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鄭仁凱提到戴岩靜,火氣都上來了。
「你信嗎?她穿得像熊,黑黝黝的,一個茸趴趴的女人竟然不把我看在眼裏,可是在燒肉店居然很搶手?!我不明白,只要想到那個熊女一整天的表現、給我受的鳥氣,我越想越悶,沒道理啊,我怎麼會被這樣的女人唬弄?」
「這有什麼?就這麼小事,大哥可以嘔成這樣?!」果然,這人間舉凡不是自己遭遇到的,全是小事,這會兒,換周傑不以為然了。
「因為很反常啊!」鄭仁凱激動道。
「哪裏反常了?我看很正常啊!」
「正常?正常女人不會對我這麼無禮。」
「難道女人看到你就要歡迎你?」
「正常情況是這樣。」那些女人不但歡迎,還投懷送抱。「喂,你跟在我身邊那麼多年瞎了嗎?凡是女委託者請我當保鏢最後的結局往往是。」
「愛上你。」這不是新聞,那些情書、禮物啦曾塞滿組長的辦公室。
「所以啊,喏,我說得更清楚一點,你就能體會我的心情了。」鄭仁凱按着周傑,看着遠方,幽幽道來。「你想一下,現在,金城武迎面過來一一沿途女人們一個個興奮尖叫,就算不尖叫也流露崇拜眼神,就算沒露出崇拜眼神也準備遞上抄電話的紙條,再不然肯定會偷偷整一下儀容撥幾下頭髮拋幾個媚眼,唯獨有一個女人看都不看,轉身就跑,嫌惡的樣子像是在逃難,你覺得,金城武會覺得正常嗎?他會有什麼感覺?他一定會感到奇怪。」
「可是大哥不是金城武啊!」
「但是差不多,你不覺得嗎?」
「那我是周杰倫,差一個字也差不多。」
「Comeon……哈哈哈,你們差很多好嗎?!不要搞笑,重點是我這樣形容,就能了解我的心情了吧?太不舒服了,尤其是她的穿着,害我一直想到台灣黑熊,又大又寬毛絨絨的連帽外套,帽子還是熊頭的造型,恐怖。」周傑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大哥,給你個良心建議。」
「你說。」
換周傑按着他雙肩,諄諄教誨。「快忘記這件事,不要想那個女人,連熊這個動物都不要想一一」
「怎麼說?」
「我已經看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你幾時開第三眼了,你通靈啊?嗟!不要給我怪力亂神。」
「這樣一直想下去,會被這個不喜歡你還唾棄你的熊女給困住,心情嚴重受干擾,干擾發展成單戀,你驚恐的莫名其妙的還真的開始暗戀她,然後一面跟自己的自尊心拉扯,結果控制不了越陷越深,越逃避越被吸引,越不明白就越被控制,」
「停。」鄭仁凱不屑。「我跟她不可能,我要愛也是愛性感美艷的郭曉陽,嘖嘖嘖,她才是人間極品。」周傑也見過大美女郭曉陽。「可是郭曉陽從沒讓你這麼煩惱。」
「我煩惱跟愛無關,跟反常比較有關。」
「因為在意才煩惱,不是嗎?」周傑更大力地按着大哥肩膀,也更嚴厲地瞪着大哥。「我師父說過,一旦把注意力一直放在某個東西上,那個東西就會產生能量跟你糾纏不清,所以,想着不可能,越排斥,就越會圍繞在你身邊不停出現,最後讓你不能脫身,一直想她為什麼怎樣怎樣的,她就越無所不在、甚至侵犯你的身心靈,這就是魔」
「放屁。」不要太扯了,把他這個時髦型男跟茸趴趴的戴「眼鏡」放一起,那個畫面能看嗎?
「吼一一」周傑忽在他耳邊發出一聲熊嚎。
鄭仁凱嚇得跳起來K他。
周傑大笑,「小心熊出沒。」
和周傑聊完,鄭仁凱回到家,洗完澡,坐在沙發,拿水壼倒水喝,突驚駭,看着長期在用的馬克杯,杯身是黑熊在森林中的背影。
有熊出沒一一
鄭仁凱立刻放下杯子,推得遠遠,不喝了,心裏毛毛的……打開電視,赫!電視裏出現一群灰熊,正在播紀錄片「灰熊」,講愛熊的動保人最後被熊吃掉的真實事件。
電視裏,男記者躲在樹後面,不遠處,一對黑熊情侶正在草地上嬉戲玩耍,記者跟大家用力呼籲。
「台灣黑熊正瀕臨絕種,我們要好好保護它們,目前因為黑熊嚴重缺乏發情動力,所以動研所正努力尋找能刺激母熊交配的一一」這太過分了!鄭仁凱怒吼,有沒有這麼巧?!
