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
“小姐你好漂亮,我真希望我以後也能娶到跟小姐一樣漂亮的老婆!”
在一個很晴朗暖和的下午,有個凡人突然闖進她的領域,笑得一臉燦爛的對她這樣說。
那人長得不是特別出色,可笑容卻有種讓她沐浴於春日陽光下的錯覺,很溫和很舒暢。一雙漂亮的狐狸眼會在笑的時候彎起,閃爍着狡黠的光,像夜晚的星星一樣,燦爛奪目。
然而就是那雙眼睛、那抹笑容將她給深深迷惑,推入情網!
因此即使明知對方只是在開玩笑,卻仍是讓她沾沾自喜了許久!
“那我嫁你可好?”
她鼓起勇氣朝那個人開口,可對方聽了卻笑着對她搖頭,讓她焦急。
“為什麼?”她問,伸手抓住對方的手,卻感覺不到對方一向溫暖的體溫,“我想要做你的妻子,跟你在一起,我是認真的!”
我這生從沒有這麼認真過,可為何你不要我?
面對她的質問那人仍是笑着,然後那人開口告訴了她理由:“因為在我心裏,已有了一個最想比翼雙飛的人了。”
這樣的理由並不能讓她放手,因此她死纏爛打的跟着那個人回家,相信只要與對方朝夕相處,對方一定會因為日久生情而愛上她!
可到最後,對方仍是沒愛上她,仍是娶了另個女人共結連理。
一股不甘,在她瞧見那人被大家起鬨送入洞房時升起,可當她瞥見,另一道藏於陰暗處的身影,困惑立即將原先的不甘取而代之。
然後在好些年後,直到那人過世的前一刻她才得知,原來在那人心中,最想與之比翼雙飛的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
碰碰碰!
“你這陰險的臭花妖,居然敢暗算我!不要以為你封死大門我就進不去!”
嘹亮的嚷聲伴隨着踹門聲,將她自夢中驚醒,玫瑰猛地睜眼,發覺自己淚濕一片。
抬手抹乾臉上的淚水,她起身望向床旁不遠處的鏡子,鏡中的她看起來雖然美艷依舊,卻隱隱透着蒼白憔悴。
垂下頭,望着自己的雙手,掌心內全是深深的掐痕,鮮紅的刺眼。
一聲嘆息自她的唇中溢出。
“……原來是在作夢啊。”
輕輕的自語着,流連於眼底的哀傷在閉眼又睜開后,被怒氣取代。
***
同一時間的外頭走廊。
在青龍有些故意摸摸拖拖的帶領下,關崇善終於及時追上孔雀的腳步。
可誰知前腳才剛到,便見到渾身火光的孔雀,舉起他“纖纖玉腳”,打算要給醫護室大門,來一個“火熱的小腳”。
“住手啊孔雀!”
想藉著大喝來阻止孔雀的動作,可惜偏偏對方又是那種只要一上氣頭,就會對任何企圖勸阻的事物不聞不見的人。
因此,關崇善的阻止行動註定以失敗終結。
“……那扇門啊……那扇門是我最喜歡的一扇啊!”
關崇善望着那扇中間被踹了個大洞的門惋惜,因為醫護室的大門,是整個四樓里最漂亮的一扇,沒想到,今日卻這樣毀在某鳥的腳下……
“哼!”
啐了一聲,把腳收回再舉起,孔雀毫不留情的再度踹了一腳,這次,很成功的把門給整個踹倒了。接着他長腿一跨,直接踩着大門進入室內,扯開嗓門咆哮:“還不給本王滾出來!你這臭……”
“小心腳邊!”
嗆聲到一半,耳旁突然傳來一聲緊張的警告,還來不及低頭,一陣天旋地轉,便在下刻席捲他的感官,孔雀眼中的世界瞬間上下顛倒。
不知從哪竄出的樹藤,纏上了他的腳踝,將他整個人吊上了天花板,接着,似某種獸類的低吼聲,自最角落的病床底下發出,伴隨着陣陣惡臭,孔雀發現這些纏住他的樹藤,就是來自那裏。
“孔雀!”
關崇善見狀大驚失色,想都沒想,便要衝去救人,卻發現無法掙開青龍的懷抱。
“不可以過去,那不是普通的妖魔,那是‘臭鬼’。”
低下頭,望着他焦急困惑的臉孔開口,青龍在收緊手臂的同時,眉頭整個揪成了一團。
他沒料到玫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這裏養這種危險的東西!
