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回家了?」他沒有回答她的話。
「嗯,對呀,剛到,你有事嗎?」她好奇地問。
「沒什麼,工作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想請你吃一頓飯。」她的電話號碼是在她睡覺時,他拿着她的手機撥了自己的號碼而拿到的,這途徑不光明也不磊落,他主動地忽略她的疑惑。
「哦,那真是不湊巧,我已經在家了。」他是要謝謝她的抱枕之恩呀,看來他這個人也不錯嘛。
「沒關係,等我回台北,到時再約一個時間吧。」他順着她的話挖出另一個洞。
馮夢妍沉吟片刻,雖然她是李氏秘書,但她很少跟顧客來往密切,不過姚志謙給她的印象還不錯,雖然他的女人緣讓她被人潑水,可是他的誠心誠意讓人信服,於是她點點頭,「嗯,好。」
「那麼我掛了。」
「好,掰掰。」她客氣地說。
結果兩人都沒有掛,姚志謙是想,女士優先,而馮夢妍想,他是大客戶。
「噗嗤!」也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接着兩人都笑了。
「不好意思,我在等你掛電話。」馮夢妍直爽地坦言。
「你該讓我展示一下紳士風度。」他幽默地說著。
馮夢妍忍不住地笑了,「好吧,紳士先生,掰掰。」她也不跟他矯情,果斷地掛了電話。
她的嘴邊帶着甜甜的笑,看着手機好一會才將手機塞回口袋,一手打開了門。
她居然傻得站在家門口,跟一個男人講電話講到忘了開門,這種事情讓她啼笑皆非。
馮夢妍放下背包往浴室走去,沾滿灰塵的衣服漸漸地褪去,她快速地沖澡后,在浴缸里放滿了水,滴上幾滴玫瑰精油,右腳才跨進浴缸里,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微微蹙眉,拿起浴巾匆匆地圍上,結果腳下一個打滑,她整個人摔了一個四腳朝天,姿勢狼狽地躺在地上,她疼得齜牙咧嘴。
手機仍是響個不停,馮夢妍生氣地爬起來,跛着腳走到卧室,看也沒看地拿起手機,她語氣兇狠道:「誰!」
電話那頭一時沒了聲音,馮夢妍想極有可能是無聊人士的電話,正想要掛時,那頭的人說話了,「馮小姐?」顯然那一頭的人對於她化身為母夜叉也深感疑惑。
「姚總裁?」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她重重地深吸一口氣,「你有什麼事情嗎?」她咬着牙齒說著。
「發生什麼事情了?」即使隔着電話,姚志謙也能感覺到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異樣,似乎在忍着,忍着什麼他不知道。
「我沒事……」她一手拿着電話一手扶着腰,該死,腰似乎閃到了,腳好像也有點腫了。
姚志謙靜靜地思考一會,「你人不舒服嗎?」
「嗯,沒事,我只是有點累,你有什麼事情?」
「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估計晚上七八點會到……」他想在今晚請她吃飯。
馮夢妍疼得暗暗地呻吟了幾聲,婉拒說:「我剛剛摔倒了,吃飯的事情下次吧,我要擦一下藥。」
「嗯。」他低聲道。
電話掛了,紳士先生先她一步地掛了電話,疼得臉色不佳的馮夢妍瞪了手機一眼,一把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她隨意地穿上衣服,在柜子裏翻了好一會,找到一瓶葯,一擰開她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味道。
她一邊在心中罵了姚志謙一千一百次,一邊小心地擦了葯,因為腰好像有傷到,所以她就勾着手往後擦,卻不得要領,葯不斷地往下流,弄得乾淨的衣服上都是藥味。
胡亂地抹了一番之後,馮夢妍氣喘吁吁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踝,感慨禍不單行的同時,門鈴又響了起來,她頓時英雄氣短。
不想去開門,可惜門鈴聲沒有停的傾向,她只好一步一步地走到玄關,打開門。
門一開,一對和藹的老夫婦對着她笑,她不解地看着他們以及公寓的管理員。
「馮小姐,這兩位說是來找你的,可是又不知道你住幾樓,說你的腰受傷了,行動不便……」管理員開口道。
馮夢妍選擇住在這裏最大的原因是這裏的保全系統高級,而且管理員也很負責任。
她的心情鬱悶到了極點,可是看着年事已高的夫妻,只能擺出好臉色,聽着管理員的話,將臉轉向那一對和藹可親的老夫婦,「請問你們找誰?」
「馮小姐吧?敝姓王,這位是我的太太,有人委託我上門急診。」說著,王醫生指了指放在腳邊的箱子。
馮夢妍順着他的手一看,那是一個挺大的醫藥箱,又看這一對夫妻一身的唐裝,倒真有幾分古代行醫救人的大夫風範,「我……」
「哎喲,小姐,趕緊進去吧,我看你的腰好像閃到了,別用力,來,我扶着你。」一旁的老太太一手攙扶着她,一邊打量着她是否有其他地方受傷,一邊回頭對自己丈夫說:「老頭子,這小姐的腳也腫了。」
「嗯,扶她到房間裏先坐下。」
「馮小姐,你……」管理員看出她的確行動不便。
「嗯,沒事,麻煩你了。」
「好的。」管理員見沒有什麼大問題了,便點頭離開了。
馮夢妍傻乎乎地任由兩位老人家折騰,他們又是摸摸她的骨,又是替她揉捏着,然後仔仔細細地幫她上藥,等到一切都結束了,她才慢了好幾拍地虛心請教,「呃,請問哪位請你們上門的?」
王醫生在一旁寫着要她留意的事項,王老太太笑咪咪地說:「是姚先生,姚先生只知道你住在這裏,不知道你住幾樓,拜託我們先過來了,我們問了管理員,他一開始以為我們騙他呢……」
老太太後來的話馮夢妍沒有聽進去,她驚愕地瞠目結舌。
姚先生?真的是他?可是怎麼會是他呢?
