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美里在農場的生活,好逍遙啊!
連餐廳大廚對她好,知道她愛收集種子,每天都把料理時刮除的果菜種子,洗凈了送給她,於是她一抽屜都是處理好晒乾了的種子。拉開抽屜時,種子滾動,喀啦啦歡呼,彷彿吵着要她快點將它們種下。
天晴時,鄭宇宙跟蘇飛雅要是在的話,大家吆喝一聲,去溪邊玩水。或有時,鄭宇宙忙着跟蘇飛雅擁抱大自然,享受兩人世界。宮蔚南就跟美里,帶阿威去草坪放風箏。三個人,像一家人,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宮蔚南那張撲克臉,漸漸有了笑容,費美里則胖了三公斤,容光煥發啊!
因為想開農場,美里常主動參與宮蔚南的工作,跟他和昆伯去果園,去菜圃去巡稻田。不管她問宮蔚南什麼,他都毫不藏私地告訴她,回去后,她就通通記在筆記本中。
另一方面,她也透過網路聯繫,相中三處農地,和仲介書信往返討論農場地點。又學着該怎麼申請營業執照,準備要送件的相關資料……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有時看着宮蔚南,有時望着小阿威,美里心底的內疚和罪惡感,逐日壯大起來。
有一次,午夜起來上廁所,發現宮蔚南平日跟種苗商家叫貨的簿子,就擱在茶几上。她偷回房間,抄錄幾個重要資訊,那天,罪惡感壓得她呼吸困難,醒到天亮。
美里不明白啊,學着自私自我地積極實踐夢想,但為何心裏不舒坦?甚至常作惡夢,夢見宮蔚南跟她反目,罵她陰險卑鄙。
唉,有時美里恨自己爛好人個性,幹麼內疚呢?大家不都很自私的嗎?姊姊不也是對她這妹妹好自私?那為什麼她這麼容易有內疚感?頂多農場不要開在游翼附近就好了吧……這樣安撫自己,還是有罪惡感。
結果,相中的土地,一直下不了手,弄到土地仲介翻臉。
「妳到底有沒有要買啊?」
我到底在猶豫什麼?
午夜夢回,美里罵自己軟弱。究竟在掙扎什麼?難道真想一輩子當農場解說員?賴在這混到老?可怕是,她竟覺得那樣好像也不錯。
但這不是她的農場,這不是屬於她的地方,見鬼的,為什麼這麼有歸屬感?住得太舒服?過得太逍遙了?
星期一美里休假,黃昏時,下山見了土地仲介,看過仲介給的土地資料,決定將農場開到遠一點的地方,避開游翼,她相中花蓮一處農地,請仲介議價。
回來時,想到阿威,買了奶油蛋糕,還有麥當勞炸雞,到家后,跟阿威坐在屋前階梯,望着夕陽,吃得不亦樂乎,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怒吼——
「我說過不要給他亂吃東西。」阿威嚇得捧着的蛋糕摔爛在地。
美里回身,看見宮蔚南鐵青的臉。「幹麼這麼凶嘛?小孩子偶爾吃吃炸雞蛋糕啦,巧克力糖啦,有這些東西才叫童年啊。」
宮蔚南搶走炸雞,可樂沒收,蛋糕也收走。「要是讓我再看見妳讓他吃這種東西,妳就給我滾。」
「喂,他才吃一點點,有那麼嚴重嗎?」
「妳懂個屁!」他火大地吼:「搞清楚,他是我兒子不是妳的,混蛋!」他吼完,轉身進屋子。
「什麼嘛,凶什麼凶。」美里被他突然暴躁的口氣嚇到了。
「阿姨,妳不要生我爸的氣,我不吃,我沒關係。」
「奇怪了……」美里問阿威:「他為什麼對你吃的東西這麼要求?難道你從沒吃過這些東西嗎?」還以為是在山上不方便買。