記者似在回應他的怒吼,竟一臉佛心地仔細分析起來。「根據動研所的研究,公熊在『動情前期』會積極追求母熊,而母熊多半是不理會的,這是公熊的求愛期,等進入『發情期』行為時,公熊跟母熊才會互動頻繁,發生『駕乘』的交配行為,這就是『交配期』,喔買尬,你們快看……那就是駕乘行為……」很好,好極了,鄭仁凱眼角抽動,看兩頭熊在電視裏激情交配。
記者哈哈笑。「這種情況通常會維持四到七天,等到『動情後期』了,換成母熊追在公熊身後,但公熊開始對母熊缺乏性慾,換成公熊不太理會母熊,這是『乏反應期』,這麼聽起來,是不是跟我們人類男女間的互動模式很像呢?喔呵呵呵,相信跟我一樣的男性同胞都知道我在說什麼吧?」你無聊!鄭仁凱關了電視,上床去睡,再看到什麼熊來熊去的他會崩漬,用力閉上眼晴,他睡覺總可以吧!
可以。
折騰一天,立刻睡着,馬上作夢一一
黃昏,金色細光,在樹葉間閃着,鄭仁凱獨自走在無人小徑,頭上布着密密麻麻枝枒,兩邊是漸漸鬱黑下來的樹林,走着走着,右方,突奔出龐然大物,一頭黑熊吼得張牙舞爪,襲擊他,他反應迅速,即時扣住熊掌,啊咂一一給它來個過肩摔。
黑熊被摔在地,躺在落葉堆中,不動了。
死了嗎?
鄭仁凱喘着氣,瞪着黑熊,這下心生不忍,X,他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徒手殺死保育類動物,造孽啊!
他蹲下來,檢視黑熊狀態,手指貼近它鼻前,查探有無呼吸,沒有?真的死了!
鄭仁凱心頭一緊,好內疚,他雖武功高強,可從不欺負女人跟動物,現在竟失手把熊打死,靠,都怪他功夫練太好啦,鄭仁凱好難過,眼眶泛紅,撫着黑熊的臉,情急想着,既然錯誤已造成,那就念幾聲佛號讓它一路好走吧。
「我不是故意的……」他貼近黑熊耳邊,低聲道歉。「我給你念阿彌陀佛,啊,」鄭仁凱慘叫,黑熊突張嘴咬穿他的喉嚨,鮮血噴涌,鄭仁凱軟倒,抽搐,奄奄一息,驚駭中,看着那頭黑熊傲然地掉轉頭,離他遠去,他無助地看着兇手漸行漸遠,突然,黑熊停步,緩緩回頭,鄭仁凱瞪大眼,顫抖的指看黑熊,黑熊的臉,突然變成長相憨純的戴「眼鏡」,眼……鏡?!
他嚇到全身是汗,見鬼了……現在「眼鏡」不只在白天侵犯他大腦,連夢裏都不放過,好可怕。
他打哆嗦,難道被周傑說中,越去想,就越是無所不在?
鄭仁凱躺下,閉上眼,握緊拳頭。
好,從這秒起,絕對,不準,想戴眼鏡的事,絕對,不要,再,注意戴眼鏡!這一決定,她的影像立刻浮現。
那是稍早前駕車,追她到烤肉店時看見的影像。
她跳下計程車,往鄰近馬路的烤肉店坐下,她喜形於色,快樂點餐,渾忘周遭事物,埋頭大快朵頤,沒注意到他悄悄走近。
他站在她的身後,將她的痴相看得清清楚楚,這女人平日低調對人冷淡,但是對燒肉一片痴心啊,勝過對人類的注意,他看她挾起燒肉,瞅着燒肉,目光炯炯,小嘴張得老大,一大口一大口的嚼呑,剛料理好的燒肉冒着煙氣,她饞得顧不得燙,邊嗑邊灌啤酒,嘴油油,臉亮亮,厚重眼鏡被煙氣噴的霧茫茫。
戴眼鏡吃得忘神,鄭仁凱瞧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