經過這一對老夫妻的藥酒推拿,馮夢妍舒服了不少,在他們要離開之前,姚志謙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家門口。
王醫生看到姚志謙,恭恭敬敬地說:「姚先生,馮小姐沒有大礙,接下來幾天我們會上來幫她推拿的,過幾天就會痊癒。」
姚志謙沉默地點點頭,一雙眼睛看着馮夢妍,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那我們先走了。」王醫生拉着太太。
「掰掰。」馮夢妍感激不盡地對他們揮揮手,這一對老夫婦真厲害,被他們一推拿,她真的好多了。
「哦,小姐,你下次洗澡時不要急急忙忙地接電話,免得又傷到了。」王老太太關心地囑咐着。
「啊?」她的臉一紅,看了一旁的姚志謙一眼,「我知道了。」
等他們離去了,馮夢妍看向姚志謙,有些彆扭地說:「那個……謝謝你。」
「不用這麼客氣。」
沒想到他會找中醫幫她看病,她心裏有一種感動的情緒微微地波動着,好久沒有被人這麼關心過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上的便當遞到她的面前,「晚飯,記得吃。」
「謝謝。」她接了下來,胸口的感動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激動得紅了眼,「你進來坐坐吧。」
「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回去了。」姚志謙搖搖頭,沒有進去的意思。
他側過身對她揮揮手,黑色的風衣將他的人襯得更高大,也顯得他的氣質偏冷,偏偏他說出的話讓馮夢妍不由得感動。
姚志謙轉身的同時又丟了一句話,「下次不要這麼急地接我的電話,記得打回來就行了。」然後他聽見她低低驚呼一聲。
窘死人了!馮夢妍看着他瀟洒離去的背影,覺得自己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她沮喪地拿着便當,悻悻然地轉過身,關上了門。
他是以為他自己害她受傷,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替她找了醫生,嗯,這樣解釋他的行為的話,倒不覺得怪了,剛剛胸口的那抹異樣來得快,去得也快,如煙一般地消逝了。
她坐在沙發上,打開便當,細細地品嘗着。
「合作愉快。」李亦堔伸出寬大的手,一旁的桌上擺着剛出爐的合約,上面有着李亦堔和姚志謙的簽名。
姚志謙握了握他的手,隨即放開,客套地說:「合作愉快。」
「中午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李亦堔開口邀約。
姚志謙看了一眼正背對着他們整理文件的馮夢妍,淡淡地回說:「有約了。」
「那下次吧。」李亦堔無所謂地說,隨即離開了會議室。
姚志謙走向馮夢妍,「馮小姐……」
「姚總裁。」馮夢妍放下手中的工作,轉頭看向他。
「中午有空嗎?」
馮夢妍當然有聽到他們的對話,她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姚總裁不是已經有約了?」她剛剛明明聽到他拒絕了李亦堔的邀約。
「我知道附近有一間還不錯的西餐廳,中午我過來接你。」他果斷地下了定論。
馮夢妍慢一拍地釐清了頭緒,驀然一笑,「你怎麼有把握我會答應你?」
「你拒絕了,我也不會有損失。」與一向跟他不對盤的李亦堔一起吃飯,不如他一個人吃。
他的坦言讓馮夢妍笑了,略帶調皮地說:「你請吃飯,我要是不去,是我虧了,當然要去啰。」
「嗯。」他看了她的腳一眼,「傷勢怎麼樣了?」
心又開始胡亂地跳着,她偷偷地調整氣息,面不改色地說:「當然好了,你找的醫生真的很厲害。」
「嗯,應該的,事出有因。」
他風輕雲淡的口吻讓她紅了臉,聽出他的暗示,「咳,那我回辦公室了,掰掰。」她的臉上雖鎮定,但腳上的動作可快了,話一說完,她就一溜煙似的,半跑半走地逃開了。
姚志謙玩味地看着她離開,她真是開不起玩笑呢。
「你先下去,我去洗手間。」他對一旁的秘書吩咐道。
「是。」
姚志謙去完洗手間,正好走過茶水間的時候,聽見有人談論到馮夢妍,他的腳步不由得緩了下來,腳就像生根了似地動不了,整個人就像中了魔咒似的,一動也不動地站着。
生平第一次鬼鬼祟祟地站在茶水間外,聽着裏面的討論,過了半晌,他冷着臉從茶水間外離開了。
不該信那些話,可是他的腦子裏不由得浮現那些話,她是空降部隊的一員,她是李亦堔的秘密情人,她曾經坐着李亦堔的車離開……她跟李亦堔是什麼關係?
姚志謙默默地思考着,不在李氏逗留,他坐電梯離開了,走出了李氏的門口。
姚志謙失約了。
馮夢妍坐在辦公室的座椅上,一手撐着下顎,一手胡亂地扯着發尾,她的眼睛時不時地看着電腦螢幕上的時間,悶悶不樂。
都快要一點鐘了,再過一會午休時間就結束了,她摸了摸乾癟的肚子,從柜子裏拿出一條巧克力,飢餓地咬了一大口。
李亦堔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在啃巧克力,他挑眉問:「沒吃中飯?」
李亦堔的話嚇了她一大跳,沒想到他會跟她說除了公事外的事情,「嗯,還沒。」
「正好,媽要找你。」
一聽到他的話,馮夢妍的臉色立刻黑了一半,「安姨找我?」自從李亦堔的母親嫁過來之後,馮夢妍一直稱呼她為安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