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與在朝廷中相同,兵部公府里也有着暗中支持黨派之別,有些人選擇依附連家旁系遠房的勢力,各自角力,卻萬萬沒想到現下出頭的是本家的連駿,於是有人在大驚之餘,便想辦法要與原本的勢力關係了斷,想巴結林、越兩人,透過他們攀上連駿。

另外也有人從對立而決定聯手,打算把連駿整倒后再來瓜分應得的利益,所以也找上了林、越兩人,想拉攏他們入夥。

「換句話說,我們現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喔。」林一郎得意洋洋地道出結論。「每天都有人請客招待酒食,真好。」

聞言,連駿哭笑不得地道:「嗯,真好。不過,你來就是要跟我炫耀每天都有人請客?是要順便找我一同赴宴?」

林一郎「哈」了一聲。「最好是這樣,那就枉你「千辛萬苦」地在家「卧床養病」啦。你這個病人還是乖乖在家裏多吃點補湯藥膳,放心,我和楠生會代勞去吃那些山珍海味的,哈哈哈!」

越楠生也跟着大笑。

「你們……」

連駿一副滿臉無奈的模樣,但其實辛海棠知道他內心是喜悅無比的,感動着這兩位好友並沒有接受周遭那些人的利誘,而是站在他這邊,才能把這種事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談。

賓主盡歡,若不是礙於他是「告假養病」,連駿真想留林、越兩人住下,如過去那般秉燭夜談,而不是在短短半個時辰里就結束會面,送走兩人。

「真可惜。」連駿扼腕道。

「日後您還有機會與林爺、越爺聚會的。」辛海棠柔聲安撫他。「現下還是請您快快回床上休息。兩位夫人知道林爺、越爺告辭離去后,一定會儘快過來探望您的。」

「唉!」連駿也知道辛海棠所言為實,不過還是很誇張地搖頭晃腦嘆息。

「我這場病生得可真不容易。」

果真如辛海棠所言,連駿才躺回床上,連家兩位夫人便聯袂前來探視,對他噓寒問暖,直到連駿說自己累了想休息,她們才肯離去。

白天事情多,入了夜后才得以清間,連駿強忍着惺忪睡意等着辛海棠沐浴凈身身完畢。

須臾,辛海棠娉婷現身,款款走向床舖,任他一把擁入懷中。

她含羞帶怯地吻上他的唇,兩人耳鬢廝磨好一會兒,雖然沒有更進一步的愛慾纏綿,卻又親昵甜蜜得更勝魚水交歡。

夜色愈發深沉,萬籟靜謐,屋裏的燈燭幾乎已全都滅熄。

另一頭,數名黑衣人悄然無聲的從一道小門竄入連府。

黑衣人們藉着微弱的月光,彼此點頭交換眼神,比了幾個手勢后,便各自散去。

未幾,第一道火焰在暗夜裏亮起。

「駿少爺,您快醒醒!」

連駿被辛海棠以從未有過的粗魯力道搖醒,睜開眼就見到她力持鎮定卻仍明顯驚惶的神情。

「失火了!」

連駿連忙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接着被辛海棠拉着衝出屋外。

焰光衝天,幾乎映亮半片夜空,熊熊燃燒的火舌里傳出噼啪聲響,代表着火舌正逐漸蔓延,燃燒着每一件行經之物。

「呀!失火啦!」不遠處也有人發現失火,一聲接着一聲驚惶的大叫,之後被吵醒的人愈來愈多,呼喊聲愈發喧譁嘈雜。

主要失火的地點是連府的主屋。

「奶奶!娘!」連駿想到兩位長輩,立即拔足狂奔。

主屋外滿是慌亂的人們,男女奴僕或叫或喊,或哭或泣,有人呆站在原地無法回神,有人則如熱鍋上的螞蟻,不住團團轉。

連駿眼尖,看見在場力圖主持大局的總管,抓住他便問:「奶奶和娘親她們呢?」

「老夫人?小人沒看見她們……」顯然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災已經完全嚇跑了總管的理智。

