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日早上，裴璟尹和可綠依照行程前往位於巴黎有名的香水廠牌「R-W」的工廠參觀，接待他們的便是該公司的公關主任夏依。
坐在會客室內不久，便看見她遠遠走了過來。可綠眯起眸看着，發現她是位漂亮的金髮女子，非但外在時髦，身材更是高姚修長。此刻，她穿着一身合身的套裝、腳蹬三吋半高跟鞋，走起路來婀娜多姿，具有讓男人無法移開視線的本事。
她一見到裴璟尹立刻張開雙臂與他緊緊相擁，彼此還臉碰臉的表示親匿，看樣子他們原就很熟了吧？
“夏依，我跟你介紹，她是「裘丹集團」楊總裁的千金楊可綠。”裴璟尹將可綠拉了過來，用英文向夏依做着介縉。
夏依對她漾出一抹專業性的微笑，“楊小姐你好，我叫夏依。”
“你好，這次來打擾你，真不好意思。”可綠禮貌地以英文表達自己的感激。
“哪的話，裴璟尹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我們老闆跟璟尹的父親很熟，當他得知裴璟尹要帶你過來，還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的招待。”夏依舉手投足間是那麼優雅。
可綠反觀自己，和她相較自己就像只醜小鴨，唉！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可綠點點頭。
“先到我的辦公室等一下。”夏依卻是看着裴璟尹說，然後轉身往裏面走去。
可綠也只好隨着他們一塊兒前往她的辦公室。坐在沙發上，她看着夏依俐落交代工作給下屬后，便走了過來。
“我已經命人備車，待會兒我們再一塊兒去工廠。”夏依坐下。
“這裏不就是工廠嗎？”可綠不解地問。
“這裏只是工廠的一部分，應該算是辦公大樓，真正的工廠是在裏面，如果用走的話可是非常遠。”夏依轉向裴璟尹，微帶抱怨，“你怎麼都沒對楊小姐做介縉呢？瞧她什麼都不懂。”
她這樣的話讓可綠微吃一驚，跟着不好意思的垂下臉。心想，是呀！她什麼都不懂，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來歐洲？
“那是我的疏忽，可綠如果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還希望你這位女強人多教教她。”裴璟尹看出可綠的尷尬，把錯都攬在身上。
“香水不是裘丹要製作的嗎？怎會變成你的事？”夏依雖然總是面帶微笑，但語氣中慢慢揭露了一根根的刺。
“因為我們風華是裘丹的總代理。”他半眯着眸望着夏依，“你怎麼了？”
“沒，我只是覺得奇怪嘛！”夏依笑了笑。
這時有人敲門說道：“夏主任，車子已經備好了。”
“好，謝謝。”夏依立即站起，對他們說：“請跟我來，車子已經在外面等了。”
可綠起身與他們一塊兒步向外面，果真看見一輛加長型轎車等着他們。而夏依動作非常快的將裴璟尹拉到前面的副駕駛座，而她就坐在駕駛座開着車，可綠只好坐在後座了。
行進間，她聽見夏依對他說：“什麼時候來我住的地方？”
“再看看，這次的行程很滿。”
“別這樣，晚上來嘛！我準備一桌菜等你。”她對他眨眨眼，故意加大聲量，“只有你一個喔！”
可綠看着一路上的景色，感覺得出夏依喜歡裴璟尹，而他們之間一定曾有過滿密切的關係。
她該保持平靜才是，可心頭為何會悶悶的？她應該覺得無所謂，為何無法自在面對他們故作親昵的舉動？
“可是讓可綠一個人——”
“沒關係，我可以待在房間，哪都不去。”可綠用英文說道，不希望讓他認為是自己牽絆了他。
“哇！那就真的太好了！”夏依得意笑着。
裴璟尹轉首望着可綠，緊擰的眉心似乎含有對她的不快。為什麼她可以決定他晚上的時間？
而在接下來的參觀行程中，可綠都非常專心的做着記錄，也儘可能的發問，裴璟尹則被夏依帶去見公司的總經理，和可綠暫時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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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外觀設計室看着半成品的可綠身上手機突然響了。
她接起后發現是裴璟尹的來電，“喂。”
