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才不是!白雪臉脹紅,撇過頭去。「你就是不打,害我嚇得半死。」

「唉,別記恨,這茉莉很香吧?」

白雪見他,極富感情地撫着茉莉花兒,好像那是他親愛的。他嗅聞花兒。「昨晚才開的,前天還只有花苞。」

看他溫柔地注目花兒,輕聲說話,講得好像跟這花兒很熟似的。

白雪瞧着,這傢伙是有沒有那麼感性啊?蟑螂產卵不殺,路上花兒溫柔摸又摸,說他娘嘛?偏又體格精瘦結實,白背心、牛仔褲,隨便穿,也相當好看。而且,相當令人尷尬的是,除了一直巧遇,他們間還有論異的巧合,譬如,他倆今兒個都穿白上衣、藍色牛仔褲。

他也發現了。「我們這樣像穿着情侶裝。」

什麼啦,她臉紅,見他手裏拎着老式錄音機。「卡匣式的?現在還有人用這個喔?」

「對啊,客人托我修的,卡匣彈簧壞了。」

「你會修這個?」

「我什麼都會修……快滴下來了。」他湊來,眼睛看着她,張嘴,伸舌,咻,舔了她握着的霜淇淋。

你漸蜴嗎?

「..怎麼可以這樣?!」白雪驚呼。

「怎樣?」他舔了舔唇,好吃。

「你怎麼吃陌生人的東西?」還理直氣壯?

「我不介意,你看起來很健康。」

「我介意!你舔了我怎麼還敢吃?這上面會有你的口水你——」又傻眼,這次他直接把霜淇淋拿走,大方舔食。

「既然你怕,我樂意幫你吃掉。」

「你實在是...我才吃三口,你怎麼——」

「喝不喝酸梅湯?」

「嗄?」

「我煮了桂花酸梅湯,來,我請你喝。」說完就走,白雪愣住,追上去。

「喂?我沒說要喝……喂?那個霜淇淋……」

他爽爽地舔着搶來的霜淇淋。「是冰鎮的酸酸甜甜的酸梅湯喔,我還加了桂花,像這麼熱的天氣,喝了清熱退火,嘴巴肚子裏都是桂花香,是不是好清涼、好消暑?」

見鬼了,白雪竟跟着他走,像聞香的小狗。

「我用的是金桂,香氣比一般桂花更濃郁。桂花可以止咳化痰,又能潤肺,古人還說桂是百藥之長——你不喝嗎?不喝就算了喔。」

他實在太會說,講得她覺得不馬上來一杯會乾渴而亡,終身後悔。他真是工人?工人講話有這麼詩情畫意?

可是,就這麼跟他走?去他家喝東西?這樣OK嗎?跟這個人不熟啊。

他也忒隨便,像是晃來晃去,路上隨便就可以拉人同行,招呼着坐下吃飯喝酒的。他身上,有奇特的氛圍。

是什麼?她說不上來。他神色淡定,言語坦率,衣着簡單,乾凈爽朗,邀請隨興,行走言談中,洋溢着瀟洒與自在。好像隨便什麼話題都可以攀談得自然輕鬆,相處沒壓力。

他一逕往前走,沒注意她有無跟上,好像她來不來,他都無所謂,也不在乎。

而且,這傢伙的背影也太好看了吧?

白雪跟在他身後,陽光浴着他,長期勞動練出的倒三角背肌,臀部結實性感,兩條長腿,行走從容。宛如明星般的好體格,教白雪捨不得移開視線。

嗚,我內在一定有好色魂。

到了二手電器行,他說:「老闆不在,你隨便坐,那有凳子。」

店旁空地,都是廢棄家電。

那木凳子,在一堆破爛冰箱跟冷氣機間,旁邊地上,堆置着電線、工具、卸下的馬達、種種零件。怕被絆倒,白雪走得歪斜,好不容易坐下。

「喏。」酸梅湯遞來。她捧好,湯匙也遞來。

「你喝吧——不夠再說,裏面還有。」然後就去一旁,忙他自己的事。

白雪捧着酸梅湯,環顧四周環境。

人生真無常,之前還跟好姐妹們說跟這男人沒什麼,這會兒卻坐在他的地方,喝他煮的酸梅湯?

長屋檐,遮擋烈焰似的陽光。

她坐陰涼處,而那人在屋旁空地,蹲在烈日下修理卡匣錄音機。

空氣摻雜剛猛的鐵鏽味,來自那群被主人拋棄,或開膛剖腹或傾斜跛立着的廢電器體味,像一股怨氣。而,掌間這碗,卻飄散清新甜香。

白雪拘謹地捧着碧色瓷碗,底部有一顆煮到透潤的紅酸梅,和一束桂花偎着,它們在湯液里搖蕩着,雙手掌心冰涼,瓷碗在默默滲冷汗。

周遭的廢電器尖銳剛硬,而這一小碗甜湯卻美得頗詩意。

極端對比,詭異氛圍。

白雪瞅着碗,認真看着那混沌紅潤的酸梅……

要喝嗎?不喝嗎?要喝嗎?不喝嗎?

喝陌生人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太冒險?她從未喝過男人給的東西,在KTV時也聽過種種可怕傳聞,比方哪個女的喝了男人給的飲料結果就失身,或是哪個女人被灌烈酒,醉倒了被撿走還拍了不堪的性愛影帶。

要喝嗎?不喝嗎?他像壞人嗎?不像。但人可以貌相嗎?

