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聽懂阮叔的意思,阮叔是要他把大禮留在大喜的日子。

知道阮單對他有信心,綳了一日夜的俊顏,總算有了笑容。

返家的路上,韓天鶴腦子不斷動着,既然只有一個月時間,那麼他昨天的打算——避個幾天不見——或許不能行。

還是依照願意,讓她等個幾天着急?

不成不成。他心裏想着。之前他也出過遠門,最長還是個把月才返抵家門,可看紅萼,卻沒半點想念的反應。

阮叔給他的期限只有一個月——說長不長,要是一不小心,眨眼就過去了。

現在只能另想別的法子——他忖着。可過往七年,能想的法子他幾乎都用過了,兩人感情還不是在遠地踏步?

苦惱苦惱。韓天鶴邊想邊搖頭,渾不覺人已走到家門口。

聽見腳步聲,門房柳叔探頭一望,卻見自家少爺過家門而不入,趕忙喊人。

「少爺,您要上哪啊?」

韓天鶴嚇了一跳,抬頭看見自家大門,不禁失笑。「瞧我,到家了都不曉得。」

「瞧您想得眉頭緊皺,是遇上什麼難題啦?」柳叔指指自己額頭。對於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少爺很是關心。

「沒什麼。」韓天鶴當然不可能老實說。

踏進門裏,忽地看見門邊停了兩頂轎子。

「誰來了?」他下巴朝轎子一點。

「我正要跟您說呢。」柳叔微笑。「您剛出門的時候,表小姐回來啦。」

柳叔嘴裏喊的表小姐,正是韓天鶴的表妹——姓俞,閨名陵春。俞陵春長紅萼兩歲,去年剛嫁給京城老字號「理全中」藥鋪的當家杜宜軒。鶼鰈情深的兩人,趁着南下備置藥材機會,特來韓家拜會。

真是天助我也!一聽表妹回來,糾在韓天鶴心裏頭的疑難全都解開了。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韓家親戚裏邊,就數陵春跟紅萼感情最好,年紀也相近。加上陵春熱心,他有把握,只要同陵春提起阮叔的條件,陵春肯定願意幫忙!

韓天鶴三步幷成兩步,歡快地奔向敞廳。

果不其然,陵春一見韓天鶴,也不顧鄰旁還有夫婿跟長輩在,劈頭就問起她何時能喝到韓天鶴的喜酒。

他望著錶妹眨了眨眼睛,陵春會意,是要她等會兒再說。

和陵春夫婿杜宜軒見面寒暄過後,韓天鶴指了指門外,俞陵春起身,表兄妹兩就在敞廳門外竊竊私語了起來。

韓天鶴提出要求,希望表妹能在自家多住幾天。

俞陵春眉尾一揚。「我是可以多住幾天,然後呢?你要我幫你什麼?」

果真聰明!韓天鶴一笑。「我是希望你用你名義,邀紅萼到外邊走走看看——當然,我也會同行。」

俞陵春眼睛在他臉上轉了兩圈,嘆。「表哥,不是我愛說你,你也太溫吞了。我都嫁到杜家整整一年,你跟紅萼竟然還是跟從前一樣,半點長進也沒有!」

「你以為我不急?」他一臉無奈。

「光急有什麼用?」俞陵春嗔。「要拿出實際作為啊。」

他眉一皺,聽出她話中有話。「你覺得我該有什麼作為?」

「有時我還真分不清楚你是聰明,還是裝笨。」未出嫁前,俞陵春就時常語出驚人,成了親后,她說話非但沒收斂,反而更肆無忌憚。「你沒聽人家說過‘霸王硬上弓’,只要你想辦法把紅萼‘怎麼樣’了,她還不乖乖點頭嫁你?」