“可綠，你在哪兒？”他問。
“我在……外觀設計室，想看看他們對瓶罐的選擇。”可綠看着這些光彩奪目的香水玻璃瓶，還真如水晶般耀眼。
“該吃飯了。”他提醒她。
“你們先去吃，我自己隨意解決就好。”這邊有幾位員工會說英文，只要可以溝通，就可以行遍天下了。
“你自己怎麼解決？”
“我知道工廠的餐廳在哪兒，你不用為我擔心，有事我會給你電話。對了，等看過後我會自己搭車回去，你好好玩吧！”說完她便掛了電話，因為只要聽見他的聲音，她就會忍不住想着他和夏依到底在做什麼？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索性將手機關機后，她繼續手上的工作，直到中午休息時間，她問着這裏的人員，“請問，如果不到餐廳用餐，還可以去哪兒用？”
“公司外頭有許多餐廳，不過這裏離前面太遠，得搭車子。”就跟她來時一樣。
“那有後門嗎？”
“有，就在那裏，很近的。不過那邊的餐廳不大，都是些小館。”他們以為像她這類千金小姐是吃不慣小餐館的。
“謝謝，我由後門去好了。”她才打算離開就聽見那人喊着，“倍健，你來得正好，這位小姐要去用餐，你陪她去吧！”
“哪位小姐？”
“就那位，台灣裘丹集團的人，你不也是台灣來的嗎？”他指着站在門邊、好奇往這兒看的可綠。
“你來自台灣？”倍健用中文問道。
“對，你會說中文？”她咧開一抹笑，心底有着說不出的興奮，“真的太好了，這就是所謂的他鄉遇故知嗎？”
“沒錯，你要去吃飯？”
“對，可是我完全不懂法文，不知該如何選擇餐館。”可綠老實說道。
“跟我走，一切都沒問題的。”他笑了笑，“我是林倍健，是這裏的研究員。”
“你好，我叫楊可綠。”她笑了笑。
“那走吧！我帶你去吃飯。”林倍健帶她從後門離開，“想吃什麼？”
“嗯……這附近可有中國菜的餐廳？”才一天沒吃到飯，她就有點懷念。
“中國菜？”他想了想，指着另一邊，“那裏剛好有家中國菜餐廳，口味挺不錯的。”
“謝謝。”可綠從沒想過在外地還能吃到家鄉菜，可說是興奮得不得了。
進入店內，他為她點了幾道菜，有麻婆豆腐、白玉泡菜、螞蟻上樹……“你嘗嘗看合口味嗎？”
“嗯，很好吃，謝謝。”這應該是她來此吃過最棒的一餐了。
“別老跟我說謝，能夠在這裏遇見同故鄉的人，我也很開心。”他微笑點點頭。
“但若不是你，我當真吃不到這麼可口的佳肴，這句謝謝是一定要說的。”
“對了，裘丹集團只派你過來嗎？”
“我是跟總代理裴璟尹先生一起過來，他現在和夏依主任在一塊兒。”提起他，可綠的一顆心便猛地下沉了。
“哦……”他想了想，“那你等會兒要怎麼回去？”
“我還要繼續待在你們公司多看看，說真的，你們公司不但不忌諱我們是同行，還願意讓我們過來參觀，我真的很感激。”
“那是因為你剛剛口中的裴璟尹的關係，他父親和我們總裁可是多年好友。”林倍健透露一則小道消息，“聽說他和夏依曾是大學同學。”
“原來如此。”可綠斂下眼，“不管如何，我還是很感激她。”
“那你參觀后要怎麼回去？”
“我？”她想了想，“我可以叫車，你可以幫我寫下飯店的地址嗎？”
“不用這麼麻煩，我送你回去好了。”林倍健非常好心的提議。
“這樣好嗎？今天帶給你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她明白有些事自己得親力而為，才能真正成長。
“這怎能算是麻煩，如果你不答應就是看不起我了。”他看看錶，“我四點就可以先離開，你來研究室找我。”
拒絕不了他的好意，可綠只好笑着答應，“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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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綠在林倍健開車護送下回到飯店，才走向自己的房間，卻意外發現裴璟尹正站在她的房門口等着她。
“你回來了？”她看了他一眼，然後刷卡進入房間。
才要關門，他卻擠了進來，“你玩得很愉快了？”
“玩！”看着他質疑的眼神、冷冽的表情，她蹙眉問道：“我一直都待在R-W，不懂你在說什麼。”
“一直嗎？”他輕哼，“我中午回去找你，可是他們說你跟一位來自台灣的研究員一塊兒出去用餐了。”