她湊近,只啜一小口。

這是致命錯誤!

陳白雪!你太大意了!

白雪很快視線模糊,四肢麻軟,軟倒在地,景物模糊,她睜大眼,在暈眩中,見到背光男子,來到她面前,陰沈沈俯望她。

白雪無法言語,心中驚恐。

我就知道不能相信男人!即使他長得一臉無害!

美女在這世上處境就是這麼危險,更何況是沒騎士保護子然一身的公主,一不小心,就會遭惡人陷害。

白雪無助地躺在地上,望着江品常,好不容易擠出聲音。「你……你想幹麼?」

他不懷好意,嘴角勾出一抹惡笑。同時從褲側口袋,掏出一捆細織。

「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了,叫我主人!」

「主……主……」

「你是要喝還是打算純欣賞?」冷不防,江品常問。將狂演內心戲的白雪喊回現實世界。

真歹勢,白雪身子一震,朝他尷尬笑。

可惡——就知道不該看格雷什麼的,思想歪掉了吧?

「我要喝——只是先……確認一下。」慌到亂亂答。

「確認什麼?確認我有沒有在酸梅湯下藥?」他笑笑地說。「原來我看起來像壞人。」

「壞人不會寫在臉上。」

「你智商普通呴。」他又笑。「要知道酸梅湯有沒有下藥,不是用想的。」

「什……什麼?」

「用想的只會亂嚇自己然後錯過好柬西。」

「呃……」

「確認有沒有問題,要像這樣——」拿走她那碗,他喝一大口,抹抹嘴,還給她。

「看吧,沒事——」才說完,臉色驟變,他摸着喉嚨,軟倒在地。

「怎……怎麼可能——」他呼吸困難,神色驚詫。

什麼情形?!

白雪放下碗,蹲在地,驚慌失措。「你怎麼了?怎麼了啦?」

「這……這酸梅湯……」

「有毒嗎?怎麼辦?要不要救護車?對,叫救護車!」趕緊掏出手機,他卻抓住她手臂,指着酸梅湯。

「它……它要……要命的……好喝。」

白雪僵住。

他大笑。

忍不住揍他一拳。「你耍我?你真無聊!不好笑!我嚇死了!」

他笑到喘不過氣。「你的表情太精彩了。」

「不要開這種玩笑好嗎?」白雪頂多愛在腦子裏演內心戲,這傢伙比她瘋,光天化日亂演一通。

「你還笑?」

他還是一直笑,最後白雪忍不住也笑了。「瘋子。」

可是在他爽朗的大笑聲中,這不正經的玩笑里,忽然跟這男人距離拉近,防衛跟緊張一下子消失了。

她喝了酸梅湯,香甜潤喉,好驚喜。「唔,好喝!」

「沒騙你吧?是不是?還要嗎?」

「要。」

再給她一碗,白雪咕嚕嚕乾了。

酷暑消散,有種嶄新的什麼,在體內慢慢流動起來,令白雪感動。因為賺錢,長久枯燥貧瘠的生活,終於,像突破了某種隱形疆界,感到新的進入生命。

新認識的人,新的陌生地方,新的冒險,新的體驗。

喝完酸梅湯,白雪蹲在江品常身旁,看他修理錄音機,一邊跟他請教酸梅湯要怎麼煮才能這麼好喝。

「在便利商店買的酸梅湯跟這個差好多。」

「那當然。」拆下卡匣收闔塑膠蓋,他逐一檢查內部零件。眼睛瞄着機體,手拿螺絲起子,鬆開最裏邊的螺絲。「像那種瓶裝飲料為了大量供應消費者,常會添

加一些人工甘味劑,還有化學合成香料。我這是遵循古法煮的,裏面放的可是「烏樹林古早味紅糖』。」

「難怪喝起來不會死甜死甜的。」

「差別在喝的時候身體的感覺,真正的糖水,口感是立體的,有豐富層次。化學做的糖精,嚐起來假假的,合成的酸梅香料,香氣濃郁但嚐起來舌尖的感覺很空虛。」

「哇——」驚人。「想不到一個男生懂這些。」很專業喔。「不然?你以為我們男人腦子都裝着裸體嗎?」

「又沒這樣說。」

「不過——」他轉過臉來,曖昧地眨了眨眼。「也確實如此。」

白雪趕緊雙手護在身前,他眼睛好像能穿透她的衣。

他一陣笑。「別緊張,那是性饑渴的男人,我不是。」

「你很正直?」

「喔,No。」他大笑。「因為我性生活美滿,沒壓抑,自然不會滿腦子是性,也不會變色情狂——可以這麼淡定跟女人說話,是因為我身邊不缺美女——」

嗟,翻白眼。「原來你的女朋友很美麗。」

「我不交女朋友,但……也不缺這方面的邀約。」

現在是江亞麗附身嗎?!白雪翻白眼。這年代怎回事?大家沒感情都可以上床愛愛?是她落伍還是大家太隨便?本想質疑他,但忍住,她沒資格對他的私生活指指點點。就好像她不認同亞麗,但又覺得,如果亞麗開心,也無權阻止。而且坦白講,白雪都不確定自己有活得比亞麗快樂,怎敢給亞麗高見?只是,這些事讓白雪暗暗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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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白馬也不公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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