「不行。」韓天鶴一口回絕。他對紅萼可說是呵護備至,只要是會惹她傷心讓她難受的事,全不在他考慮之內。

「死腦筋,活該到現在還沒辦法把紅萼娶進門。」俞陵春嘴裏罵道,心裏卻是服氣的。

她聽自個兒夫婿說過,很多男人就是敗在這個「色」字上,美色當頭,什麼忠孝節義通通可以忘得一乾二淨。尤其紅萼還是天仙一般的女子,要是一般男人,不七早八早將人吃干抹凈才有鬼。

偏偏她這個表哥,一忍忍了七年。

「別一臉哭樣,我又沒說我不幫。」

他這會兒才綻出笑來。「我就知道表妹你善良體貼、才德兼備、蕙質蘭心——」

俞陵春一哼。「你這張嘴,要是在紅萼面前也一樣溜就好了。」

一語中的。他搔了搔偷,笑得好不靦腆。

俞陵春不再調侃。「好啦,我這就去找紅萼敘敘舊情,等我好消息。」

只見她揮了揮帕字,身一扭,大步往花園邁去。

俞陵春一出馬,沒有談不攏的事。尤其她深知該怎麼治這個相交多年的童年友伴。紅萼重情,只消兩句想念,再兩滴闊別已久的眼淚,馬上把紅萼收服了。

當天正午,四頂轎子搖搖擺擺前往位在西湖東南岸的「城隍山」,此處不但風景優美,林木蔥蘢,山上還築蓋了不少名勝古剎。四人一到山腳,立刻見到一群群觀湖禮佛的行客,將上下集市擠得水泄不通。

四人信步走進了城隍山腳最有名的飯館——「皇兒飯」,小二一見,忙開了個雅座給他們。

「諸位大爺小姐,不知今天要用點什麼?」

俞陵春有意讓韓天鶴表現,特別使了個眼色,要夫婿不要開口。「表哥,這兒你熟,你點。」

韓天鶴笑了笑,很快點了幾道招牌菜。「來個一雞湯三吃,奶湯鯽魚,記得那鯽魚要把斤重的,肉才不顯老。再來幾個小碟,燙兩碗竹葉青——」他朝紅萼看了看。「你要不要也喝點?」

怎麼可能!紅萼瞪他一眼。

韓天鶴受用地笑了。

他就愛看她嗔怒的樣子,被她一瞪,比喝了酒還消魂。

「還要幾張油酥餅,件兒肉,木榔豆腐。」

「是,小的馬上來。」

小二退下,韓天鶴很自然地幫紅萼倒起茶水。

「渴了吧?先喝一點。」

瞧韓天鶴眼裏只有身旁的紅萼,俞陵春故意糗人。「表哥,這可不是我愛說你,同樣是從韓家出來,怎麼我跟宜軒就沒茶可喝?」

捧着茶杯正要喝茶的紅萼一聽,趕忙把杯子放下。

「逗你的。」俞陵春哈哈一笑。「你喝你喝,我自己有手,我自個兒可以倒茶——」

「你少說兩句沒人會說你是啞巴。」韓天鶴邊嗔,邊倒了兩杯茶送到表妹跟妹婿面前。「我說宜軒,我家妹子什麼都好,就是心直口快,你可得多多擔待。」

「一點也不,陵春極好。」長得忠厚溫和的杜宜軒望着妻子,眉眼儘是溫柔。他一向不愛說話,有個口舌伶俐的妻子,也算是個彌補。

「聽見沒有?!」俞陵春昂起鼻頭。夫婿的眷愛,一向是她的安心與自信。「我說紅萼,春姐教你一招,挑夫婿就得挑這種,不管他橫看豎看我們,都覺得我們漂亮極好的男人——」

「紅萼本來就極好,」韓天鶴搶白。「全身上下沒一點能挑剔。」

俞陵春故意反問:「瞧你信誓旦旦,你親眼見過?」

「春姐——」紅萼臉皮薄,一聽,立刻漲紅臉。

一旁的韓天鶴也窘得接不下話。

「瞧你們倆臉紅的,好,不逗你們了。」

說到這兒,熱菜正好送上,幾人閉上嘴吃將起來,直到酒足飯飽,韓天鶴才將思忖了半天的行程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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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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