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這……」他面露猶豫之色。

一頭是未來的岳父大人,對他期望甚深,另一頭則是心愛的未來娘子,對他告誡再三,着實教人左右為難啊!

「這可是你的前程,你得想清楚了,大好男兒當志在四方,精忠報國,為國為民,怎能日日安於高床軟枕、不思進取呢?」項老爹說得義正辭嚴。「況且你不想給我家豌豆過上更安樂無憂的日子嗎?」

後頭那一句深深打動了他,佘溫胸口一熱,不由專註地思索了起來。

雖然豆娘總是不願讓他和岳父大人一樣,前去應考,謀求一官半職,但是他也明白現今天下局勢,士農工商之中,還是唯有取士為最高,最為人尊敬。如果他真的能在官場上佔得一席之位,不光能為百姓謀福,就連豆娘將來也會是個堂堂正正的官家夫人,就不用再時時介意旁人的目光了。

儘管她嘴上不說,可心底深處一定還是在意着農家的出身吧?不然也就不會那般在乎許家義妹怎麼看她……如果她成了官夫人,以後也就毋須自卑、更不會受傷了,是這樣的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嚴肅堅定了起來。

【第八章】

報完名后,自學衙門口走出來的佘溫,不知怎的,心下仍是有三分的忐忑。

他忐忑的不是自己沒有秀才身分,照理說是不能參與鄉試,卻被學衙內的學政官員破格接受報名,這樣日後會不會引人非議等等,他忐忑擔憂的是——他居然騙豆娘說要幫她買菜籽,結果卻跑來學衙報名鄉試。

而且他曾答應過她,以後什麼事都不瞞着她的,可是保證才說出口,一回過身又瞞着她做下了這樣的大事來,他都不敢想像萬一給豆娘知道了,自己究竟該怎麼解釋才好?

佘溫躊躇再三,想了想又回頭欲進學衙取消報名,可是腳才踏上階梯,腦中又浮現豆娘說出「她覺得我配不上你」的黯然神情,他心下一痛。

他一咬牙,又後退了,逼迫自己轉身大步走離學衙大門。

他在何勇面前承諾過會讓豆娘過好日子,一生一世都會好好保護她,所以就算日後事發,豆娘要見怪,他也會坦蕩接受她的怒氣怨惱,只要能照顧她,讓她過上安樂歡快的好日子,他做什麼都不覺委屈!

「大哥?」

他聞聲回頭,含笑道:「這麼巧?妹妹也上街?」

身旁跟着一個隨侍丫頭的許纖難掩巧遇他的歡喜笑容,嫣然道:「大哥今日休息,原來是上街逛逛來了,有看上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大哥不是來買東西,是來報名參加鄉試的。」他話一出口,才知說溜嘴了。

「呃……」

「真的嗎?大哥有此打算,這真是太好了!」許纖又驚又喜。

「你也贊同我參加鄉試?」

「那是當然,大哥滿腹才華洋溢,怎麼能生生埋沒鄉間?」許纖喜不自勝,語氣熱切地道:「既然大哥有意科舉走為官之途,你放心,妹妹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

「呃……」佘溫儘管心下稍安了些,還是忍不住再求證一次。「你真覺得我應當去應試……你不擔心愚兄日後為官,會因個性過於清廉純良,易受小人誣陷生禍嗎?」

「大哥。」許纖端整臉色,嚴肅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若是事事只憂福禍,不論是非好壞,那麼人人都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這世道會演變成何種自私境地?大哥是耿介忠直之人,若能出仕為官,自當能造福百姓,難道就為了怕惹小人誣害,白白錯失了這個於己揚眉吐氣、於國盡忠報恩、於百姓謀利德澤的大好機會嗎?」

她的一番話慷慨激昂,聽得佘溫也不禁熱血沸騰,連連點頭讚賞稱是。

「妹妹果然見地不凡,字字句句猶如暮鼓晨鐘……」他拱手作禮,深深一揖。

「今日愚兄真真受教了。」

「能為大哥分憂解難,妹妹也甚是榮幸。」許纖眼眸亮晶晶,歡喜地噙笑道:「對了,大哥,科舉一路除了學問之外,個中還有許多彎彎繞繞的訣竅,如若大哥不嫌棄的話,以後大哥便多多抽出空暇到舍下讀書如何?妹妹那兒有文房四寶、經綸詩書滿架,定能幫得上大哥的忙的。」

「這……」他想起了豆娘當日的顧忌和不安,不由得有些猶豫,隨後搖了搖頭,婉拒道:「謝謝妹妹好意,愚兄若有真本事,寒窗苦讀也能魚躍龍門。你我雖是義兄妹相稱,可畢竟未大張鑼鼓地令世人皆知,為了妹妹的清譽,愚兄也只能婉謝好意了。」

「大哥,旁的不敢說,我許家上下人人都知我認了個有情有義、才華洋溢的大哥,你又何必畏懼人言呢?」許纖柳眉微蹙,不以為然地道,「況且我家中總賬房先生早年便是個考過鄉試的舉人老爺,後來若不是因母喪遷徙回鄉,許是今日已朝堂有名了呢,若有他輔助指點,又何愁大哥大事不成?」

佘溫心念微動,不由面露沉吟。

嗯,確實若能有前輩指點,想必更能事半功倍,而且岳父大人連連於鄉試止步,一手毛筆字也總未能再度精進,他們二人若能同這位舉人先生會個面,請教一二也好。

「如此就叨擾、有勞妹妹了。」他再三斟酌,幾經深思熟慮,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愚兄必不教妹妹失望,然日後不論能否功成,愚兄都會竭盡全力報答妹妹這番情義。」

看着他清亮澄澈的朗朗眸子,許纖自然分辨得出他所言的那兩個字,自然是「情義」,而非「情意」,她強捺下內心深深的遺憾與不甘的嘆息,面色有些微寥落。

真不知項豆娘究竟何德何能,能得這樣的好男子傾心相護?

也罷,待大哥日後平步青雲,傲立於眾人之上,必能看明白項豆娘並非他的良配,就算他往後另得佳偶,也好過是她……

許纖拒絕承認自己就是嫉妒、就是不甘心。

項豆娘在大太陽底下揮汗如雨,清理了一個上午才勉強拔除了大半田裏的雜草。

她止不住滿身的疲憊,癱坐在田埂上,用袖子擦拭滿頭滿頸的熱汗,長長吁了一口氣。

怪了,為什麼往常再忙,都不覺得有這麼累呢?

項豆娘怔怔地望着田地里綠油油的菜,心下卻感覺到隱隱壓抑的苦悶和厭煩。

最近,好像什麼都變得不對勁了?

阿溫……甚至是爹爹……她也說不出他們倆哪兒怪,可就是覺得當她轉過身時,他們倆就背着她在吱吱喳喳、竊竊商量些什麼。

她也曾詢問過他們兩個,可是這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俊俏一平凡的兩個男人乖乖站在她面前,卻是任憑她怎麼問,他們只露出那種「我們很乖我們真的很乖」的無辜表情。

騙鬼啊!當她沒有發現他倆偷偷交換的目光,還有那吞吞吐吐的反應?

她思前想後,覺得唯一能夠讓他們倆都變得這麼怪異的原因便是——鄉試!

「都說了幾百次不准他們去考,怎麼講都講不聽?」她煩躁地抓了抓頭,忿忿低咒道:「一個兩個都叫人不省心,嫌我還不夠操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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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別扯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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