑣的裝飾也沒有複雜的暗扣,解下腰帶,褪去外衣、中衣,轉眼他身上便只有一條褲子和一件裏衣。
秦悠萊偷偷地咬着唇瓣,手解開他的裏衣時,她的腦海猛地地跳出那一日的畫面、他拉着她的手摸他身子的行徑。
臉頰上染起又紅又赧的紅暈,她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沒有再動。
她的反常引起了卓烈桀的注意,他側眸一看,一時看出神,昏暗的燭光之下,她的長睫不斷地眨着,在白嫩的臉頰上投射下陰影,櫻唇被她自己咬得生紅,她的臉頰上有着相似的粉嫩。,他眼裏引入幾分黯色,將肩上的手給移開,放在胸前。
「怎麼不動了?難道要我自己動手?」卓烈桀眯着眼睛,臉上的神情在幽暗的房間裏更顯得邪氣。
「啊?哦哦。」她猛然回過神,迅速地替他槌下最後的衣服。
他的身子並不白皙平滑,黝黑的胸膛上有着不少的傷口,堂堂的王爺做了什麼才會有這個傷吧?!
秦悠萊沒有時的臉紅,她光是看着這些大小不一的傷口,就不由得聯想到他怎麼受得了,「看到男人的裸身傻了?」卓烈桀滿嘴的嘲弄。
秦悠萊垂眸,不想理會他的惡意戲弄,便繞到他的身後,方一抬眼,她整個人都傻了,一道醜陋的疤痕又長又深地盤踞了他三分之二的後背,從肩背延續到他的臀腰處,看起來觸目驚心,「啊!」
聽到身後的抽氣聲,卓烈桀知道她看見那道傷口了,他詫然地笑道:「小尼姑,你的膽子還真是小……」
說著他轉過身,卻對上一雙淚眼汪汪的眼,一時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話。
「王爺,這傷是怎麼弄的?」秦悠萊想着這傷要是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肯定是被劈成兩半了,她怕疼地說:「是不是很疼?」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他的心頭上縈繞着,她眼裏不是厭惡、不是唾棄,而是一種疼,好似傷口在她身上,她定會疼得死去活來,更像是在替他疼一樣,可笑的是傷口明明在自己的身上,她豈能感覺到那種疼。
卓烈桀已經記不清受這個傷時的疼,那灼熱的痛楚只要傷口結痂之後,他便拋之腦後,哪會記得,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傷而念念不忘。
可卓烈桀卻編造道:「是很疼,疼得我好幾個月下不了床。」
事實是傷口的血一止住,他便惱怒地跑去揪出幕後兇手,以牙還牙,讓他痛的人,他必會讓那人比他痛上一千、一萬倍。
「什麼?好幾個月!」秦悠萊以手繪着他的傷口,那傷口之深讓她心驚膽寒,「這麼深的傷是得養好幾個月的。」
他忍笑地點點頭,「沒錯,當時血都流了好幾盆。」
「什、什麼?」秦悠萊最怕殺生、最怕見血,她被安排在廚房幹事時不敢殺魚殺雞,只會做一些洗菜洗碗的事情。
「怕這個傷口嗎?」卓烈桀沉眼凝視着她。
她搖搖頭,「不怕。」她只是不敢想當時他受傷浴血的模樣。
他的手溫柔地拂過她的發頂,又僵硬地收了回來,輕咳一聲,「好了,不要轉移話題,繼續脫。」
秦悠萊聽話地脫下他的褲子,卓烈桀伸腳跨進了木桶,可他剛跨出一步,身後的她發出誇張的叫聲。
「怎麼了?」
「你……你……」秦悠萊不斷地後退,食指指着他的下體,她剛剛站在他的身後,並未看見他的男性象徵。
卓烈桀邪笑一聲——「叫什麼,沒看過男人的東西嗎?我記得你上次可是摸過的。」
語氣是喝斥,但仔細一聽就可發現他的嗓音有着淡淡的愉悅。
秦悠萊緩緩地放下手,抬頭看向他,「男人的東西?」原來自己上次摸的是這個東西。
「沒錯。」
「是什麼意思?」
「用來傳宗接代的。」
「哦。」她似懂非懂。
看來她是什麼都不懂,卓烈桀率先教導道:「你要知道,姑娘家不能隨意看到這玩意兒,要是看到的話……」