“沒錯，我們去吃中國菜。”她坦白的點點頭。
“哦！”裴璟尹拉高音量，“看你的表情很開心了？剛剛也是他送你回來的是不是？”
“是他送我回來的，不過也僅止於此，吃過午餐后整個下午我都待在工廠。”她眯起眸，“請問你呢？”
“我怎麼樣了？”他一手撐着牆面，沉着嗓說。
“呵！難道要我學你問：你和夏主任玩得愉快嗎？”她眯起眸，“放心，我不會這麼無聊。”
“我們是為了公事——”
“夠了，就算是私事我也不想過問，也請你不要過問我的事。”她瞪着他，“請你出去好嗎？”
“你——”
“你晚上不是和夏依還有約嗎？快去準備吧！”她刻意表現得無所謂，但不能不承認她很難過。
“那你呢？”
“你不需要管。”她已經好煩好煩了，現在也沒胃口，只想抱着被子好好睡上一覺。
裴璟尹沉定的眼緊緊盯着她的，“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吃誰的醋？你跟夏依嗎？”她心一提，說話都結巴了。
“沒錯。”一抹恣意的微笑出現在他嘴角。
“我知道你們是大學同學，關係之好又不是這一兩年的事，我又何必吃醋？你真是想太多了。”她那無所謂的口氣還當真撩起了裴璟尹的火氣，他緊抓着她的肩，炯然的眸直視着她。
“你要做什麼？”她不畏懼的回視着他。
“我——”才開口，身上的手機卻響了！
“還不接嗎？她在催了。”她忍着心痛說。
裴璟尹直望着可綠那雙瞬也不瞬盯着他瞧的眼，莫名的一股氣直憋在胸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對她他不是只有着興趣而已，因為她說過他們曾經認識，所以他想只要想起她是誰，他就會死心。
可為何還沒弄清她的底細，他對她的心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天，他完全搞不清楚了！
“你的手機快要震壞了。”可綠再一次提醒。
裴璟尹放開她，轉身接起手機，“喂……好，我正要出門，不必為我準備太多，夠吃就行了。”
可綠聽着他那愉悅的聲音，隨即別開臉，怎麼壓抑都無法平撫心口嚴重的抽痛！
她不該痛，不能痛，就爽快的放他走吧！
“別太急，我還要好一會兒才到，晚點見。”裴璟尹結束電話，旋身望着可綠顫抖的背影。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他沉着聲音說。
“去吧！怎能讓人家久等呢？”她輕逸出一絲苦笑。
“不後悔？”
可綠回頭對他輕輕一笑，“我不會後悔。去吧！不回來也沒關係，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他發怒的眯起眸，“好，非常好，我馬上走，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看來裴璟尹真的生氣了，離開時還將門重重的關上。可綠捂着耳朵，眼眶瞬間紅了。
她無力的坐在床畔，垂首閉眼，任由心酸的感覺啃噬自己。
晚餐時間過了，她卻沒勇氣下樓找東西果腹，只好關在房裏喝着即溶咖啡，可入口的滋味卻好苦好苦……
突然，可綠好想家。拿起電話，她打了通電話回去，“爸。”
“是可綠！”楊啟成聽見她的聲音很開心。
她笑着問道：“爸快吃中飯了吧？”
“對，你呢？剛吃過晚餐嗎？”他算了算時差。
“嗯，剛吃飽。”她說謊。
“今天走過哪些地方？”他關心地問。
“去R-W的工廠觀摩過，它們的設備真的很棒，我已經將這些優點記錄下來了。”可綠據實以告。
“是呀！R-W可是百年大廠，什麼都是最好的，這次不怕我們變成對手還願意讓我們參觀，真多虧了璟尹。”他揚唇一笑。
“我知道。”爸說的不就和林倍健一樣嗎？
“你知道？那就好，我是聽說裴璟尹與R-W關係友好，這次他們才破例的。”
“嗯，爸，你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角色，而且會好好做。”這樣的角色多卑微，她得看人臉色，得面對他霸氣卻不專的感情。
“好好照顧自己，再過幾天就過年了。唉！少了你氣氛都不對了。”記得每年過年可綠都會拉着他到處拜年。本來他在社區里認識的鄰居並不多，但也因為她，他倒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了。
