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是岩靜嗎?」
有人喚她,戴岩靜回頭,看見拎菜籃的老太太。「婆婆?」是隔壁一樓的屋主,吳志遠就是跟她租的房子。
「呦,好幾年沒看到你了。」老婆婆驚喜地拉住她。「變漂亮了,穿成這樣我都認不出來了。」老婆婆說著,忽然又壓低聲音,看了一眼二樓。「來看他?」戴岩靜僵硬的笑了笑,點點頭。
「你過來一一」她被婆婆強勢的拖進隔壁屋內。
老婆婆關上門,沒等戴岩靜坐穩,嘰哩呱啦訴苦,一大串一大串的話啊,聽得戴岩靜個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老婆婆說了很多關於吳志遠的事一一「他一年前就沒在球隊了,給教練開除了你知道嗎?
「唉呦,那個女朋友狠心把他甩了,那個黃小姐啊,都沒來了。我先給你心理建設,怕你要是看到他會嚇到,他已經不是那個好孩子了。」
「他自殺兩次啊,我給黃小姐打電話,她說她不想給他希望,所以不來看他,真狠啊。」
「慘喔,他墮落的,陰陽怪氣,電費不繳,上次電力公司把電都剪了。」
「慘喔,他墮落的,陰陽怪氣,電費不繳,上次電力公司把電都剪了。」
「連他爸媽都放棄了,整天悶在裏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房租欠一年多,我不敢逼他,怕他一一」婆婆在脖子上比個反掐的姿勢。
「要是想不開又這樣,房子怎麼辦,我是念佛的,不能害死人,我怕啊……」
「有……這麼糟?」
「什麼糟?根本是一一」老婆婆比了比腦子。「他瘋了。」戴誇靜聽了很驚愕,無法把婆婆說的那個人跟她朝思幕想的心上人聯想在一塊,她後悔了,她不該來的,怎麼會變這樣?老婆婆說的那個人絕不可能是吳志遠。
戴岩靜起身告辭。
「謝謝你跟我說這麼多……我要回去工作了。」
「你以為我騙你嗎?是真的。」婆婆拉住她。「那孩子毀了,被壞女人毀了,唉,我要是他爸媽不知道會有多痛心一一他那個樣子跟鬼沒兩樣,去看就知道了,你去看看。」
「婆婆我回去了,再見。」
「等一下,你以前不是跟他很好嗎?還常常跑來做飯給他吃,那時我以為你才是他女朋友,唉呀,要是可以的話就救救他,開導開導他,再這樣爛下去死路一條咧,整天窩在家不工作也不出門,不行嘛。」
「唉,我……我現在跟他不熟。」
「幫他付一點房租好不好?」
「嗄?」
「唉,我老嘍,都靠租金過活,他都不給錢,我學佛的又不忍心趕他,你說我怎麼辦啊我?我為這事煩得睡都睡不着嗖,都得憂鬱症了我,你看我早上還去看醫生一一幫他付一點嘛,當是做好事,我們幫他嘛,佛祖會保佑你的。」戴岩靜傻了,怎麼有這種事?老婆婆拽着她的手哀求,她只好勉強地拿出錢包,把裏邊大鈔給婆婆。
「只有兩千?」老婆婆失望。
「我只帶這些。」
「他媽上次有付了一些,可是還欠二十萬……」
「可是我跟他都沒聯絡了……」跟她要房租不合理吧?
「我知道我知道,喏,這我的帳號,你要是手頭比較松良心發現喔……不是,我是說想接濟老朋友,還是可憐我,就把錢匯給我好不好?好不好?拜託一一」
「唉……」戴岩靜好不容易脫身,逃出婆婆家。
此地不宜久留,往事不要回首,瞧她一時失策自找麻煩,人就是這麼犯賤啊,好好的跑來回!乙什麼,白痴,戴岩靜跑到巷口,轉身,看着公寓二樓,他在裏面嗎?
不要去、不要去!
那方陽台,茂密生長的植物全枯死,緊閉的窗戶跟花台都是灰。
不要去、不要去!戴岩靜跟自己喊。
不關她的事,一切是吳志遠自己選擇的。
他到底有多慘?像婆婆說的發瘋了?