「會怎麼樣?」秦悠萊偷偷地瞄了好幾眼,她上次只是摸一摸,隱約記得是軟軟的手感,可現在一看,那東西又長又粗,紅紅的巨物上攀附着青筋,長得有些嚇人。
「那你以後就不能看別的男人了,只能看我的。」
秦悠萊眉兒彎彎,「我知道了,我不會看別人的。」她也不想看別人的,那玩意兒長得又不好看。
卓烈桀從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屑,「怎麼,嫌棄?」
「哪有。」
「那過來替我擦背。」卓烈桀整個人跨進木桶坐了下來,熱水溢出了不少,濕了地。
「哦。」秦悠萊拿着乾凈的布巾站在他的身後,在他寬厚的背上擦拭着。
「重一點。」
「是。」她努力地擦着。
「你是要搓掉我一層皮嗎?」他佯裝生氣地喝道。
秦悠萊扭了扭疲憊的手腕,小嘴垂下,手勁減輕了不少,怎知他一會兒要她重一點,一會兒要她輕一點,到最後她終於知道他在戲弄自己,氣得發怒。
「好了,我還要泡了一會兒,今夜你就給我睡在門口替我守夜。」
一般而言,主子睡在內廳,丫鬟睡在外廳,這幾日天氣轉涼,溫度涼,在門口守夜定是不好過的。
秦悠萊記得小時候在水月庵做錯事情,被罰跪在佛祖面前一夜,她想兩者相比,守夜也不會很累人。
「是。」秦悠萊退了下去。
卓烈桀雙臂伸開,悠閑地放在木桶邊上,兩眼往下輕瞄一眼,鼻孔輕哼,「沒用的東西。」
水面之下,男性之物已然硬挺,他竟對一個小尼姑起了慾念,還是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尼姑。
翌日,秦悠萊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被一聲暴喝給驚醒了。
「秦悠萊,你還不給我進來!」一大早卓烈桀便生機勃勃。
秦悠萊哀怨着,想起昨液她便滿臉的痛苦。
昨天她拿了厚衣物靠在門上睡覺,誰知王爺三更半夜打開門,害她摔了跤不說,一抬頭他便說要吃宵夜。
她只好跑到廚房煮宵夜,可煮好了他又說太素,他要吃葷的。
她不碰葷食,被他騙過之後,她在這方面總是小心翼翼,她不能拒絕,又不能找廚子給他燒,只好自己動手煮了麵條,下了雞肉絲,心裏不斷地念經給那死去的雞超度。
結果他說了一句難吃便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又倒下睡覺了。
秦悠萊心裏替那隻雞難過了好半天,直到天方露出魚肚白才有了睡意,可她閉眼沒多久,他又叫她了。
這個時辰是該起來了,但她精神不好,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卓烈桀坐在床邊看着走進來的人兒,嘴邊掛着笑,看她精神萎靡的樣子,他變態地有了好心情,「過來替我更衣。」
「是。」她挑了一件白色的衣裳替他穿上,因為睡意不足,也因為見過了他赤裸的身子,她沒有再像昨晚那麼大驚小怪了。
穿衣服時,卓烈桀倒沒有刁難她,當他坐在凳子上時,命令她替自己束髮。
秦悠萊瞬間垂下肩,睜着一雙紅眼睛,「王爺,我不會束髮。」
「什麼?」他掏掏耳朵表示沒有聽清楚。
「我不會束髮。」她連自己的頭髮都不會打理,何況是男子的。
卓烈桀看了一眼她亂糟糟的發,心裏一片雪亮,「不會?不會就給我學!」
秦悠萊無助地看了一眼銅鏡里的俊男人,輕聲道:「王爺,我連自己的頭髮也不會打理,同房的小紅教了我好幾次,我都學不會。」
「哦?」他輕輕一笑,「那麼是你太愚鈍了。」
師父常說她沒有慧根,在王府生活之後,她更是覺得自己不聰明,除了做慣了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不會,好比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