「糟了!」連駿的心冷了半截,鬆開對方的衣襟就要往火場裏沖,卻立刻被辛海棠擋下。

「還是由奴婢去吧,妾身這身功夫自保之餘,尚能營救兩位夫人離開火場。」

理智上連駿知道她的話是對的,但情感上他卻想不顧一切阻止心愛的人兒涉險。

「好……我知道了。」他千思萬慮只在彈指間,因為已沒有多少時間能浪費了。

「你自己要小心。」千言萬語最後也只能化為這句簡單卻也最貼心的叮嚀。

「妾身明白。」辛海棠朝他安撫的一笑,便轉身奔入火場。

這一幕直教連駿再次痛恨自己無法習武的身子骨,不然此時他就能沖入火場救人,而不是由辛海棠代替他。

夠了!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重重的一抹臉,連駿換上堅毅焊然的神情,大步走到慌亂的人們前方,用力大吼一聲,「安靜!」

連駿這一吼,眾人皆被這道吼聲震懾住心神,紛紛望向他。

「現下不是手足無措的時候,沒有時間能浪費了。總管,你立即派腳程快的小廝前去通報官衙。全大夫?幸好您和您的葯徒沒事,麻煩您移駕後院的涼亭,為這些傷者診治。奴婢、丫頭們負責協助全大夫及葯徒照料傷者,男丁們隨我救火!」他很快的開始指揮調度眾人。

是的,他或許無法正式習武,無法進入火場救人,但他可以儘力為辛海棠舖路,以便她順利救人。

海棠兒,你千萬不能有事……他朝着火場,心中默默呼喊着。

火場中,火舌尚未近身,濃煙便已撲面襲來,燻得辛海棠兩眼發紅,幾乎睜不開,嗆咳不斷。

辛海棠當機立斷地弓身彎背,憑着記憶在主屋裏摸索。

記憶中,從左手邊直走第三間便是荷夫人的廂房,沒一會兒果然在房門前發現倒在地上的荷夫人,她立刻將對方一把往背上一扛,發揮出超乎尋常的毅力,掉頭往回跑。

她甫衝出火場,迎面就是一陣驚喜的歡呼。

「海棠丫頭出來了!」

「她救荷夫人出來了!」

如果辛海棠現下心有餘力,會注意到火勢已經受到初步的控制,而且人們不再像方才那般陷入驚惶失措中。

連家上下亂中有序,奴婢、婆子們隨着全大夫師徒忙着照顧傷者,一部分家丁拿着水桶以接力的方式傳水滅火,而連駿則率領另一部分家丁前往水源處,汲取更多的水來。

辛海棠一放下荷夫人,轉身又沖回火場。

「娘!」連駿率着打水的眾人返回,第一眼便瞧見荷夫人,立即露出驚喜的笑容。

「駿少爺,海棠丫頭真的很厲害,已經將荷夫人救出來了。」守在火場的總管趕忙上前稟告,「您就陪着夫人到全大夫那兒去,這裏交給小人即可。」

「不。」連駿搖搖頭。他知道總管這麼說是一片好意,讓他可以陪在娘親身邊。

「我不能丟下這裏不管,你代我陪着娘過去就行了。準備好了嗎?」他最後一句已經是高亢嚴厲的呼喊,宛如下達軍令。

他身旁是數輛緊急調度前來的打水車,隨車的人手大聲回應,「準備好了!」

「上!」連駿大聲吼道。

「上!」眾人回應道。一時間,數十道水柱如龍似蛟,往張牙舞爪的火舌直撲而去。

「再上!」連駿又吼道。

「再上!」眾人再次應聲。

水柱在眾人齊心協力奮力扳動打水車機關的情況下噴發,不曾間斷,直到車廂里的水用盡才不得不停止。該車立刻在人力推動下掉頭回奔水源處,準備再汲一車救火的水,而另一輛裝滿了水的打水車也在此時奔至。