阿威眨了眨眼睛。「因為那些是垃圾食物嘛,我爸爸喜歡我吃天然的健康的東西啊。」他笑笑地。「阿姨,妳不要氣他,其實我爸人很好,他好可愛的。」
可愛?美里失笑。「一點都不可愛,很專制,很難溝通。」虧她最近對他的印象好了點,沒想到骨子裏還是一樣啦,蠻橫無理的大沙豬。
「真的,他很可愛,你們兩個很像。」
「亂講,我們哪裏像了。」
宮蔚南倚在後門邊,對着一株年老的白千層樹發獃。
「我很過分嗎?」他問老樹。就像過去每一個寂寞時分,無人商量,總是對着老樹說話。「唉,你也覺得我太過分?」撫了撫粉白色樹皮,惹她生氣,他心焦如焚,忽然想起鄭宇宙常抱怨的——
「農場經營得越來越好,你的個性卻越來越差。」
鄭宇宙從不管事,只負責來玩。鄭宇宙有總裁爸爸撐腰,每天大可遊手好閒,到處把妹,風花雪月。不像他,跟老父失和,又離婚帶着幼子,好不容易將農場經營好,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好怕失敗。壓力如影隨形,直到美里闖入他的生活……
「但我不能喜歡她,對吧?」宮蔚南憂愁地問老樹,老樹無言,只是沙沙地晃蕩着枝椅。
「她不值得我信賴。」但是……怎麼心房失守?罵她幾句,心裏竟這麼難受。他知道美里沒惡意,他知道美里一定覺得他蠻橫無理,小題大作,但阿威是他的命啊……發脾氣后,他心裏不平靜,又拉不下臉道歉。
宮蔚南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有機蔬果,做了三明治。想了想,又煮了咖啡,放在餐盤,拿到屋外。
他猜他們被罵了心情一定很差,想藉親手做的食物,代替說不出口的歉意。可是,他們哪有心情差?不,他們早把他忘得老遠。
一走出屋外,就看美里和阿威,雙肘擱桌面,身俯在桌上,兩人嘰嘰喳喳討論,不知忙看什麼,看得好專註。
宮蔚南好奇了,也湊過去看——
原來他們正要畫畫。桌上十幾支色鉛筆,一個簡易的削鉛筆器,一張空白紙,上面落着削下的色鉛筆屑。一圈圈,齒狀色輪,有紅有藍有紫有黃色,他們就是在貪看這些削下的筆屑,還認真討論……
「真的很漂亮。」美里讚歎,捻起一圈藍的,在夕光中看。
「我以前都沒注意,被妳說了才發現漂亮喔,我覺得粉紅色很炫!」小指頭,戳着粉紅圈圈。「這個讓我想到妳的爆炸頭。」
「噗……」美里哈哈笑。「真有夠丑喔,那時候阿姨一定中邪了,被鬼打到,才會想不開,把自己搞得像粉紅色貴賓狗……」
「可是我覺得貴賓狗很可愛,我喜歡阿姨燙爆炸頭,比這個髮型還喜歡噢。」
「阿姨再也不要燙那種頭了。」丟臉。
「可是,那時候我看到阿姨頂着粉紅色爆炸頭,飄飄飄在風中飄,我看了好高興,我每次一想到阿姨那個頭,我就好開心好開心。妳再去燙好不好?」
「不要,妳把阿姨當玩具啦,哼!」
不知宮蔚南站在後頭,他們開心胡扯。宮蔚南聽着這些白痴對話,直想笑。他看美里伸出食指,撫弄一圈筆屑,嗓音暖暖地說——
「阿威,你看,木紋搭配綠色色鉛,邊緣嚙齒狀,是不是好藝術?好美?」
「紫的也很漂亮嗅!」
「黃的不錯,我喜歡黃的。」
宮蔚南微笑,聽他們一來一往,認真討論筆屑。費美里讚歎筆屑的口氣,彷彿那些筆屑是藝術品。
風拂來,一片綠葉,飄墜桌面。
「啊。」美里發現桌面落着一道暗影,這人影是?她回身,呆住,大叫:「你偷聽我們講話!」大壞人!