“真的呀？”可綠想了想，“新年那天我會一大早打電話祝爸新年快樂，還會給爸一個驚喜。”
“驚喜?!哈……”楊啟成大笑着，“好好，爸就等着你的驚喜。”
“爸要好好保重喔！”她淡淡一笑。
“你也一樣，那就不說了。”關照之後，楊啟成才掛了電話。
可綠走到窗邊，看着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陌生的一切，現在她終於可以理解離鄉背井之苦。
頭好痛喔！
大概昨晚失眠了一晚，今天又累了一天，身心俱疲下頭都疼了。該不會是感冒了，難道連病菌都找上門？
進浴室泡個熱水澡，原以為自己會好些，沒想到頭疼得更厲害！
躺在床上，像有千萬支大鎚直往她腦袋敲，讓她恨不得將自己的頭給摘了，或許這樣才能解除痛苦。
痛了好久，也不知道幾點了，拿起電話想打給裴璟尹，可想了想她還是放棄了。
不能打給他，這樣只會讓他覺得她沒用而已。
換上一件休閑衫，她走出房間，看看他的房門也不確定他回來了沒，然後步向電梯直接下樓，來到飯店大廳外，一個人坐在那兒發獃。
頭疼欲裂，她抱着腦袋趴在腿上哭泣。
而這時候剛從浴室出來的裴璟尹靠在床頭看着電視，不禁想到可綠，不知她睡了沒？
本不想理會那個拗氣的女人，可他還是忍不住拿起電話按了她的房間號碼。
電話響了好久，竟然沒人接，就算睡死了也不會這麼離譜吧？
愈想愈不對，他隨即換上衣服，走出房間去敲她的房門，敲了半天卻無人應門！
“她到底去哪兒了？”
他隨即走到飯店大廳，四處尋找她的身影，最後在大廳外的騎樓下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那兒。
“你在幹嘛？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你——”他拉起她的手，可綠也順勢抬頭，卻讓他看見她蒼白的小臉以及臉上滿滿的淚水！
“可綠——”他驀然一驚，“你怎麼了？”
她搖着腦袋，用力推開他，急急想回到房間，但猛站起的速度讓她腦子一眩，狼狽地搖晃了下。
“可綠……”他緊緊抱住她，發現她在他懷裏發抖。
“我頭痛……頭好痛……”她喃喃說道。
“頭痛幹嘛還在這裏吹風？”聽她這麼一說，他立即扶着她進入飯店，問了醫護室的方向，又將她送到那兒。
看過醫生，打了一針，好不容易止了頭疼，可綠終於不再難受了。
“你吃過晚餐沒？”他關心地問。
“因為頭痛，還……還沒吃。”
“是頭疼還沒吃，還是不敢下去吃？”他的話刺激到她的痛處，她抿抿唇什麼話也不想說。
“好些的話，帶你去吃點東西。”
“我不餓。”
“可是我餓了。”他的語氣帶着強制性，然後拉着她來到飯店內的餐飲部，買了一些熱食，坐在裏頭的圓桌共用。
“你今晚一定吃得很愉快，這麼快就餓了？”她手拿着一根大熱狗，還不知道從哪兒下口。
“我胃口本來就好。”他用力咬了口。
“是喔……”見他這麼吃了，她也跟着他的方式咬了口，咀嚼一會兒她突然笑了出來。
“笑什麼？”
“沒想到我會來這種地方吃熱狗，以前從不覺得它好吃，今天吃起來卻特別不一樣。”她抿唇笑說。
裴璟尹眯起眼，“說真的，現在的你和剛剛那個頭痛到病懨懨的你，一點兒都不像。”
“現在不痛了，當然不一樣了。”她抬頭望着他，“我沒想到你會回來。”
“你要我留在夏依那兒過夜？”這話讓他的表情一凜。
“這不是你希望的？”掛在她唇邊的笑微微垮下，“你們不是大學同學？小別勝新婚呀！”
“小別勝新婚！什麼意思？”
“過去曾是情侶，但為了工作分隔兩地，現在好不容易見了面，聚上一晚是應該的。”說完，她便站起來，打算回房去。
“可綠！”他趕緊追了過去。
“我真的沒關係，不要因為我影響了你，就算在國外我也希望自己能夠獨立。”她邊走邊說。
“你真的願意讓自己喜歡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他半眯着眸。
“據我所知，你的花名冊很厚，我不想成為其中之一，當然不會在乎你跟誰在一起。”她苦澀地說，然後回頭加快腳步奔回自己的房間。
“喂——”
裴璟尹喊不住她，看着她的背影，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搞不懂她了。
花名冊！是誰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