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正睡得昏昏沉沉間,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伸手摸索到鈴聲響個不停的手機,按下通話鍵就氣沖沖的咆哮:“誰啊?”

“花小姜,可以麻煩你幫我一件事嗎?”李嘉陽溫暖的嗓音透過電話傳入她耳里,帶着一絲懇切的祈求。

她眨眨眼睛,“什麼?”

李嘉陽隨即對她說起自己的求婚計畫。

花小姜聽着聽着,滿腔的怒火和渴睡的惺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喜悅和羨慕。

那麼長久的等待,那麼苦苦熬着、守着的幸福,陸明月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李嘉陽,看在明月的份上,我可以幫你。今天是除夕,希望一切都能如你所願,美夢成真。”

“謝謝你。”李嘉陽語氣里滿是盼望。

掛斷電話后,花小姜顧不得再睡,下床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希望讓腦袋完全恢復清醒。

接下來的事情太重要,千萬不能被她搞砸了。

吹乾了頭髮,換上毛衣和牛仔褲后,她打了通電話給陸明月,借口要請陸明月陪她去電視台當臨演,然後把陸明月拐到李嘉陽事先安排好的美容中心,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打扮好后,花小姜瞪着落地穿衣鏡里映出的自己。

白色繡花的鍛質上衣,優雅搖曳的雪紡紗長裙,腰間繫着條波西米亞風的淡紫色腰帶,頸間戴着白色山茶花的項圈,珍珠白的高跟鞋將她的身段襯托得更加亭亭玉立,和那一頭挑染過的短髮,竟意外創造出了一種帥氣又溫柔的衝突美感來。

美得她自己都覺得好詭異、好不習慣,不自覺地拉高微露酥胸的前襟。

要命,她這次實在是犧牲大了。

“小姜,”打扮得粉嫩迷人的陸明月有些不自在地走出來,卻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不由睜大了眼。“你這樣真好看!”

“那當然。”她硬着頭皮吹噓道:“我只是平常懶得打扮,否則隨便上個妝,那還不是國色天香嗎?”

陸明月被她逗笑了。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她抓過外套就往外走。

接下來花小姜順利地將陸明月“拐”進李嘉陽工作的電視台,也順利將陸明月推進“李嘉陽的賞味廚房”、現場直播的求婚現場裏,然後她就溜了。

因為--

“那麼溫情感人的場面實在太不適合我的風格了。”她坐在計程車裏,嘴硬的自言自語,雙眼卻緊緊盯着前面的小電視,不肯錯過接下來的任何發展。

小小螢幕裏頭正實況轉播着最動人的一刻--

“親愛的觀眾朋友,常常有人問我:『李嘉陽,你吃過那麼多國家的料理,你最愛吃哪一國的菜?』”李嘉陽溫柔地對着鏡頭說,“在這邊,我很高興跟你們分享,我這輩子嘗過最美味動人的一道菜,就叫作『愛情』。”

全場所有人不禁紛紛嘆息,心裏感動不已。

連司機看了,都忍不住插嘴道:“這個李嘉陽實在是有夠會講話的,我要是女的,我也想嫁給他說!”

花小姜被口水嗆到,忍不住多瞥了長相十足江湖味的司機先生幾眼。

“小姐,你不要看我長這樣,我平常也很喜歡做菜的。”司機不服氣地道,“我還是李嘉陽的忠實粉絲。”

“我信、我信。”她強迫自己吞下想吐槽的衝動,目光移回小螢幕上。

“現在,在全國觀眾朋友的見證下,我想要對我最心愛的女人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李嘉陽鬆開懷抱,優雅地在她面前曲膝跪了下來。

鏡頭裏的陸明月淚如泉湧地看着他。

“陸明月小姐,我願意和你相互扶持,歡樂與共,我願意為你『洗手做羹湯』,我願意一輩子把你寵得五穀不分,把你照顧得健康美麗、白白胖胖。”他手掌心出現了一隻黑色絨面的小珠寶盒,送到她面前,“請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陸明月淚眼迷濛,顫抖而幸福地笑了,下一刻她俯下身去,雙手捧着那張英俊的驗龐,大膽而勇敢地吻上了他的唇。

“我們結婚吧!”

“太好了!”看到這裏,花小姜再也抑不住激動地歡呼起來,“成功了!”

“厚,實在有夠浪漫的啦!”司機也咧嘴笑了,“簡直比韓劇還好看。”

“就是說咩!”她眨掉眼眶裏感動的淚水,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自鎮定道:“對了,司機先生,麻煩等會兒到新莊后,先在麥當勞的得來速停一下。”

“小姐,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吃年夜飯嗎?”司機詫異地問。

花小姜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停頓了幾秒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就……加菜啦!”

“原來是這樣。”

“我喜歡麥當勞。”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

司機點點頭,雖然臉上有點同情之色,也禮貌地沒有再多問。

方才為陸明月和李嘉陽風到高興的興奮感漸漸褪去,花小姜目光轉向車窗外整個暗下來的天色,再看着萬家燈火在眼前明亮了起來,沉澱在心底深處的寂寞彷彿又被翻攬了上來。

這是她自己一個人度過的第十二個除夕。不管是團圓飯還是年夜飯,對她來說都是電視廣告上的一個名詞,只存在於熱鬧喜氣的螢幕里,卻和她真實的人生沒有任何一絲關聯。

這種孤單的風覺已經深入骨髓,熟悉得像是她的呼吸。

一個小時后,花小姜抱着一袋速食,低着頭打開一樓鐵門。

在踏入樓梯間前,她回頭望了眼那原本停着他黑色休旅車的停車格,此刻上頭停了一輛銀灰色轎車,應該是附近的鄰居見沒人停,搶着占走了位子的。

大家都快樂的過年去了,就連平常老愛在她身邊團團轉的蘇原璽也不見了。

她不是早該習慣這樣了嗎?