不可能,她不信,婆婆說得太誇張了,那時,吳志遠神采飛揚,吸引好多愛慕眼光,代表學校比賽時場邊總是坐滿啦啦隊,英姿颯爽,風度翩翩,怎麼可能是婆婆口中宅在家裏、積欠房租、足不出戶的廢人?連爸媽都放棄?
戴岩靜看着陽台,心跳很快,拿不定主意。
那方陽台,跟鄰家花團錦蔟的陽台形成強烈對比,好像有個黑洞在那形成,時間在那兒停止,只留下灰塵,他……很慘嗎?
戴岩靜深吸口氣,好,只看一眼就好了,她不信吳志遠會那麼廢,只看一下,看一下就走,只是好奇,不為別的。
戴岩靜走回公寓,按下對講機。
按了很久很久很久,沒人應。
老婆婆忽啪地又開門,拿着鑰匙,拉她上樓。
「我帶你上去,他不會開門的。」
下午三點了,戴岩靜還沒回「珍奇藝社」,她的午餐也吃太久了。
鄭仁凱跟周傑也還沒走,他們窩在大門旁的、L形會客區。
鄭仁凱撫着下巴,靠着沙發,長腿交疊,陷入沉思,顯得憂鬱,心事重重,他這沉思的模樣,看在外邊女社員眼中,真是酷斃了。
因為鄭仁凱的存在,女社員們工作起來特別愉快,她們三不五時跑進來換茶水、泡咖啡,聊上幾句,啦咧一會兒,氣氛真好,春光明媚。至於旁邊那個光頭仔,女人們自動忽略。
周傑看鄭仁凱一副憂愁樣。「大哥……我們還不走?」
「坐會兒。」
「還坐?麵包都吃完了,我們去看電影?有部功夫片不錯。」
「唉,我沒心情,我現在罪惡感很重,她,唉,她不是可以玩玩的女人,我不能讓她對我有錯誤期待……」
「唉?」現在是演哪出?周傑糊塗了。「她是誰?」鄭仁凱挪近身子,悄聲說:「我想……『眼鏡』喜歡上我了。」
「有……嗎?」剛剛她對大哥的態度不熱情啊。
「前幾天我批評了她的外表,建議她改頭換面,想不到她竟然認真起來了……我就知道我的魅力……嘖……造孽啊造孽。」
「我看她不像是喜歡你。」
「怎麼不像?那麼明顯!」
哪裏明顯了?周傑說:「她看見你時,臉上沒笑容,表情也不緊張,還當你的面走人,這種表現是喜歡?」
「唔,這你就不懂了。」鄭仁凱往後靠着椅背,撫着下巴。「男女間的事你太餞了,對於女人,我比你透澈。」
「怎麼透澈?」
「以前她從不打扮現在忽然盛裝打扮,而且是在我教育過她以後,這很明顯是女為悅己者容。」
「那為什麼一見到你又馬上走?」
「怕對我的感情太明顯,所以故作矜持。」
「可是她出去很久了唉?」
「這是女人愛用的一招,欲拒還迎,留下想像空間。」
「可是你常來這裏,如果喜歡你,以前怎麼就不打扮?」
「太多女人喜歡我,她知道自己條件差沒機會,所以自暴自棄,認為我不可能對她有意思,唉,偏偏這陣?鑼比彳1?意她k省了她鏡褒訊梟^起錯誤的鬥志,大大表錯情了一一」鄭仁凱還真是非常內疚喔。「我實在不想傷害一個純情的女人,她搞不好連戀愛都沒談過,而我是個不能給承諾的人……我喜歡一夜風流、輕鬆自由的關係,她那種女人要的肯定是一生一世……」你情聖是吧?周傑半信半疑。「為什麼你說的跟我看見的不一樣?」
「你太嫩了,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有時,人為了面子,表現感情的方式就這麼含蓄。」
「也太含蓄了吧?」
「畢竟她不是前衛開放的女人,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了,我不小心啟發了她。」嗚。
「你們的世界好複雜。」周傑摸着光頭,摸不着頭緒。
「鄭仁凱一一」
一個客氣溫柔的嗓音幽幽喊來,他們往聲音出處望去一一戴岩靜?!
她走過來,停在鄭仁凱面前。「你還在?太好了。」
「唉。」鄭仁凱傻了,心跳有點快,今天戴岩靜望着他的視線很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