「爸?」阿威哈哈笑。
「我覺得……」宮蔚南拾起一圈黑色筆屑。「這個才漂亮。」
「黑的最丑。」美里不屑道,余怒未消。
「要不要吃三明治?」宮蔚南坐下,打開餐盒。
美里瞪他,怨他破壞跟小阿威的約會時光。
「哇,好棒喔,我最愛吃爸爸做的三明治,是什麼三明治啊?」阿威不記仇,忘了爸爸才罵哭他呢!「哇蛋沙拉三明治,我喜歡。還有蔬菜沙拉,好健康喔,啊那是什麼?」阿威看爸爸將一隻保溫杯放到美裏面前。
「唔。」清清喉嚨,他神情尷尬地努努嘴。
唔什麼唔?美里瞪回去。哼,她打開杯蓋,煙氣飄出,濃濃的肉桂香竄入鼻間。啊,是最愛喝的,加很多肉桂粉的卡布其諾,她笑了。拿肉桂來說情?這男人連道歉都說不出口,悲哀喔。可是,她很不爭氣地,立刻就原諒他了。三人,又一團和氣地吃吃喝喝起來。
美里叉住一片紫高麗菜,在光中檢視。「紫高麗有長毛欸……」光影中,紫高麗,白梗心,邊緣一圈,柔美的纖纖毫毛。
她驚奇地嚷:「我在台北吃過很多次,從沒發現它有毛。」唯有在這閑散地,才會注意到這種細微處的美麗啊。
阿威靠過來看。「真的欸!」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宮蔚南笑了,笑她小題大作,心裏卻覺得她可愛,像個大孩子,一點小發現,都能開心驚呼。
宮蔚南吃着三明治,夕光中,看着坐在對面的美里跟兒子要好地偎着,討論紫高麗,他吃着吃着,忽然吃不出滋味了。看着美里跟寶貝兒子,看着看着,看出神了。很渴望時間停駐,讓他永遠這樣望着,感覺太美好。
為什麼呢?待在費美里身邊,就有懶洋洋、舒緩緩的安心感。這女人,五官尋常,衣着樸素,心思簡單,人很樸實。讓宮蔚南想到橡木,鉛筆,冒煙的熱紅茶,素素的糙米飯……還是……豐腴潮濕的泥土。
陽光吻在她發上,也吻得她臉兒泛着蜜色光澤……宮蔚南突然也想將臉貼在那被陽光烘暖的臉邊,想吻住正在笑着說著的紅嘴唇……然後,想知道,她身體是不是也像一方豐腴濕潤的泥土,然後想……
宮蔚南霍地起身,驚動正談話中的美里跟阿威,他們困惑地看着他。
宮蔚南煩躁地丟下一句:「我去忙了。」回屋裏去了。
阿威對美里笑。「怎樣,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爸很可愛。他惹妳生氣,又不好意思道歉,就故意煮咖啡做三明治給妳吃,我最了我爸爸了。」
「是這樣嗎?那他這樣突然站起來就走,又是怎樣?」
「我知道。」
「哦?你說,他急着想幹麼……」
阿威湊近美里的耳朵說:「吃太多沙拉,想大便。」
美里哈哈大笑,阿威也笑。這孩子,真不懂維護父親形象。
阿威問:「阿姨,妳喜歡我嗎?」
「喜歡。」
很好,阿威卯起來推銷老爸:「阿姨如果喜歡我,就一定也喜歡我爸,因為我是我爸生的。我的優點我爸都有,所以如果妳喜歡我,當然就喜歡我爸,對不對?妳說說看妳說說看啊!」
被童言童語打敗,這什麼邏輯?「這個,還要不要畫畫?我們來畫畫?」
「上次我爸求婚,妳為什麼踹他?妳不喜歡嗎?如果現在我爸又跟妳求婚,可以答應嗎?」
「這個……呵呵呵。」
「我爸很喜歡妳,你們可以結婚,我不會抗議。」
「哈,你爸哪有喜歡我。」
「我知道,我最了我爸。」阿威指着保溫杯說:「你看,他喜歡妳。」
「保溫杯表示他喜歡我?」這邏輯新鮮。
「很多肉桂粉,他給妳的咖啡加很多肉桂粉,他知道妳愛加很多肉桂粉。」
「這代表他很細心,跟喜歡不一樣。」小孩就是這麼單純。
「每天,大廚都會給阿姨清理過的,要扔掉的種子對吧?」
「嗯,有啊。」總是將要當廚餘扔掉的種子,清洗晾乾,放保鮮袋裏送給她。
「今天餐廳打烊后,阿姨去廚房看看,妳就會知道。」
「知道什麼?」
「我爸喜歡妳。」
嗄?這邏輯從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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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威講得好奇了。
晚上,餐廳打烊后,美里溜進去,晃進廚房,那兒幽暗潮濕,充斥食物氣味。她看見宮蔚南站在流理台前,水龍頭嘩嘩開着,他不知專註的在清理什麼,那溫柔的神情,是美里沒見過的。那表情使美里困惑,四下無人時,宮蔚南才流露出這種溫柔的神情嗎?
