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對啊！」岑錦繡雖然感到高興，但並沒有失去判斷能力，她馬上又發現不對勁。「你為什麼會住在我兒子家裏？」

「我的房東突然把房子收回去了，所以我才……暫時借住在總裁這裏。」對着一個關心她的長輩撒謊，她覺得很愧疚。

「你是暫時借住的哦？中威怎麼都沒有跟我提過？」

卓瑩在說出暫時這兩個字時，心頭不禁一顫，她住在這裏一直感到不踏實的原因就是——她始終知道這是「暫時」的。

「或許總裁認為這只是小事一樁。」

「那你為什麼要換手機號碼，還不告訴我，害我都找不到你。」

「新的手機號碼比較吉利。」果然說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多謊言來圓。

岑錦繡馬上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交給卓瑩。「幫我輸入你的新號碼。」

她不能拒絕，但她輸入一組假的號碼，因為她知道岑錦繡不會馬上確認，輸入完，她把手機還給岑錦繡，眼底閃過一抹哀傷，她實在不想欺騙這個平日很疼愛她的長輩。

岑錦繡把手機收回皮包里，完全相信她的說詞。

「那你會在這邊住多久？」她關心的又問道。

「我很快就會離開。」卓瑩只能這麼回答。

「我帶了一鍋薑母鴨來，很補的，你要記得叫中威吃，你自己也要吃喔！還有，你住在這裏的時候，一定要多幫我盯着他。」

「董娘，我會的。」她覺得好落寞，好像沒有剩下多少時間可以和單中威相處了。

「那個代理秘書什麼美的，我和她說不上話，也沒有辦法和她聊你們總裁的事，好悶哦！」辱錦繡還是逮到機會就抱怨。「你當中威的秘書比較好，我什麼話都可以跟你說。」

卓瑩硬擠出笑容，可是心裏卻在飆淚，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喜歡這個董娘。

「別忘了給我一張帖子，我會包個大紅包給你！」她還是以為兒子的前秘書是要嫁人去了。「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

「好，」卓瑩的聲音透着一絲哽咽。「我一定會……寄帖子給您的。」

「對方是做什麼的啊？」

「他……是個生意人。」只要能脫身，就讓董娘以為她已經找到幸福好了。

「和我們中威一樣耶！」辱錦繡興奮的自道。

接着她又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包括對方的身高、長相、家庭背景，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事。

卓瑩其實也不必多費心思，她只要把單中威的形象加加減減一番，就是她虛構中的丈夫模樣了，不難。

難的是她該離開了。

錦繡才剛離開，鐘點歐巴桑就來了，趁這個機會，卓瑩打包好自己的東西，唯獨那些他送的巧克力，她必須割捨，因為那隻會讓她無法放下。

托鐘點工人幫她把東西託運，寄送到一個她已打電話安排好的地方。

這是唯一一個能讓單中威知道她去意已決的方式，他留不了她，她一定要走。

今晚單中威為了接待從美國三藩市來的客戶，所以會比較晚回家，他已經先打電話跟她說過了，也確定她一切安好，所以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當一踏進家門的單中威，看到都快半夜了，她還穿戴整齊的坐在沙發上，身邊還放着她外出用的包包時，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單中威環視了屋子一圈，發覺所有她會用到、她私人的一些小東西，全都不見了，她愛看的書、她的專用杯子、她隨手放在客廳的小外套、圍巾、手套，全都不見了……

感覺她想徹底的消失。

感覺她好像從來不曾在這個屋子裏存在過。

單中威先做了一個深呼吸，不管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他都要把她留住，他才不管她的心意有多堅決，總之他不會讓她離開。

「很晚了，你還不去睡嗎？」他若無其事的問道，不動聲色地挪開那個大包包，在她的身邊坐下，好像一切如常。

「董娘……帶了一鍋薑母鴨來。」卓瑩輕輕的說道：「你要記得吃。」

「我媽來過了？」單中威的表情一變。

「董娘什麼都不知道，我全都圓過去了。」她仍是那平靜溫和的表情。「她真的相信我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那讓我很有罪惡感，因為我竟然這麼無情的欺騙她！」