“臭鬼”是玫瑰上次去亞馬遜河流域那邊,不知用什麼方法,跟當地原住民套話,挖回來的神秘食人植物,號稱整個流域裏最古老,也是最危險難纏的品種。
“臭鬼?”關崇善聽了表情更加緊張焦慮,“不要告訴我,是我們家用來對付入侵者的那個臭鬼……”
“很不幸的就是。”也在之後跟上的白虎開口,一臉驚嘆的朝被吊在半空,氣急敗壞不斷掙扎的孔雀望去。
“天!孔雀真是不好運,居然被這種怪物給纏上!我看他這次死定了!因為這種怪物水火不侵,所以我想就算三昧真火,也不見得對它有用……”
不知是不是錯覺,白虎在說這話的時候,居然感覺有些幸災樂禍?
這時的臭鬼已自床下完全爬出,在燈光下露出它猶如被鹽酸洗禮過的面容、章魚般的軟滑身體及那些巨大的灰白樹藤觸手。
大大血紅單眼佔據了整張面部的三分之二,中間的瞳仁泛着貪婪的光芒;鼻子是兩條細長的縫,隨着每一次的呼吸而反覆張縮。
帶有強烈腐蝕性的唾液,隨着張開的大口不斷溢出滴落,裏頭佈滿細小量多的尖銳利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蜥蜴般的長舌在嘴邊來回擺動,粗糙的表面充滿了突起的黃綠色膿包,每一顆膿包都含有能夠一秒致命的毒素。
更多的觸手悉悉娑娑地襲向孔雀,孔雀見狀更加死命掙扎,可他每掙動一次,身旁的惡臭就會濃烈一些,好像是隨着他與觸手的摩擦程度,而產生濃度變化……
“啊啊啊啊!那怎辦!”
看着孔雀對自床底鑽出來靠近的臭鬼大肆吐火,被青龍由抱改扶的關崇善,滿臉焦急的詢問,聲音已是全不受控的死命竄高。
“還能怎辦?”白虎聳了聳肩,一臉事不關己,“不是拿刀砍它,就是請玫瑰那個任性女命令它住手啰!要不然,孔雀只能乖乖認命,當它的盤中飧了!”
結果話才說完,孔雀那頭便傳來了一陣可怖的凄厲嚎叫。
另一方面,醫護室內隔間。
對外頭不斷傳來的巨大騷動聲仿若無聞,玫瑰拿着銼刀坐在床邊,專註的修着指甲,並且咬牙切齒的喃喃咒罵。
由於剛才在夢中過於激動之故,玫瑰竟把自己平常極度細心呵護的指甲,硬生生的弄斷了好幾根!
“我的指甲……我最引以為傲、保養這麼久的指甲,他最喜歡的指甲,真他X的該死……我就知道只要夢見那男人,就絕對百分百沒好事!”
隨着外頭的騷動越演越烈,她磨指甲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磨到最後,憤怒的將銼刀丟到地上,她“唰”的站起走到門邊,奮力把門推開。
“吵死了!”她扯開嗓門大罵。
“Oh!shit!姑婆小心!”
夾雜驚恐的熟悉嗓音,毫無預警地竄入耳中,玫瑰瞳孔倏地收縮,還來不及變換表情,便被迎面而來的焦黑物體“噗哧”砸中臉部,濺得渾身都是墨綠肉末與汁液。
一陣**自關崇善嘴裏發出,捂上眼睛。
而在另一邊的肇事人,卻同時也是受害者的某鳥,則正在努力擺脫身上的巨大卷觸鬚。
“……X的,總算幹掉這噁心巴拉的東西了!我孔雀活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怕三昧真火的魔物!這下我跟那臭三八的梁子結大了,居然害我醜態百出……”
將嶄焱夾到腋下,孔雀一邊拍打着衣服,一邊咧咧低罵,完全沒注意到前頭的狀況。
嶄焱刀,長三點五尺,寬一點五尺,刀柄以黑曜石混金剛石打造,刀身通體火紅,中央有道源源不絕的金火,是他當年出生的時候,他的母親鳳凰,也就是四神中的朱雀,用他們所棲息的梧棲山上的聚神石打造出來,送給他當作誕生禮的一把神器。
這把刀還有把兄弟劍,名為魄渺,由孔雀的雙生兄弟——大鵬明王所持有。
白虎吹了一聲口哨,為孔雀能如此即時祭出法寶,斬將逃脫,感到萬分佩服。
“啊!這就是那把當年跟着你出名的嶄焱對吧?”
他走到孔雀身旁,細細打量後者夾在腋下的嶄焱,發出響亮的嘖嘖聲,雙眼放光:“果然是把好刀,借我摸一下好不好?”