水聲嘩嘩,宮蔚南沒聽見美里靠近。美里停在他身後,踮腳,窺視,發現流理台放着專門丟廢棄食材的桶子。
宮蔚南拾起軟爛的絲瓜果肉,兩手緩慢地耐心地一一剔出種子,一旁還有清洗過的,放盤子上的南瓜子。知道美里愛收集種子,後來他就交代廚師將蔬果的廚餘另外放,然後晚晚親自來沖洗挑揀出種子。嘴上不說,但其實很喜歡美里的一雙魔手,喜歡她能將一粒粒種子養成翠綠的一盆盆小森林……
美里偷偷看着,已經夠驚訝了,忽然,聽見他說話——
「給你們洗了澡,是不是很高興啊?」
宮蔚南對着種子喃喃說話,那模樣,就像她平日也會對心愛的盆栽呢哺。這是她的怪癖,他怎麼也一樣?
宮蔚南笑着對種子說:「你們要感謝費小姐啊,她會把你們養得很漂亮……我說你們真是走運了,要不是她,你們可是會跟臟臭的餿水在一起……」
不小心窺見這麼私隱的一面,美里慌了,悄悄後退,離開廚房,跑回住處。一路上,心頭怦響,耳根熱燙。進房間,她背抵着門,眼睛瞪大,胸腔劇烈起伏……
那是宮蔚南?那、個、溫柔的男人是宮蔚南?!而且,他跟她一樣?都對植物講話?
瞥見如頑石般剛強的男子,溫情的一面,美里覺得如遭電殛,麻麻熱熱,而且慌。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袋燒燙,呼吸好亂,膽小地逃回來。為什麼在夜深時,瞥見溫柔的宮蔚南,要落荒而逃?震驚后,是一陣恍惚。
房間昏暗,窗檯花架上,種子盆栽,夜色中,亭亭玉立着。她摸住電燈開關,又頓住要開燈的動作。突然害怕,燈太亮,會將她的心曝光。側身,軟靠着門,瞧着屋外老樹,白千層默然黑着。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原來那些種子,全是宮蔚南耐心搓洗乾淨的?都是他柔聲哄過的?送來讓她愉快種下的……為什麼不直接拿給她?他不好意思嗎?為什麼不好意思?還是……難道……對她有意思?
啊,蒙住臉,越想越荒謬。她撲倒在床,不準胡想……不,不準……越不準越想入非非……結果,她睡后,作了個詭異的夢。
夢中,光天化日,她坐在窗前,浴在光中,安然地下種一顆種子。她澆水,看有機土墨黑,種子忽然膨脹迸裂,泥堆里,裸出一顆鮮紅跳躍的心。
奇怪,夢中,美里也不怕,徒手撥開濕土,挖出怦跳的心,捧在掌間,看它跳躍,感覺到它的震動,溫熱潮濕,貼着掌心跳,美里困惑望着……
身後,有人怒道:「還我——」
她回頭,看見宮蔚南。
他郁着表情說:「那是我的。」
將心捧還他,他伸出雙手——沒拿走心,那雙大大帶厚繭的手掌,握住的是她的雙手,和她一起感應心跳。她訝然無語,手中的心,胸腔內的心,都熱烈跳動。
她注視他,他也盯着她看,用一種哀傷的目光看着她。
「妳為什麼種我的心?既然種了,就要負責……」
美里驚醒了,按住胸口,那兒,心咚咚跳着,在漆黑里,倉皇失措,六神無主。
她聽人說,夢是有意義的。是因為現實生活壓抑住什麼,夜裏,才藉著夢釋放。美里不明白,是罪惡感讓她作了關於宮蔚南的夢?還是……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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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烤得人昏懶。
午後,日正當中,肥狗阿旺,仰躺在泥地上,瞇眼敞肚,正激情磨蹭被陽光烘暖的路面,抵禦背脊搔癢,卻越磨越癢,牠呵張着嘴,似痛苦,似爽快……
蘇飛雅焦躁地在木屋前廊來回踱步,罵著購物台客服。
「為什麼是黑色的?SHIT!明明跟你們要白的白色的!什麼?還要二十天?喂,知道這件很搶手,可是我已經訂成功了欸,是你們的錯要怪我嗎?莫名其妙,你希望我找律師告你們嗎?什麼態度——」她手中拎着快遞來的CHANEL洋裝,火冒三丈,為了送錯的網購商品罵人。