「我沒有跟我媽提過你住在這裏，是因為我還不知道你的想法與決定……」他以為她是在氣他的刻意隱瞞，心急的解釋。

「謝謝你！」卓瑩用誠懇的道謝打斷他的話。「謝謝你尊重我。」

單中威懷抱希望，他必須如此，不然他怕自己會馬上大暴走，他必須相信她有可能決定要和他共組一個家庭，而不是離開。

「所以你決定了未來我們該——」

「我該走了。」她說得委婉，希望將傷害和不愉快的程度降到最低。

這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最壞狀況，但還是發生了。

「是我媽說了什麼嗎？」

「不，董娘什麼都不知道，她把我當成女兒一般看待，我剛剛就說了，請不要把你媽扯進來。」卓瑩正色的申明。

「那你為什麼突然要走？」單中威表情嚴肅的問道。

「不是突然，是我本來就該走了。」

他覺得很諷刺。「你搞錯了，你是該留下來才對。」

無法再在他的身邊安安穩穩的坐着，她站起身，必須離他遠一些，才可以正常思考。

「單中威，我要離開。」她向他強調。

「你不可以走，小孩我也有分！」他亦站起身。

「歡迎你隨時來探視。」

單中威不解，表情還帶了點憤怒。「我要每一天都和我自己的孩子在一起，我要看到小孩成長、看到小孩哭鬧、看到小孩的每一個變化，我有這個資格和權利，卓瑩，這是我身為孩子爸爸的責任！」

孩子……他口口聲聲都是孩子，沒有別的了嗎？

「我們結婚，好不好？」他試探的問道，心裏還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說不定她已經改變心意，說不定她聽到他這麼說會高興得跳起來。

「我不結婚！」卓瑩馬上反駁他的提議。

「就算為了小孩，你也不肯？」單中威難掩失望。

「你是為了小孩才想跟我結婚？」她的語氣頹喪又帶着一抹嘲諷，他的說法更證實了她一直以來的想法。

「至少要給小孩一個名分和正常的成長環境，」只要能留下她、只要能讓她願意結婚，無論什麼折磨他都願意承受。「你要為孩子着想！」

「所以你是為小孩着想，你是為了小孩願意忍受一切，哪怕是和一個你不愛的女人結婚？」卓瑩完全想錯了方向。

「不是這樣的！」單中威煩躁的來回踱步，他不懂事情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局面。「卓瑩，我很高興我結婚的對象是你，在公事上，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私底下，我們也是彼此最熟悉的人，於公於私，我們都相處的那麼融洽，為什麼我們不能結婚？」

因為沒有愛……

因為你不愛我……

卓瑩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更加深她成為不婚族的信念，她和他都這麼契合了，卻還是無法走進禮堂，因為她不要一個沒有愛的婚姻，她不要為了結婚而結婚的婚姻。

「單中威，我已經講得夠清楚了！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綁住我，而我也不要你接下來不分晝夜的找尋我，所以我才等到你回來，當面告訴你。」

「為什麼？」他就是搞不懂、就是不能接受，他都這麼懇切的要和她共組一個家庭了，為什麼她還要拒絕？

「我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孩子需要爸爸！」

「時代不同了。」卓瑩用這旬老話回他。「現代的家庭有很多種不同的型態，而且現代人之間的關係，比以前多元而且複雜，爸爸雖然無可取代，但是孩子以後會有其他人的疼愛，例如阿姨、舅舅、外公……」

「你就是要把我摒除在外？」單中威快要暴沖了，他沒想到她這麼不可理喻。

「不，是我不想把你拖進我的世界裏，你本來也沒有打算要當爸爸，你連老婆都還沒有找好！」她點出了事實。

「但我已經是個爸爸了！」他對着她咆哮。

「你可以不是，我有錢，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