這是吃力又搶時間的工作,教人無法分心,只是連駿再忙,內心仍有個角落輕輕呼喚着辛海棠。

海棠兒……海棠兒……

有人喊她?辛海棠有些昏沉沉的這麼想着。

二度進入火場,勢實已經有些逞強了,她不斷眨眼仍無法紆緩淚流不止的情況,不停匐匍在地上的姿勢讓她的手腳麻木酸痛不已,理應汗濕的體膚卻因為火場的高熱而有種渾身就要被烤乾的感覺。

但她仍堅持來到連老夫人的廂房,竭盡所能大喊,並極目張望。

「老夫人!您在嗎?老夫人!」

很快的,辛海棠在床邊的地面上發現癱倒的連老夫人,喜出望外的急急趨近,發現她還活着,只是被濃煙嗆暈了過去。

辛海棠將連老夫人負於背上,試着衝出火場,但她一抬起頭就愣住了。火舌已經無情且殘忍地封死了她們的退路,房門外只看得見一片通紅的火海,好幾截梁木隨着一陣噼啪聲響而掉落。

眼前已經無路可走,難道她真要命喪火場?

海棠兒……海棠兒……海棠兒!

一道道呼喊聲彷佛劈入辛海棠腦海中,教她渾身一震,思緒變得澄明,靈光陡然乍現。

當主屋裏突然傳出噼哩啪啦的連續巨響時,打水車的隨車人員紛紛倒抽口氣。

見狀,連駿心中陡然一冷,詢問身旁最接近他的人員。「屋裏的情況是怎麼了?」

「這……照我們救火的經驗來判斷,八成是梁木燒斷了。」

聞言,連駿臉色倏然刷白,一副即將崩潰的模樣。

祖母和心上人都還身陷火海,一個是至親,一個是摯愛,若她們真的同時出了事,他如何能承受這麼重的打擊?

周遭雖有許多人,現場卻一片死寂,只剩下火焰燃燒時所發出的噼啪聲響,以及水柱沖澆的嘩啦聲。

終於,火勢被撲滅。

天露曙光,赤裸裸地映照出慘遭祝融的殘屋破牆。

「奶奶!海棠兒!」連駿慌亂地往前奔去。不知何時,他的鞋子掉了,赤裸的腳踩着地上的石礫與雜物前行,刺痛難忍,如受酷刑。

但是,此時此刻他內心所承受的凌遲比任何酷刑都難受,那像是一刀刀剜着他的心頭,教他痛不欲生。

「奶奶……海棠兒……」

連駿瘋狂地在火場裏奔馳、張望,披頭散髮且口中喃喃呼喊着,一顆心沉浸於各種可怕的想像中,渾然未覺身後驀地傳來一陣騷動和喧譁聲。

直到有人在他的身後微帶哽咽的輕聲喚着他,「駿少爺?」

他整個人狠狠一震,緩慢地轉過身,睜得大大的鳳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面前。

「妾身在這裏,駿少爺。」嘴邊含笑,眼角卻噙着淚,辛海棠柔聲道。

此語方落,她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她亦伸展雙臂奮力回摟着他。

她的小嘴被滾燙的唇舌親吻,連駿以極為親密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確定她是真實的、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過了好半晌,連駿才漸漸鎮定下來,着手善後事宜。

如何安排睡的地方是首要之務。

主屋幾乎燒毀,不能再住人,總管本來打算將奴僕所睡的長屋大通舖空出一半讓兩位夫人住,未料被連家所有的主子有志一同的反駁。

「做主子的怎麼可以跟奴僕搶床睡?沒這天理。」即使是因為遭濃煙嗆傷而必須卧床靜養的連老夫人對此事亦十分堅決。

「是啊,我的院落那兒沒事,就請奶奶和娘暫且和駿兒擠上一擠。」連駿決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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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丫頭把命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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