另一邊,攤開的躺椅上,鄭宇宙戴着墨鏡,穿着花襯衫運動短褲,正躺着做日光浴。墨黑鏡面,倒映兩個追逐身影,跑來,跑去……在白千層樹下穿梭奔跑,是一大一小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威拿着水槍追美里。
「打不到就打不到,你跑太慢了啦!」美里跑給他追。
「我打,砰砰砰砰——」
「沒射中喔!」
「射中啦!抓到妳了!」抱住美里大腿,兩人摔倒,阿威大笑,跟美里扭打。鄭宇宙蹙眉,摘下墨鏡,問女友:「雅,阿威這麼激動不要緊嗎?」
「我不要灰色!要白色白色聽見沒有!」蘇飛雅還在罵客服,突然,聽鄭宇宙驚呼。她轉過頭,看鄭宇宙扔了墨鏡衝出去。
那邊車皮上,阿威顫抖,面孔脹紅,呻吟着。
「阿威?阿威?!」費美里嚇壞了。
「唔……」小傢伙抽搐,面色由紅轉紫。
「扳住他的嘴!快!」鄭宇宙吼。
美里趕快照做,用力扳開阿威緊閉的嘴。
遠處,宮蔚南回來,他看見了,衝過來,推開美里,吼:「妳幹了什麼好事!」抱住阿威跑回屋內。
宮蔚南將兒子抱入房間,踢上門,把大家關在門外。
美里呆在門外,面色慘白,方才,宮蔚南那一吼,嚇壞她了,她顫抖,喃喃問:「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不用去醫院嗎?」
鄭宇宙支支吾吾地說:「宮蔚南以前念醫科的……妳放心,應該不會有事,他知道怎麼處理。」
美里蹙眉,感到奇怪,鄭宇宙好像挺習慣的,像只有她被嚇壞。
「阿威為什麼突然……」美里扶牆站,發現雙腿不聽話,一直顫抖。「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他怎麼了?阿威是不是有病?他有什麼病?」
喔,這個蘇飛雅知道,她聽鄭宇宙說過哩!「妳不知道嗎?阿威他有——」
鄭宇宙暗掐飛雅。「氣喘,是氣喘病。」
蘇飛雅聽了,奇怪地看男友一眼。
「是氣喘?可是,看起來很嚴重……」美里不解。
鄭宇宙說:「氣喘就是會那樣……」可憐的費美里,臉色慘白,嚇得快暈倒了。他安撫道;「不要自責,這不是妳的錯。我們去客廳坐,在這邊緊張也沒用啊。」
在宮蔚南照料下,宮城威面色由青紫轉為紅潤,一醒來,他就哭。
「被阿姨看到了嗎?她知道了嗎?」
「沒有,她不知道。」
「嗚……丟臉了啦!」阿威涕泣,宮蔚南好心疼。
「乖,睡一下,不要哭。」
「爸欸……」阿威抓牢爸爸的手。「對不起……」
宮蔚南低身,伏在兒子的身上,將額頭抵着他的額頭。「笨蛋,又不是你的錯……真的,費阿姨什麼都不知道,爸爸答應過你,就真的都沒有告訴她,所以你別亂猜……」
「我覺得阿姨好像開始喜歡你了,所以千萬不能讓她知道我的病……」要是知道,說不定會不要爸爸了。
宮蔚南掐他的臉。「再費阿姨費阿姨的,我要吃醋了。」
阿威閉上眼,緊張兮兮地提醒:「不能說,你答應我絕對不說的喔,不然她會跟媽一樣跑走……」
「你媽是因為爸爸才走的,傻瓜!」
「爸,我要去動手術,我想好起來……讓我去,嗚……」又哭了。
宮蔚南輕拍著兒子,哄他:「乖,等醫生更有把握,爸一定讓你去好不好?現在不要冒險,爸爸不能讓你冒險。」
宮蔚南心情沉重,兒子有先天性心臟病,每個月都要去醫院回診。因為心臟結構複雜,醫生雖然願意動手術,但成功率很低,還可能喪命。他寧可選擇藥物和飲食控制,但癲癇和氣喘卻會伴隨心臟問題時而發生。凝視阿威病容,做爸爸的心如刀割,應該讓兒子冒險手術嗎?但結果是他能承受的嗎?
「我不想每次運動會都不能參加,去遊樂園也不能玩,體育課只能在旁邊看,也不能跟大家打球……嗚,我要跟別人一樣,我要動手術……」阿威啜泣。
「不行。」
「為什麼?我都不怕痛了……」
但我怕失去你……宮蔚南鐵青着臉,不願改變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