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十章】
天色微亮,濃霾蔽日。
尹少竹一夜未眠,回想着這三年來的點滴,才驚覺兩人之間的緣份有多薄,待他終於肯說出愛意時,為時已晚。
如今,想要亡羊補牢,要從刀下救命的機率微乎其微,但他還是不肯放棄也放棄不了。
「二哥,你找我?」丹禾從垂花拱門走來,便見尹少竹神色憔悴,坐在亭內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
緩緩地凝回心神,睇着她。「丹禾,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發生什麼享了?」她微皺起眉。
二哥從未用這種嚴肅的口吻向她請求過什麼,可想而知,必是出了大事。
尹少竹將近來發生,包括朱文奕欲除朱宓的事說了一遍。
丹禾聽得一愣一愣。「所以,二哥是打算要朱宓去送死?為何不幹脆跟公主杠上,直接告訴她,她要膽敢胡作非為,就把皇上謀朝篡位的醜事散佈出去,讓百姓去評斷!」
他疲憊地閉上殷紅的眼。「丹禾,你以為這麼做,救得了朱宓,救得了尹府所有人?你清楚尹府上下有多少人,就該知道我的掙扎。」
丹禾想說什麼,卻只能無奈地閉上嘴。
「我眼下能做的,就是送她。」沉吟了下,他下定決心的道,「我打算送她回京城,所以這段時日,尹府上下就交給你暫時打理。」
「可是二哥,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公主要是真打算殺她,你能護她嗎?你要真能護她,也無須忍到這一刻。」
「至少,有我在,公主不敢莽撞行事,只要我在,朱宓就可以多活一天。」
「但要是公主沉不住氣,還是下手了呢?」
「那我剛好可以趁亂救走她,或是製造其他假象,又或者……」尹少竹說著,儘管希望渺茫,他卻不想太早放棄。「也許,到那當頭,便有了轉機。」
「如果公主趁亂,連你也除去呢?」丹禾冷聲道。
皇親國戚,大權在握,要一條人命,哪裏需要大費周章?
聞言,他不禁低笑。「聰明的丹禾,正因為這樣,我才要把尹府交給你。」這是最後,他的決定。
如果他真救不了朱宓,那麼黃泉路上,他不讓她孤獨的走。
「我不要!」
「大哥的身體不適合經商,於棠個性太隨和溫潤,容易被吃得死死的,唯有你是爹最看中的。」
「我不要!」她怒瞪着他,淚水倔強地隱在眸底。「你要敢去送死,我就叫於棠去鞭你的屍!」
「好狠。」他低啞笑着。
「不然,你是要娘白髮人送黑髮人嗎?你要她拿拐杖打你的棺蓋嗎?!」
「那麼,你要我辜負朱宓嗎?她什麼都不知道,卻必須為了尹府去送死,你覺得對她而言公平嗎?」
丹禾說不出話,痛恨極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折磨。
「又也許事況不會那麼糟,你也沒必要自己嚇自己。」說著,他取下系在腰間的尹府當家令牌,「令牌你暫時替我收着。」
「我不要……」她扁着嘴,淚水緩緩滑落。
「別哭,要是於棠撞見了,又要以為我欺負你。」將令牌交到她手中,他用袖角替她拭淚。「我得去準備了。」
又笑睇着她好一會,才轉身走去。
瞪着他的背影,丹禾突地喊道:「二哥,你一定要回來,要不然我就敗光尹府所有產業給你看,讓你後悔所託非人!」
尹少竹放聲大笑着,揮了揮手,突然發現壓在心口上的重量全都不見了。
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一個時辰后,馬車從尹府出發,抵達城北行宮。
公主行列也早已準備就緒,一見到朱宓,朱文奕有些膽懼,卻沉着氣,假裝熱絡。「朱宓,你就搭後頭那輛馬車。」
朱宓冷冷看着她,輕點頭后,再抬眼看向尹少竹。「二爺,你能不能給我一樣東西?」
「你要什麼?」他微怔,沒料到她會如此要求。
「你的錦囊。」她指着他腰間的錦囊。「從第一眼看到,我就好喜歡,不知道二爺願不願意給我?」
索討一份屬於他的東西,可以讓她安心上路。
尹少竹想也沒想地解開錦囊交到她手上。「裏面放了二十兩黃金,要是路上想吃什麼,你可以儘管花用。」
「才二十兩?我記得二爺常在裏頭放上百兩的。」她佯裝抱怨。
「放心,我會陪着你上京城,要是不夠,回頭喊我一聲便是。」
她不禁怔住,「二爺?」
「公主,草民這樣要求,不過份吧?」他看向朱文奕。
朱文奕聞言,不由得看了朱宓一眼,冷聲道:「由着你。來人,擺駕!」
「二爺,你在金陵等我回來就好,何必跟着我一道去?」朱宓趕忙阻止,就怕他跟上,連他也會遭遇不測,而她不見得救得了他。「況且,你身上還有傷。」
「公主都答應了,況且還有破軍在我身邊,他會照料我,你不用擔心。」看着公主行列已經動了起來,他忙催促着,「趕快上馬車吧。」
「可是……」朱宓舉棋不定,瞥見他身後也有馬車逼近。
待馬車駛近,車簾一掀,裏頭的人喊着,「少竹,要送行也不邀我一道,真是太說不過去了。」
「大人?」
「身為知府,我本該送送公主,現在正好陪你一道。」宋元熙笑道。
然而實際上,是丹禾快馬通知他,要他非得趕來不可,要他一路盯着。
朱宓聞言,放心了一點。
這樣一來,不管怎樣,有知府大人在旁,至少可以保二爺無事。
「那我上車了。」她緊抓着錦囊,上了公主賜予的馬車。
一坐上馬車,她打開錦囊,將懷中稻草折的鶴擱入其中,輕輕地捧在手上,雙手合握着,感覺他就在身旁。
公主的行列,從城北出發,直朝揚州而去,預定到了揚州再轉水路。
行列走得極慢,從金陵到揚州,竟費上二天兩夜的時間。
不過只要馬隊一停,尹少竹必走前去查看朱宓,一入夜,下榻處不同,但總是同一間客棧,讓朱文奕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然,隨着時日漸久,卻遲遲無法對朱宓下手,開始教她感到不耐和煩躁。
就在抵達揚州,住進城南的行宮裏時,朱文奕下了決定。
「我不能住進行宮裏,要是你在裏頭有什麼狀況,就馬上跑出來。」住進行宮前,尹少竹再三囑咐,「你跑得很快,沒問題的。」
朱宓聞言,動容勾笑。「嗯,我跑很快,誰都抓不到我。」可問題是,她不會跑。
她知道,公主忌憚着二爺和知府大人,所以一直按緩着對她行刑,而今晚,將是公主一勞永逸的時刻,只是連二爺都察覺了,教她不忍他擔憂。
「你……」
「我說少竹,你十八相送,從金陵送到揚州,你不嫌膩,我都看膩了。」宋元熙從後頭冒了出來,硬是介入兩人之間。
尹少竹微怒地瞪他,惱他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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