白虎是個超級武器痴。
孔雀見他那一臉快流口水的模樣,白了他一眼,然後抽起嶄焱,對被他斬成數段的臭鬼,又補上了兩刀,收回體內。
白虎露出一臉失望。
接着一聲驚叫忽地竄起。
霍然回首,孔雀發現被臭鬼體液弄得狼狽不堪的玫瑰,竟一臉又震又驚的望着他。
孔雀透出迷惑的表情。
可很快的,他發現對方的表情並不是在針對他,而是……
一偏頭,他順着對方的視線找到了答案。
“……青龍。”
玫瑰抹了抹臉上的血,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扶着關崇善的青龍眼睛微微眯起,臉一瞬間看起來比平常更冷了幾分。
“玫瑰。”
接着,對望的兩人,臉上都露出了複雜至極的表情。
***
一樓,崔白萇辦公室。
溫香繞樑,白煙裊裊,在只有自己一人的辦公室內,崔白萇渾身放鬆的坐在椅子上,手捧着剛泡好的香茗,聽着輕音樂,一臉享受。
“哎!真是難得清閑啊!真好真好……”
輕輕吸了口房中的淡雅香氣,感嘆着,崔白萇捧起他之前特地請人從天界那邊,帶回的極品香茗,準備小嘗一口,結果才剛掀開茶蓋,門就被人一腳踢開。
“先生!”
“哇啊啊!”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給嚇得自椅子上跳起,崔白萇手腳一慌,失手將他的香茗整杯翻倒。
唉!他果然就是天生勞碌,連想休息一下喝杯茶,都會被人嚇!
嗚,他的千年白蓮花茶啊……
他一臉哀凄的望着他那杯香茗心想,並自暴自棄,放棄平常極力維持的優雅形象,改蹲在地上自怨自哀。
“先生!”對方見他那樣,又是一叫,並且還衝上前拍桌,震得上頭的東西喀啦作響。
“……是。”轉頭哀怨回應,崔白萇臉上的表情,足可媲美深閨怨婦。
“有什麼事這麼緊急啊,淚輝?”他有氣無力的問,然後才開始發現,對方看起來,似乎很不對勁。
“……你的臉跟身上的制服是怎麼回事?怎被割得亂七八糟?”
淚輝聞言立即露出沒好氣的表情。
“還不都是先生請的那位新管理者的傑作!”她大剌剌的往一旁的紅魔龍皮沙發坐去,氣到不行,“她不知道又發什麼瘋,居然把整座四樓,用奇怪的荊棘封起來,火燒不怕,砍又砍不斷!搞得大家都被困住,沒人能夠進出!”
崔白萇發出一聲低吟,撿起茶杯放回桌上,他突然覺得頭很痛。
“……那你怎麼出來的?”他開始仔細打量她,發現她身上的傷口並不太多,不過制服倒是毀的差不多。
淚輝見他在打量自己,也不彆扭,大方的讓他看,因為她知道崔白萇不會對自己有邪念。
“我是變回原形溜出來的,都是藤類一族比較好商量嘛!”
“喔。既然如此,你就跟那奇怪的荊棘說一聲,要它讓讓不就好了嗎?”收回視線,崔白萇懶洋洋的靠回椅背上開口,擺明就是不想管,想放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先生!”淚輝聽了哀嚎,“要是我能辦到,我還用得着來煩您嗎?”
“……我又能怎樣!你都說了,藤類之間比較好商量,我又不是你們藤類的,那我去又能做什麼!”崔白萇突然爆發,這陣子紕漏樓子頻傳,他已經快要崩潰了!
淚輝沒料到崔白萇居然會對她發飆,當場愣住。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崔白萇也怔了片刻,然後偏過頭,尷尬的咳了一聲:“咳,對不起,淚輝,我不是有意的,最近實在是壓力太大了……你先出去吧,我先收拾一下東西,等會就跟你上去。”
淚輝楞楞的點頭,然後起身離開。她在關門之前,還忍不住回頭瞥了崔白萇一眼,滿是擔憂。
“唉!”
在淚輝出去后嘆了口氣,崔白萇拉開抽屜,取出一面圓鏡,抬手一邊撫着鏡面,一邊對鏡子喃喃自語:“我想我應該也是時候該有段假期了,你說是不?等這件事情處理完,我就跟那個人通報一聲,然後我們就一起去度個假吧,你說好不好……”
聲音越說越低,接着一陣女性的輕笑聲響起,感覺猶如銀鈴般的悅耳。
過了一陣子之後,他小心翼翼的將鏡子收回抽屜,稍稍理了理自己,然後走到門口,拉開門,對在外頭等待的淚輝,露出如同往常一般的迷人微笑。
“對不起,久等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