她搖搖頭,默然地關上鐵門,緩緩踩上水泥階梯,經過了一戶戶、一扇扇隱約透出歡樂團聚氣氛的門,直到高跟鞋停在自己家門前。

她低垂落寞的目光被一雙黑色球鞋吸引住了。

“回來了。”一個作夢也沒想過會出現在這裏的低沉嗓音,含笑地在她頭頂響起。

花小姜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趙子安……他不是……不是回美國了嗎?

他提着一隻飯店外袋盒,一身黑色毛衣牛仔褲的輕鬆打扮,笑容燦爛地看着她。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還是想留下來陪你過年。”趙子安揚了揚手上的外帶年菜盒。

剎那間,花小姜腦中一熱,懷裏的速食紙袋再也抱不住,鬆手掉落。

“小心!”

他直覺伸手要接,可接到的是突然衝進懷裏的柔軟嬌小身軀,心下一震,下一瞬間,已牢牢地攬緊了她。

那貫穿靈魂的激動、震攝與渴望來得太急太快,容不下半點思索的時間,只因在這一秒,她再也不想繼續這樣孤零零地騙自己了。

為了守住那份尊嚴,她已經和自己作戰到精疲力盡,偽裝自己根本不想要他、也不需要他,可是她錯了,他自始至終都根植在她心底,從來沒有一刻離開過。

而她,也已經寂寞得太久了。

“趙子安……”她把臉埋在他胸前顫抖,微帶哽咽地問:“我……真的可以再相信你嗎?”

“相信我,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我永遠不會再讓你離開我。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他眼眶灼熱濕潤,雙臂將她擁得更緊,語氣堅定地道:“我愛妳。”

她忍不住閉上雙眼,淚水滑落臉頰。

是幻想嗎?是作夢嗎?

還是除夕果真有某種美夢成真的魔力,在最後倒數的這一個夜晚,幸福就會像時候到了就盛放的花瓣,自然而然地舒展開來。

“小姜,我愛你。”趙子安憐情地捧起她的臉,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柔聲道:“這一句話,我已經欠了你十二年了。”

“我……並不想承認,”她輕顫着睜開雙眼,終於找到勇氣望入他深情的眼裏,卻不免苦澀而自嘲地笑了,“可是怎麼辦?我怎麼也忘不掉那種愛着你的感覺,就像受了詛咒一樣。”

“被下了咒的人是我吧?這十二年來,我沒有一刻不想着你在哪裏?妳恨不恨我?你還愛不愛我。我知道這聽來很可笑,可是只要一遇上跟你有關的事,我就瞬間退化成一個幼稚低能的笨蛋,越想靠近你,就越是把你推得更遠……”

“是嗎?感覺上你沒有閑着啊!”她吸吸鼻子。

“那些緋聞是……”他那張俊臉微紅,清了清喉嚨,“想看你會不會嫉妒、吃醋,也想知道你到底會漠視我到什麼樣地步。”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麼拙劣幼稚的借口嗎?”她嗤了一聲。

“是真的!”他尷尬地抓了抓頭,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還是我請我特助作證?每次都是由他當秘密線人,負責通知狗仔……”

“是你的人,當然會幫你說話了。”她只是被愛沖昏了頭,又不是智力受損。

“不然我現在馬上打給他。”他真急了。

“不用了,那些都不重要了。”她仰望着他。

他有些儲備不安,“小姜……”

“過去怎麼樣,都不重要了。”花小姜伸手捧住他的臉,直直望入他眼底,“但是我會從這一刻起,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並且,你心裏真的只裝得下我一個人--趙子安,我真的可以這樣去相信嗎?”

“相信吧。”他溫柔的看着她,“在這世上唯一能擁有我心的女人,永遠只有妳。”

她眼眶又發熱了起來,淚光閃爍,嘴角浮現的笑意卻好美、好美。

趙子安情不自禁俯下頭,深深地吻住她柔軟甜蜜的唇瓣,也吻住了他這一生最初、也最真的美好。

感謝老天,她總算又回到他身邊了。

那十二年來走失了的心,終於再度穩穩地回到了左邊胸口。

冬季的淡水河上煙波迷濛,美得像一場不其實的夢。

他們坐在八里的渡船上,儘管氣溫低得令人瑟瑟發抖,兩人依偎得那麼緊、那麼暖,交握的十指也始終緊扣着。

“你還記得那次搭渡船,你暈船的事嗎?”花小姜靠在他強壯溫暖的懷裏,心滿意足地望着淡淡霧氣氫氫的河面,輕聲開口。

“當然記得,糗爆了。”趙子安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嘲道:“堂堂航運世家的大少爺,竟然連搭個小小渡船都會暈。不過當時你真好,都沒有笑我,反而還努力幫我拍背,四處問其他乘客有沒有暈船藥。”

他永遠記得,他就是那天真正對她動了心的。

從小到大,明着金湯匙出生的他像是擁有了整個世界,外貌更是從可愛變俊秀、從俊秀變帥氣,又自認天資聰穎,無論念書還是各項體育活動,他樣樣都是第一。師長寵愛他,女生迷戀他,男生崇拜他--|他對於這種高人一等的天生優越戲,一向很享受。

所以暈船吐得慘兮兮的那天,真是他十七年來最落魄也最“不帥”的一天了。

他還以為,小姜會覺得對他英雄式的幻想破滅,甚至是嫌惡地躲在一旁,因為他簡直是遜包。

可是她不但沒有,還着急關懷地替他拍背,甚至在他來不及朝河面吐的時候,用自己的T恤來接他吐出的穢物--就連他自己,都怕弄髒了身上的名牌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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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約會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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